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载入...

2011年春季号——恋爱与婚姻的预备

耶和华神最初造人的时候,因见那人独居不好,就特别为他造了一个配偶来帮助他。可见在神最初创造的心意中,神就为人预备了婚姻,是要使之成为人与人之间最为重要的、骨中的骨与肉中的肉的关系,好让人充分地成为他所造的男人或女人,享受到按他的形象所造之人的美好。 但随着人的堕落,婚姻关系被败坏了。配偶或者成了抱怨与指责的对象,或者是恋慕与辖制的对象。败坏的婚姻可能成为人生活中最不堪以承受的枷锁,造成人内心中最难以抚平的创伤。特别是在现今的时代,婚姻越来越像是一个契约合作体——是为了能让人的情感与性的需要得到一时的满足,生活与财物的安排得到一些便利;而不再是一个盟约共同体——让人在这神圣的约中经历到爱情的美好,使生命在心灵深处经历到造就。

卷首语

2011年春季号卷首语

真理讲台
爱情之歌——《雅歌》一章注释节选/黄朱伦
性与单身生活/约翰·派珀
单身与婚姻都是神美好的恩赐 /天明

婚恋预备
访谈:袁大同回答信徒在婚姻预备中的疑惑
两条生命的轨迹与动力/袁大同
合适的人/晓光
不要同负一轭
从单身到恋爱/永刚

灵性操练
蹬掉脚下的那块石头——加尔文《基督教要义》论基督徒生活/孙毅
极早醒起/王怡
晨祷的溪流/祖潘

敬虔生活
神总不失信——小记我的“等婚”之旅/圆白菜
情陷囹圄/ Amanda
不要怕/贝壳
一位大龄未婚女青年的自白书/蒺藜
一位大龄未婚弟兄的婚姻预备观/Jerry
你是朝着应有的方向前进吗?——超越婚姻的生命成长和预备/李涛

读书沙龙
牧者推介:《谁可以这样爱我》/桐剪秋风
婚姻的救赎——读《 携手共度生命河》有感/Cindy

文化透视
大学成了一个养鸡场/常青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社会疯了?/一名武汉大学的毕业生
虎妈与拜儿子教/刘阳

艺术广角
真爱/Joy
后来/书拉密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王怡

连载:洛桑会议日志(之二)/Maria

封三

心的回归/王怡

心的回归 文/王怡

一个不舍己爱自己妻子的男人,一个不能在家庭中做真正的带领者、做仆人式领袖的男人,无论他怎样成功,无论他在世界上得到了什么,他都是“纸老虎”,是一个假男人,不是真正的男人。一个不愿意顺服丈夫的女人,一个不愿意把家庭、丈夫和孩子看作上帝在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份呼召和使命的女人,无论她怎么聪明,怎么美丽,她都是“白骨精”。

今天这个世界,充满了“纸老虎”,充满了“白骨精”。男人不承担责任,女人就自我奋斗。我们忘记了男人需要被尊重,我们忘记了女人需要被关爱。再骄傲、再能干的丈夫,也不要以为自己不需要一个帮助者。再聪明、再能干的妻子,也不要以为自己就不需要被带领,不需要被呵护。

我想对弟兄说,上帝给了你“治理这地”的使命,因为你是男人,但治理这地,请从治理家庭开始。我想对姊妹说,上帝叫你顺服基督,但顺服基督,也请从顺服丈夫开始。

弟兄,我用约翰·科顿牧师的话对你讲:“要小心,免得你把婚姻的目的变得高于它本身,婚姻是要你更好地接受装备去服侍神,带领你和你的妻子更接近天堂。”

我也想送给姊妹奥森布理齐牧师所讲的一句话,“请记住,你是和一个亚当的子孙结婚,限制你的期望,为婚姻的严酷做好预备,因为婚姻是一种蒙恩的手段,是神为将要临到的世界预备我们的一种方法。”

最后还有一段话,送给你们二人,也送给在座所有已经结婚和预备结婚的朋友:“不要在你们的关系中去寻找完美,因为上帝把完美留了下来,要等到另外一种光景,那时婚姻已不重要了。”
(摘自成都秋雨之福教会王怡长老在一次婚礼上的证道)

洛桑会议日志(之二) 文/Maria

10月20日 星期三

今天的主题是: 世界信仰

早晨的敬拜中献唱了非常熟悉的《如鹿渴慕溪水》,歌手们分别用英语、德语、印度语、韩国语和日语演唱,很遗憾没有汉语的演唱。

8:45-10:15 在圣经中共庆

今天查考《以弗所书》3章,带领查经的是约翰·派珀。他讲道的题目是“通过监狱和祷告来认识神百般的智慧”。他说:“使徒保罗在他的书信和生命中一再向我们显示神在历史中最高的目的是沿着苦难和祷告这种最低的路径达到的。”“《以弗所书》3章中保罗在10节到达最高点:‘为要藉着教会使天上执政的、掌权的,现在得知神百般的智慧。’但教会怎么活出来?怎么能让人知道呢?这章里给出了答案——监狱和祷告,或者更普遍的说法:苦难和祈求,这是神对洛桑会议,乃至他的全球教会要说的最重要的话。”

“关于苦难,保罗说:‘所以,我求你们不要因我为你们所受的患难丧胆,这原是你们的荣耀。’(弗3:13)这意味着神通过让他的教会受苦,成为一种途径,让世界认识神那测不透的丰富的超越价值,基督的超越价值通过我们愿意舍弃而被人了解并传播出去:‘不但如此,我也将万事当作有损的,因我以认识我主基督耶稣为至宝。我为他已经丢弃万事,看作粪土,为要得着基督。’”(腓3:8)

“讲道和受苦还不能让人看见和品尝基督的爱,只有神自己能做,所以需要祷告。保罗为基督徒祷告,在我们的祷告中,我们要呼求神的大能来打开穆斯林、印度教徒、佛教徒、锡克教徒、泛神论者和后现代主义者、世俗主义者的眼睛。‘神能够照着运行在我们心里的大力,充充足足地成就一切,超过我们所求所想的。’”(弗3:20)

“当他的旨意通过教会成就时,我们就能说:‘愿他在教会中,并在耶稣基督里,得着荣耀直到世世代代,永永远远。阿门!’”

派珀牧师的讲道充满激情和能力,其间有好几次眼圈都红了,已经是年逾古稀的人了,对神还充满着如此单纯的爱,真是令人感动!

