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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她的故事

文/阎作涌

他感叹,这相聚之顺利全然超乎他想象,她也深感意外,从未想过这戏剧化的场景竟然能在自己身上发生。然而回想这过往的点点滴滴,原来都是为了今日之重逢,造物者在暗暗地预备着这一切,只是身在其中的他们却浑然不知。

他,那年10岁,从小父母离异,随父亲生活,8岁时父亲意外离世,便跟随爷爷奶奶在乡下居住,爷爷奶奶身体状况不佳,家境也不太宽裕,但学习成绩一直很好,没心没肺的顽童也不知什么是烦恼。

她,那年27岁,居住在城里,航空公司的一名空乘人员,正是花样的年华。

这看似不太可能产生任何交集的两个人,就在那年春末夏初之时,因着当地希望工程和航空公司共同组织的一次一帮一结对子的活动中相遇了。当时是十几个阿姨在孩子中挑选她们中意的,并提供学业资助。她呢,偏偏就选择了他,后来他问她原因,她说,也说不上为什么,就觉得长得相像,也看着这孩子的笑容最开怀。

那是1996年。

那一年的儿童节,这些阿姨带着自己所帮助的小孩走出乡村,到城里玩了两天。带他们吃了人生中第一顿KFC,游览了栈桥,到海豚馆观看了海豚的表演,还带他们去商场买了新衣服,为的是让他们享受一下城里的孩子正在享受的。她对他关怀备至,一路上不停地跟他说这说那,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他那时虽然年少,言语不多,但她的关怀已让他铭记在心,她温暖的笑容总让他难忘。

(照片一 摄于1996.6.1肯德基门口)

活动结束以后,他们就又回到各自的生活当中去了,日子像以前一样平凡而简单,但心底却多了一份牵挂,人生也似乎打开了一扇窗户。那个时候通讯并不发达,他和她只是通过书信联络,但也并不频繁。孩童的玩心总是很重,所以写信的事情就渐渐忘却。而她呢,工作也是忙忙碌碌,后来又离开了航空公司到国外读书,自此,他们就失去了联系。到了第二年春天的时候,他忽然想起她说过今年还会把他接过去玩,这时候他才发现,居然一年都没有她的消息了,也不知道怎么去联系她,虽然很失落,但因为年纪太小,也不知该怎么办。

后来的时光,他们的人生都有了新的轨迹。

他,小学最后一年回到母亲身边,就到城里读中学,之后又到外地读大学,学业似乎还算是顺利。但因为跟家人关系很不好,而且成长过程中又遭遇了几次至亲的相继离世,这种伤痛和苦难变成一种梦魇,总是缠绕着他。因此,他有比较严重的抑郁症,从初二那年就开始自杀过,前前后后总共五次,家人都不知道,而且没有去过医院救治,却每次都幸运地活了下来,身体竟然恢复如初,可谓是一个奇迹。大学开学报到的时候,他自己背着沉重的行囊踏上了行程,从未自己出过远门的他倔强地没让任何人送,行囊中带着一本圣经,还有他和她的两张合影。大二那年,他走进了教会,受洗归主。毕业后,在当地工作了半年后就去了北京,在那里,他认识了更多新的朋友,在一个成熟的教会中成长。就这样,直到2012年的年末,他的母亲又突发重病而过世。这是最后一位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离世,眼泪还未擦干,他就开始独自面对着各种纷繁的事情,处理着善后的事宜,与以前不同的是,苦难不再是梦魇,信仰的力量帮助他胜过了这一切。2013年的夏天,他在百般不舍中终于做了决定,回到了他的故乡——青岛。

她,在国外读完书后,却并没有像其他人一样选择移民,而是坚定地回到了青岛。之后,就开始了自己的创业之路,期间又去北京进修了一段时间,生活总体而言,忙碌却美好。

文字虽不过寥寥数百字,时间至此却已经走过了十七个年头。在这十七年里,他们偶尔会翻看以前的照片,也常常会想起对方,却没有彼此的任何消息,甚至都不知道今生是否还能再见到。同时,恰巧的是,他这些年游走于青岛、天津、济南、北京这几个城市之间,而她,足迹也正好辗转于这几个城市,然而却从未有相遇的契机。

十月的某天,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他前几天刚刚翻看过以前的旧照片,去菜市场买菜的路上,忽然一个念头出现:“要不要试着找找她?”其实这个念头已经不止一次地出现在他脑海里了,只是那会因为各样的事情就暂时搁置了,如今这个念头是如此之强烈,已然不可抗拒了。买完菜回来以后,他立即上网发了一条寻人的微博,配图便是当年随身携带的两张旧照片。等待消息的期间,电视台和报社都与他联系过,想要报导此事,却都被他婉言谢绝了,因他不想过多打扰她的生活,想再等等看。几个小时后,她以前的同事发来讯息,已经联系到了阿姨,她还记得他,但她目前在外出差,回来后才能和他联络。到此时为止,微博转发量不过才区区三十几人。这幸运竟然来得如此突然,让他半天回不过神来,他高兴得跟好几个朋友分享了此事,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等待的过程,充满着急迫和期待。他也默默地为此事而祷告,盼望能够早日相见。

2013年11月9日,他收到她发来的短信:“作勇(记得当初用此名,不知记忆是否有误),你好!我是HL阿姨。未曾想二十年前的相遇,竟还有缘再聚,只遗憾当年我做的太少太少,非常抱歉!这些年你是否一切安好?肯德基老爷爷身边牵着的你,想必一定已是帅气的大小伙儿了,哈哈。”

这个短信足足让他等了近二十年,这些年他一直期待能找到她,可那个时候心虽然向往却无从入手,直到这两年微博兴起。

这之后的事情便顺理成章地进行着。2013年11月11日,一个晴朗的冬日,他和她终于相见了。她不顾天气的寒冷,特意穿了当年的那身衣服,而且是刚刚让家人从老家寄过来的,之前是她姐姐帮忙收拾她的旧衣服,其他的旧衣物都已捐赠或是送人了,也不知什么原因,唯独留了这一身。当年她穿的那双鞋,后来穿破了,可奇怪的是,一向不买相同鞋子的她,单单又买了一双一模一样的鞋。而他呢,其他的老照片大多都已不知所踪,唯独只有这两张照片,不管走到哪里,一直带在身边。他感叹,这相聚之顺利全然超乎他想象,她也深感意外,从未想过这戏剧化的场景竟然能在自己身上发生。然而回想这过往的点点滴滴,原来都是为了今日之重逢,造物者在暗暗地预备着这一切,只是身在其中的他们却浑然不知。恰如《约伯记》所说:“我知道你万事都能做,你的旨意不能拦阻。谁用无知的言语使你的旨意隐藏呢?我所说的是我不明白的;这些事太奇妙是我不知道的。”

如果说,当初的相遇也只是幸运,那今日的重逢,却已然是一个神迹。

(照片二 摄于2013.11.11 咖啡馆)

那一年,初相遇,她,27岁。这一年,再重逢,他,恰好也是27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