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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桑事件访谈录 文/本刊编辑部

编者按] 2010年11月下旬,在洛桑事件已经告一个段落后,本刊分别访谈了原中国洛桑筹委会执行委员会的金明日牧师(以下简称明日)与李圣风牧师(以下简称圣风),请他们就自己亲身经历的洛桑事件的整个过程,谈了一些切身感受及反思,相信会给那些对洛桑事件感兴趣并希望有更多了解的人提供一些帮助。本文根据录音整理。

《杏花》 :现在洛桑大会已经结束,作为中国洛桑筹委会中的一员,回顾此次筹委会三年的工作,在其中有哪些事情是让你感到心里特别得安慰的? 又有哪些事情是让你感到遗憾的?在这三年的过程中,哪个阶段对你来说是最难熬的?
        明日:在整个过程中有很多的收获,第一,得到老一代的牧者李天恩牧师、杨心斐阿姨等的支持,他们认为中国教会能够参与洛桑,会给中国教会带来祝福,这是一件很让人欣慰的事情,让我们后辈们非常得安慰、受激励。
第二,这一代的教牧同工,包括20位筹委会成员和5位执行委员,在长达两年多的同工时间里彼此间有很多的祝福和见证。同工之间的个性、神学立场和工作作风各不相同,但是他们之间的认识更多,就更能包容接纳,有些同工之间以前比较生疏,借着这次筹备的工作,他们的关系变得非常亲密,甚至一些同工之间以前关系不是很好的,也借着这样的机会彼此和好,这都是美好的见证。
我印象最深的是10月8日北京的同工们决定13日大家要一起聚集,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们要共进共退,一起来承受压力。我们约好13日中午在北京机场见面,当时压力很大,到处听到的是政府有关部门的强硬措施,我当时心里以为能够出来三四位就不错了,但是去了机场发现20多位同工都去了,那时心里特别得激励,非常感恩。
第三,北京包括全国各地在奉献上有很大的支持,中国教会以前从来没有在全国范围内推动这么大规模的募捐活动,实际上各地的奉献压力不少,我们都是第一次,甚至很多牧师在教会牧会的时候从来没有提到奉献的事情,这次规模这么大,压力很大,特别是后期的压力更大,因为这时候大笔的款项需要到账,并且要支付到大会,或者做别的处理。很感恩的是,上帝通过出其不意的方式,透过弟兄姊妹的奉献及时补足了需要,这真是美好的见证。
遗憾的事情也很多,最大的遗憾当然是洛桑大会未能去成,我们真的非常渴望在福音里的国际团契,但是受到了拦阻,有些人受到打压,护照被吊销,大部分的人在海关被拦截,我们一方面很震惊,另一方面很遗憾。
另外,在压力增大以后,代表们中间有小部分的不同意见,部分教会的同工在特别大的压力中退却,我们完全能理解,但是难免有些失望,不过失望的情绪很快就过去了,因为我们知道中国教会的实际情况。
任何合一运动都必须面对不同组织、不同教会、不同的神学传统,而且个人的领导风格,生命的成熟度不同等都会带来差异和张力。在具体的问题上越需要高度的合一,实际上差异会越来越突出,有些时候内部也会有冲突。如果以后再遇到要推动全国性合一运动的事情,有很多宝贵的经验值得总结,比如目标要更清楚,到底我们要达到什么目标,在不同的情况有不同的原则,事先要有更清楚的文字论述和更广泛的酝酿,到具体执行时可能会更有效率。我们需要更好的组织系统,而这次就是很少的人承担了大部分的工作,我们具体做工作的同工们压力很大,我们有一位同工,放下教会的工作达半年之久,全时间投入到洛桑的事工中来。
回想起来,我们这一代人从来没有这种跨教会、跨团队的全国性联合事奉的经验,这次甚至需要与国际机构来合作。在目前的政治环境下筹备参加开普敦会议的工作艰难程度已经达到了极限,最后大部分同工团队的成员一起走到了海关,我觉得还是重大的突破,美好的回忆。

    圣风:2009年9月份,洛桑中国筹委会在北京召开第四次会议,为了进一步推动会务和筹款,决定成立执行小组,我从这时起被推选为执行小组的成员,成为5名执委中的一个,这时筹委会已经工作了一年多的时间,之前我并没有参加筹委会。我参加执行小组后,与几位执行小组同工一同参与了几个方面的工作,第一是推动筹款,第二是分区推动介绍洛桑,第三是中国之夜的预备,第四是去开普敦之前的一些会务方面的工作。
在这个过程中体会最深的有三点,第一,在其中学习和享受教牧同工的合一。  六十多年来中国教会的历史上没有哪一个主题能像洛桑这样在全国教会范围内建立起如此广泛的联系——传统的家庭教会、团队型的教会、城市新兴的家庭教会、基督徒专业人士,这四个层面彼此联络在一起,上帝借着洛桑会议成就了中国教会彼此之间更深的联络和合一。我在执行小组和其他的同工一起来共事、一起来推动,在合一事奉当中也非常喜乐,深切感受到弟兄彼此和睦同居,是何等的善,何等的美。
第二,见证了中国教会的成长。特别是在筹款的经历中,看见了中国教会的成长。其实这次筹款的挑战非常大,因为我们当中之前没有人做过这一类的事奉,更没有为参加某一个国际会议来集体筹款的先例。况且这次筹款的数额也不小,但在这样的挑战中大家非常努力地去推动,并且也看到全国各地的教会对筹款的热烈回应。筹款的结果见证了中国教会的成长,特别是让人从中看到了中国教会愿意承担责任的心志。要知道中国教会不只要付两百多位中国代表的参会费用,还包括海外一百多位代表的费用。感谢神,我们最后顺利完成了筹款的任务。
第三,一封公开信和一首诗歌。公开信是在海关被拦截的情势之下大家一同祷告、一同讨论起草整理的,这封信的公开,及时地表达了中国教会代表们的心声,也算是公开表达家庭教会的心声,我觉得非常有意义。另外,虽然中国代表大部分没能出去,但是把《主爱在中国》 这一首诗歌送到了大会现场,在亚洲之夜的晚上、在普世四千多位教会代表面前见证了神在中国的作为。
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能去成。在两年多的时间里众多筹委会的成员、执行小组的成员、全国各地的同工付出了很大的代价和努力,满心期待能够参加会议,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没有参加成,这是最大的遗憾,这不但是我个人的遗憾,海外教会也表达了这样的遗憾。在一些文章中,我看到开普敦大会中国缺席以后,南非的洛桑委员会主席彼得(Peter)公开表达了这种遗憾,“得知中国政府不允许中国应邀代表离开中国参加这次洛桑会议,我们感到深深的遗憾,中国代表团的缺席令人深感失望,没有中国代表团的弟兄姊妹的经验分享和参与,这对我们是一个极大的损失。”洛桑运动执行主席也说:“我们的意图和放权让中国弟兄姊妹邀请代表的过程被中国政府误解,对此我们深表遗憾。”还有乌干达教会大主教、非洲组委会的主席亨利主教说:“领导层当中对这件事感到深深的失望和遗憾,洛桑会议没有中国的弟兄姊妹参加,就像世界杯没有巴西队参加一样。”看到海外教会的领袖们表达出这样的遗憾,我个人作为当事人就更加遗憾了。
最难熬的时期,可以说不只一次。面对巨大的筹款压力的时候,感觉负担很重;在准备中国之夜的节目时,几次讨论却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的时候,同样非常地纠结;面对政府的压力时,寻索应当怎样回应及做决定,也同样经历了很多的心思意念层面的挣扎。不过,我想比起方兵,我的压力还是小很多。他是负担起最大责任的同工,在整个过程中付出也是最多的。虽说有压力,但在与方兵、天明、明日、张恒牧师等一同面对挑战的时候,心中是充满喜乐与安慰的。

《杏花》 :当政府有关部门开始阻扰参会者,不断约谈、威胁的时候,相信也找你谈话了,你当时的感受是什么?你当时觉得此次中国教会参会的前景如何?坦诚地说,那时你觉得能与会的概率是多少?当时筹委会采取了哪些对策?
        明日:这次洛桑运动有基本的原则,我们要走公开化的路线,所以从2008年3月开始酝酿是否要参会、成立筹委会、推荐代表、组织募款、分区推动、设立网站等,政府方面都知道,也跟我们多层次地接触,直到2010年8月,政府才明确表态不允许我们参加会议,在这之前他们还没有公开反对参会,甚至有些工作人员还暗示我们不会有太大的拦阻。但从8月份开始各地就出现了一些强硬的措施,有些地方拘禁代表、没收护照。9月末他们找到我,告诉我说,洛桑会议没有大问题,你们的动机也很单纯,但是这次洛桑很可能被反华的势力所利用,所以我们不让你们去。
我也表明我的立场,表示我们一定要去,也表达了我们的遗憾。
一般社会人士考虑问题的角度和基督徒是不一样的。当时我们一致认为洛桑会议是突破性的会议,难度会非常大,我们不是不知道特殊的处境,但是我们更看重的是不管政府采取什么措施,我们都能按照信仰的原则来办事,我们认为中国教会参加此次洛桑会议的意义非同寻常,可以借此表达中国教会对普世宣教的委身、对过去150年来外国宣教士在这片土地投入的认可和感恩。我们看重的是这个层面的意义,政府未必知道我们的关注点。当然,在这个过程中,为了争取他们的理解和支持,我们通过各种渠道表达我们的动机和目的,包括我们具体的筹备过程。当8月份他们不同意我们去的时候,我们表示遗憾,还是存有一定的盼望,只是没有预料到他们会全面拦截。即使到最后,我们还估计他们会放一批人出去,甚至我们估计大概会有四十多个人能出去,但是没想到政府做得这么强硬,出乎我们的意料。但最后的结果, 我也在主里面领受,我们不能去也有主的美意。

圣风:今年上半年政府开始接触我们,但那时并没有坚定表达政府反对赴会的立场,直到今年9月份(这个时候距离洛桑会议开幕只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各方面都筹备得差不多了),北京国保、民宗侨等部门七八个人约我谈话,并正式表达了政府的立场,说他们代表政府劝我不要去赴会。记得当时我回应他们说:“这件事情我们筹备了相当长的时间,参加这个会议对中国教会是非常有意义的事情,是中国教会成长的机会,对国家民族而言,也是很好的事情,所以我觉得参加这个会议没有不合理和不好的地方。”他们进一步把这件事情抬升到国家民族利益的层面,并希望当场就表态放弃赴会。我说:“现在不能马上给你们答复,我需要回去和同工们商量一下。”其实,那几天几位执委会同工都先后被有关部门约谈。我们见面后经过讨论,一致有个善意的愿望,希望和政府有更多的对话,但是政府从上到下都做了决定,北京市这个层面不能做任何的改变。我就感觉到局势是不能挽回的,大部分人应该是出不去了。但是我依然对政府心存善意的愿望,我试着从政府的角度考虑,如果所有人被拦截的话,在政治上是一件非常丢脸的事情,在国际社会上也会产生负面影响,而如果能放一些人出去,对政府而言也是保有面子的。即使最后在机场的时候,有不少弟兄姊妹还认为政府不会绝到连一个都不放,我们没有走到终点的时候不知道最后的结局。