来自美国的利特尔(Little)女士分享了他丈夫汤姆·利特尔(Tom Little)今年8月在阿富汗为主殉道的见证。她缓慢地读出十个宣教士的名字,他们完成了三个星期的医疗宣教,但在归途中被人拖出汽车杀害了。

他们全家在阿富汗已经服侍了30年,汤姆是一个眼科医生,在他沾满血迹的讲道笔记中记录了最后的讲道内容——经文是《以弗所书》2:8—10和5:2,其中提到一种奶酪:它的味道在有风的天气很远就能闻到——是一种可怕的、难闻的气味,可是一旦你品尝过并适应了,就会忍不住喜欢上它。这犹如福音,虽然听起来、闻起来很苦,但慢慢品尝就能尝到耶稣基督爱的馨香。

利特尔说话时很平静,但句句都打动着与会者的心。圆桌小组的一位长者后来说,他的女儿女婿也在阿富汗宣教,他去探访他们时正好赶上葬礼,其中一位殉道的姊妹是华裔,她准备在这次宣教结束后举行婚礼,没想到婚礼变成了葬礼。但她的未婚夫并不打算离开这伤心之地,而是要留下来继续她的事工。

利特尔最后说:“愿神在阿富汗以至全世界恢复他的国度,愿纽里斯坦省的人(汤姆遇害的地方)闻到使徒保罗所说基督的香气,能看到主的美善。愿你所代表的教会沉醉在神的恩典的香气中,在困难之地荣耀神。”

利特尔的见证很好地诠释了派珀牧师的讲道,也呼应了今天大会的主题——如何与其他宗教的人分享福音,以及在这些未得之地传福音要付上的代价。

11:00-12:30 向其他信仰的族群传递基督爱的见证

本·夸什(Ben Kwashi)主教来自尼日利亚,他分享了因为传福音被迫害的见证。暴徒来家里找他要杀他时,对他的妻子进行了令人发指的虐待。她被打得奄奄一息,眼睛也瞎了,但神的恩典却使她康复了。

过了一年又有30个人来,要杀他,他们说要到外面杀了他,他请求给他一点时间祷告,当他祷告完,他的儿子进来告诉他那些人已经走了。他说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死,但当我死的那一天,我要说:“我为福音而活,我为福音而死。”他的见证赢得阵阵掌声。

一个穿着莎丽的印度妇女见证了她是如何在1978年从伊斯兰教转向基督教。她挣扎了10年来持守她的信仰,后来她虔诚的穆斯林丈夫也归信了基督教。她的事工是向那些受伤害的穆斯林妇女传福音,训练信徒去理解穆斯林,爱他们并向他们做见证。2003年她成为牧师。她们建立了处境化的教会——没有牧师,只有基督徒的“伊玛姆”。他们用伊斯兰教的形式聚会——传讲的却是耶稣基督。一些人来到教会以为是进了伊斯兰教的清真寺——好消息是他们留下来了。7年时间她的哥哥为25个穆斯林男人施洗,她为12个穆斯林妇女施洗。

荣耀归给神!原以为针插不进,水泼不到的地方却有福音的种子在开花结果。

    14:00- 15:30多元主题分会

今天的主题是:

●全球化

●服事散居各地的族群

●失丧的族群:未被服侍的“四分之一个世界”

我参加了“全球化”这个主题的讨论。讲员奥斯·吉尼斯(Os Guinness)演讲的题目是“全球化时代的基督教门训与宣教事工”。他强调任何世代的基督徒都要持守忠心,必须要清楚认识他所处世界的面貌。今天“世界”的特点就是全球化。目前处于全球化浪潮中心的“三驾马车”是速度(实现快速沟通的能力)、范围(与全世界进行沟通的能力)和同时性(同时与四面八方实现沟通的能力)。三种力量合而为一,共同塑造了我们的“有线世界”,并对人类生活产生了前所未有的三重影响:使人类在地上的生活速度加快、空间压缩、强度加大。

全球化的信息科技为福音和宣教事工提供了空前的机遇,使福音能被传到陌生的族群和土地上,但同时它也使世界的“智慧”与福音的“愚拙”之间的针锋相对达到了令人不安的程度。福音事工在全球化时代显得更容易——而且从很多方面看来也的确如此,但门徒培训毫无疑问会变得更难,代价昂贵的“道成肉身”式的福音事工也会更加艰难——这种道成肉身方式的模范并非现代知识与科技,而是耶稣的生活与受难。

要应对全球化的机遇和挑战,全球教会须注意三个问题:

1、南半球的教会成长显著,但同时我们也要心存谦卑地认识到,南半球的大部分地区尚未完全实现现代化,因而也未经历过全球化与现代化的完全的试探(西方教会已经在这个试探中败下阵来),前方依然有挑战和试炼在等着他们。

2、西方大部分教会灵性软弱、沦于世俗化,他们需要深度的复兴和改革。其他所有教会可以与西方教会一起,在祷告中联合起来,夺回西方世界的灵魂。

3、现在对下一代是关键时期,全球化的后果会显出来,要努力得到下一代。

中国教会正在经历大复兴,但是全球化对教会的冲击也很明显,比如世俗主义、消费主义、成功神学、后现代主义等等,需要警醒祷告,求神保守中国教会对他的忠心。

19:30-21:00神通过他的教会在世界工作

聚焦地区:拉丁美洲及加勒比地区

全球议题:移民;大城市

今晚的敬拜唱了《当圣灵在我的心》,大家边跳边唱,感受到圣灵同在的喜乐。一个非洲姊妹充满激情地、高亢地唱出了《他是主》——又是一首熟悉的歌曲,紧接着是韩国的男高音演唱,阿拉伯语的演唱……,依旧没有汉语。

大屏幕上播出了一个短片,简短地介绍了城市化的历史:100年前全世界只有二十个城市,人口在一百万或以上,但现在每秒钟有400.2个人进入城市,有27个超大城市人口超过一千万,全世界有50%的人居住在城市。纽约曼哈顿救赎者长老教会(Redeemer Presbyterian Church)的创办人提姆·凯勒(Tim Keller)的讲演题目是“城市现状:神的全球城市宣教是什么?”

在谈到为什么要得到城市时,他说:

1、将来的社会要由城市来掌管。城市在经济与文化上变得越来越强大有力,30%的资源在城市。

2、大部分未得之民在城市。迅速发展的城市中有成千上万的新移民,这些人中的大部分是年轻人。他们从传统环境中被连根拔起以后,对待福音的态度比他们进入城市之前要更为敞开。

3、城市在文化方面最有影响力。电影、电视、音乐都在城市制作,对文化的形成产生很大影响。

4、贫穷的人也在城市。城市有三分之一的人住在破烂的地方,而神爱穷人。

凯勒牧师分享了一个宣教士朋友的故事。这位宣教士到了一个树木比人口要多的国家, 但是他选择了一个人口比树木更多的城市来展开培训事工,他深信“神爱人要胜过爱树木,比起这个国家,神更爱这个城市”。

在谈到如何进入城市时,凯勒牧师提醒牧者要教导会众们工作和信仰的关系,因为工作占了都市人生活的大部分。凯勒牧师说:“过去,我只知道培养人是要把人从他们的工作世界里带到教会世界里,但是在建立一个城市教会的时候,你不能这样做。你要帮助他们把信仰应用在工作当中。”

凯勒牧师又提到城市教会其他几个重要的使命:致力于传福音的侍奉,但同时要关心社会公义;在人文艺术上承担义务;与其他宗派及信仰群体合作。

原来大量人口涌进北京、上海等大城市并不是独有的现象。在涌入城市的人中,只有少数人会进入中上阶层,大部分人可能沦为城市贫民,教会则提供了可以帮助他们的共同体,一个新的属灵家庭,还有使人得自由的福音信息。我们也不必为乡村教会因为年轻人的离开变得荒凉而担忧,他们可以在城市里服侍那些同样背景的人,并反过来促进农村教会的复兴。

初期教会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次城市运动,在大多数乡村人还是异教徒的时候就赢得了罗马的城市人口归向基督。然而,正是因为基督教抓住了城市,它也最终抓住了整个社会。今天如果我们得着城市的未得之民,就必然能改变世界的历史。

又是丰盛的一天,神的盛宴真是让人难忘。

10月22日 星期五

经过周四一天的休会之后,开普敦2010洛桑世界福音大会重新聚集,进入会议的下半部分。

今天的主题是优先议题(Priorities)

