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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守望有关的那些日子/孙欣慰

面对国家机器,个人看似软弱无助,但耶稣基督是万物的主宰,他比一切都大,他是我的主,他必保守我。

2004年,我在读研究生一年级,第一次去本地的一个教会,在那里认识了一位年长一些的姊妹,她是大学老师,在那个教会多数弟兄姐妹当中像是一位可亲的姐姐,教会里很多人都是她介绍来的。她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气质,我们都特别喜欢她。后来知道,她是北京守望教会的,暂时在哈尔滨教书,她叫张鹤。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守望教会”这个名字。

    当时我的女朋友已经在北京工作。研究生的课不多,我就一个多月去一次北京,只要在北京,我就去守望教会主日聚会。当时是在孙毅老师带领的人民大学团契里,每一次聚会我都被带着真理亮光和能力的讲道所震撼,常常听得如痴如醉,,只觉得一个小时很快就过去。我当时想,如果每周都能参加这样的聚会,听这样精彩的讲道该多么幸福!                           

 初识守望

2006年圣诞节,同学们都在疯狂忙着毕业论文,疯狂投简历参加招聘会找工作。我参加完教会的圣诞活动,回到学校,班长对我说:“大卫,明天你去系里找一下老师,老师调查班里谁是基督徒,我把你报上去了。估计是圣诞节要发礼物。”第二天我去系里的时候,等待我的可不是圣诞礼物,辅导员发现我是基督徒后,非常生气,不许我以后参加教会活动。接下来老师和学院副书记对我轮流训话,大意是学校尊重信仰,但基督信仰和党员的身份有冲突,也给学院带来麻烦,“坚持信仰对你以后没有好处,很难在北京找到工作,以后人生道路会受到很大影响。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还坚持要去教会,明天你来见学院书记。”

回来后,我有点害怕,不知道接下来会遭遇什么。周围同学和辅导员也都不断劝我:“只要你说一句以后不去教会了,他们就不会管你了,你再去也没关系,其实学校就要一个态度。”虽然害怕,但我心里清楚,肯定不能否认我的信仰,更不能说谎骗学校。我就给张鹤和守望的孙毅老师打电话,问他们我该怎么办。他们都鼓励我不要害怕。孙毅老师说,表面上看是你一个人面对老师和学校,面对一个强大的组织;但实际上,你的背后有支持你的弟兄姐妹,有支持你的家人,更有掌管一切的神,“我们的神比谁都大。不要害怕,只要诚实的面对。”第二天,我祷告着进入院党委书记办公室和他说明情况,表明我不是对抗学校,更是热爱我们的国家,但如果基督信仰和党员身份非要做一个选择的话,我一定会选择我的信仰,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愿意交退党申请书。书记看到我的坚决很惊讶,说你先回去吧。

第二天,我接到学院的通知,我的毕业论文需要在校外盲审。学院七十多研究生只有两个需要盲审的。我的导师知道这个消息后很紧张,要我暂时别出去找工作,先把论文好好写完,否则恐怕不能顺利毕业。

知道这个消息后,同学都用异样的眼神看着我,好像我成了异类,信耶稣信疯了。同学们都陆续找到了工作,我一直在学校做论文。寒假过了很多天,几乎所有人都回家过年了,空空的楼道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我打电话给妈妈说:“妈,如果因为这样的事情我不能毕业,不能拿到硕士学位,这几年我白读了,你会接受吗?”妈妈鼓励我说:“儿子,妈能接受。你做得对,妈为你高兴。”我每天跪下来向神祷告,求神帮助我,也相信只有神能帮助我,那时候我第一次感同身受地体会了大卫在诗篇里那些痛苦呼求。

感谢神!后来我的论文顺利通过,在北京虽经历波折,但最终找到了一份满意的工作。守望牧者和张鹤姐的鼓励,让我在应当坚守的立场上没有退后,才有机会真实地经历神。我看到,当我愿意放下自己跟随祂的时候,祂保守我的路并不让我踩空,祂是信实的!