《杏花》 :北京的一批牧者在机场被拦阻而不能够赴会,听说那时你也在那一群牧者中,你们一起在机场旁的一个宾馆中度过了几天的时间。那几天的情景给你印象最深的是什么?你心里想得最多的是什么?
        明日: 13日中午我们北京的代表在机场集合,有两名外地代表在如此大的压力下也来到北京和我们会合,他们付上了很大的代价,让我们非常感动,也非常得激励。一开始我们定在第二航站楼的宾馆,但是后来发现那里的宾馆比较小,我们觉得不合适,就立即转移到希尔顿饭店。在饭店住了三天,这几天是特别关键的时刻,13、14、15日三天,每天都有出发的人,我们一起把他们送到机场,他们被拦阻,我们接他们回来,然后再送下一拨,心里面有种很悲壮的感觉。但是那几天我们的灵里是非常自由的,弟兄姊妹们聚在一起,相互鼓励,也一起面对压力,非常强烈地感受到圣灵的同在。在那三天的时间里,我们起草了《第三届洛桑会议中国应邀代表的公开信》 和《第三届洛桑会议中国应邀代表的代祷信》 。
在北京我们总共大概有六次出关,一拨一拨前去,很壮烈,每次在送行的时候燃起一些新的期待,但是每次又受到挫折、感到失望,接下来继续差派下一拨。机场的海关人员见到我们说:“看,这拨人又来了。”政府的很多官员当时也在机场守候,他们感到不理解,问我说:“金牧师,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明明知道自己不可能出去的,为什么一拨又一拨的?”教会内部也有人质疑,明明知道没有希望,为什么还去机场?我们需要解读这件事情,我们去到海关,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公民的权利,如果我们不去的话就是自动放弃,自动放弃权利与被剥夺权利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我们坚信这是我们份内的事情,是我们应该享受到的权利。
我估计这次洛桑之后中国教会捍卫自己权利的意识会大大提高,这是公民社会的意识,值得特别关注。

圣风:13日中午北京代表们约好一起在机场见面,我本来计划晚上过去,上午和下午都有事情要处理。13日早上我一出门就发现我的车被人跟踪,我到哪里他们都跟着我,后来我就来到教会读经祷告,他们就在走廊里守候,我问他们:“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跟着我到这里?”他们说,是上级下达的命令,这几天都要跟着我。我一听,干脆就直接去机场吧,坐地铁时他们跟上来,但是到了三元桥机场线的时候他们就不跟了,因为他们在机场已经布置了大量的人员。
在机场度过的这几天,我深切体会到了同工们的合一,以及面对患难时切切仰望交托神的信心,在基督里我们彼此相爱、彼此信任。
按原计划13日当天晚上就有人出发,方兵牧师是第一拨,我们一行把他送到海关,在外面等消息,后来方兵牧师在里面打电话告诉我们他没能出关,我们就在外面等了两个小时,一直等到他出来后我们再一同回宾馆。14日白天我们就在一起祷告分享,晚上再送、再接,当第一天、第二天所有人都在出关时被拦后,我们就估计第三天也会如此。代表们出关被拦的时候对方给出的理由是“危害国家安全”,我们觉得我们出席开普敦洛桑会议这么纯粹的宗教活动不应该被扣上这么大的帽子。在这样的情势下,我们觉得应该对外表达自己的立场、发出自己的声音,因此,就在15日一起讨论并写了一封公开信,同时还写了代祷信。其中公开信拟写了好几版,最后和大家见面的是第三版,这封公开信的对象就是政府,我们希望借着公开信表达中国教会代表的心声,甚至希望这封信能够达到政府最高层,让他们了解家庭教会的现状,这是我们所期盼的。我们先把这封信递交北京国保,之后把信发到各地牧者的邮箱,后来听说一个小时之内公开信和代祷信就开始在海内外各教会传递。
16日凌晨当最后一批出关的代表被拦截后,我们决定找一个营地,大家借此有团契的时间,学习洛桑会议的一些材料,查考《以弗所书》 ,因为洛桑会议是要查考《以弗所书》。 虽然不能去会场,我们也希望聚集在一起来经历神的恩典。于是16日我们一起去了顺义太阳城营地。 17日是主日,我们敬拜完了之后正准备分组查经,突然就有几十个人冲进来,宣布我们在非宗教场所进行宗教活动,要求我们立即停止。执行小组4位同工和他们谈话,谈了很长时间,我们原来计划是18日离开这里,所以我们想还是按照原定计划18号结束。从中午吃饭一直僵持到下午三点钟,后来他们等不及了,一百多号人一起涌进餐厅,这些人包括国保、民宗侨、派出所、街道居委会的人员。他们冲进来时其实我们已经达成共识,决定一起离开这里,我们不希望造成肢体冲突,不希望看到情绪性的事件发生,这样对彼此都不好。各自所在片区的人员上来将人带走,我这边来了大概六个人,四个街道的人,两个警察。其中一个警察是我住宅区的片警,我和他已经认识十多年了。于是我坐上他们的车回家,回去的路上车停在六环上,其中一个人出去接电话,后来上车后就说,接到上级的电话,我们不能回家了,先去西山的一个宾馆过一段时间,车就直接把我拉到了宾馆。我们几个人都是被分别拉走的,后来我才知道天明和我是在同一个地方,当时我们彼此都不知道。在那里,我的手机、电脑被锁到保险柜了,双方各拿一把钥匙,我自己打不开,他们也打不开,他们态度还可以,反复强调是上级下达的命令,他们只是执行而已。在去宾馆的路上我就和家里和教会打招呼了,告诉他们我有可能一段时间不能回去,我也不知道多长时间。18日晚上九点多,我们教会的执事们聚集在一起开会,因为那个时候方兵、明日都出来了,天明晚上八点也被放出来了,执事们开会决定19日派同工到街道居委会去要人,一开始居委会态度不太好,他们就一直问,不断沟通,不断表明如果超过24小时还不放人的话,就属于非法拘禁,那么他们就要找律师来处理。后来他们就联系上我了,19日下午我就被放出来,出来后得知自己是最后一个出来的。

《杏花》 :老一代人视受苦为荣耀,而很少为自己辩解或者指责政府的某些行为,那么新一代的牧者发出的这种抗议之声,指责这些行为是“邪恶”,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同的反应?
        明日:我记得赵西门弟兄为主的缘故被监禁、剥夺政治权利很多年,他在上个世纪90年代向法院起诉,要求给他平反,恢复他的权利,赵弟兄当时说,作为主的一个仆人,受苦、被羞辱、权利被践踏,他都无所谓,他甘愿为主的缘故付上一切的代价,但是不能因为这些原因让福音受到羞辱,譬如给传道人扣上“政治上反动”,是“非法”的帽子,这个罪名一定要洗清。从这个意义上,我个人的领受也是如此,我愿意为福音受苦、忍耐,但是也要捍卫自己的权利,不仅仅保护自己,也保护所代表的教会和这一代人的福音见证,这是另一种受苦。老一代人在默默忍耐中等候、甘愿受苦,他们表达了生命的勇气和韧性;这一代人如果面对压力、挑战时什么都不说,不仅不是继承老一代的精神,反而是一种懦弱和胆怯的表现。 在这个时代更积极地为福音谋取权利和机会才是继承了老一代的勇敢和坚韧,这是因为不同的时代要求我们有不同形式的回应。

《杏花》 :筹委会在筹集奉献款的时候,听说中国是除了美国之外,唯一的一个不需要洛桑大会赞助费用的国家,而且主动承担周边部分国家与会代表的费用,这听起来很振奋人心,当时筹委会为什么要这样做,这不是给自己了增加筹款的压力吗?
        明日:我们大部分参与的人认为,参加洛桑会议是中国教会60年来首次作为一个整体公开地重回国际大家庭,是非常重要的历史事件,所以会从历史的眼光来看待这次参会,我们认为这是对150年来西方教会一直在中国教会身上投入的回报。改革开放以后,西方宣教士重新进入中国,在他们眼中中国是需要他们支持的对象,即使是现在海外的教会也是这么认为。我们参会也想表达中国教会已经按照他们的祷告和期待那样来成长,中国教会也要见证上帝在自己身上的作为;第二,表明在未来世界福音化的过程中中国教会愿意承担责任,从被给予的心态转变为主动承担的心态,财政上的奉献和支持是中国教会未来参与宣教事工的一个很重要的方面,我们教牧同工把这次参与洛桑视为中国教会的“成人礼”。大家在2008年3月酝酿是否要参加洛桑会议时就有一致的看见,如果这次要参与的话,财政上一定要独立。后来在首尔会议上决定支持100位其他贫困国家的代表参加洛桑,当时考虑的是这些国家都是我们未来要服侍的对象,所以我们要尽力支持他们。
国内很多的弟兄姊妹热情参与奉献,内蒙有一家教会,他们一年奉献才17万左右,但是他们为洛桑奉献了25万,他们是非常委身的,也非常尽力。各地的情况不一样,有些地方落实得比较到位,会众参与很多,有一些地方还没有传递到会众层面。整体来说,中国教会传递普世宣教、合一宣教的异象是前所未有的,我们这次取得了突破性的成就。

 圣风:这个决定是执行小组成立之前就已经做出的。那时筹委会一致认为,这次洛桑会议是见证中国教会成长的好时机,中国教会自筹代表赴会经费,而且还要带着还福音债的心承担一百多位周边国家及非洲代表的费用。洛桑会议是一个宣教的会议,对参会者的奉献就等于是对宣教的支持。将来中国教会要走向宣教,洛桑会议就是一个很好的开始,中国教会应该还普世教会宣教的债。从新教入华至今的200年间,被派到中国这片禾场的宣教士以及投入到我们这里的宣教奉献几乎都是最多的,从这个意义上来看,中国教会是欠福音的债最多的教会。我自己10年前在上帝面前祷告思想“福音的债”的时候,上帝就曾经给我一个感动,“你既然说中国欠了福音的债,要不要算算到底欠了多少?”那个时候我就粗略地翻阅了中国教会史的参考书,得知到2000年的时候,中国教会至少欠了10,000名宣教士、500名殉道者、13,000间教会学校、5000间教会医院、1000间福利机构、10,000次救济灾荒的债,这只是粗略的估计,具体的还要再统计。欠了这么多的债,中国教会应该还了,这次洛桑会议的奉献是中国教会走向宣教的起步。当时我在教会中传递洛桑会议在普世宣教运动中的意义,我说,洛桑会议是宣教的会议,中国教会要成为宣教的教会,当然要为这个事情奉献。当时刚好是玉树赈灾,我说,像这样一些赈灾,教会可以承担,国家也会承担,企业也会承担,中央电视台一个晚上的义演就能筹到二十多亿元,但是在宣教方面只有基督徒、只有教会才能够支持。我们教会为此次洛桑奉献了十多万。中国教会有责任见证上帝对中国的祝福。
我后来收到一位巴基斯坦参会代表托人带来的照片,是他的全家福,他特别感谢我们,说是中国教会支持他参加会议,所以要特别向中国教会表示感谢,我看到这照片之后特别感动。

