哈,期待中的那波澜壮阔、警民大战300回合的场景,是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这个胆小、怯懦、以和为贵的人身上的。
印象中,所有的警察都待我很好,没有为难我的。有的甚至相谈甚欢,不忍离去。至于逼迫,我回忆中也是一片模糊,真没什么印象了。
只有在刚才洗衣服的时候,闻到外衣上浓重的烟味,才多少有点无奈。那是昨天下午连续6小时的谈话,在一个密闭的小房间,和两个烟不离手的警官。不过也没什么好怨的。我只是抽了一个下午的二手烟,而他们则要靠烟熬过每个加班的晚上。且我的6个小时算短了,WY之前忍了2天呢。
打开小笔记本,看到上面歪歪扭扭记下的几句歌词,突然一阵眼酸,想到当时在审讯室里浑身颤抖、连笔都抓不稳的情景。
呵,这我记得最清楚、最愿意记住的一个瞬间之一。
一、
中午刚送到酒仙桥派出所,我手机就被拿走了。心头一紧。
接下来是大家轮番轰炸要我说出家庭地址,各种size的警察都出现了,高的矮的,圆的方的。看着他们笑眯眯的脸,我咬着牙笑眯眯地用各种句型陈述“就不告诉你”这个意思。
然后,他们突然借口吃饭,都离开了。白涛笑眯眯地丢下一句话,你这样不配合,就不是关24小时,而是无限期地关下去。
烦死了,干嘛要这样吓我呢,有意思吗 有意思吗?
现在一个人在审讯室里。有些担忧——手机会被翻个底朝天吧,他们会看到弟兄姊妹的电话吧。而且现在连手机没了这个消息都不能发出去。而且,我也没法收到鼓励短信了。和弟兄姊妹的连结,
就这样完全掐断了吗?唉。
然后,打开诗歌本。刚唱了一首,眼眶湿润。这首是,《主耶稣曾对我说》。
“我说,主耶稣,你一切,都为我。我要,爱你,比一切,更多。主耶稣,你深知道,我身心灵,都软弱。求主,接纳我,引导我,扶持我。”我哼得那叫一个凄凄切切。
主啊,我把这首歌唱给你听了,你听见我百般的纠缠了吗?那是拖了11周的愧疚、今天终于成行的自义、不知道会关多久的忐忑、无法连结弟兄姊妹的孤单、还有对自己能否持守的怀疑、对警察讯问的惧怕、对搬家和换工作的担忧……主啊,你听见了吗?
然后一转头,看到旁边的一首歌,眼泪忙不迭地流了下来。
这首是,《主曾说道我不离你》。
主曾说道,我不离你,直到永远不丢弃。我必保守,又要看顾,你若靠我心稳固。不要惧怕,不要惧怕,只要到我面前求,因我必定,永不离你,直到永远不丢弃。
若有患难临你身上,好像狂风四面起,我必抱你,在我怀里,胜过父母安慰你。再过片时,再过片时,必和我同住天上,因我必定,永不离你,直到永远不丢弃。
等你身体,到了临终,我必接你到天上。那时你必,享受永福,平安快乐心满足。永远福气,永远福气,你必与我永不离。因我实在,爱你疼你,直到永远不丢弃。
主啊,是你在回答我么?
我淌着泪唱完这首。随手翻到下一首歌,眼泪翻滚而下。再随手翻到下一首歌,眼泪翻滚而下。再随手翻到下一首歌,眼泪翻滚而下……当时只狠自己没有多长两只手来撸鼻涕。
主啊,这每一句歌词,都是你亲口对我唱的。你潮水般地用这些歌来回应我的软弱。
那是安稳在耶稣手中,安稳在主怀内,因主慈爱常覆翼,我心必得安慰。脱离疑惑和恐惧,脱离诸般忧戚,唯余下少许试炼,眼泪唯余几滴;
那是安稳隐藏在他大能翅膀下,何等温暖!何能柔和周密!当敌攻击我无处可得帮助,但在他荫蔽下必无一失那是遭任何事不要惊怕,天父必看顾你;
那是我时刻需要主,试诱难当,主若常在我旁,便能抵挡……
这一首一首的,主啊,在我勇气和信心的破口,是你的力量翻滚而出。在我忧伤和惧怕的缝隙,是你的安慰裂天而降。
主啊!这个时候你和我同在。那些横亘在你我之间的天堑,这一刻都被除去了。留下的是不再遮盖帕子的你。此刻你的同在,就像玫瑰盛开在一望无际的雪原上一样,明明白白的。
这一刻真是千金不换。
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去户外,被带走,手机被拿走,每一件事,都指向现在这一刻!每一次逼迫,都是为现在这个福分所准备的。因为唯有当手机、弟兄姊妹、各种属人的技巧均不在身边时,我才会将你看为唯一的力量来源。
而当我终于可以独一地单单地来倚靠你的时候,才能体会这样的赤诚相见。
而见你的面,是何等盛大的福分啊!
我真希望时间就此停止下来。
世界所唱的,是爱情啊,画不出你的骨骼,看不到你的颜色。我这个快被各种虐情小说烧坏的脑子,终于可以在你明明白白的光芒中得到医治了!