扎根守望

2007年初,我基本上就开始稳定在守望聚会了。那时聚会地点开始改在华杰大厦,让我痴迷的除了主日讲道之外,还有守望的诗班。每次聚会敬拜诵读诗歌之后,都会有诗班的献唱,守望诗班赞美的声音如此美好!在那片鸽群般回旋着穿透心灵的声音里,我不知多少次感动得落泪。原来教会也可以不用总强调“不迟到”的纪律,大家都自动自觉地尽量赶着早点到才可以坐在主堂,更近距离地听诗班唱诗,看牧师讲道。

然而,慢慢地发现守望聚会给我的惊喜可远不只这些。

2007年5月份,我被介绍到当时的“国贸小组”(甘露园小组的前身),由杨宪法弟兄带领。宪法是一个特别爱笑的弟兄,也是之后一直影响我和帮助我的,在守望我最亲近的弟兄之一。小组里多数都是单身的弟兄姐妹,宪法弟兄是已婚有宝宝的老大哥,很有成熟亲和的老大哥样子。组员的关系也像亲人一样融洽,我们一起查经,一起团契,一起吃饭,一起唱歌,谁涨工资了要请全小组一起吃饭。很快我就融入小组,爱上了小组。2008年教会大力推进牧养小组制度,小组人数越来越多,于是原来的小组拆分成两个小组,我也开放家庭,和宪法弟兄各带一个小组:甘露一组和甘露二组。拆分并没有影响小组的热度。弟兄姐妹们切实地彼此相爱,生命中和生活中有着非常亲密的连接,我们每周都盼着小组,每次小组都要使劲儿控制时间,因为大家总有说不完的话。后来牧师说我们是教会牧养小组拆分最成功的范例之一。

在守望,我自觉有两个时期在认识真理方面有较大长进:一是参加天明牧师带领的门徒训练课程,大概有半年的时间;一是参加守望教会第二期圣经学校课程,大概有一年的时间。无论是门徒训练还是圣经学校,上课基本上占用周六全天的时间,纪律要求也很严格,不能轻易请假,还有作业,但仍然有很多弟兄姐妹愿意报名参加课程,甚至能否报名成功要参加牧长的面试。经过面试筛选,最终成功报名圣经学校课程的只有20人。一年的学习虽然辛苦,但真的很快乐。让我们的生命有更新的不仅仅是这两门课程学到的知识,还有课上弟兄姐妹美好的交通,课下亲近的关系和牧者们丰盛的生命。如今回头一看,我们那一期门徒训练班有一人现在全职读神学,那一期圣经学校班有两人现在全职读神学。

