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我记得那天我跟小白牧师发了短信,我说今天的功课就是:这才叫肢体嘛!(笑)我们就是要在一起,在一起承担这些。这也是我在这一个过程中上帝给我的一个很大的恩典。
采访时间:2012年3月18日
采访地点:中关村西屋国际
问:户外一年多的时间里,你最大的收获是什么?
LH姊妹:对我来说,最重要的一个恩典就是小组进我们家了,这个是我多年的愿望。我们家在2008年换了一个房子,比之前的大了一点儿。房子装修好以后,弟兄姊妹送了我们一些主内挂饰,其中一个牌子是“至于我和我家,必定侍奉耶和华”,这是对我们的一个很大的祝福,还有一个冰箱贴,是英文的,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我们要侍奉主”,我丈夫还不信主呢,我就一直在想什么时候能实现这个愿望。
直到2011年户外开始后,我的这个愿望被奇妙地实现了。在这之前,我每周去马路对面的组长家参加小组查经,从某种角度上讲,除非小组分成两个小组,才有可能分到我们家来,而且正常情况下必须经过我丈夫同意才有可能到我们家。可是当时小组还没有成长到可以拆分的程度,我的这个愿望就只能埋在心里。感谢神,因为户外的缘故,我被看在家里,去不了小组,我们组长说既然L姊妹出不来了,那我们就去她家。我特别感谢上帝,祂没有放弃小组中任何一个小羊,就这样,小组搬到我们家了,虽然我丈夫还没信主,但是在这样的环境下,他也就同意了。(笑)我想如果是教会的正常时期,他肯定不会同意的,因为他是一个很喜欢安静的人。
在去年的圣诞节那天,我们家接待了30多个人,即有弟兄姊妹,也有邀请来的慕道的朋友,我丈夫热心参与,干了不少活儿,吹了很多气球,最后的时候他也分享说,他有一个好朋友,一年他们可能也就见两三次,虽然是好友,但是有生之年人能够在一起相聚的日子真的很少。但他看到我们这些人,每周能够见一次,彼此敞开心来说话,真的不容易,他也愿意把他的家开放出来,来接待弟兄姊妹。我对我的丈夫很了解,这个改变对他来说真的非常的奇妙,而我在没信主之前,是不愿意任何人走进我的家门的。所以我觉得对我俩来说,这是上帝给我们的最大的恩典。而且因着户外的缘故,我丈夫对信仰又开始重新的审视了,我以前在缸瓦市教堂聚会的时候,他也跟我去过几次,但是没有经历任何实质性能触动他心灵的一些事情。(笑)但到这里的时候,遇到这样的一个事情。
我记得410的那天晚上,他在派出所等我,他后来跟我说,他看到了Z姊妹的妈妈,也去派出所找Z姊妹。他说当时Z姊妹妈妈的那种无助的状况,进去以后忧忧愁愁地问警察说,有没有一个叫ZM的女孩子在,当时就打动他了。Z姊妹那天是被带到别的地方了,后来半夜三点被放出来了。我记得第二天,我们俩在家里聊天的时候,我想是一些场景触动了他,他当时还做了一个夸张的动作,拍着腿说,这样的人出国,我资助。后来他确实资助了一小部分。Z姊妹当时要预备去国外留学的学费是个问题,我们小组一直在为她祷告,我丈夫也知道这件事,但之前他没有任何表示。所以我觉得丈夫的改变不是我改变了他,也不是某个人改变了他,是神在这个过程中从心里触动了他。他对我说,你们就像那个小麻雀,明明知道那儿有网,每周还往上扑。(笑)他觉得我们这一群人在中国现在这样的环境中能够做到这样不容易,真的不容易。包括前两天谈到说,户外也快一年了,他也跟我们组长说,在中国能坚持到这么长时间,不容易。我想说这是一个见证,就像天明牧师说的——我们是一个见证,我们在向这个世界见证我们所信的那一位神。我觉得这个是我们家最大的一个恩典。
当然,还有很多的恩典,(笑)就想起一个小故事。去年夏天北京下了一场大雨,我们家房子漏水了,顶楼嘛。那天本来是约好要和派出所的所长谈话的,但后来他有事情就取消了,我就没出去。正好我在家,发现这个情况,就及时处理了一下,不然的话,丈夫所有的书都会被淹了。雨停了,我们开始为房子担心,需要找人做防水啊。就在这时,我们家邻居开始装修,他就把我们两家共用的一堵墙做了防水,我们就趴在窗户上说,你过来也帮我们家这边儿做下防水吧。那人不愿意,我们也就不强求。但第二天他就自己过来敲门,说我来给你做防水。我就特别惊讶,也想起了门口警察讲给我的一个故事,他说他们家曾经漏水了,因为他被评为模范警察,算是优秀员工,单位领导亲自派人去给他们家修房子,他一说修房子的事,我就想起我的房子(笑),他的领导给他修房子,我的神也给我修房子(笑)。