《杏花》 :200多位中国家庭教会的代表没有走出去,那么这些筹集到的款项将会如何处理?我们没有走出去,那么本该我们负担的周边国家代表使用了我们奉献的款项吗?所筹集的款项会用于何处?
        明日:奉献款项主要用在这几个方面:一、230多位代表的注册费用,这是中国代表名额经过国际洛桑确认后,已经付给国际洛桑的费用,他们收到后才能给我们发邀请函;二、100多位其他国家代表的赴会费用,中国教会帮助他们付,每个人是两万五;三、行政费用,包括签证费用等;四、中国代表的住处是两年前就订好的,最后我们没有去成,当时我们就达成一致,如果我们去不成,宾馆的房间就无偿奉献给国际洛桑,由他们来安排使用,他们在那里接待世界各地的客人,表达中国教会对他们的欢迎;五、剩余的款项按照六大牧区奉献的比例返还给各个牧区,让他们自行解决,但是不能违背这次洛桑会议的宗旨。全国筹委会宣布解散,更详细的财务报告和审计报告会在年末做出来。

《杏花》 :中国参会者基本上没有按照筹委会的预期参加洛桑大会,在你看来,这是否意味着筹备工作的失败?就目前这个结果来看,此次洛桑事件对中国教会的意义是什么?它给家庭教会带来了什么样的影响?这样的影响会表现在哪些方面?
        明日:从表面上来说,我们是为了参会而在中国教会推动了这次活动,大部分代表未能参与是非常遗憾的,但不能因此说,这次洛桑是失败的。
首先,两年半的筹备是一个巨大的成就,有一个上海的同工总结得很好,如果把中国教会比喻成一支足球队,那么传统的教会就好比是后卫,他们沉稳,擅于防守,滴水不漏,但是他们在全场不够活跃,进攻起来也不够有威力。90年代兴起的大型团队教会好比是中场,他们的活动量很大,在全场漫天飞,影响力巨大,但比起后卫技术不够精湛,进攻时也不到位,未必有破门的事情发生。新兴城市教会好比是前锋,他们有机会的话就有一些突破性的工作。这可能是上帝给我们的一个特别启示。这次洛桑是上帝给中国教会的一个特别的机会,让传统教会、团队教会、城市教会一起上场,练练这场足球比赛。以往传统教会为福音做很多,大型团队型教会也摆上,城市教会也复兴,但是大家坐在一起同桌谋事这在中国教会60多年的历史上还是第一次,更有法律界、工商界、文化教育界、海外中国大陆的工作者参与进来,这是一个成就,无论我们去还是没去,这个成就有目共睹。
第二,进一步促进了中国教会和世界教会之间的沟通。虽然这次我们人没去,但这230名是正式被邀代表,都有席位,这表明国际教会对家庭教会的接纳和认可。230名代表最后从海外去的有5位,中国大陆去了2位,一共是7位,我们常常说7是一个圆满完全的数字,他们也是代表,也可以见证上帝怎样恩待中国。我们通过行动、通过我们送去的《主爱在中国》 让全世界的弟兄姊妹听到了我们的见证。会议结束后,很多国家的弟兄姊妹通过各种方式表达对我们的问候和支持,我们很得力量。有一个代表回来说巴基斯坦的教会一直连续为中国代表代祷,全世界教会从来没有像这次这样同心来为中国教会祷告,我们身体虽然不在一处,但是灵里的团契已经促成,这个成就非常巨大,是谁都不能磨灭的。
第三,合一宣教。中国教会未来要和其他国家的教会一起参与到普世合一宣教中来,我们从来没有把参加洛桑会议当成是这次运动的主要目标,整个洛桑的基本精神和信念得到中国教会的认同,我们认为洛桑运动是全世界最有力度的宣教运动,我们认同他们的异象,我们愿意一同委身。这个仅仅是个开始,会议没有参加成并不影响中国教会委身在这个宣教大使命中。中国教会和洛桑运动建立了不可分割的链接,我认为未来也会大大激励中国教会走向合一宣教。
第四,领导力的操练。20位筹委会成员和160多位通过签证的代表一起承受考验,一起承担压力,一起推动这么艰难的事情,对我们来说是一个很好的操练,这是什么都代替不了的成就。上帝在这个过程中让我们彼此建立了非常坚定的友谊和信任,这对中国教会而言是非常宝贵的产业。
第五,在奉献上的突破。中国教会在奉献上一直非常缺乏,其实弟兄姊妹都知道此次洛桑风险比较大,但是他们还是愿意以这么大的热情来参与奉献,等到环境宽松,我们再具体推动宣教,我认为潜力是非常巨大的,我深受激励。中国教会对宣教异象的领受和委身有很大的突破。
第六,由于一些历史原因,60年来中国教会,甚至三自教会都划清和海外教会的界限,在中国这是非常敏感的领域,但借助这次洛桑参会,主给了中国教会胆识和感动,承认海外教会对华宣教的贡献,这既表明中国教会的成熟,也显示出我们主体意识的崛起——不是别人如何看待你,而是自己如何看待自己,这个意义及后来的影响力还需要一段时间来继续观察和发掘。

圣风:洛桑运动早就开始了,不是仅仅参加成会议才表明是参加洛桑。从筹备会议的时期开始,洛桑的精神——合一和宣教的精神就已经开始在中国这片土地上传递,可能在此之前中国教会也有合一和宣教,但是这件事情促使中国教会更深地经历合一和宣教。我深深感到,两年多的筹备过程已经成就了上帝所要成就的事情,我们除了感恩,还能说什么呢?筹委会在最后总结这次洛桑会议筹备工作的时候,发现其实这些感恩的地方同时也正是洛桑会议带给中国教会的意义:
感谢神借着洛桑会议让中国教会更多思考和学习合一与宣教;
感谢神借着洛桑会议让中国传统家庭教会、团队型家庭教会、城市新兴家庭教会和各专项事工领域的团队空前地连结,追求基督里的合一;
感谢神借着洛桑会议激励众多教会参与奉献,不仅筹集了所有中国代表的参会经费,而且能奉献支持临近国家及非洲地区100多位代表的费用,向普世教会表达了中国教会在基督里的一份爱心和承担;
感谢神借着筹备洛桑会议促进了中国教会自身的成长和成熟,让中国教会在国际视野中发现自己的不足,而追求在神学思想、教会建造、社会关怀、普世宣教方面的长进;
感谢神,在赴会被拦阻的过程中,各地同工学习跟随主,走十架道路,在各地经历主同在的喜乐和平安,并在与政府各部门打交道的过程中表明了我们的信仰和立场,见证分享了上帝的福音;
感谢神借着洛桑会议更加激发中国教会承担普世宣教的使命,朝普世宣教的方向前进并更加坚定了普世宣教的信心。
感恩的同时我们也看到,中国教会需要在神学思考、教会建造、社会关怀和普世宣教上有更好的长进,中国需要神学家的兴起,中国需要更强壮的教会兴起,中国需要更多专业化的人士兴起,为主发光,中国教会前面要走的路还很长。

《杏花》 :洛桑事件告一段落,对后洛桑时期的中国教会而言,你认为中国的政教关系会有怎样的变化?家庭教会如何面对这种后洛桑时期的处境?
        明日:改革开放以后,中国宗教政策实际上一直在变化中,最近几年一些城市教会的兴起和浮出水面,甚至社科院、北大的研究部门推动家庭教会透明化的运动,在一些媒体,譬如凤凰卫视、环球时报和CHINA DAILY上刊登关于家庭教会的信息,给世界关注中国教会的人一些乐观的信息。
通过洛桑事件来看,我们可以认为中国政府对家庭教会的立场基本上没有变化,政府仍然认为官方指定的教会才具有合法性,政府指定群体之外的占大多数的教会属于“非法”,这点基本的认识没有改变。但有一些变化还是很明显的,他们在处理宗教问题的时候比以前更谨慎,包括在洛桑筹备阶段,政府一直与我们进行广泛的接触,也是一种变化,要是以前的话在萌芽状态就扼杀了,虽然在局部的地方有强硬的措施出现,例如扣留人、没收护照等,但是从整体来说,仍能看出政府在对待这个问题上有克制,至少洛桑结束后到现在,还没有看到中国政府对家庭教会采取更紧缩的政策。
人们很关心洛桑事件是否给中国政教关系带来什么影响,我也一直在观察、探索中,我认为一定会起重要的变化,但是要从短期和长期两个方面看。短期来说,政府这次从上到下拦阻代表参会,是最近比较罕见地公开针对家庭教会的强硬措施,在局部的地区,一段时间内有可能会强化这种措施;因政府打压家庭教会的行动,那么局部的地方教会对政府的不满和不信任也会增加,这会持续一段时间。但是长期来说,这次事件是60年来中国教会和政府比较罕见的大范围的沟通,可谓前所未有,我们也从来没有如此频繁地和政府有关部门打交道,我们要表明自己的立场,彼此交流。虽然最后没有去成,但是沟通的过程取得的成就非常宝贵。
传统的家庭教会和政府之间没有健康的关系,这次洛桑我们做得非常好,从过去那种阴影中走出来,突破过去不正常的政教关系。过去家庭教会默默承受政府对自己的论断,也容易自己把自己当作非法或异类分子。其实我们是这个国家的一份子,我们有权维护自己的公民权利。我本人认为中国家庭教会在社会中是弱势群体,我们一定要多把自己的想法和存在状态向有关部门反映,自由和权力不可能自动地找上我们,有的时候必须有良性的交流, 在交流中甚至可能出现碰撞,但不用惧怕。其实碰撞也是一种对话,从这种意义上来说,这次事件是一个家庭教会与政府全面接触的事件,有个体的,也有群体的;有良性的,也有冲撞的,这个都会增进双方的理解,政府也借此机会更多理解了家庭教会,理解的增进肯定会带来新的政策的变化,而且我认为,是积极方面的变化。有人说会不会政策有回流、退潮,回到80年代更严厉的环境,但我认为这是几乎不可能的,中国家庭教会现在享有的一切是中国改革开放30多年来社会形态变化引起的,社会已经发生了变化,不可能回到80年代,中国社会会越来越全球化,越来越开放,公民享受的权利会越来越多,我认为大规模退缩是不可能的事情。这件事情从长久角度考虑一定会带来政教关系新的突破,这也是我们发布《公开信》 ,并且一直坚持走到海关的原因,我们觉得有必要把我们的要求清楚地表明出来。
我认为现有的宗教管理的模式与中国社会的发展不配套,比较落后,是左倾影响留下来的落后的管理体制,与中国社会脱节了,是极不相称的一个系统。在整个过程中,家庭教会需要采取主动把自己的愿望和要求表达出来,我们是弱势群体,在这个过程中我们需要合一。我们需要承担社会的责任,在我们的权益还没有得到保障的时候我们仍然根据主耶稣的教导,承担社会的责任,为创建和谐社会做贡献,基督徒在道德重建方面会起到重要的作用,两者要并行,不是说我们这个群体只要权利,而是也应该尽自己的责任。最主要的是不要对上帝和我们生活的时代失去盼望,如果失去盼望,我们会变得绝望,一旦绝望了,就会非常暴躁。我们是和平之子,我们应该忍耐、等候。