守望教会的最高治理团队是教会的治理委员会,由牧师和长老组成,此外还有教会传道和执事,基本所有带领职分都是由弟兄担任。守望牧者们风格各不相同,但他们都是弟兄姐妹所深爱的,都有温厚深沉的牧者心肠,真实地是全教会的头羊和榜样。我从他们得以具体理解什么是“牧养”,是扎实的真理根基,深刻风趣的讲道,丰盛谦卑的生命,为弟兄姊妹甘心的付出,为耶稣基督全然的摆上。我们愿意和他们分享喜悦和悲伤,刚强与软弱,愿意在他们面前成为小羊,被管教,被爱护。教会有一千多会众,每一位牧者在自己的职分上服侍,又尽力个别牧养需要的弟兄姐妹,非常的辛苦。
小白牧师是我们的牧区长,平时和师母生活非常节俭,出行都是公交车。他每三周来参加一次我们的小组查经,小组结束时间很晚,不方便坐公交,但他每次都陪我们到最后,然后打车去地铁站赶末班地铁,深夜才能到家。
弟兄姐妹们有难处的时候,经常舍不得找教会带领人天明牧师辅导,因为他实在太忙了,我们都心疼他。天明牧师主日经常三堂讲道,晚上还要带小组,中间稍有“休息”时间,往往也是一个接一个的陪谈。我一直奇怪的是,不管多忙多累,天明牧师脸上总是带着笑,那笑容如兄长,像父亲,带着仿佛可以融化一切敌意和抵触的温度。甚至有时我带着问题和难处,看到天明牧师的时候,不用说话,愁烦在心里就消化了。记得在我个人生命最痛苦的时候,恰逢教会建堂和各样事工开展的艰难时分,教会内外许多事务都需要天明牧师来处理,他压力应该非常大,但他几次从西三环外,转好几趟公交地铁到我所住的东四环外,来回将近四个小时,特意来安慰我帮助我。我心里实在过意不去,但天明牧师说:“神看重我们每个人的生命,如果能帮助和拯救生命,放弃教会事工也是值得的。”我感动难言。
 教会各样事工或发生各样事情,不管是美好的见证还是软弱和失败,治理委员会都会很快把事实向全体会众公开,这使会众有很强的归属感,也堵住了魔鬼撒旦攻击我们的破口。一个教会的风格的确和教会带领团队的风格密切相关,守望牧者们表现出的刚强、圣洁、柔和谦卑不断地影响着我们。有一件事情对我影响很大,天明牧师在一次讲道中提及,多年前教会找聚会的场所,费尽各种周折却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房子,最后好不容易找到一家价位和位置都很合适的房子,但房东却说刚刚有人看了房子,很中意,要定下来,但还没有交定金签合同。牧师讲到这里的时候,我心想,赶紧抢先交定金把合同签掉啊!要是错过就更难找了。没想到天明牧师回答房东说:“没关系,你让那个人先决定,如果他不定,我们再定。我们是基督徒,我们尊重次序。”牧师的信心和诚实让我深受触动。这件事情也一直影响着我,提醒我努力做一个诚实和尊重别人的人,哪怕要付出代价。

在雪中,在户外

因为种种原因,多年来教会聚会一直受到警察的“关注”,有时会有冲击。每一次面对冲击,教会所有牧者都会站到最前面,温和但不妥协地表达信仰立场。从牧者们坚定的眼神,智慧的话语,我们也看到了神超然的保守,软弱的小羊也逐渐刚强起来,慢慢有了争战的力量。

2008年5月11日,我们正在主日礼拜的时候,三十多名警察及国保冲进会场阻止聚会,弟兄姊妹虽然很害怕,但是感谢主,看到所有牧者弟兄们站在了最前面,在警察干扰和录像中完成主日聚会。但警察会后登记了每个人的身份证及工作单位,并警告大家下个主日绝对不允许继续主日敬拜。随后教会发出通知,定在当周的礼拜三,就是5月14日晚上,全教会为下个主日敬拜一起祷告。但是在5月12日下午发生了汶川大地震。天明牧师主持礼拜三晚上的祷告会,第一件事就是全体起立,为汶川地震祷告。天明牧师为地震死难同胞代祷时失声痛哭,那是我认识他以来,第一次见到他流泪。当晚,整场祷告会基本变成了为汶川地震的专题祷告。全职服侍主二十年来,天明牧师不断受到警察的骚扰、威胁和恐吓,但他说,每次听到“我爱你,中国”这首歌时,都会流泪。我相信这种爱,是真的爱。

每个守望儿女都会记得2009年11月1日那场大雪,我们因为没有聚会场地被迫在雪中敬拜,虽然后来有警察的破坏和搅扰,那仍然是得胜的敬拜,终生难忘的敬拜。如果我从未接触过守望教会,或者我刚信主直接就面对户外敬拜的争战,有可能会不理解。但一直和守望走过来,我深深地理解和相信我的牧者,也相信和支持我的教会,我们是单单为了信仰。教会一直被逼迫,但我知道我们的牧师深深地爱着这个国家,用从主耶稣基督而来的爱爱着这个国家,并且不断教导我们:没有任何人是我们的敌人,我们争战的对象不是哪个人,更不是政府,这是属灵的争战。