         8:45—10:15 全体大会1——在圣经中共庆

今天讲解圣经的是沃恩·罗伯兹(Vaughan Roberts),查考《以弗所书》4:1—16。

他说:“今天我们通过世界的网络连接在一起,我们喝同样的可乐,然而我们依然是彼此隔离的——与神隔离,彼此隔离,与创造隔离。但基督徒永不会绝望,因为在《以弗所书》1:10里有了一个宇宙的合一计划(要照所安排的,在日期满足的时候,使天上地上一切所有的,都在基督里面同归于一),这个计划要通过主耶稣张开双臂吸引所有的人归向他来实现。地方教会所结的果子分布在世界各地,这些不显眼的地方教会就是未来的指路者,一切所有合一的预示。”

他强调:

基督徒的合一要求一个神的呼召的外围工作。保罗没有力劝我们成为合一,而是在4章3节说“竭力保守圣灵所赐的合一”,基督徒的合一是一个事实,因为基督救恩的目的使然。我们必须在地方教会的工作中用谦卑和柔和来保持合一。教会的分裂常常不是因为教义的不同,而是因为骄傲。我们首先要关注的不应该是加尔文派,阿明尼乌派,浸信会,长老会的分离,而应该是我们都是基督徒。

基督徒的合一还要求宣讲神的话语。合一并不意味着一样,3章7节谈到我们不一样是我们所有人领受的恩赐不同。当我们把水冻成冰,都是一样的冰柱。而神把水冻成冰,形成雪花,每一片都不一样。不同的恩赐是为了装备圣徒,做事奉的工作,建立基督的身体。合一受到的威胁不仅来自骄傲,还有错误的教导,所以,要建立基督的身体,迫切需要用神的话语装备宣教士、牧师和教师。

沃恩牧师是“宣讲真理”这个机构的主席,他认为目前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训练传道人。

11:00-12:30全体大会2 ——辨明基督在我们这个世纪普世宣教上的心意

讲员保罗·艾什勒曼(Paul Eshleman)创办和带领“耶稣传电影事工”超过25年,他在谈到大使命时,指出了以下的不足:

●真正的生命来自神的话语(提后4:2),但不是每个族群都能有效地接触到神的话语。

●神吩咐我们使“万民”做他的门徒,然而还有成千上万的族群我们没有去接触。

●神吩咐我们向万民(凡受造的)传福音,但是我们忽视了占世界人口2/3(70%)的“口传群体”(即通过听说而不是读写来学习的人群);我们没有把儿童放在优先地位,尽管64%的人是在19岁前信主的;我们忽视了占世界人口10%的残疾人(不能看,不能听或是不能走)我们没有向世上的“君王”宣扬主的名。(徒9:15 )

●神教导我们要爱自己的邻舍,但我们并没有请寄居的或移民到家里来。

针对这些不足,他分享了大使命的四个关键要素:

1、圣经的翻译

(1)更多的书面圣经翻译。全球现存的已知的6909个口头语言中只有451种有全本的母语圣经,而其他的语言需要或是旧约、或是新约、或是完整的译本,有2252种语言没有一句母语的圣经经文。

(2)50—60个圣经故事的多种语言的口头翻译。通过圣经故事的讲述,吸引属于口传群体的人归向耶稣。

2、参与到还未有任何人参与的“福音未得之民”事工中

现在有2365个族群,每个族群中有超过5000的人口仍然没有任何人在他们当中开展事工,这些族群的总人口是35.2亿,紧急的需要是每个这样族群中的每50000人能有一个全时间的工人。

3、宣教

(1)去到那些最被忽视的族群中。这些人包括伊斯兰教徒、印度教徒和佛教徒,如果算上中国民间信仰群体,总人数为3.5亿。

(2)增派更多的工人到“福音未得之民”中。

4、参与口传群体的事工

这是宣教策略上的一个突破,正在赢得更多的关注。世界上2/3的人口是通过口头的传达,即谚语、音乐、诗歌等形式来学习的,其中故事形式特别重要,我们在上学之前也主要是通过故事来学习的。作为宣教的领袖,我们需要开始训练全世界的41000个宗派、4700家宣教机构学习如何用故事的形式来教导圣经。

保罗·艾什勒曼博士用数据、图表等分析了宣教事工的需要、圣经依据和可能达成的目标,最后发了一份“未得之民”的族群名单,让每一个人知道有哪些族群,并对其中的1—3个族群进行承诺。

中国的族群大概有几十个,我对自己的民族进行了承诺,希望能够有机会去向其中的未得之民传福音。

12:30—14:00 午餐联谊

今天是和美国的弟兄姊妹在一起。他们像是基督大家庭的兄长,一直在帮助中国教会的弟兄姊妹成长,他们中有的几代人都在服侍中国人。

会中主要介绍了神如何在中国教会运行。虽然我们没有很多机会交谈,但我能深深感受到他们对中国的浓情厚意。愿神纪念他们的劳苦!

下午因有别的安排,没有参与多元主题分会。

19.30—21:00全体大会3——神通过他的教会在全地的工作

聚焦地区:非洲

全球议题:下一代——孩子和青年

非洲弟兄姊妹载歌载舞的敬拜再一次把全体会众带入热烈的气氛中。当唱到“我们在神的光中前进”(We are marching in the light of God )时,台上有大约一百多个身穿非洲民族服装的妇女在跳舞,衣裙翻飞,色彩绚烂,引得会众忍不住想翩翩起舞。这时会场后面有人吹起了呜呜兹拉。

一个讲员讲了一个故事:近二十年前,一群打劫的人包围了他们的村子,开始屠杀,一个最年轻的男孩先开始动手,他们把人的手砍下来,胳膊砍下来,甚至将身体肢解。他们共杀死25个人,有10个人逃离,又被他们枪杀了5个。

讲员本人逃到了避难营,他忍不住向神呼求:“非洲到底出了什么问题?该怎么办?”神告诉他非洲大陆最大的问题是“没有父亲”,解决的办法就是:足球。即训练足球教练,让他们成为年轻一代的生命教练、良师益友和属灵的父亲,代替父亲来养育未来的父亲们。

没有父亲的一代——很多父亲死于艾滋病、战争,或者是父亲角色缺失,导致很多儿童和青少年没有父亲来管教和引导,他们过着毫无希望的生活,以至于走上犯罪的道路。

Ubabalo就是这样一个体育事工组织,Ubabalo的意思就是“神的恩典”。现在有3000左右的教练在开展足球的事工。大屏幕上放了一个短片介绍他们的事工,孩子们在和教练玩足球,一起唱诗和分享圣经,他们的笑脸、歌声和奔跑的身影,让人们感受到神的恩典。

片子放完后,两个弟兄手里拿着足球走上台,呼吁大家在自己的国家和地区开展这样的事工,并把足球扔下台,人们争相去抢足球,但愿神的事工能这样传递下去,得着更多的下一代。

父亲角色的缺失也是中国面临的问题,父亲们忙于赚钱和养家,疏于和自己的孩子沟通并管教他们,男孩子从小在妈妈、阿姨、女老师的教导下成长,没有一个健康的父亲形象的影响,将来他们在家庭里很难成为一家之主,在社会上肩负重任,成为社会的栋梁。求神兴起工人来担负起养育男孩的重任。

(未完待续)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 文/王怡

上帝创造了天地海
让我死在它们中间

耶稣为他们死的人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

圣灵也为他们叹息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

亲爱的,若你爱他们
胜过爱我一人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

有一家人远远从埃及上来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

为我举行追思礼拜的人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

是一本书,不是一张纸
是托孤刎颈
是大公的爱情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

在骄傲的人面前丢人现眼
在谦卑的人面前死去活来
死于国度,不是朋党
死于团契,不是集体
死于撒旦的黑名单
死于一场事先张扬的爱

亲爱的,若你爱我们孩子的孩子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

若你爱读奥古斯丁和加尔文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

亲爱的,这是最后一场电影
最后一台戏
最后一群良心犯

亲爱的,谢幕以先
为我祈求吧
让我死在他们中间

王怡写于2010年平安夜前夕

后来 文/书拉密

肖玉打来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做晚饭,汤汤水水地摆了一桌子,倒不是为着什么特殊的事,秦从外地出差回来,按惯例为他接风,又正巧赶上中秋放假。听出是肖玉的声音,我还以为她是节日问候呢,刚张嘴说了一句:“你的节日观念可够强的……”,话音未落,她劈头打断我说:“裘飞没了。”

我没听明白,重复了一句:“什么没了?”