圣风:“后洛桑”这个字眼不是很准确,应该是“开普敦后”。洛桑会议一直会持续下去,15年后我们希望能参加下一届的洛桑会议,甚至还希望能够请普世教会的弟兄姊妹来北京,在北京举办第四届洛桑会议。
对未来教会的展望,我觉得中国教会还需要继续增长,并在政教关系上更深入、更主动地跟宗教研究部门、政策制定部门、学术领域还有其他部门沟通对话,其实未来的政教关系需要教会与政府带着善意及积极的心共同探索、共同建构,我们在祷告中需要寻求神的智慧,摸索走出一条健康的道路。
过去中国家庭教会和政府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流,政府不了解家庭教会,对它持怀疑的态度,甚至逼迫教会的事情时有发生。但是这次洛桑事件促使教会跟政府各个部门,包括市级、区级、街道、居委会见面,成就了教会与政府各级部门的全面接触。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民宗侨的工作人员问我:“你说我们不了解你们,你们了解我们在做什么吗?”回过头来看,我的确也不了解他们。如果说以前几个人、几十个人的家庭教会还可以隐藏起来聚会的话,现在家庭教会的身量越来越大,几百人、几千人,这么大的团体是不能再隐藏下去的。在开放的环境里,这成百上千的人有信仰,而且他们也是公民,应当享有公民的权益,但是目前教会没有合法的身份,这是潜藏的危机。譬如说我们教会在这间写字楼聚会,这不只是登记不登记的问题,涉及到的层面其实有很多,比如出入安全的问题,消防的问题,和邻舍关系的问题;另外,还有弟兄姊妹奉献的问题,当教会增长,弟兄姊妹奉献增多的时候,如果没有合法的机构监督管理资金,这是极不稳妥的。当代的家庭教会需要勇敢走出来,靠着上帝给的智慧创意性地寻索前面的道路。其实,学术界就是一个很好的平台,很多层面的人都可以借助这个平台自由地发表意见、探索方向,有了一定成果之后,可以帮助相关部门更好地制定条例政策。
我个人对未来的政教关系持比较积极乐观的态度。我觉得这是历史的趋势。关注中国、世界的发展,还有经济的发展以及全球化的趋势,我发现整个世界彼此交流越来越深化,中国社会也越来越开放,我们现在正处在历史的转型期。中国社会将会继续往前走,虽然不会像我们理想中那样一两年之内就发生某些变化,不过社会的潮流、历史的进程是在上帝的带领之下的,谁也没有办法阻挡。从某个角度讲,中国教会要想成熟地推动普世宣教,政教关系必须有更多的改善。
关于家庭教会合法化的事情,我的看法是家庭教会本来就是合法的,只不过目前还没有拥有一个社会上的合法身份而已,这是迟早要解决的事情。合法化的过程中间肯定有很多的艰难,我想在我们这一代人之内应该能够解决。其实,中国教会的存在与发展并不需要依赖所谓“合法的身份”,从教会历史的发展中可以看见,从来没有教会是制定了很好的政策之后才可以发展起来的。反而是,教会发展了,相应的政策法规就要被动地形成。历史告诉我们,不是政策让教会发展,而是自有永有全能的上帝令教会发展。
教会一方面有宣教的使命,另一方面也有实践基督的爱的使命。下一年度北京联祷会的主题是“兴起宣教”。自北京地区教牧联祷会成立以来,我们有系列的主题,第一年是“兴起发光”,那一年发生了汶川地震,教会的确在其中兴起发光,第二年是“兴起建造”,教会内进行栽培牧养、制度建造等,第三年是“兴起代祷”,牧者之间、教会和教会之间需要彼此代祷。而明年,我们要“兴起宣教”,但这种宣教不是指到国外的宣教,而是社区宣教。过去北京的家庭教会以聚会点模式存在,在一个社区里存在四五年,却对那个社区产生不了影响,甚至也没有带领该社区的几个人信耶稣。教会要从聚会点模式的教会变成社区模式的教会。基督徒要成为社区的光和盐,把耶稣的爱分享给他们。中国社会需要爱,中国社会需要各样的志愿者,需要更多无条件的关怀和帮助,教会要把这一层生命的本质在社区里活出来。
我相信上帝爱中国教会,上帝预备中国教会,上帝叫万事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因此我都是从正面看待中国教会在这次洛桑事件中的经历的。就是在患难痛苦当中也是同样感谢神,约瑟的人生很凄惨,被弟兄卖,下到监狱,最后上帝抬举他,使他成为家族的拯救者,成为国家的祝福。同样,神有自己的计划和安排,上帝要预备和使用中国教会,中国教会不但会成为地方的祝福,也会成为民族的祝福,将来还会成为世界的祝福!我对上帝充满信心,对中国教会的未来也充满盼望!

致洛桑会议的信1 文/天明执笔

“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罗8:35)



全球瞩目的基督教盛会第三届洛桑会议即将闭幕,但我们这些被邀的两百多位中国代表却未能出席此次大会,对此我们深感遗憾。三年前,当听到国际洛桑准备邀请中国教会参会时,我们感受到,这是基督的大家庭向中国教会发出的呼唤。中国教会与普世教会的团契已被阻隔了60年。为了恢复与普世基督身体的团契,也为了能够在其中了解、学习和参与普世宣教,两年前我们就成立了第三届洛桑会议中国筹备会。在筹备过程中,我们得到了老一辈们对我们参会的支持,也经历了农村与城市、传统与新型教会间的合一,教会及专项事工领域的连接,教会牧者与基督徒专业人士间的配搭,并且在各地以洛桑会议为契机传递宣教的异象、推动金钱的奉献。神透过洛桑会议在中国的筹备过程,大大祝福了中国教会自身的成长与成熟。



这次为赴会实际办理签证和预定好机票的160位中国大陆应邀参会者,大多数在海关被拦截无法出境,部分被强行堵在家门口无法去机场,也有参会者没能赴会,是因政府介入,所在单位不给请假,或参会者所在教会受到来自政府的压力。坚持参会的一些代表护照被没收,甚至有一位代表遭到拘留。尽管被拦截在海关的部分地区的参会代表后来遭到软禁、受到二十四小时监控,也有些地区参会代表听到扬言要取缔家庭教会的威胁,但我们认为,没有一个力量可以阻隔基督身体合一的连接,没有一种势力能够阻挡基督教会的成长及宣教的步伐。二百年来,中国教会一直都在各样的拦阻中经历神自己的大爱,见证福音的大能。



自1807年马礼逊入华宣教以来,欧洲、美洲、澳洲等全世界各地的上万名宣教士,蒙神呼召,背井离乡,带着神对中国人民的爱来到这片古老的土地上。他们当中有的人再也没有回去过,他们不曾得到什么,孤独、疾病、患难和流血却常伴随他们。神的爱借着他们的舍己和艰苦的努力,让中国这个古老国家的人民听到福音,信基督而同享神救恩的好处。他们把福音的种子,从沿海撒到内陆,撒到边疆的小山村,在中国各处建立教会、医院和学校。在这样服侍中国的过程中,共有五百多位宣教士献上了自己宝贵的生命。宣教士们所撒下的福音的种子,借着他们所浇奠的血,在中国茁壮成长起来,成了中国教会建立及成长的祝福,这也见证了主自己的话:“我实实在在地告诉你们:一粒麦子不落在地里死了,仍旧是一粒;若是死了,就结出许多子粒来。”(约12:24)



1949年,中国社会经历了一次历史性巨变。从20世纪50年代初开始,中国教会经历了火一般的试炼。所有的宣教士陆续被迫离开他们心爱的宣教禾场——中国,公开被许可的教会不断被合并、缩减,大批的传道人被捕入狱,圣经被烧,教堂被毁,信徒四散,以至到60年代末期,有形的教会似乎从这个国家完全消失,基督教这棵大树仿佛从这片土地上被连根拔除了。然而,神自己的工作并没有离开他的中国教会。他的爱激励中国基督徒坚守信仰,为此他们甘心舍己,甚至殉道。神透过他们的苦难,炼净了中国教会,并在中国打下了教会的根基。从此,在中国,基督教不再是洋教,而成为中国人自己的信仰。这样,中国教会坚实的根基立住了,正如主所说:“我要把我的教会建造在这磐石上,阴间的权柄不能胜过他。”(太16:18)神借着中国老一代基督徒在苦难中所表现出的忠贞的爱,有力地见证了主爱在中国的得胜,正如圣经所言:“谁能使我们与基督的爱隔绝呢?难道是患难吗?是困苦吗?是逼迫吗?是饥饿吗?是赤身露体吗?是危险吗?是刀剑吗?如经上所记:‘我们为你的缘故终日被杀,人看我们如将宰的羊。’然而,靠着爱我们的主,在这一切的事上已经得胜有余了。”(罗8:35—37)



1979年,中国社会进入了改革开放。 20世纪80年代,中国教会仿佛迎来了“百花开放、百鸟鸣叫”(歌2:12)的春天。神点燃了深埋在他儿女心中那不息的福音火焰。福音的火开始在中国的广大农村地区燃烧起来,人们带着痛苦、破碎的心灵涌入教会,神也兴起许多传道人,差派他们到中国各处。福音在广阔的农村地区被传开,教会在全国各地迅速被建立起来。1989年之后,神点燃了城市教会的复兴之火,以大学生为主要群体的知识分子及城市人群,带着饥渴、破碎的心灵,寻找真神,归入基督的名下,新型的城市教会在各处不断被建立起来。这样,在过去的三十年,从农村到城市、从工人到学者、从商人到艺术家、从老人到孩童,各个地区、阶层、行业、年龄的人们,在基督里找到了生命的意义,破碎、受伤的心灵经历神的爱而得到了医治。现在的中国,不仅处在商业繁荣的年代,更是处在信仰复兴的年代。基督徒在各行各业、不同的领域里,在日常生活中,以爱向世人见证并分享基督信仰的真实与美好,教会也开始影响人们的生活和中国社会的各个层面。



人们涌入教会,生命在基督里得到改变,教会在各处被建立,中国正经历着一场信仰的复兴,教会开始进入中国的主流社会,基督信仰也逐渐影响中国的各阶层。中国教会进入这样一个历史转型期,她所面对的挑战也是巨大的。首先,是政教关系的张力。教会的成长不断突破原有的政教关系模式,滞后的宗教政策无法承载今天中国教会的成长。若不改变现有的宗教政策,这种张力就会继续存在下去。这次200位参会者被拦是明显的例证。其次是世俗化的挑战。中国社会在短短的30年内经历了信仰的破碎、经济快速的增长和社会的巨变,由此金钱至上的物质主义在社会中盛行,道德在沦丧,越来越多的婚姻和家庭经历破碎。面对如此快速世俗化的社会,教会如何保守圣洁,并且在这些挑战中仍以基督的爱和智慧把福音带给人们,以十字架的大爱安慰受伤的灵魂,医治破碎的婚姻,重建社会的道德,点燃基督里的新希望,这是教会的重大课题。第三个挑战,就是教会的建造与宣教。新一代传道人中,很多人在过去没有见过教会,不是在教会中成长起来的,却蒙召建造教会。因此如何建造教会,教会如何在社会中“作光作盐”、如何承担世界宣教的使命,这些都是我们这一代基督徒和教会需要学习的属灵功课。