还有一点深刻的体会就是让我经历到和肢体之间并肩作战、彼此连接。后来大家都知道,就是LP姊妹,她也算是我们户外冲在前面的一个姊妹了。到户外中期的时候,她没有地方住,已经被多次搬家,后来HY姊妹就把她接到了我们这个片区。这个片儿区的警察不想承担更多的责任,就使用各种办法向HY姊妹施压,要让HY姊妹把LP赶出这个片儿区,LP是一个比较坚决的姊妹,派出所要分很多的精力来负责LP这边儿,LP来了以后就跟我一样24小时被看在家里。我可以偶尔去HY姊妹那边看看她,我记得那个时候我们俩一起看《魔戒》,或者聊聊天。有一天我们俩看完片子, LP要出去(其实只是从HY姊妹家走到院子里)警察就不让她出来,但LP坚决要出去,他们就把派出所的3个警察叫过来,穿着警服,在HY姊妹家的院子里,当着我的面儿,“咵”一下扑到LP身上,把她拖走。两个警察拖着LP,LP比我还要瘦弱,他们把我的姊妹,在我的眼前,生生的就拖回到楼上去,我看到那个情景,没有别的反应,只顾大喊“救命啊”,那是我平生第一次喊了“救命”。他们一边拖着LP,一边口里喊着说,“她打我!”我真的不知道LP怎么变成打他的了。LP被拖走,我下意识的就要扑上去抓LP,当时我背后还有3个人,是看我的片警和2个协管。我正要动时,我的那个片警就用一只手架着我的胳膊,我根本就动不了,当时我下意识的反应就想扭头咬他的手,我的嘴都张开了,但是我闭上了,因为上帝不让我们这样做。后来LP在我眼前就消失了,我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的脑子里想出了各种各样的可怕的情景。当LP消失以后,我就挣脱了,挣脱了以后我就往他们那个楼里冲,那个楼有门禁,我进不去,后来是里面的一个人,他看到了刚才发生的一切,我知道他是表示同情的,我就挥手让他给我开门,警察还冲他使眼色,但是他还是开了,然后他对警察装作若无其事,没看懂他的意思的样子。然后我就进去了,上楼后我就看到,LP就背对着HY姊妹家门不进去,3个警察就在那看着她。那3个警察我全都认识,到今天我都记得是谁。我告诉他们,如果我的姊妹有任何的问题,就是你们3个人的责任。这是我难忘的一个经历。
之前我们俩还有一次类似的经历,LP也是要出去,他们不让她出去,两个协管就用那个门挤LP。然后我就冲过去指责他们说,你给我住手,然后他们就不敢动了。LP的鞋都被他们挤掉了,穿的那个旗袍都被撕坏了。当时我站在门口指责他们,我忘了当时说的,后来LP告诉我,那天我说的是“你们竟敢动我的姊妹!” 是的,当时我突然知道了什么叫姊妹。
问:这也是户外的过程当中,很多人表示,我之所以去陪伴,就是我的家人在那儿,我能不去吗?就是那样一种感觉。
LH姊妹:对!当时我也感觉我没有什么风度什么的,我就直接咆哮着过去了(笑),就不准他们去动LP。后来他们给HY姊妹施压,不让HY姊妹上班,就想逼HY姊妹把LP从她家赶出去。HY姊妹开车去上班,他们就拦在HY姊妹车前头,不让HY姊妹车开出去。他们就要求HY姊妹,要不然坐他们的车,要不然他们坐HY姊妹的车。HY姊妹都不同意,然后她就决定,走路上班,因为那个时候是七八月份,北京最热的时候,大中午的可想而知有多难受。我得知这个消息以后,当时就给小白牧师打电话,说了一下大概的情况,问该怎么办,小白牧师就说,你过去看看呀。我说我过去看管什么用,我觉得去了也不管用。他说你就去,你就站在那儿看,他说这就是肢体嘛。我突然间想,对呀,管他管不管用,我就去看一下。我也给Z姊妹打了电话,我们俩就跑过去,HY姊妹已经走了,那时她已经走到白石桥了,我们就打车过去找HY姊妹,找到后我们就陪着HY姊妹一起坐公交车,她那里的警察跟着她,我后面跟一堆人(笑)。然后就一起坐公交车,坐到HY姊妹的单位去。我就不能再上去了,因为我后面跟着人,怕上去会影响HY姊妹单位的秩序(笑),我就在楼下等着,Z姊妹就上去陪HY姊妹,在HY姊妹公司门口替HY姊妹守着门。