肖玉尖脆的声音从电话里再次传来:“裘飞死了。”

我一下子不知道如何回应,很本能地问道:“谁?你说谁……死了?”

“裘飞。”

那一瞬间,这个名字非常刺耳,通过电话传过来时震得我的脑袋嗡嗡地响成一片,我突然感觉胃里空得难受,有只手在里面狠狠地攥了一把,又松开,我勉强喘出口气,看见黄昏的房间陡然黑成一片。

裘飞么?我听见舌头打了个结,他怎么会死呢?手指沾了油,滑了一下,话筒差点儿掉到厨房的大理石地面上。肖玉说,他一个人在江里开水上摩托艇,艇翻了,他落到了水里。

他会游泳。

是会游泳。有人说他喝酒了,喝完酒去开摩托艇的。

哦。我举着话筒,说,哦。

肖玉说:“后天送人,你能回来吗?”

我么?我环顾着窗外在秋风里翻飞的半黄的枝叶,声音干涩地说,应该能吧,我不知道,应该能。这两天不是都在放假吗?

那我到时去车站接你?

我说,好。

肖玉在那边停了一忽儿,说,那路上小心。

我说,好。

她就把电话撂了。

我坐在餐桌旁边,浑身发软,看着一桌子的菜,红红绿绿的,突然想呕吐。

最后一次见到裘飞是在前年夏天。七月中旬,我赶回故乡参加师专同学举办的毕业20周年纪念会,其中大多数人我从毕业之后就没见过。当天飞机晚点,我是最后一个赶到会场的。在饭店服务员的引导下,打开“菊花厅”仿红木的房门,第一眼看见的是一个陌生的黑胖男人。我在门边愣了一下,一时以为进错了地方,那个黑胖男人看见我,高声叫了一句:“你们瞧瞧,苏叶子都认不出我来了,你们说我这么多年的变化有多大!”我听着他洪钟般轰鸣的声音,恍然领悟到这就是我们当年的辅导员霍军。他果然变化得厉害,从一个文弱的白面书生变成了一个茁壮的黑胖子,据说我们毕业没多久他就调离师专到市委宣传部工作了,现在是宣传部副部长。

围着桌子坐着一群男男女女,我一个一个地看下去,认出了某些人,认不出某些人,认出没认出的都欢笑不已。然后,我看见了裘飞,他仍然瘦削,只是两鬓有了星星点点的白色,他歪坐在椅子里,嘴角斜叼着一支烟,眼睛藏在淡褐色的镜片后面,还是一副玩世不恭的表情,看着我说:“苏叶子还认得我吧?”

“当然。”我带着职业化的微笑,隔着桌子,向他伸出手去。

他的手,依然冰冷。

我随后继续向他旁边的人看过去,认出了某些人,认不出某些人,认出没认出的都欢笑不已。我也欢笑,和看见裘飞之前一样,但我知道自己不过是在强作镇静。20年了,当我们都进入中年的时候,我才再次看见他,而他依然未变。

秦从一开始就知道有个裘飞,但他很体贴地从不多问。

有一回,清晨我从梦中醒来,怅然地叹了口气。他本来在睡着呢,却听见了这声叹息,睁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说:“梦见他了吗?”

我惊讶极了,一下子坐起来:“你怎么知道?!”

他只是笑笑。

这就是秦的方式,他因为知道,所以会宽容,但这种宽容反倒让我不敢造次。

我说不清楚,对裘飞我怎么会那么无法忘怀。

秦曾经问过我:“你爱他什么呢?”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甚至不知道我对裘飞的一往情深算不算爱情。许多年后,我读到一本情感心理学,多少搞清楚了如何定义我当初对裘飞的感情,那里面给了一个词,叫——“迷恋”。

肖玉当年也问过我同样的问题,并在我无言以对的时候毫不客气地告诉我真相——“裘飞身边可不只一个女生”。

这个,我知道。我不只一次看见裘飞肆无忌惮地搂着一个时髦女生在校园里或者校园外招摇过市,每一次看见,我都假装一切正常,向他们简单地打个招呼,匆匆地走过。我总记得裘飞搭在那些女生肩膀上冲我平淡地挥手的姿势。我就是从那时开始学抽烟的。我记得我买的第一盒女士香烟叫“Green”,是那种薄荷香型的,烟枝细长雪白,夹在指尖有一点儿轻飘。

在我所结识的人中,秦是惟一不鼓励我吸烟的男人,其他的男人几乎都以怂恿的态度激励我这么做,他们常用的表达就是——“吸烟的女人别有风情”。但秦对此并不欣赏,他爱说的一句话是:“不吸烟的女人更天然,就像上帝创造她的时候那样。”做雕塑的秦似乎认定一点,美好的事物不需要任何修饰,无论是人还是东西,天然是最可贵的。因为这个原因,他甚至不情愿我把一头长发剪短或者染烫。我不否认,我就是为了他的那句话决定不再吸烟的,但放弃吸烟不等于我从此就忘记了裘飞。

我总是记得裘飞走路的姿势,他伶仃的背影总给人一种落魄感,半长的头发在风里吹得纷乱,一支烟总是斜在嘴角,眼神永远迷离,隐在淡褐色的宽边眼镜后面。裘飞是校园里最早学跳霹雳舞的,也是最早挎着一把吉他四处卖唱的人。他在所有的场合都是一脸叛逆的神色,永远带着冷眼看世界的表情,似乎没有人在他的眼里有容身之地,连世界在他面前都显得过于狭小。惟独一种情况下除外,就是找我借课堂笔记。班级所有人都知道,我是听课最认真的学生,我的课堂笔记从来都是字迹清晰、内容完整,只差把老师们的咳嗽声和口头语记录下来了。每到期末考试前夕,我的课堂笔记是班级炙手可热的复习材料。我对其他所有人都一视同仁,让他们快借快还。那个时候,复印机还不像现在这么普及,复印费用也远不如现在这么低廉。不过,对于整整一个学期不上课不看书不学习的人来说,这个时候只要有人肯借笔记,花多少复印费都不会导致心疼。我对裘飞和对别人不一样,我每次给他的都是我在听课过程中用复写纸抄录的笔记,先是一页一页地收好,到期末的时候再整整齐齐地装订成册,在他来借笔记的时候交给他。这一举动曾经大大地招致过肖玉的嫉妒和不满,她无法理解我怎么会对一个几乎与我毫不相干的人如此热心,她和我一直都是好朋友,我却从来没想过为经常逃课出去逛商场的她也复写一份整齐的笔记。“你不是有毛病了吧?”她把订书器借给我的时候,顺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其实连裘飞都对我的举动无法理解,我交给他笔记的时候只说一句话:“送你的,不用还了。”听着特别潇洒,但我每次心里都希望他不要用完之后就扔进垃圾箱。这样的事有了两次,他就习惯了,开始很愉快地接收一个学期将结束的这份礼物,并每次都回赠我一盒音乐磁带。我是在那个时候开始接触到摇滚乐、吉他和流行歌曲的。