请你们为我们中国教会祷告:

(1)为着政教关系的改善来祷告。求神让中国政府面对中国教会成长的现实,改变现行的宗教政策,以这次“洛桑事件”为契机,中国在上的政府官员能够积极与教会的牧者进行对话和沟通,从根本上制定出落实宪法所赋予公民信仰自由的宗教政策,消除政府与教会间长期存在的张力,促进和谐政教关系的建立;并且祈求神消除政治给中国的家庭教会及三自教会带来的分离,使中国教会在基督里早日合一。
(2)求神以真理保守中国教会,面对不断世俗化的社会,能够保守圣洁,并且以爱和智慧在这个世代传扬主的福音,以十字架的大爱和真理医治受伤的灵魂,重建破碎的家庭,随着教会的成长,教会作为这世界的“光和盐”,能够成为中国社会的祝福。
(3)求神带领中国教会,让我们更多了解并学习宣教,开始参与普世宣教,并且最终能够与普世教会共同承担世界宣教的使命,“偿还福音的债”,完成主所托付的大使命。
我们在主里再次感谢你们对中国教会的关心、代祷和支持!
“愿恩惠、平安从我们的父神并主耶稣基督,归与你们!”(罗1:7)

2010年10月24日
(天明  执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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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这封信是洛桑中国大陆代表在洛桑会议期间为回应当时关注中国教会的海外教会,特别是包括香港在内的海外华人教会而写的。当时因种种原因未能够寄出。

第三届洛桑会议中国筹备大事记 文/李继 整理

2008年3月12日 洛桑咨询会(香港)
        33位教会领袖在香港道风山聚会,其中有28位来自中国大陆的九个城市。洛桑主席道格·伯索尔(Doug Birdsall)介绍洛桑运动。在讨论中,除个别同工以外,绝大多数牧师都积极表态:是时候了,中国教会应参加洛桑会议,并表示如果自己被邀请愿意参加洛桑会议。
大家提出:筹备中要好好考虑“三自”问题,并对筹备工作提出建议:建立国内筹备小组;参加洛桑会议的费用自理;借此平台促进中国教会的合一与开始参与普世宣教。
在会议结束前,戴绍曾牧师带病来到会场,勉励教牧同工要在主里合一,不必在加尔文主义和阿明尼乌主义上争来争去。

        2008年7月28日 策划小组会议
        策划小组在厦门成立,其任务是策划并推动成立第三届洛桑会议中国筹备委员会。会上讨论提出:中国教会参加洛桑会议的意义在于合一和宣教;策划小组与中国教会的长辈们(包括李天恩、杨心斐、谢模善等老一辈传道人)沟通,争取得到他们的认同和代祷;对《洛桑信约》 的认识上需达成一致;初步确定按不同地区教会、团队及专项事工领域等分派参会者名额,见证神在中国不同地区、不同领域中的工作。

2008年10月15日 筹委会第一次会议(上海分会议)
        成员以上海、福建、浙江温州等地的教牧同工为主。
被邀参会的一位老牧师提到,1989年第二届洛桑会议时,政府公开说“不会批准”,所以一个没去。他还特别提到洛桑能促进合一:“以往教会互不往来,缺乏敞开的交通,发表片面的看法,造成分裂。国内教会特别需要合一。看来神要做工,把家庭教会合一起来。要有宽广的心。如何合一?借着洛桑,各个教会能够为着基督的缘故合一起来。”
会上总结出对待“三自”的态度:不管“三自”去参加洛桑会议与否,我们家庭教会作为中国教会的主流一定要去参加洛桑会议;因为我们不是为了反对“三自”而参加洛桑会议。

        2008年11月6日 筹委会第一次会议(北京分会议)
        成员以北京等地及团队型教会的教会同工为主。中国洛桑筹委会成员名单全部确定,中国洛桑筹委会正式成立。
为使参会者的提名具有广泛性和代表性,决定分四个领域来提名推荐候选人,并大体确定了推荐候选人的名额分配:
(1)传统的家庭教会(直接承接自老一辈们的家庭教会)
(2)团队型家庭教会(以团队模式建立的跨区域教会)
(3)新兴的城市教会(近些年在城市兴起的家庭教会)
(4)各专项事工领域(神学教育、宣教、文字出版等)
洛桑会议参会者的提名,由筹委会成员根据被推荐人之情况,按不同领域的候选人来提名并向筹委会推荐。被推荐人必须可靠,认同《洛桑信约》 ,并在本地教会以及外教会(包括专项事工领域)具有一定的属灵影响力,又与当地同工关系和谐,被提名及推荐不会给本教会、本团队及当地教会带来裂痕。筹委会根据被提名的人选,最终确定向洛桑推荐之人选名单(注:被推荐的人能否参加会议最终取决于洛桑委员会,而且邀请都是由洛桑发出个人邀请,而不是团体邀请)。
此外,在参会费用上,大家达成基本的共识:希望我们中国教会能够自理(不考虑向海外筹款),这也是我们中国教会承担责任和学习奉献的一次机会,有这样承担和奉献的心志才能走向宣教;并且希望参加会议的费用由参会者个人自行解决,但考虑到中国不同地区的经济差异较大,希望那些经济发达地区的教会能够帮补经济落后地区的参会者同工的费用。

        2009年召开多次筹委会会议推荐参会者
        2009年1月8日、4月20日、6月23日、9月10日分别召开筹委会会议。筹委会按照洛桑会议对年龄、性别、少数民族、地区分布、各个专项服侍领域等方面的比例要求,完成绝大部分参会者的提名推荐。共推选出230位国内参会者。
在此过程中,筹委会成员之间加深了彼此的了解和认识,进行了深入的交通,来自不同背景、不同地区的牧者们加强了彼此的团契,并促进了合一。有些同工也在此过程中就一些过去的历史问题开始敞开对话,带来了关系的医治和恢复。
会议推举出执行小组,由执行小组具体负责接下来的各项洛桑参会工作。各地开始筹款动员工作。

2009年9月6日 内地基督徒企业家在香港为中国洛桑奉献
        内地基督徒商人参加在香港举办的香柏年会,其间介绍了洛桑会议,参会的内地基督徒企业家当场认捐,支持国内和海外参会者费用,实收到现金130多万。这是中国洛桑收到的第一笔大额奉献。

 2010年2月到7月 分区推动各地教会筹款
        2月4日开始推动北京众教会为洛桑奉献。
5月19日执行小组同工到厦门推动奉献。
6月3日执行小组同工到上海推动奉献。
7月中旬到7月底,执行小组到上海、温州、厦门、呼和浩特、安徽、沈阳等地推动当地教会为洛桑奉献。
9月底,中国洛桑所需费用陆续到位,共收到奉献六百多万元。其中,北京教会奉献158万,内蒙教会奉献102万,上海教会奉献38万,团队型教会奉献31万多。支持海外100位参会者的费用全部汇款到了洛桑,中国参会者的参会费、宾馆费用也全部汇款到位。坚持赴会的参会者的机票费用也都到位,并订好了机票。

        2010年10月 重大事件
        10月8日 内蒙古包头市公安局以“扰乱公共秩序”为由拘留参会者刘劲涛弟兄,给予行政拘留十五天的处罚。
10月10日 北京五位志愿者在北京首都机场海关被拦截。他们的护照暂时被没收,要到25号会议结束之后才能退还。
10月13日 北京及部分外地参会者共二十几位入住希尔顿酒店。往返于酒店与T3航站楼,送一批批的参会者前往边检,又在出关口迎接被拦阻回来的参会者,一直到16日凌晨最后一批参会者被拦回。
10月11日—16日,各地参会者受到有关方面重重拦阻,参会者或被拦在家中,无法前往机场;或在机场被拦回。在北京机场滞留的二十几位参会者转移到东方太阳城聚会。大陆只有两位参会者顺利登机前往南非开普敦。
10月15日 在北京机场滞留的参会者共同发表《公开信》 ,提出三点:首先,家庭教会是中国教会的主体,是独立自主自办的教会。第二,中国家庭教会教牧同工渴望参加第三届洛桑会议。第三,政府有关部门的拦阻侵害了广大信教群众的信仰自由,严重违背了国家宪法。
10月15日 成都四位参会者在海关被拦截,其中王怡弟兄被六位全副武装的警察强行从二楼架到一楼,并拖行100多米,其护照也被没收。
10月17日 二十几位参会者在东方太阳城主日崇拜之后,分小组讨论《洛桑会前报告》 ,此时二十几位市国保及宗教局等部门的工作人员进入会场,宣布此次聚会为非法宗教聚会,要求停止聚会。下午,一百多位来自各区国保、民宗侨、街道、居委会的工作人员把参会者从宾馆分散带走,十几位被送回家中,另外十几位中途被强行带到别的地方,被非法限制人身自由,他们的手机、电脑等也被强行没收,被告知要到25日以后才能离开。在参会者本人及家属、教会同工的努力争取下,到10月19日,参会者全部平安回到各自家中。
10月17日 中国大陆七名参会者参加洛桑会议(其中两名参会者是从中国大陆前往,另外五名是从其他国家前往参会)。
10月19日 洛桑会议在亚洲之夜播放《主爱在中国》 ,洛桑主席道格·伯索尔提请所有洛桑参会者为中国祷告。

2010年11月4日 未能赴会的北京地区被邀代表在京聚会
        与会者分享了未能赴会的经历及总结,不少人提出中国家庭教会需要就此次参加洛桑运动开展各方面的神学反思,包括“三自”问题、政教关系、教会合一等。大家提出一些典型的问题,比如:在面对政府压力时如何保持各人良心的自由、同时又努力持守在基督里的合一?当公民权利受到侵犯时应当如何回应?家庭教会的合法化是否需要我们努力采取行动?

2010年11月9日 中国洛桑筹委会总结会议
        筹委会回顾自2008年以来的筹备工作,听取了执行小组的工作报告及财务报告(包括审计报告),并通过了余款的处理办法(按奉献的比例返还给北京、上海、内蒙、福建等地教会),筹委会工作到此结束。
中国洛桑筹委会正式解散。
(李继 整理)

神的全球城市宣教 文/蒂莫西·凯勒

一、什么是城市?