HY姊妹晚上走回来,10点多才到家。那些人就问HY姊妹,“不能理解,白天那两个人为什么跟过来?”(笑)我记得那天我跟小白牧师发了短信,我说今天的功课就是:这才叫肢体嘛!(笑)我们就是要在一起,在一起承担这些。这也是我在这一个过程中上帝给我的一个很大的恩典。
问:2011年户外以后,有很长的时间,好像是除了牧者们之外,弟兄姊妹当中就你被看得最严了。
LH姊妹:说起被看守来,稍微补充一点,我一直不理解,上帝啊,为什么要我一直这样被看着(笑)。
我知道第一是我的身份,因为我是家庭主妇,我没有工作,他们没法儿控制我,这是最重要的一点。当时Z姊妹也是被24小时看守,后来她就出国了。其实我们俩很简单,我第一比较坚决,第二没有工作——他就很难控制我们。后来有一天,HY姊妹说了一句话,我突然明白了,也许上帝在这方面的还有一个祂的预备或者说祂的目的,祂是让我稍微体会一点儿牧者们经历的痛苦。很多人可能觉得,守望的牧者们今年都退休了,因为他们都不用出去到处跑了,都在家里,都很好,都很舒服的样子。但是上帝让我稍微经历了一点儿,也稍微尝了一点儿他们的那个痛苦。我知道他们所经历的肯定远远超过我们所承受的。但是至少我能替他们说一句话,被看在家里不像我们想像的那样舒服安心,其中有极大的痛苦,也有极大的压力。(笑)我也许是替他们说话,我不知道,可能……他们是不会这样讲的,他们是不会这样去向我们说他们的痛苦的,也许是让我来替他们稍稍说些话。我确实觉得他们很不容易。
问:后来我们知道你去上班了,谈谈你的工作,神怎么带领的?
LH姊妹:上班,其实就是一个关键词——软弱。(笑)
问:软弱了才上班?
LH姊妹:对!因为我再也不能承受那个环境。我跟上帝祷告说,我只能到圣诞节。其实在那个过程当中我想过各种办法,我想过去旅游,或者去工作,因为我知道如果我去工作他们就不会看着我了,如果我去旅游他们也很高兴。但是我知道我不能,我要坚持到一个程度——因为教会说了是圣诞节。但是我们也看到圣诞节之后,有可能接下还是会继续户外的,我跟上帝祷告说,我只能到圣诞节了,如果圣诞节之后,你还让我在这样的环境中,求你特别加给我力量,要不我真是不行了(笑)。真的,那种压力,我觉得我不能再承受了。正好春节的时候我们要回家过年,他们也知道,所以他们就撤岗了。我回来以后,正好有一个机会,是可以出去工作,我就想出去工作吧。因为我出去工作的话,他们周一到周五就不用看着我了。所以有一个姊妹说我是“被工作”。但是我心里仍然说,主啊,我是不是从我的十字架上逃跑下来了,是不是我软弱了。祷告的时候,我就承认我软弱了,然后就担心说,主啊,你会不会不悦纳、不喜悦?继续祷告的时候,圣灵再一次提醒我说,祂是有怜悯、有恩典的神。祂让我再一次回想,在我信主的过程中,每当我到了最软弱的时候,祂都会以祂的恩典、祂的怜悯托着我。祂不是让我靠我的行为称义,那天我突然间就释然了。我想:“好吧,如果说我这样出去是从十字架上跑下来,那你愿意把我拉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够加给我力量,使我能面对再被看守的环境。”
我几乎3年没有出去工作了,当然这有上帝给我特别的带领。因为我以前是一个特别看重工作、特别看重事业的人。但在07年的时候,上帝有一句经文一直在感动我,就是:“你为自己图谋大事吗?不要图谋。”所以这些年,他都在让我学会放下自己图谋大事的那个野心,所以就在家里做了3年的家庭主妇。我想,我怎么能做家庭主妇呢,我怎么能天天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呢?但是神之前那句话——无论做什么都要在心里做,像是给主做的,不是给人做的。那我想,那就只能是在我的环境中,即使是做家庭主妇,也要做到是为主做的,不是给人做的,做什么也就不重要了。所以,现在上帝把我带到那个工作的环境里,我也不清楚。是祂觉得时候到了?我已经不再为自己图谋大事了?还是我确实因为自己软弱要……但我到现在还不是很清楚。所以这个‘现在’还是一个开放式的,很多事是需要沉淀的,是需要回头再去分享的时候才看的比较清楚。
问:过段时间我们再来反思,再过一年,感谢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