2010年4月10日,我们教会彻底失去聚会场所,迫不得已户外敬拜,其实无论牧师长老还是我们守望会众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户外敬拜之前北京各个派出所警察及国保开始找到每一个守望弟兄姐妹谈话,敬拜当天成百上千的警察集中在现场,手机信号被屏蔽。面对这样的场面,我们心里更加清楚,像警察对我们说的那样,这次对守望是“来真的”了。让人害怕的除了执行人员粗暴的恐吓,更多是心里黑暗势力的压制。有弟兄姊妹每天不停接到警察的电话,无法安心工作;有的房子经常被骚扰,甚至不断被迫搬家;家里时不时被用牙签堵门锁,被警察找单位……这一切让守望会众感到烦躁和属灵的压抑。记得开始户外敬拜之前的一次教会祷告会,牧者告诉我们,他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如果这些小组长继续坚持在守望聚会,最坏的情况可能是被判刑1年左右。

2011年4月10日和4月17日两次聚会,我们小组聚会在平台附近聚会,与警察擦肩而过,没有带走我们。4月24日早晨,我出去敬拜前对我妈妈说:“妈,你和我爸培养我这么多年,如果我这次出去不能回来,被判刑一年,你可以接受吗?”我妈说:“儿子,只要你认为你是为主出去的,我就接受。”我把我所有的积蓄和银行卡都给了我妈,就出去了。

刚到平台果然被警察带走。在派出所里,几个警察轮流询问我,连续十几个小时不让休息,直到凌晨两点。直接面对警察时,开始时的恐惧竟然都没有了,心里竟然出奇平安和喜乐,也有了应对的智慧。无论警察怎么凶,怎么吼,我心里都不害怕也不生气,主真的与我同在!他是信实的!我坚持温和地对警察说:“我是基督徒,参加主日敬拜,没有违法。如果要我离开守望,除非让我看到守望是非法的或者是邪教的证据,否则我不会离开。我也没有违法犯罪,你们最多询问我24小时就会放我回家。”警察生气地对我说:“你看24小时放不放你。”到了24小时,果然没有放我。这时候黑暗的压力在我心中像铅块一样又沉又实,在派出所地下室的铁笼子里,不知道等待我的是什么,唯有一丝烛火般的信心,唯有祷告。警察重复告诉我:“只要你说一句,以后你不去守望了,你就可以回家,只要说一句就行。”但我心里很清楚:警察是没有权利干涉我去哪里主日聚会的,我信仰的头是耶稣基督,守望教会是我深爱的教会,我没有理由离开。面对国家机器,个人看似软弱无助,但耶稣基督是万物的主宰,他比一切都大,他是我的主,他必保守我。

最后警察看我“执迷不悟”,询问时间已到了最长时间48小时,只能让我回家了。回想多次面对警察和周围人对守望攻击陷害时,面对警察的威胁恐吓时,我心里的软弱是真实的,看到黑暗势力属灵的压力也是真实的,但耶稣基督的同在也是真实的,主耶稣的安慰也是真实的,在主里得胜的喜乐也是如此的真实和美好。感谢主,当我承认自己的软弱,把自己完全交给主耶稣的时候,主就怜悯和帮助我,让我既经历争战试炼,就经历他的信实和慈爱。感谢主,让我能在守望教会,与这场争战有份。

结束的话

2011年9月,我离开北京,独自一人来到上海工作和生活。在上海教会和团契过程中,很多周围的弟兄姐妹都会和我说,我不太一样,许多风格很“守望”。也许很难概括出来“守望风格”到底是什么,但我心里窃喜:因为我周围很多的“守望人”的确都有这种风格,这种烙印已经印在我们属灵生命当中,成为我们属灵生命的习惯。

回想自己在守望教会的时间虽短暂却美好,曾经以为我与守望有关的日子就那么几年,但现在才发现:不管我在哪里,我将永远与守望在一起,因为守望就在我的心里,就在我的生命当中,一生之久。                                                           

2013年11月1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