今天城市的定义几乎完全基于人口规模。较大的人口中心叫“城市”,小的叫“乡镇”,最小的就叫“村庄”。然而,这是我们目前的习惯用法,不可以推及圣经上的术语。希伯来语中表示城市的主要用词的意思是被防御工事或城墙所包围的任何人类居住地。古代多数的城市人口只有1000—3000人,圣经中的“城市”与其说是指人口数量,不如说与人口密度有关。《诗篇》 122:3就提到这种密度:“耶路撒冷被建造,如同连络整齐的一座城。”“连络整齐”原词的意思是彼此紧密地缠绕和连接在一起。在一个由防御工事围起来的城市里,人们彼此住得很近,房屋鳞次栉比,街道紧密相接。事实上,古代多数城市的占地估计在5—10英亩之间,平均每英亩约240个居民。相比之下,当代纽约市的曼哈顿区每英亩土地上平均下来却只有105个居民。
因此,在古代,城市就是今天可以称作具有“综合用途”、并可以依靠步行来生活的人类居住区。由于城市人口稠密,城市里面有居住区和工作区,有买卖区,有从事和享受艺术的地方,还有敬拜神和寻求公正的地方,而所有这一切都在步行能够到达的距离内。古代的乡村和村庄是不可能具备以上所有功能的,而在我们现代社会,所谓“郊区”则有意避免建成这种居住模式。郊区是明确要建成单一用途的区域——所以,居住、工作、娱乐和学习的地方彼此分开,只能开车到达,而且通常需要穿过步行主义者所不喜欢的区域。
城市之所以是城市,就在于一个“近”字。城市把人聚集在一起,并因此也把居住区域、工作场所和文化机构都聚集在一起。城市也创造了街道生活和集市,在每一天的生活中带来了比任何其他地方都更频繁的人与人之间的影响和交流。这就是圣经作者谈到“城市”时所指的意思。

二、圣经中的城市宣教

1、耶路撒冷
旧约早期,城市对于救赎的重要性在于耶路撒冷本身就是城市社会的典范——“为全地所喜悦”(诗48:2)——向世人展示出以上帝为主的人类生活是什么模式。有不少圣经学者都提及那个时代宣教工作的“向心”流动:上帝吸引万民来城里看他彰显于以色列的荣耀,看他所造的圣洁的族类——他们的集体生活也向世人展示出上帝的品格(申4:5—8)——并借此呼召万民来相信他。然而,《约拿书》奇妙地预示着一个振聋发聩的大转变,那就是“离心式的”新约宣教:新约乃是把信徒从耶路撒冷差出去,差到世界中去。旧约的众先知当中,唯有约拿被差往异教城市去,呼召那城悔改。神最后所说的一句话可谓击中人心:上帝呼召约拿去爱尼尼微这座异教大城,是因为那里居住着为数众多的灵里瞎眼的人(拿4:10—11)。

        2、巴比伦
        上述由向心到离心的发展在以色列被掳之后进入到另一个阶段。犹太人被掳到巴比伦,生活在这个邪恶而嗜血成性的异教城市。信徒跟这样一个地方有什么关联呢?信徒对这城当有怎样的立场呢?《耶利米书》 28—29章提供了一个引人注目的要点:神吩咐他的子民“生养众多,⋯⋯不至减少”(耶29:6),以此来保持他们与世人迥然有别的共同体身份并在异邦之地继续增长。但是,神也让他们在那里安居,参与那座大城的生活。他们要盖造房屋,栽种田园,而最突出的是,神呼召他们要服事那座城,要“为那城求平安”,并“为那城祷告耶和华”(耶29:7)。他们不仅要在城里的犹太人区增添本族的人数,也要使用自己的资源使那城同得好处。
这真是很好的平衡!地上的城与上帝之城具有截然不同的价值观,然而上帝之城的公民必须在地上的城里作最好的公民。神呼召犹太被掳之民服事异教之城,使那城同得好处。其实神也有一个非常实际的目的:服事异教之城、为那城谋好处,这也是神子民兴旺繁荣的最佳可能的途径——“那城得平安,你们也随着得平安”(耶29:7)。神所关心的,仍然是成就他的救赎计划并建立他的子民,而这正是后来所成就的事。由于犹太人进入并为这座异教大城求平安,他们才积累了最终返回故乡重建家园所必需的影响和力量优势。而另一方面,在某种程度上,犹太人仍然作为一个世界性、国际性的民族分散在地上众城之中,这些城在耶稣到来之后成了传播基督信息的关键基地。

三、寄居者

我们是否有理由认为以色列人在巴比伦的模式也应当成为教会在世界的模式呢?是的。被掳后的以色列不再以一个拥有自己的政府和法律的民族/国家的形式存在,而是作为一个世界性的共同体和反主流的文化形式居住在其他民族之中。这也正是教会现在的形式。彼得和雅各都承认这一点,他们在书信中称呼信徒为“散住”(雅1:1)和“寄居”(彼前1:1)的。彼得两次使用parapidemois——意思是“外侨”——来表示寄居的意思:他们住在某一国,但他们既不是本国人,也不是过路客。
彼得呼召基督徒也这样住在异教社会中,叫别人看见他们的“好行为,就把荣耀归给神”,但他也警戒他们要做好受逼迫的打算(彼前2:11—12)。《耶利米书》 29章显然与彼得的话遥相呼应。跟犹太被掳之民一样,基督徒寄居者也要参与所在城市的生活,为城里的居民谋福利,而不是去征服他们或者对他们视而不见。信徒应当做好准备,他们周围的社会一方面会敌视他们在城市里的生活和服事,另一方面也会被他们所吸引。彼得的意思是,信徒的好行为至少会使得某些异教徒归荣耀给神。
米罗斯拉夫·沃尔夫(Miroslav Volf)在他就《彼得前书》 所写的一篇文章“软区别”中表明,彼得所预见到的这种张力(受迫害与吸引人,传福音与服事人之间的张力),并不完全符合历史上基督与文化关系的任何模式。彼得认为福音总是非常令人讨厌,永远都不会被世界完全包容或接纳。这不像那种倡导文化转型的关系模式,也不像那些类似于基督教国家的政教合一的模式。一些福音派信徒和传统的基督徒希望看到一个本质上属基督教的文化,彼得的话对他们提出了警告。另一方面,还有一些模式则只强调传福音,对于基督信息是否能影响文化态度则非常悲观。对此,《彼得前书》 2:12以及耶稣在《马太福音》 5:16的话都预先指出,基督徒的信心与行为的某些方面在任何异教文化中都会具有高度的吸引力,将会影响人来赞美和荣耀神。

四、撒玛利亚城和地极

教会也是作为一个世界性且分散的会众团契存活于世,就像寄居的以色列人那样。在《使徒行传》 8章,我们看到神强制性地把基督徒从耶路撒冷赶散出去,结果却极大地推进了基督徒的宣教事工。他们立刻到了撒玛利亚城。这是一个犹太人会教导他们的孩子要鄙视的城,就像约拿鄙视尼尼微或犹太人鄙视巴比伦那样。然而,已经被福音改变了的基督徒,不像那个心不甘情不愿的先知,也不像寄居的以色列人,他们立刻在撒玛利亚展开了轰轰烈烈的城市宣教运动 (徒8:1以下)。
最后我们来看初期教会阶段。我们看到,神为救赎世人的宣教工作,不再以哪个特别的城市(如耶路撒冷或巴比伦)为中心,世上所有城市都至关重要。在《使徒行传》 17章,保罗往雅典去,那里是整个希腊—罗马世界的知识中心。在《使徒行传》 18章,他旅行到哥林多,那里是整个罗马帝国的商业中心之一。在《使徒行传》 19章,他来到以弗所,那里也许算是罗马世界的宗教中心,因为那里是很多异教崇拜,尤其是皇帝崇拜的轴心,仅这一座城里就有三座皇帝庙。到《使徒行传》 的结尾,保罗终于来到罗马,那里是帝国的权力首府,当时世界的军事和政治中心。约翰·斯托得(John Stott)总结说:“看起来保罗是经过深思熟虑而有意从一个战略中心城市转移到另一个战略重心城市,那就是他的策略。”保罗得着城市,也就得着了整个社会。他在写给歌罗西教会的书信中证实了这一点。在信中,保罗跟进吕吉斯谷诸城——老底嘉、希拉波立、歌罗西——的门徒 (西4:13—16) 。其实保罗本人从来没有去过那些地方,那些门徒很可能是通过以弗所教会的传道而归信的。把福音信息在中心城市铺展开来,你就得着了整个地区和整个社会。
城市事工之所以如此有效,其原因可以总结为以下几点:
(1)城市对赢得某一种文化至关重要。在乡村,你也许会赢得一两个律师归向基督,但要赢得整个法律界职业人士,你就必须进到那些拥有法律学校、法律刊物出版社等机构的城市里去。
(2)城市对赢得全球至关重要。在乡村,你只能赢得居住在那里的单个族群归向主,但要想一次把福音传到十个、二十个新的族群/语言中,你就必须到城市去。在那里,你可以借着一种地方通用语得着所有这些族群/语言的人。
(3)城市对赢得个人至关重要。我想说的是,城市是叫人躁动不安的地方。乡村和村庄的特点就是稳定,那里居民的生活方式更加一成不变。而城市因其多样性和高强度的生活,对新事物也更为开放 ——例如对福音!城里人到处被人——像自己的人以及不像自己的人——包围,而且流动性要大得多,因此,城里人对改变或归信的态度比其他任何一种居民都更为开放。无论他们是因何故搬到城市,一旦他们来到这里,生活的压力和多样性都会让哪怕最传统、最不友善的人也对福音敞开心门。

初期教会在很大程度上就是一次城市运动,在大多数乡村人还是异教徒的时候就赢得了罗马的城市人口归向基督。然而,正是因为基督信仰抓住了城市,它也最终抓住了整个社会,这向来都是一种必然。罗德尼·斯塔克(Rodney Stark)在《基督教的兴起》 中阐述了该观点:“城市里充满了无家可归者和穷困潦倒者,就此而言,基督信仰提供了仁爱与盼望;城市里充满了初来乍到者及异乡人,就此而言,基督信仰提供了人与人相连的直接基础;城市里充满了无依无靠的寡妇与孤儿,就此而言,基督教提供了全新的、更宽广的家庭之感;城市因种族暴力冲突而四分五裂,就此而言,基督信仰为建立社会和睦提供了新的基础。……但在多个世纪中,人类都在缺乏基督教神学或基督教社会体系的支撑中忍受着一次次灾难。所以我绝不是说古代世界的苦难导致了基督教的出现,我想要证明的是,基督信仰一旦出现,它在对付这些社会痼疾方面的优势很快就不证自明,并在最终的胜利中起到了主要作用,……[因为基督徒]带来的不仅仅是一场城市运动,而是一种新文化。”
基督徒宣教赢得了古希腊—罗马世界,因为它先赢得了城市。社会精英固然重要,但基督教会没有仅仅关注在他们身上。那时候跟现在一样,城市里充满了贫穷人,而城市基督徒对贫穷人的委身是有目共睹、引人注目的。基督徒一方面赢得社会精英,另一方面从内心深处与贫穷的人认同,从而借着城市改写了历史,也改变了文化。理查德·弗莱彻(Richard Fletcher)在《野蛮人的归信》 中表明,在公元100—1500年之间,也就是基督徒向欧洲宣教期间,也发生了同样的事情。