二、
我哭了一阵子,突然意识到旁边还有个保安,赶紧抬头向他解释。
他看我肿大的眼睛,和那在半空中弹动的鼻涕,吓了一跳,赶忙问,哎,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啊?(言下之意,是,我是不是被人蹂躏了侵犯了,所以哭得这么猛)
哈哈哈,我面带各种液体,冲他眉飞色舞地一乐(更显恐怖),跟他解释说,不是不是,我这是感动,是乐不可支到了极点。
三、
之后,他们查到了我的住址,就把我送到了东风派出所。
然后就是连续6小时跟两杆老烟枪的拉锯战……
每次和他们聊得疲劳,不知如何应对时,心中就会默默祷告,主啊,主啊,我不行了。
此时,总会发生一两件事,要么就是局长要出去接电话啦,或者是有人进来要局长签字啦,或者是还个钥匙顺便搭两句话啦。
我就有那么几十秒钟的时间,可以低头看看手上的诗歌本。也就这么几十秒钟,那无法言说的平安就会再次进到心里。
每次看到我争分夺秒地看诗歌本,局长就会感慨,“嗐,我要是当年像你一样,随时在哪里都能专注学习,现在还指不定在哪当教授呢。”
哈。
这次最大的体会之一,就是若没有这个诗歌本啊,我我我怕是早就不行了——我!真!得!快马加鞭地!申!报!会!友!啊……
三、
还有一群人。
我是快2点的时候被转移去东风派出所的。当警车从侧门送我离开的时候,我望着派出所大厅的方向,一阵揪心。唉,这些在外面守候的弟兄姐妹,他们还会持续地守在这儿吧。真是苦了他们了。我也没有办法让他们知道。
然后下午在东风派出所,有一阵子我被烟熏得头疼欲裂,起身上厕所。刚一踏出屋子,就听见外面传来了铿锵有力的赞美诗。当时我一阵乐,头也不疼了。
我心想,哈,原来他们居然真的找到这儿了,好厉害啊!不过,他们也太猛了吧,直接就在警局大厅敬拜起来了。有他们在,我还担心什么呢。
还有,还有,在我手机被收走前, 看到晓峰牧师和郑姐说“上帝同在”,那一刻真没有什么能比这几个字更能给人力量了;
还有老熊那条“哥哥嫂嫂”的短信(我有亲人了!);还有那个叫人会心一笑的牛奶面膜;
还有各种吃的。我不饿。但光看着这些东西,就觉得温暖异常。虽然不能用手机联系,但肢体的关怀就这样透过圣灵注入心内。
还有yikun和大卫,在同样经历了被带走又释放之后,他们居然也迢迢赶来;然后在折腾了一个晚上后,他们又开始在小聚时跟将军三个人一起比赛谁更容易上脸,哈哈,这就是守望弟兄啊。
还有Jo Liu九天练玉般的笑声,还有XJ的代表广大群众的拥抱,还有钦慕了很久,如今终于可以坐她旁边吃饭的LM;
还有我那坚强淡定、处变不惊的舍友,我的非基督徒舍友,下午被闯入家门的警察做笔录,晚上看到我,只是轻轻地关怀地一笑;
还有远道而来的勇敢少年;
还有甜美的HL给的甜美的安慰,她是知道我的;
还有打电话过来时,我不方便接,就直接上现场直播的曹兄,他末了还觉得意犹未尽呢;
还有小组的每一个关怀和问候,还有来自2个ENFP的祝福……同类人的鼓励,果然特别给力呵;
还有斗士W一姐,我简直难以想象,她当时是如何在沉重的烟味下支撑起48小时的。我问她时,她轻描淡写地说,我那时只当自己死了;
还有我时常误会她一片真心的怡;
还有繁星般的温暖的短信、问候、和呵护。还有那我所不知道的各处的代祷。
我想,上帝真的听了你们的祷告,他与我同在了。
还有,还有LP。上午在广场附近,我和她等在同一辆大巴里。她为了保护我,不惜舍身与警察起冲突,把警察的矛头吸引到自己的身上。当我们一起坐着白涛的小车往酒仙桥赶的时候,LP也一直申请要和我一起被关(这个傻孩子)。看到她尽心竭力的呵护,我十分十分感动。这个去了户外5次的女子,安静弱小,内心强大。
四、
还有一点,就是,我之前一直觉得,这个去户外,和搞好工作,是此消彼长的关系。我去了户外的话,工作、生活都可能受到负面影响。
但现在发现,他们是相辅相成的。当我愿意在教会生活中委身,顺服上帝的决定,我在工作中也愿意低头顺服上帝的带领,靠着祂的力量来全力以赴,为荣耀祂名。
而我放弃教会,一门心思工作的时候,却时常陷入抑郁和表现主义的窠臼。
五、
唉,关于户外的记录,已经太多太多了。我一直竭力控制。结果没想到一码字又搞了个这么长的。
唉。
要是你没耐心读完,我也很高兴。因为实在太长了。总而言之就是:当我顺服上帝的心意走出去的时候,我的生命没有折损,反倒特别蒙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