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开化”见证，不仅是守望教会的领受，也是北京一批教会近几年的发展方向。作为见证人，我试着分享一下北京教会这几年所发生的事：

       90年代初期，城市家庭教会兴起。守望教会创建于93年，是北京比较早成立的教会。如今北京几间几百人规模的教会，是在之后的几年中，陆续成立的。这一批教会在99年至02年间，经历过迅猛发展的时期。03年后，又有一批教会建立，发展至今，以百人左右规模为主。

       在我看来，07年是个特别的年份。为了纪念基督新教来华二百周年，07年7月25-28日，以北京为主的几十位学者和牧者少见地聚集在一起，梳理历史并展望将来。大家都意识到迎来了一个新的阶段，或说到了中国教会的转型期。而且那次聚集，唤醒了众牧者心中的合一意识。以往由于安全问题，也由于自顾不暇，大家都常年忙碌在自己的“自留地”，没有多少横向联系。会中不少领袖提到教会间的合一合作，认为这是群策群力、同心合意服事的时代。

       07年11月29日，锡安教会主办了第一届北京教牧研讨会，金明日牧师在总结时说：“神告诉我们一个新的事情：教会是神的手造的，她就是世上的光。有些时候环境限制，光不能显露。等时候到了，神要拿起来，放在灯台上，让她成为社会的光明。神的手已经做了，没有人能拦阻，神要把他的灯台举起来发光。从过去的受压迫打击和伤害中走出来，可能神让我们做的比过去更多，神让教会成为一盏明灯。合法不合法，不是我们关注的焦点，我们也不是要成为‘大教会’，我们关注的是教会在地上完成神所托付的使命，神要把我们从灯台底下拿上来。”藉着这次研讨，帮助北京教会的牧者建立了教会“公开化”的意识。家庭教会获得合法化的管理，还需仰赖神的时日。但至少从教会方面，不再选择逃避和隐藏，开始选择了面对和争取。

       同年12月3日，北京教会牧者联合祷告会（简称联祷会）在守望教会的会所成立。联祷会第一年的主题就是“兴起，发光”。圣风牧师在发言中说：“我们作为光明的子女，没什么可隐藏的。”天明牧师说：“我们自己无法兴起，也无法发光，是神的荣耀发现照耀我们。不是联合起来就更强大、更安全（可能会更危险），而是同心合意寻求神，不要太关注外界的环境，我们的关注是耶稣基督的荣耀。”

       联祷会在风暴中屹立到今天，快四周年了。从08年5月到7月，短短的两个月中，筹备联祷会的六间教会，分别受到了打击，如下：

        2008年5月5日    北京锡安教会，第四次教牧研讨会被干涉。

       2008年5月9日    北京城市复兴教会一位全职传道被捕，6月13日下午释放，被关押35天。

       2008年5月11日   北京守望教会主日聚会被干涉。

       2008年5月25日   北京福音教会主日聚会被干涉，被称为非法组织。

       2008年6月1日    北京福音教会主日聚会再度被干涉。

       2008年6月1日    北京麦子教会主日聚会被干涉。

       2008年7月6日    北京BCD教会主日聚会被干涉。

       然而，打击已无法拦阻大家合一的决心和“公开化”的意识。早在05年，守望教会先锋式地领受了“公开化”的异象。到了07年下半年，这个异象在北京教会牧者当中，已获得了普遍印证。在环境和人心中，不少牧者看到了教会发展的这种趋势。08年前后，有一批教会搬进了写字间，相约“浮出水面”，盼望与守望教会一同承担压力和艰难，能作出公开的见证。去年，以北京地区为重心，承担了世界洛桑会议中国地区的筹备。虽然中国代表未能参加洛桑会议，却暴露出政教关系的问题着实到了需要突破的时候，也表现出了中国代表争取“公开化”的决心。在今年守望教会户外聚会后，联祷会的不少牧者，或以祷告，或以签请愿书，或以在守望祷告会中讲道，或以探望守望牧者等不同的方式，来表达对守望教会的支持及家庭教会“公开化”的争取。而仅在几年前，教会之间的横向连接还不多。如果没有这几年神在异象和合一方面的预备，教会间的扶持很难走到今天这一步。