五、当今的城市宣教

        1、城市的重要性日益上升
        1950年,世界上只有纽约和伦敦这两个世界性城市的人口超过1000万。然而到今天,这样的城市已经有二十多个——其中十二个城市在最近二十年里才出现在排行榜上——并且还会出现更多。世界城市在经济与文化上变得越来越强大有力;城市是跨国公司以及国际经济、社会、技术交流的基地。技术/通讯的革命,意味着世界大城市的文化和价值观正被传递到全球不同语言、不同种族、不同民族和不同国家当中。比如:爱荷华州甚至墨西哥的孩子变得更像洛杉矶或纽约的年轻人,而不像本地的成人。未来世界的秩序将是一种全球性、多文化、以城市为中心的秩序。文化和生活是一个整体,世界城市在决定这一整体的航向上正变得越来越至关重要,甚至在世界上像欧洲和北美这样城市的规模并没有增长的地区也是如此。
世界城市之所以对宣教如此重要,还有第二方面的原因。迅速发展的城市中有成千上万的新移民,这些人对待福音的态度比他们进入城市之前要更为敞开。首先,他们从传统环境中被连根拔起以后,对新观念和改变一般都更开放。其次,他们极其需要帮助和支持来面对城市生活中道德、经济、情感和属灵方面的压力。一方面,从前在农村的亲戚关系和人际网络变得微弱或缺失,而通常在发展中国家,“政府所提供的服务里并没有什么可以依靠的东西”;另一方面,教会则提供了可以帮助他们的共同体,一个新的属灵家庭,还有使人得自由的福音信息。“任何群体和个人,只要能满足新的城市人口的这些需要,只要能立刻喂养他们的身体,滋养他们的灵魂,就有大量的果子在前面等着他们去摘。”
        2、教会需要处境化
        然而,城市宣教面临一个巨大障碍,这障碍不是在城市自身之内,也不是在城市居民中间,而是存在于教会内部。绝大多数福音派教会和教会领袖的观点通常与城市无关,甚至是反城市的。很多事工方法都是在城市外面打造出来,然后简单地输入到城市,而很少考虑到这种方法其实在城市居民与福音信息之间竖起了不必要的障碍。这样的传道人如果进入城市发展事工,会发现传福音很困难,很难赢得城市人归向主。此外,他们也会发现很难预备基督徒在一个多元化、世俗化、文化蕴含丰富的环境中生活。正如圣经需要翻译成读者的本地语言,同样,福音也需要以城市居民能够明白的方式体现和传播出来。对于城市来说一个处境化和本土化的教会有哪些特征呢?
从事城市事工者都知道,不同种族或民族、不同社会和经济阶层之间存在着明显的文化差异,然而所生活的地方更具同质性(或者在文化上比大城市更具同质性)的人群,往往看不到他们的许多看法、习惯只不过是他们那个种族或阶层所特有的。总之,城市教会的领袖要想有效地开展事工,就必须接受更多的教育,了解不同族群、阶层、种族及持不同信仰的人们的看法和情感。城市人都知道,两个不同族群的人往往使用同样的词,表达的意思却大相径庭。所以,他们若要谈论不同族群在看法上会迥异的问题时,就会非常谨慎和小心。
其次,信徒需要明白如何在参与艺术、戏剧、商业、金融、学术知识以及政府和公共政策领域的活动的同时,在教会的大墙之外持守他们的信仰。但传统的福音事工在这一点上往往帮不上信徒什么忙。倘若远离大城市,倒是比较可能生活在隔绝的小天地里,参加一些大都在晚上或周末举行的门徒训练活动。但在城市里就行不通,城市人毕生大部分时间都在职场上奔忙或处于长时间的工作中。
第三,绝大多数福音派教会在其所处的整体文化中属于中产阶级,这个阶层的人重视隐私、安全、同类相处,看重情感生活、空间、秩序和控制。相比之下,城市里却充满了那种讽刺挖苦、急躁不安和喜欢多样性的人,这些人更能容忍模糊不清和混乱无序。如果教会牧者非但不能在城市文化中起作用,反而在城市中又弄出一种与城市格格不入的“宣教士混合体”,他们就会发现他们无法向外影响人,无法领人归主,也无法把周围的人纳入他们的邻舍之中。
第四,非城市教会通常处在功能运行良好的社区环境中,也就是社会结构稳定或至少完整的地方。然而,城市环境远比其他环境复杂。因此,从事城市事工者若想工作有果效,就要学习如何分析这些环境。此外,城市教会诠释他们所处的环境时,不只是为了确定传福音的目标群体,尽管这的确是他们的目的之一。他们还要设法使环境变得更健康、更安全,成为更人性化而且适合居住的地方。这正是本着《耶利米书》 29章的精神,为城市谋福利。
传统的自由派教会往往单从社会运动的角度来看待宣教,他们的目标是使城市成为更公义、更人性化的社会,其方式是努力追求经济和社会层面的公义以及共同利益。这只对了一部分。传统的保守派教会则往往单从教会增长的角度来看待宣教,他们的目标是使城市里上帝的教会成长并增加,其方式是使归信者的数量增长,从而使教会的能力也增长。这也只对了一部分。上述两方面必须结合起来,因为任取其一的结果必然都是萎缩。一方面,如果没有新信徒的持续流入,以及他们因经历到新生的恩典而改变且得到能力,教会就无法真正服事所在的城市;另一方面,如果教会里充满了那类忽视或敌视邻舍共同利益的人,教会的增长也会戛然而止。一个教会如果只对信主家庭的人“行善”,而不是对“众人”“行善”(加6:10),就会(理所当然!)被看作种族或宗派分子。不信的人如果没有“看到你们的好行为”,就不会归“荣耀给神”,至少不会将神所当得的荣耀归给他。讽刺的是,如果城市教会把精力全部投入到传福音当中,却无人透过服事去满足城市的需要,那么,传福音的效果就会差很多。经历恩典必然导致倾倒生命,用行动去服事贫乏人(赛1:10—18, 58:1—10;雅2:14—17)。神告诉以色列人,他们应当透过服事去满足那些贫穷的“寄居者”——可能是非信徒的外邦人——的需要,因为他们也曾在埃及寄居,而神拯救了他们(申10:19)。每一次经历恩典,都应当使我们特别地爱我们那些贫穷却还未归信的邻舍。
从圣经上来看,人若借着别人传福音而经历了得救的恩典,就会受感动而把自己的财富全部拿出来与人分享,帮助那些贫穷的人。如果这世界看到这样的分享,看到“内中没有一个缺乏的”(徒4:34),教会见证福音时就会更加有力(徒4:33)。因此,行公义和传恩典是相辅相成的,在基督徒个人经历中是如此,在城市教会的服事与果效上也是如此。

        3、赢得城市需要运动
        要想赢得整个城市,只有几个有影响力的教会,甚或突然冒出一股复兴的能量或大量新的归信者,都是远远不够的。要想用福音改变城市,需要一场自我持续、能自然增长、以教会倍增为核心的事工和网络结构的运动。
那是什么样的呢?基督徒以服事的姿态生活在城市中。新的企业、非盈利性机构或多或少更新了他们文化中的某些方面。信徒把信仰与工作融合为一体,使每一份职业都成了国度的活动。校园事工和其他福音机构有机地产生新的基督徒领袖,他们留在城市,进入各教会和网络结构中。人们运用他们的能力、财富和影响力,为处在社会边缘的其他人谋益处、推动事工及建立新教会。教会和个体基督徒支持并且投身于艺术。让我们来逐一探讨。
(1)新兴教会是这些福音生态系统的核心。新兴教会为基督徒团体和网络提供属灵的氧气,这些基督徒几十年来从事着沉重的更新和救赎城市的“举重”工作。新兴教会是门徒训练和信徒倍增的主要集结地,也是带动所有事工的财务动力。因此,这个生态系统是大量新兴教会的集合。这些教会必须以福音为中心;以城市为本;注重宣教/传福音;平衡发展,不断成长;以多样化的形式自我复制;跨传统、跨种族/阶层。这就是福音生态系统最基本的核心。
(2)该生态系统也培养能得着特殊人群的传福音网络和系统。校园事工作为培养新领袖的引擎,具有特别的重要性;除此之外,非常有效的针对特殊人群的其他福音机构常常也是必要的,可以分别得着精英阶层、穷人、穆斯林、印度教徒以及其他特殊文化/宗教群体。
(3)专业领域(例如商业、政府、学术、艺术和媒体等领域)内部的文化领袖所组成的网络和组织也是这个福音生态系统的组成部分。至关重要的是,这些人必须活跃于教会,教会则精心训练他们,帮助他们学习如何应对公共生活。这些领袖还须在各自的领域内部彼此连接和彼此支持,催生新的文化机构和思想学派。
(4)由基督徒成立和发起、为城市的平安尤其是穷人的平安效力的机构和创启事工,也是该生态系统的标志。必须培育成百上千个新的非盈利和盈利性的公司,来服事每一个社区、每一组需要的人群。此外还有联合协作的教会联盟与教会机构,它们要服事基督徒家庭和个人,从长远角度支持他们在城市里的生活(例如学校、神学院以及其他能够帮助跨代基督徒、使他们能够维持城市生活的机构)。
(5)除此之外,这种生态系统还有交叠式的城市领袖关系网。具有影响力且拥有资源的教会运动领袖、神学家/教师、机构带领人以及文化领袖和活动资助人彼此认识,并为整个城市提供异象和方向。

六、临界点

孤立的事件或个体机构如果达到一个“临界点”,就会形成一场不断成长、自我持续的运动。
福音运动的临界点。当福音生态系统中的各个要素各就其位,并且多数教会都拥有自己的活力、带领者和思维定式,可以使教会在建立五到六年之内就另植一个新堂时,教会植堂活动就成了一场运动。一旦达到这个临界点,一场自我持续的运动就爆发了。运动会自然而然产生足够的新信徒、领袖、会众和牧者,使运动继续成长,而不需要什么单独的运动指挥——控制中心。城市中的基督身体能够在财政方面自足,培养自己的领袖,进行自己的培训;总有足够数量有冲击力的领袖兴起;每隔七到十年,基督徒和教会的数量就会翻番。那么,一个城市必须拥有多少间教会,才能让人看到这种情景的出现呢?要对每个城市和每一种文化背景给出具体的数字是不可能的,但总之,这个生态系统中的诸要素必须各就其位并且足够壮大。
城市临界点。使福音运动达到临界点是我们的重要目标,但另外一个临界点也不容忽视。当一个福音运动达到临界点时,这个生态系统就可能培育基督的身体达到一个点,以至于整个城市也达到其临界点。当这时,城市里被福音塑造的基督徒数量将会激增,以至于基督徒对城市市民和社会生活——以及对文化本身——的影响力变得有目共睹,不容否认。举个例子,如果一种新的居民类型(富人、穷人或文化上与其他人有差异的人)所占人口不到总人口的5%,社区环境基本上会保持不变。而有些监狱事工的牧师报告说,如果有超过10%的犯人成为基督徒,就会改变监狱的集体文化。囚犯之间的关系,囚犯与看守之间的关系都会改变——一切都改变了。同样,当新的居民类型所占数量达到5%—20%之间时,社区的风气就会随这部分群体的文化发生转变。在纽约,有些群体对人们的生活方式影响很明显,因为他们的人数至少占总人口的5%到15%,而这些人在公众生活中很活跃。
城市福音运动有多大可能成长得如此壮大,从而达到“改变城市的临界点”,使得福音开始对城市生活及其所生发的文化产生看得见的影响呢?我们知道,借着神的恩典,这可以发生,历史已经让我们看到了先例。然而,只有很少的基督徒领袖,就像约翰·卫斯理,会活着看见他们所发起的运动成长到如此大有成效的水平。所以,城市牧者应当把这作为奋斗目标,并为此献上自己的一生,但不要指望在有生之年看到目标实现。这就是盼望与忍耐之间的正确平衡,我们若想看到我们的城市成为蒙爱的城,并且被得着而归给基督,就需要努力活在这种盼望与忍耐的平衡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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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蒂莫西·凯勒是美国救赎主教会的牧师。本文是他为2010年第三届洛桑会议撰写的论文。