如果不是因为一次停电,我们的交往可能也就仅限于此。

那天停电正赶上周末,本市的同学都回家了,宿舍里只有我和肖玉。深秋的傍晚,不过七点钟,屋子里已经朦胧得看不见对面人的脸了。肖玉打个呵欠说:“太好了,正好有大睡一场的理由。”我知道自己肯定睡不着,决定出去买蜡烛。楼道里黑黢黢的,我勉强找到楼梯扶手,一步一步挪下去。总算到了楼外,扑面是瑟瑟秋风,风里透着一股浸到骨子里的寒意,我忍不住打了个冷战。走过一道石阶时,脚下一滑就摔在了台阶上,我忍着疼,努力地想站起来,有一只手从后面拉起了我,那只手如此凉,甚至透过毛衣外套一直传到我的手臂。我至今仍然记得它的温度。然后,我看见了那副褐色的眼镜、迎风吹动的半长头发和一把吉他。

那天的蜡烛是裘飞付的钱,5角钱一支,一共买了5支,最后的5支。裘飞说,希望够你一直看书看到天亮。但那天晚上我并没看书,我一直和裘飞在学校的操场上走来走去,在深秋的夜风里,听他讲许多我从前不知道的人和事,关于约翰·列侬、鲍勃·迪伦、平克·弗洛伊德、埃利克·克莱普顿、迪克·戴尔……以及罗大佑。

然后,我们找了把长椅坐下来,他说,我给你唱支歌吧,你想听什么?

听什么呢?我羞涩而紧张,在大脑中努力地搜寻那些好听的歌名……一首也想不起来。

听什么呢?我抬起头,看见一轮明月,随口说,就唱《一样的月光》吧。

那是当时最流行的台湾歌曲。
他捻着琴弦,慢慢放声歌唱——

什么时候儿时玩伴都离我远去
什么时候身旁的人已不再熟悉
人潮的拥挤拉开了我们的距离
沉寂的大地在静静的夜晚默默地哭泣
谁能告诉我
谁能告诉我
是我们改变了世界
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谁能告诉我
谁能告诉我
是我们改变了世界
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一样的月光
一样的照着新店溪
一样的冬天
一样的下着冰冷的雨
一样的尘埃
一样的在风中堆积
一样的笑容
一样的泪水
一样的日子
一样的我和你
……

我听着,几次忍住要流出来的眼泪。

天底下,总有一些歌儿是不能随随便便听的,那些入了心脉的浅唱低吟扎起人来比刀子还快。

有两次,我抬起头,看见他纤长结实的手指在琴弦上慢慢地划过,心里特别忧伤。我爱着眼前的这个人,却无法告诉他,甚至都不想告诉他,不是因为胆怯或者难为情,我那么深切地知道,我们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永远无法生活在一起。这样的时刻,对他,对我,都是无法再现的瞬间。

歌儿唱完了,我们就分手了。在月光下,他把我送回女生宿舍,我们像两个朋友那样握手道别。从此再未有过其他故事,无论浪漫的还是假装浪漫的。在校园里偶遇,他仍然用搭在某个时髦女生肩膀上的手向我打招呼,我也仍然微笑着点头回应,仿佛从来不曾有过一个夜晚,我们一起看着月亮听吉他的琴弦在夜风里回响,而彼此连手都未拉过。

那天之后,我经常会恍惚地认为,也许那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幻想,本来就不曾有过那样一个纯净如月的夜晚,听我心仪的男生为我弹琴歌唱。是那5支并排躺在衣箱最深处的红如凝玉的蜡烛,让我无法否认那只是一场美丽得有点儿让人心痛的梦。

转过年来的春天,天安门前发生了一场大事,裘飞和其他同学因为这场大事不准到外地找工作,只能留在当地;我因为一直对政治不够敏感,只会按部就班地学习,最终考进省城一家艺术研究所。

那5支红蜡烛我一直保留着。

还有那首令人感伤的《一样的月光》。

从此我不在任何场合听这支歌,也从来不唱。

20年后再见裘飞,他依然单身。

那天同学聚会结束后,我回到宾馆休息。父母双双去世后,我对回故乡已经没有多大的热情了。一想到每次回来都只能住在宾馆而不是自己的家中,那种漂泊异乡的酸楚便远远盖过了荣归故里的虚荣。晚上快8点,我接到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打开手机,听见裘飞微微沙哑的声音,他问我能不能出去坐一坐。我看看表,还不算太晚。

“今晚8点”显然是一家曾经辉煌过的酒吧,巨大的舞池上方是一间阁楼。蓝荧荧的光每隔两秒明灭一下,映着楼上楼下几对零星的顾客。我们被带到阁楼一处靠窗的地方坐下,他要了6瓶“科罗娜”啤酒。

透过半开的窗,我看见楼下有一个瘦削的人影拖着一个黑黑的旅行包在走,半长的头发被夜风吹得纷乱。我下意识地指着那个人影对裘飞说:“看着倒很像你。”他探头看了一眼,幽幽地说了一句:“不是很像我,那就是我。”

我忍不住笑了,随口应道:“怎么可能?!”

他很认真地看着我说:“真是我。”

看他那么一本正经地说话,我倒不知道怎么应答了,他突然又露出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来,说:“你倒是没怎么变,还那么容易凡事当真。”

“是啊,我从来都比较呆。”我自嘲地说。

他把我面前的酒杯加满酒,问道:“你知道楼下那人是谁吗?”不等我回答,他接着说,“一个疯子,都疯好多年了,每天晚上在桥底下住,白天在街上转。到处转,特别喜欢桥,哪儿有桥就去哪儿。”

“你觉得自己和他一样?”我想起他刚才的说法,开玩笑地问。

“当然。我也和一个疯子差不多了。真的,我挺羡慕他的。疯子嘛,其实是很快乐的,每天什么都不想,即使想事也都是混沌的,无所谓的,不必为心里想的事烦恼,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上哪儿就上哪儿,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真正的自由自在。”他说着,碰碰我的杯子,然后自顾自地一口吞下一杯啤酒。

“你呢?你活得不自由吗?”我喝了一口啤酒,清煞的酒花香在舌尖上打了个凛冽的旋儿,慢慢消失了。我摆弄着手里琥珀色的杯子,没话找话说。20年过去了,在他面前,我仍然有点儿手足无措,仍然像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这种感觉让我特别痛恨我自己。

“自由,非常自由,自由得我都快撑不住了,我这辈子注定要死在自由的枷锁里。”他给自己加满酒,拿起酒杯,再次碰碰我的杯子,很突兀地加了一句——“欢迎你回来看望老同学!”

一下子进入这么形而上的话题,我不太情愿。在日常生活中,我总是小心地避开非日常性对话,我不太受得了别人和我谈价值观念之类的事。这其实是秦喜欢的话题,每次从日常生活谈起,他都会把我追进惟一的一条路,迫使我思考终极问题,这往往会让我油生恼怒。我希望只思考当下,最多只到明天或者下个月,而不是一生。

为了绕开这个话题,我迅速找到一个更具体化的事儿问他:“都这个年纪了,你怎么还不成家?”