       北京新树教会是07年底相约“浮出水面”的众教会中的一间。我们教会只是整体见证的一角，相信每个教会都有她“公开化”的故事。

       08年新年的第一场讲道，我在新树教会分享的就是文章一开始提到的这段经文。4个月后，新树教会就搬到了“西屋国际”这个地方，这是我们“公开化”的决心和行动。在居民楼聚会的时候，我们电梯都分批坐，在楼道里说话尽量压低声音，带人来聚会要提前打招呼等等，比较注意安全问题。这种氛围把我们的心灵都压制了，新到教会的人一时半会儿都很难理解和适应。

       面对“公开化”问题，新树教会当时有三个方面的难处：

       第一，是租到合适的场所。以往我们租房子，不提自己是教会。这次就直接告诉中介或房东，我们是教会聚会用途。结果之前好几处都被拒绝了，到了“西屋国际”这处时，我的决心有些动摇，不想再提教会了，是我的同工坚固了我。我就硬着头皮对中介说：“我们是一间基督教会，你问问房东愿不愿意租给我们吧？”没几分钟后，中介就打电话给我说：“房东说愿意租给基督教会，因为她是一个基督徒。”到了今天，大家可能难以理解这个过程。但在当年开始尝试的时候，内心还是充满了挫折和战兢的。

       第二，是房租的问题。“西屋国际”的房租比我们之前在居民楼的房租高出三倍，因此有同工提出教会这样做有没有必要。这个举动的确有很大冒险性，不过我们的奉献收入出现了奇迹式的增长。虽然人数增添不多，但我们的全年奉献却比以往高出了三倍，而且数量一年比一年高。这些数据是无法靠理性解释的。

       第三，是内心恐惧的克服，其实这是三个环节中最难的一环。新树教会从03年建立，一直处于安全状态。07年的“十一”营会首次被干涉，被迫提前结束活动。那次事件不大，却带给我内心的觉醒。

       当时的一些思想转变记录如下：“我是90年代的传道人，我一向的观念是专注于福音的广传和教会内部的建造，从不涉及政教话题。我在一地下神学院教过两年教会历史，每次讲到建国就一下跳到90年代，避免谈到其中的敏感事件。我认为只要我们乖顺，政府就会放过我们，允许我们有一个狭窄的空间敬拜神。‘十一’事件给我的内心带来很大的挑战。对我过往‘绥靖’的态度，我的基督徒良心终于过不去了。我反省我们半个世纪以来的沉默是否是正确的做法，如今继续沉默下去，情形会自然好转吗？是否到了我们的后代子孙，还是没有路走？今天温州教会的自由，是他们的前辈付代价争取来的。而我们只要有人抗争，引起全体教会被震荡，我们就谴责那些人破坏了我们得来不易的‘平安’。我们内部消解的力量经常来得比外力更残酷。几千年来，中华民族是一个怯懦的民族，我们一方面谴责我们先人失去脊梁与骨气，一方面为自己的怯懦找寻着不同的借口。神让我们成为世上的光，我们以环境限制为理由，不敢发出良心的声音。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顾忌，在各种顾忌中，我们内心的力量在衰退。”