《洛桑信约》讲解节选1 文/约翰·斯托得 孙毅 译

神赋予每个政府的责任是维护和平、公正与自由,使教会可以顺服神、服事主基督、不受干涉地宣扬福音。所以我们要为国家的领袖们祈祷,并且呼吁他们根据神的旨意和《世界人权宣言》 的声明确保思想与良知的自由,以及实践和传扬宗教信仰的自由。我们也深切地关注那些遭受不公正囚禁的人,尤其是那些因着为耶稣作见证而受苦的人。我们承诺,要为他们的自由而祈祷并付出努力;同时,我们也不因他们遭迫害而胆怯。求神帮助我们,使我们不管会付上多大的代价,都要反对不公正的事,并且忠于福音。我们也不可忘记耶稣的警告:逼迫是不可避免的(提前2:1—4;徒4:19,5:29;西3:24;来13:1—3;路4:18;加5:11,6:12;太5:10—12;约15:18—21)。
—— 《洛桑信约》 十三节:自由与逼迫

魔鬼不满足于将罪与过犯带到教会中来达到他的企图,他还会从外部攻击神的教会,或者是通过身体逼迫的方式,或者是通过设立限制性条例的方式,来阻止教会的事工。因此,《洛桑信约》 的十三节:自由与逼迫,勇敢地抓住了非常棘手的教会与国家的关系问题。它表明,其中的每一方都对另一方负有责任;在援引《提摩太前书》 2:1—4的基础上,这节阐明了双方的责任。
对政府一方,神赋予它的责任是维护和平、公正与自由,好“使我们可以敬虔、端正、平安无事地度日”(2节)。在这样的条件下,使教会可以顺服神、服事主基督(西3:24:“你们所侍奉的乃是主基督。”没有一个已经认耶稣是主的基督徒会同时宣称:凯撒是主;参见可12:17),不受干涉地宣扬福音(隐含在3、4节中,参见,徒4:19;5:29)。
教会同样对政府负有责任,特别在于我们要为国家的领袖们祈祷(1、2节)。不管在什么情况下,教会不可停止这样的祷告。并且,她还负有一个责任,就是尽其可能地成为所在国家的良知,提醒他们的领导人,其所拥有的角色是来自神的。因此,我们不只是为了我们的领导人去呼求神,我们也当呼吁我们的领导人,呼吁他们确保思想与良知的自由,以及实践和传扬宗教信仰的自由。这些自由已经被写在《世界人权宣言》 中,并被联合国大会于1948年12月明确接受,当时只有八票弃权。
在这个《世界人权宣言》 中,第18款这样写道:“每个人都拥有思想、良心、及宗教自由的权利。这个权利包括他可以改变其宗教或信仰的自由;以及如下的自由,即或以个人或在群体中,或公开或私下,通过教导、实践、敬拜或仪式来表达其宗教信仰的自由。”
更重要的是,保证这些自由乃是符合神的旨意,因为神设立政府,就是为了惩治罪犯,而褒奖善良的公民;既不限定合法的自由,也不会欺压无辜之人(罗13:1节以下)。
在分别描述了教会与国家相互的责任后,这节转向了对逼迫所造成后果的关注。我们也深切地关注那些遭受不公正囚禁的人。我们不把他们称为“良心犯”,因为某些人的良心还是太扭曲以致不能够成为可靠的引导。我们在这里所关注的不如说是这样一些专制的牺牲品,他们既没有做什么坏事也没有带来任何的损害,而只是因为表达自己的意见,或是行了在上述自由范围中的某些行为,而被不公正地囚禁。在这些人中,我们所关心的尤其是那些因着为耶稣作见证而受苦的人(启1:9)。我们已经被命令不只是要纪念他们,甚至是“好像与他们同受捆绑”(来13:3)。这里单是同情还不够,我们承诺,要为他们的自由而祈祷并付出努力(参见路4:18)。
还有一件事必须要提到,那就是我们也不因他们遭迫害而胆怯。逼迫者总会以为,他们能够运用暴力来达成他们的意愿,来摧毁教会。但他们从来没有成功过,并且永远也不会成功。尽管我们知道人是脆弱的,但我们可以求神帮助我们,使我们不管会付上多大的代价,都要反对不公正的事,并且忠于福音。确实,对于我们中的大多数人来说,我们还没有付过什么代价,但我们要认识到暴政出现的可能性,认识到逼迫在当下尚为自由的国家中出现的可能性,因为我们也不可忘记耶稣的警告:逼迫是不可避免的(参见太5:10—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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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摘自约翰·斯托得著,《洛桑信约——讲解与注释》 ,ed. by John Stott, Making Christ Known, Grand Rapids, William B. Eerdmans Publishing Company. 1996。

2010年冬季号卷首语

第三届世界洛桑宣教大会已经告一段落,但本次大会对于中国教会的影响却会长远持续。虽然中国教会的参会者没有能够整体赴开普敦参会,但我们相信,中国教会却以未能“到场”的方式参与了这次洛桑大会;以缺席的方式“在场”于整个开普敦会议。虽然一些参会者只走到了机场,离开普敦还有千山万水,但在基督里,我们已经与世界其他基督的教会、与所有从世界各地去的弟兄姊妹相连在一起。
当然,这次中国教会的参会者未能赴会,相信也有神的许可。在他奥秘的旨意中,有许多需要我们去寻求和反省的地方。中国参会者本想把这次大会当作是中国教会在世界教会面前展现自己的一个机会,但现在,事实显露出中国教会还是一个非常年轻的教会,在作为一个整体的教会走向世界宣教的路途上,还有很多功课需要学习。
这次中国教会已经在学习的一个功课就是不同类型家庭教会之间的彼此接纳、支持与连接。借着这次洛桑大会的筹备、代表的推选,各地区的传统型教会、团队型教会、城市新兴教会及专业团体在耶稣基督这位教会元首里,在要同心回应世界教会借宣教士带给中国教会无数恩典这个心愿上,在要合意将福音传向地极的大使命中,走到了一起,一同见证了本次大会所要寻求的在基督里的合一:“有基督耶稣自己为房角石,各(或作“全”)房靠他联络得合式,渐渐成为主的圣殿。”(弗2:20—21)
但中国参会者被阻也将中国教会一个长久以来让人心痛的分裂再次显明出来。六十年过去,不少人以为这个分裂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淹没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这次事件却让我们看到,作为基督耶稣的教会,若不是“被建立在使徒与先知的根基上,有基督耶稣自己为房角石”,不管时间过去多久,各房都无法联络得合式。造成中国教会分裂的,既不是本次国际洛桑大会组委会,也不是这些被阻的中国参会代表,而是那干涉中国信徒宗教信仰自由的公权力,以及依附并效忠这种公权力的“三自”组织。六十年来,正是这种非教会性的官方行业组织像一个插入中国教会的楔子一样造成了中国教会的分裂。这个非教会行业组织不仅使“三自”下的地方堂会失去法人地位,掳去其自治与自传的权柄,占有其自养的教会资产,同时也意图如此地控制整个家庭教会,从而作为中国教会的代表,使中国教会不是连于元首基督,而是连于拥有世俗公权力的凯撒。
愿神怜悯中国教会。我们不知道中国教会的这种分裂何时才会结束,但我们知道,只要连于元首基督,认识神的儿子,中国教会必得以长大成人,满有基督长成的身量。我们相信,有一天中国教会必以其长成的身量出现在世界教会面前,在“整全的教会把整全的福音传向整个的世界”这个大的使命中承担她当承担的责任。
本期主题是“洛桑事件”。我们知道,反思洛桑事件对中国教会的长远影响还需要时间,但我们相信,把现在所经历的真实情况记录下来正是这种反思的良好开始。但愿中国教会在经历洛桑事件后有更好的成长。

2010年秋季号——建堂专刊

“除了我以外,你不可有别的神。”(出20:3)旧约十诫中的第一诫就明确地告诉与神立约的百姓,除了这一位与百姓立约的独一真神之外,百姓不可有别的神。在新约中,主耶稣把这种独一性以更为直观的话语表达出来:“人到我这里来,若不爱我胜过爱自己的父母、妻子、儿女、弟兄、姐妹和自己的性命,就不能作我的门徒。”(路14:26)不可有别的神就意味着,作为基督的门徒,我们不能够爱世上的任何事物,包括家人、朋友、财物、党派以及国家,甚于爱我们的主。他永远是第一位的,否则我们就不配作他的门徒;因为,这是我们得着永生的唯一途径:“认识你独一的真神,并且认识你所差来的耶稣基督,这就是永生。”(约17:3)

卷首语

2010年秋季号卷首语

真理讲台

第一诫释义/汤姆·华森 汪咏梅 译
米该雅惹着谁了?/宋军

教会建造

北京守望教会建堂大事记
附:
1、北京守望教会建堂动员报告
2、产权代表人声明
3、对建堂的主要疑问及回应
4、建堂奉献原则
5、北京守望教会建堂代祷书
守望教会牧师建堂访谈/本刊编辑部
我们渡到那边去吧!/天明
守望教会2009建堂纪事/刘官
这是一场属灵的争战/双燕
唐崇荣牧师建堂访谈录/本刊编辑部

神学思考

看得见的山上之城:会堂之于国度的意义/王怡
我们为何不加入“三自”爱国会?/孙毅
挣扎在上帝与凯撒之间——战时体制下的日本基督教会/宋军
对“基督徒的自由”一文的回应/孙毅
圣殿/新恩
建堂:怎能忘记弟兄姊妹?——从社会学等角度看守望教会建堂/Jerry

灵性操练

红色殉道与白色殉道/游冠辉
看见建堂的世界/ 许宏

敬虔生活

山上的城/李红
咫尺天涯/曾淼
在神没有难成的事/连枫
建堂日记摘抄/snow
让主的心喜乐满足/沈颖

读书沙龙

安全的道路上没有平安——读《力阻狂轮——朋霍费尔传》/小雪
北京基督徒会堂建堂始末/王明道
七泉湖教会建堂工作的见证/李道生

艺术广角

今天白天有雪/书拉密
我是谁?/朋霍费尔

洛桑会议

2010 年第三届洛桑会议简介
加略山的爱/老海

封三

庞德《诗章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