他靠到椅背上,如释重负地喷出一口烟,重重点了两下头,说:“害怕。我害怕。我害怕成家。”

他说得如此诚恳,不加掩饰,我反倒没什么话可劝了。他咧着嘴笑,说:“你一定在想,我又怕成家又自由得难受,确实很像疯子,是吧?”

我避开他的问话,转问道:“你还弹吉他吗?”

他很神秘地停顿片刻,仿佛下定决心一样把半截烟头按灭在烟缸里,然后抬起两只手臂,在空中放平,手指控制不住地抖个不停。他苦笑了一下,说:“不行了。喝酒太多,手抖,弹不动了。”说着,又用手比划一下喉咙,说,“现在歌也唱不了啦,烟抽得太多。我已经全废了,哈哈,头发也都白了。”他伸手拢了两下额前的头发,接着问我:“你呢?还常常点着蜡烛看书吗?”

我笑着摇摇头,想告诉他在衣箱深处并排躺着的5支红蜡烛,张张嘴,还是没说。

挂在墙上的船型壁灯流下来几缕昏昧的光线。他的眼镜框比20年前的轻巧纤细了,镜片的颜色仍然是淡褐色的,隐在镜片后面的眼睛还是那么恍惚,让人捉摸不定。眉宇间依稀是20年前的裘飞,但有什么东西已经消失了。他的面孔,仿佛未变,却很陌生。我坐在对面看他,再次生出一种疼痛的忧伤。

他一定也感觉到了,或者也想起了那个曾经有月亮的晚上,他向我的杯子里倒了些酒,白色的泡沫渐渐溢满杯边,又一点一点地破灭,杯壁上留下了许多难看的斑点。他避开我的眼睛,仿佛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今晚去我那儿好吗?就这一次。”

我没说话也没动,整个人好像被钉在了椅子上。

他等了片刻,见我没有反应,有点儿抱歉地说:“那个,没吓着你吧?……只是一个玩笑。”

我说:“我知道。”但我知道这不是玩笑,他也知道,不过我的确是被吓着了。我不是被他的邀请吓着了,是被我自己准备答应他的邀请吓着了。我惊讶地发现,我竟然在为是否要随他回他的住处这件事而挣扎,这是我没想到的。我一直认为,对于裘飞,我只有精神上的眷恋。也因为这个,我一直不觉得躺在秦的身边想起裘飞有什么不对。

我费尽心机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和心跳,手心渗出一层冷汗。此刻,我相信世界上一定有那种头上长角、手里拿叉子的家伙,像秦常读的那本书里所说的——经常在地上走来走去。从前一直以为我不会遇上它,现在才发现,这家伙就在我心里头。

他说:“他怎么样?对你好吗?”

是的。我说。

他有些狡猾地笑了一下,说:“他只有你一个女人吗?”

是的。我说。

“真的吗?”

“什么真的吗?”我有些恍惚地回问他。我甚至不太记得清他前面的问话,也不知道自己在回答什么。

“现在只守着一个女人的男人不多了,”他说,“现在的男人,既要成家又要自由的。我只选其一。就这一点,我觉得,我还算是一个好男人。”他冲我举举杯,自顾自地又喝了一大杯。窗外的那盏路灯突然亮起来,鲜明洁白的光线毫不客气地泼进窗子,我看见他的眼睛躲在镜片后面,带着一点得意。

光线如此明亮,刺痛了我的眼睛。我避开光亮,眨眨眼睛,慢慢地呼出一口气,放松下来,侧转头,想着说点儿什么,好掩饰我的失态,顺着墙角看见了一个巨大扭曲的黑影,辗转蜿蜒地爬过阁楼的墙壁,暗昧而丑陋,令人不快。我用手指撩了下头发,才发现墙上的影子就是我自己。

“哦,”我笑了一下,总算想明白自己在想什么了,我说,“秦和大部分男人不一样。”

“男人都差不多,没有大部分小部分之分,有什么不一样?你那么肯定今天晚上你不在,他会那么老实一个人守在家里吗?”

我不喜欢一个外人,即便是我心有所系的裘飞,用这样的口气评价秦。那一瞬间,我很想跳起来打他一掌。

我镇静地看着对面那两只闪动着怀疑与挑战的镜片,说:“我敢肯定。”

“为什么?”他丝毫不放松。

“因为……,”我在脑海里搜索着各类强大的证据,不知从何说起。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信任一个人,其实是无法证明的。我停在半途,焦灼地想寻找合宜的表达,有一句话突然跳进脑中——“婚姻,人人都当尊重,床也不可污秽,因为苟合行淫的人,上帝必要审判。”那是几年前,我跟着秦参加一个谈婚姻家庭关系的信仰讲座,我按照牧师提供的PPT内容,一个字一个字抄录在本子上的。我把这句话转述给裘飞,告诉他,这是秦所相信和甘愿遵守的婚姻准则。他听了,露出讪笑的表情,空洞地摆下手,有点儿恼火地说:“幸好我没结婚。”

那晚的谈话,就这么无声无色地结束了。没有吉他,没有月光,没有感伤的歌曲,连告别的握手都是敷衍式的,我相信裘飞和我一样,都很后悔这场重逢。

想来,往事追忆一下也就罢了,若要复制或重现,就像让动物标本复活一样,不是不堪便是恐怖。

肖玉来接我的时候,已经是早晨6点。她开着一辆明黄色的跑车,把我直接带到高速公路零公里旁边的殡仪馆。路上她告诉我,今天主持葬礼的风水先生要先给裘飞办场“冥婚”。

我没明白。

肖玉说裘飞出事那天下午,刚好有一个也是单身——她特别强调是没结婚的——女孩,才23岁,跳江自杀了。女孩父母痛不欲生,说女儿一辈子还没结过婚呢,葬礼请的也是这位风水先生,先生说中午刚好也有一个没结过婚的男人在江里翻船出事了,就给两个人办场冥婚吧。两家的父母都同意了,就准备下葬前先办婚礼。

肖玉开玩笑地说:“你说裘飞这辈子,从来就没缺过女人,到末了,躺在灵床上都能弄个媳妇儿。”

我听着,禁不住悲从中来。我控制着嗓子,好使声音听起来正常些,我说:“其实裘飞特别害怕结婚。”

肖玉听出声音的古怪了,她侧过脸来,同情地看我一眼,说:“其实你自己也知道,裘飞并不值得你花费那么多心思去爱,他这辈子光顾自己玩儿了,从来就没真爱过谁。”

眼泪终于一颗接一颗地滚落下来,我哭着说:“我不是爱他,我是心疼他,我受不了像他这么个人怎么就非得这么活一辈子,然后混混沌沌地说没就没了……”

肖玉好半天没说话,车拐进殡仪馆的大门时,她仿佛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进到这里的,谁不是混混沌沌过一辈子?!”