       2007年那次事件，对我是一个挑战，也是一个医治，更是神的预备。如果没有当时良心的苏醒和思想的突破，新树和我都较难跨越到如今守望的户外事件中。

       所以，无论是守望教会的登记、堂会转型、建堂，还是户外聚会，都是在“公开化”异象的指引下不同的表现方式。这不只是守望一间教会的方向，在07年末及08年初也获得了不少教会的方向性印证。那时不少教会认识到——是时候了。神对我们这批人，这个阶段就是这个带领。也有人问：“为什么教会不能分散聚会，以往我们不是一直这样聚会吗？”“在‘地下’我们就不能传福音吗，小规模我们就不能敬拜吗？”或“我们前辈都是这样走过的，为什么到了我们今天就不能这样了？”我个人的看法是：我们前辈有我们前辈的见证，神对他们那一代的托付，不是我们这一代可比拟的。不过我们相信每一个时代的托付是不一样的。神给我们这一批人的使命，就是“公开化”的见证。虽然有不少争战、艰难和摸索，这个大方向还是获得了不少教会印证的。这个异象不属于绝对真理范畴，也不是在任何时间、区域中要一致地实行，却是神给我们这一批人的别无选择的使命。守望教会在这个使命中是蒙神拣选作先锋的，来参与这场战役的远不止这一间教会。可能每间教会的表达方式不一样，行走的快慢也不一致，但是有不少教会在这个呼召的行列中，在这个使命的承担中，故此，我们别无选择。这不单是指环境方面，更是指在神的拣选和使命的承担上，我们没有选择。我们必须顺服神的带领，遵行神显明出来的旨意。

       守望户外到今天，尚未看到环境中的出路。一些人认为守望户外的影响在这个过程中已经产生出来，已经足具意义了。是的。我相信这件事的意义会比我们今天所理解到的更为深远。只是从起初到现在，我们一些人所深信的，是这场战役是得胜的！进入迦南美地不止是我们的愿望和期待而已，不然我们情愿放下。我们相信这是神的带领，所以我们不能满足于仅在旷野漂流的日子。我们不止相信过程在神的心意中，还相信神会带领我们进入得胜。

       我在守望的期刊中看到过这么一句话：“当然每次总是把重点放在那‘即或不然’四个字上。与其说充满希望的等待，倒更像是为了最坏的结果做好准备，好让事到临头的时候能够承受得起。”其实我也有过同样的心灵挣扎，不断地进行自我说服。直到得胜的信心再一次来临时，我才发现是我的自卫心理伤害了我的信心。我一直强迫自己接受不愿接受的想法，使自己变得特别压抑和沮丧。我强迫自己接受，或许守望建堂成功，不像人常理解的那样，神做事经常跟人的解读不一样，不是吗？我强迫自己接受，教会前景不像我们所盼望的越来越公开化，反而可能代价越来越多，教会处境愈发艰难……我为什么强迫自己接受这些思想？因为这些思想本身没什么错误，无论从圣经历史，还是上一代的处境，都在传递这些道理。而且，这些思想更符合我们当下的局面，更接近现实状况，我先说服自己了，才可以在事情真正临到时，心理落差没那么大。可是，我未能说服自己，进入了跟神的冷战对抗当中，一直到神显明是那些思想伤损了我的信心。我们信神，除了信神的本质属性，还相信神的引导。亚伯拉罕信神，不仅信神是良善的、慈爱的、公义的等属性，他相信神告诉他的话——他会有后裔，他和他的子孙会得到迦南地。这信，是有具体内容的。即使外在环境再违背相反时，他也坚信到底。同样，我们的信心，也是有具体内容的——我们相信建堂成功，我们相信户外这场战役的得胜。甚至，在最初参与守望建堂之事时，神给我的看见是——“呼喊吧，耶和华已将这城交给你们了！”我相信是一个城及一个国的出路，是神子民灵性的翻转。所以，并不是我在强迫神按照我的意愿行事。我所盼望的，正是神之前指示我的，也是神所赋予信心的。上面所提到的道理并没有什么错误，却不是神给我们这批人的带领。我硬逆着原先从神的领受让自己接受那些道理，无怪对神和对己的信心都动摇了。让自己只去相信神的属性，而不相信神曾经的引导，是硬生生把神的属性和他的作为割裂了，那对神的属性的信就变为抽象的信，其实神的属性反而常常显明（或印证）在他的作为中。当我不再去否定曾经的带领，我的信心就变得强壮。不管在环境和理性中我所盼望的如何难以实现，信心仍是坚定不移的。那把握是绝对的把握，心中力量的强大，绝不是盲目乐观能制造出来的。

       还有两个月就到圣诞节了，那是守望教会事先说好的户外聚会告一段落的时间。在这最后的阶段中，我想与大家共勉的话是：“将起初确实的信心坚持到底，将可夸的盼望和胆量坚持到底。或者神不受期限约束，然而，我们在这件事上最终必迎来神的赏赐和凯旋的结局！”

       阿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