举办冥婚的程序非常复杂和严格,我们都没资格参加,被要求站在外面的空地上静候。只有两家的父母、若干直系亲属和风水大师的两个徒弟在现场,据说先要为新郎新娘穿上红衣,举行到一个阶段之后再套上白衣,最后穿上黑衣。

仪式整整折腾了快两个小时,然后才进入送别程序。

我站在空地上,徘徊再三,犹豫再三,尖细的鞋跟在沙地上踩出了无数的小洞。最终,我还是没进送别厅。我无法看他最后一眼,我恐怕自己会终生记住一张被江水泡胀的脸,挤在惨白的花束中。20年里,除了月光和壁灯下的那两张面孔,关于裘飞,我其实一无所有。

我从人群中退了出来,和三五个我不认识的男男女女一起站在外面,有一搭无一搭地听他们谈着近期股票和基金的行情。一个穿浅蓝色西装没扎领带的男人和别人骂完中石化,突然转过头来问我,大姐,你听说过安利吗?一瞬间,我没听明白他的问话,懵懂地摇摇头,他手里提着一个纸袋子,立时朝我迈了一步,声音尖利不容置疑:“要想活得长安利来帮忙!大姐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世界冠军……”我赶紧截住他的话头,指着那只纸袋子,告诉他我也做安利,他即刻满脸不悦,像突然转过来一样迅速地转回身去。

大厅外面的空地两边有几株参天的侧柏和圆柏,三五只准备留下来过冬的黑色大鸟从容地蹲坐在树梢上。哀伤的乐曲执拗地流出大厅,在空中呜咽着不肯消失,仿佛谁的灵魂在做忧怨的控诉。大鸟们偶尔在哀乐下沉回转的地方夹入一声幸灾乐祸的尖叫,让人头皮发紧。

我顺着碎石路向门外走去,路边的红花绿叶都有了衰败之相,在秋风里虚弱地摇动。门外不远处有一座新修的石桥,桥墩的扶手镌刻着云纹,在上午的阳光下闪回着断断续续的白光。桥上蹒跚地走过一个伶仃的身影,拖着一只黑乎乎的旅行袋,半长的头发被秋风吹得纷乱,他一路走,一路唱:“谁能告诉我,谁能告诉我,是我们改变了世界,还是世界改变了我和你……”

我看着那个身影渐行渐远,消失在新桥的末处。站在秋风里,霎时间,我不知身在何方。

什么时候,衣袋里传来了两声紧张的震动,我下意识地打开手机,上面是秦的短信:“都结束了吗?”

我擦擦眼睛,回信说:“是的,都结束了。”

“你在哪儿呢?”

我说:“我在回家的路上。”

2009年 6月中  初稿
2009年10月初  二稿

真爱 文/Joy

“这一刻千万不要停住!”

我穿着围裙,在乱书堆中端着饭碗,准备吃过中饭再继续整理。

他微微笑地看着我,像是在欣赏一位盛装美女。

我也微笑起来,喃喃说:“真希望这一刻可以停住。”

他吓了一跳,说:“这一刻千万不要停住!”

我们同时大笑起来。

他说得没错,如果在那一刻停住,我们都会很难受的。

这是 2008年12月27日的中午,在他是午夜。四个多月电话及网络视频交往之后,我们已经习惯了在心里换算对方的时区。 12月30日,他就会从美国回来。我刚刚找好了两个相近的房子,那天正准备搬家。三天后,我们才可以真正地牵手,触碰到彼此。

我们很享受每天在线上通过视频的交流,却绝不希望时光就停留在那一刻。

三天后,我们便再也不用隔着半个地球来拥抱了。而后,经过几个月的相处和完成婚姻辅导课程之后,我们确定在 2009年5月2日举行婚礼。我万分庆幸上帝没有满足自己那个让时光停顿的心愿。

 听故事的人

小时候喜欢听故事。

我在国际出版社里的工作内容之一,是读儿童故事。

自己第一次尝试为孩子们写故事,是在汶川地震之后,心里有感动为那些在地震中失去父母的孩子写医心故事。故事既然写成,就要试讲。

讲故事之后没有多久,接到一个朋友的电话,说那天听故事的人中有一位男士想和我交往,只是不知道我愿不愿意。我觉得有些意外,抱着至少可以做个普通朋友的心态,也就轻松起来。第一次通话,我们聊他的钢琴,聊我的翻译,意外地发现彼此有很多相同的地方。每次,他的电话会在约定的时间响起。

后来我知道,当时他只是回国探亲一段时间,而我是他回国后见的第一位单身女孩。然而,他还要到美国完成钢琴演奏博士学位,所以这段才开始一个多月的感情,马上就要面临跨时区的挑战。很想在他去美国前至少能见上一面,可是他在上海停留的时间内恰好赶上奥运会,我要到北京去做翻译。宝贵的见面机会,就这样擦肩而过。只好给他留下了在北京入住饭店的电话,继续每天通话。

没想到听故事的人,会成为我生活中的一部分,更没有想到,这个每天通话的朋友,最后成为了我的爱人。

如何去爱一个不在身边的人?

有朋友问我这个问题,其实当时我也不太知道答案。只知道上帝非常眷顾我,保守着这爱情,突破时间和地点的限制,在我们心里生长。

有一天晚上,我太累,和他谈话的时候居然睡着了,醒来发现他一点也不生气,还在电话那头等我,让我非常感动。

他提议用视频,不久后告诉我,他的摄像头已经安装好了。我摸索着MSN上视屏使用办法,点击一下按钮,看到他的脸,他轻轻地说:“爱你,爱你……”一时间,心跳得好快。过了段时间,保守的我终于买好了摄像头,他屏住呼吸,第一次通过视屏看着我对他微笑。

如果可以选择恋爱方式,网络视频将会排在我清单的倒数第二位。倒数第一位是电话交往。原因很简单,也许你爱上的那位只是被声音和图像光环中包裹的心里的幻想而已,这两种办法不足以了解一个人,太容易误导,留有想象的空间过大,失望的几率也会很高。对于感情,我是极端保守派,决不轻易涉足。有意思的是上帝偏偏就是用这种前卫方式把他带到我身边,让我的很多朋友都跌破眼镜。

熟识之后,他在那头复习钢琴理论课考试,而我在这头做翻译,我翻译累了,抬起头,发现他在笑吟吟地看着我,心里就会暖暖的。即使他要去上课,也会把摄像头打开,我边听他为我挑选的钢琴曲,边看他窗外的天色渐渐变暗,等他抖落浑身的雪花,回到我面前。

即便如此,距离还是会产生问题。有一次我加班,他让我打开视屏,边看书边陪着我。夜已深,我困倦极了,想用手轻抚他的脸,指尖碰到的却是冰冷的电脑屏幕,泪水滑落两腮,滴在了键盘上。他张开双臂,却抱不到我。心灵契合,身体分离,不能说不痛苦。

我们要见面。

刹那间瞥见永恒

12月30日晚8:35分,浦东国际机场

电子屏幕上显示他那一班飞机晚点的信息,我坐在机场座椅上默默祷告,发现自己的手微微发抖。

四个多月的交往中,他敞开自己的生活,也进入了我的生活。为着见这一面,他付出了很大代价,暂停了自己的学业,把在美国的车子和家具打好包放在朋友住处。我也搬了家,并在附近为他安排好了未来六个月的住处。然而,还有很多变数,我不知道未来会如何,见面以后会如何。

祷告中,我发现,这一切其实不在我自己的掌握之下,以前是这样,以后也必如此。在这一刻,我只需要敞开心灵去体验,诚实面对就好。心里顿时释然,平安喜悦,油然而生。

我们设想过很多种见面的方式,然而,真正见面的情形,还是超出了我们所有想象。没有太复杂的情节,我们只是紧紧地拥抱,良久良久,不愿分开,似乎在刹那间瞥见永恒。

“嫁给我,好吗?”

见面前,他常常问我:“嫁给我,好吗?”

见面后,他还是常常问我:“嫁给我,好吗?”

到了后来,我都习惯了,每次他问,不再惊讶。到了后来,不加思考就回答:“好啊。”

春节将至,我们去见他父母。大年三十晚上,守岁结束后,我回到房间,坐到床上,当时已经换上了厚厚的棉睡衣。他进来,轻轻拍拍我,问:“嫁给我,好吗?”我习惯性地说:“好啊。”忽然发现气氛有些不对劲。

他不知从哪里掏出一枚戒指,单膝跪在床边,再次问我:“嫁给我,好吗?”

那一刻,礼花鞭炮声、春节晚会的歌声和外面他家里人交谈声一下子都听不见了,只有这个柔和的声音在耳边:“嫁给我,好吗?”我惊讶地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逃,听到自己低声说:“好啊。”他为我戴上戒指,轻轻地吻了一下我的手,我们相视而笑。

绚丽归于平淡醇厚

记得一位朋友曾经给我讲过一个故事,惊心动魄的爱情,曲折而多劫。最后,他停住,表情恻然。

“所以,他们最终还是没能在一起?”我问。

“不,他们结婚了。”

一位长辈曾经说过,婚姻就像是一面镜子,自己以前看不到的缺点,在对方眼中会非常明显,而且对方常常会用很直接的方式指出来。结婚,意味着要共同面对彼此一览无余的性格缺陷。很多人就在磨合过程中,慢慢趋于合拍,却逐渐失去了起初的爱。

然而,真爱本身是平淡而醇厚的,在每天点滴的日常生活中,才能越发体会到。神把我带到他的面前,让他认出我,也让我认出他,当我们认清楚神的心意之际,便除去一切对失去浪漫之爱的惧怕,步入婚姻,开始酿造真正的爱情。

正如《约翰一书》4:18—19所说:“爱里没有惧怕;爱既完全,就把惧怕除去,因为惧怕里含着刑罚,惧怕的人在爱里未得完全。我们爱,因为神先爱我们。”

凭着这一点, 紧握着这份爱,我们要勇敢去爱, 好好地走这条婚姻之路。

虎妈与拜儿子教 文/刘阳

一场关于虎妈的论战,随着春节到来而提前结束,人们转头扑向春晚——一出喜剧,因为它的不可笑而流行了十几年,前提条件是允许人们安全地批评它。

跨国且跨年(农历新年)的虎妈话题,作为教育话题具有持续的吸引力。因为在许多中国人心目中,若说有信仰,那就是信仰“下一代”了。相当一部分中国父母在“下一代”身上所寄托的盼望和执著,与宗教情感相差无几——当然,这或许并不能完全解释为什么有人宁可坐牢,也要为倒塌的校舍和毒奶粉事件中死去的孩子讨个说法。中国宪法规定,人民有宗教信仰的自由,但同时规定,必须到经国家机关注册认可的宗教场所活动才被许可。信仰“下一代”的“拜儿子教”,显然属于未经注册的“地下教会”,所以维权前景一时暗淡。

刚刚过去的一年也是虎妈的本命年,不知她是否配备红腰带、红袜子、红内衣的全副武装?中国的传统文化,在大陆多半幸存在这类小“法术”里。令人更好奇的是,虎妈过春节吗?吃年夜饭、看春晚吗?

或许有人觉得这些问题太无厘头,但既然铺天盖地的虎妈报道都把她的方式说成是中国人的教育传统,频频升华到“中美教育之争”的高度,为什么我们不该追问一下,她是否真正具有中国特色,是否适合代表中国?

许多人对此早有意见,认为中国家长都很文明了,现在只有野蛮拦访、野蛮拆迁,哪还有这么野蛮教育的。她是菲律宾移民,华裔而已,怎能代表中国?不可以吗?那为什么中国形象宣传片里的主角可以有若干个美国公民或美国绿卡持有者?中国人心里,其实一直就没搞明白种族与国家、国家与政府、人民与公民的区别。既然大伙都乐得就着自己方便从一锅乱炖里顺手捞上合自己口味的概念,也就难免发生初一沾了种族的便宜,十五就吃了国家的瓜烙;虎年高昂大国的头,兔年就闪了政府的腰。人民的公共社会,简称公民社会。

那些“拜儿子教”的信徒,家里就这么一个“教主”,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六个信徒,很难落实虎妈的全套方针。他们当然想让自己的孩子比虎妈的更优秀,所谓信仰“下一代”,就是顽固地相信孩子一定过得比自己好,并非孩子不争气一定要啃老,只是父母认为被啃是必须的。

他们在孩子小时候连哄带吓,大一点了宁愿自己做牛做马,只要孩子考试第一、钢琴特长……小时候要求他是完美的“教主”,德智体美劳全无瑕疵宛若这世界不配有的人;随着年龄增长标准越来越低,直到长大成人。人类社会里最基本的法律底线,是中国成年人的最高道德标准。在一个满是诱惑的世界里,他终于拥有了犯各种错误的权利,完成了从“神”到人的堕落转变。

美国孩子一进幼儿园,老师会让他自己定每天的计划,比如只有一台游戏机,一群小朋友谁先玩、谁后玩,每人玩多久,老师不在他们就自我管理,玩得好好的。中国的幼儿园,老师必须要管住,稍不留神就会天下大乱。在束缚与娇惯的张力里,中国孩子在人前的表演与家里的放纵之间转换,缺乏经历在群体中确立自我形象所需的破碎与整合,几乎没有与“非信徒”互动的能力和意愿。

其结果仅举一例:就在距我所在城市两小时车程的某间大学,该校在中国学生大量涌现之前是根本不需要监考的。当中国学生达到二百人时,老师们不得不瞪大眼睛出现在考场。

“信徒”们自然不会像虎妈一样,怒斥孩子是“垃圾”,他们有他们的办法。一位年轻网友满腔悲愤地写道:“优秀的孩子们啊,请别让我妈认识你!这世上总是有那么多让人心情不好的优秀孩子,从小我就有个宿敌叫‘别人家孩子’,这个‘别人家孩子’从来不玩游戏,从来不聊QQ,天天就知道学习,回回考试年级第一。”

“拜儿子教”的父母们过早步入自己的精神死亡,他们的“文明教义”里包含了太多虚伪和扭曲;虎妈以爱为名表露的强烈控制欲,则显得那么凛冽彪悍。一个是岳不群,一个是左冷禅。

强者为了某个所谓传统而胁迫弱者,告诉对方这是为了你好,的确是中国传统。虎妈因此能这么义无反顾。抑或虎妈自己也不过是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弱者,以近乎自我虐待和代际虐待的方式将生存压力内化?

子曰:“君子不器”。“拜儿子教”的信徒耗费大半生的精力,不过是让孩子从“不是东西”到“是个东西”,培养出一件好用的器具。无论为中国政府所用,还是亟美国人民所需,除了成为专业技术人才,多数华人看不到自己对于世界的意义。从虎妈能够允许女儿成为网球选手,已经看出文化基因变异的可能。与其选择体育运动,多数华人宁愿让孩子出现在各类音乐课上,他们重视“精神竞技”胜过肉体训练,以至于美国许多城市的学校乐队演出中,黄色面孔几乎覆盖了整个乐队的一半。

虎妈身上的所谓文化传承,似乎表现在她的父亲怎样对她,她就怎样对待她的孩子,粗砺得甚至意识不到爱是需要反省和学习的。

美国基督教思想家尤金·毕德生专门为孩子的父母写了一本《清晨的甘露》,在书中他提醒:“你的少年人,好像清晨的甘露”,是上帝所赐的礼物。没有任何专家能把一本实战手册交到父母手里,父母最主要的工作不是做父母,而是做人,是在生活中更真实更完整地呈现自己,与孩子一起成长。

孩子不是亟需解决的问题,而是对父母生命状态的提问。当中国的父母们对自己比对孩子更忧心的时候,一切就有救了。

(本文转载自财新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