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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家就能停留——立水桥小组(外三篇) 文/laura

挣扎在去留之间

大约六年前,我大学时的好友在法国留学。那年圣诞节她去西班牙度假,在旅途中告诉我,她像想家一样想念巴黎。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原因,让一个人可以对异乡产生如此深的眷恋。因为当时的我,正处在激烈的挣扎中,恨不得耗尽心力与异乡作战。

我的异乡是北京。我不知道如果身处其他城市,自己是否也会有同样的感受。似乎有一股巨大的力量横在我和它之间,我排斥它,甚至不想被它接受。可那时,我分明已经在这里生活多年。

我尝试过不少离开的方法,可惜都以失败告终。我不停地在几个自己喜欢的城市里找工作,但机会却总是在触手可及时,突然没有任何理由地消失不见。

我在那样的情境下信主,然后自以为明白了个中原委——在这里遇见神,应该是神把我留下的最重要理由。不过,这种“明了”只维持了非常短的时间,倔强的我不久便陷入了另一种执拗。

认识神之后还有继续留下的必要吗?为什么神还是不让我离开?我到底有什么理由必须生活在这里?…… 诸如此类的疑问我还有许多许多,翻来覆去追问的目的却只有一个:我要走!

我最终还是把对这里七年零两个月的记忆抛在身后,决绝地走开了。在那之前,我设想过无数种离开后可能出现的结果,但完全没想到仅仅半年,就被迫回到出发时的起点。更严重的是,曾有的失去了,寻找的未寻见,最后的希望似乎只能在这里,却不知何时能看见。

我曾经抗拒回来。我说这里太沉重,我不想走回头路。其实是我逃避。走回来面对沉重需要更大的勇气,我害怕自己承受不起。可有些东西偏偏逃不开,想躲也躲不掉。

我是硬着头皮回来的。如果我看似平静的外表下还藏着一个我,她一定是咬着牙、闭着眼、紧握着拳头,一副赴死就义的姿态跟我回来,然后又哭又叫地质问神为什么非要让她经历这样迂回曲折的道路。

但我还是回来了,也终于明白从前的我其实根本不是在与异乡抗衡,而是在和自己争战。我拼了命地要离开,是因为内心不安,是因为不喜漂泊,是因为我在这里没有家。

停留在有爱之家

请原谅我把过去的经历写成了上面的样子。来龙去脉太复杂,寸尺之间的篇幅怎么都无法说清原因结果。况且相比于经历的细节,心境和情绪才是我想表达的重点。

我就是在这样一种悲伤又无奈的心境下回到教会的。那是2009年的5月初。刘官长老说我憔悴了,劝我停下来等候。我无言以对,也无力再承载更多的落空与破碎,所以只能顶着各种压力,在自己曾经万分排斥的城市里等待神的安排。

夜越黑,星星越明亮。环境越艰难,神的信实就越是彰显无疑。
2009年7月,我开始了全新的工作。距离辞职离京,整整八个月。
2009年8月,我在教会受洗。距离决志信主,两年零一个月。
2009年11月,我进入立水桥小组。距离第一次被无尽的不安与漂泊吞噬,已是长长的岁月。

请原谅我用了像长长的岁月一样的长长的铺垫,到这里才切入主题。我早已被告知要写小组的故事,反映“家”的主题。可只有说清楚我多么需要家,家才显得更重要,不是吗?

起初,小组和家在我看来是两种完全不同的存在。我参加小组单纯是因为需要团契和牧养。我从不期待能在家人之外,找到什么人来削减我心里的不安与漂泊,也根本不奢求能在家以外的地方,找到家的感觉。

然而,这些固执的态度和想法,却在之后的四年多里一点点被改变。超出我的预知,出乎我的意料。

在小组的前半年,我很谨慎。一个缺乏安全感的人要融入一个团体,交流或许不难,交心实则不易。直到其他人的爱和敞开让我看到圣徒相通的美好,我的生命才一步步找到连接、走向开阔。

对习惯小组生活的弟兄姊妹而言,无论是敞开家门接待人,还是走进别人家里被接待,也许都很平常,但这却与我的生活习惯大相径庭。

我妈妈极爱干净,为了免去各种打扫的麻烦,她和爸爸很少请人来家里做客,绝大部分社交活动都在外面完成。所以从小到大,我也基本不在家里接待客人,还推己及人地认为去别人家拜访会给人添麻烦。久而久之,我形成了一个观念:家是非常私密、应该被保护的地方,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被请进家门。

当我看见刘优和罗曼每星期奉献客厅让弟兄姊妹聚会,奉献厨房成全大家各种稀奇古怪的烹饪想法,甚至打开客房让路远的姊妹留宿,可想而知,我看似平静的外表下,是怎样一种惊讶的表情。
从前的我界限意识很强,所以是空间上的亲近,最先拉近了心理上的距离。从前的我属于被动的交流者,也是小组其他弟兄姊妹的关心与坦诚,让我在他们面前变得自在和自如。

2010年冬天,我上呼吸道感染导致甲状腺发炎,因为一时疏忽延误了治疗,连续发烧三个星期。那段时间我没有去小组,也没把生病的事告诉大家。痊愈之后,我轻描淡写地分享看病趣闻,却全然不知有人心情沉重。

很快,罗曼在小组群里发信息道歉,说自己对姊妹关心不够,以至于我生病那么久,大家都毫不知情。言语之间透出的自责,令我颇为意外。我不愿意麻烦别人,所以根本没打算让大家知道我生病,不料竟然会因此惹她难过。

这应该是促使我学会敞开的一个重要契机。我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太“见外”,也终于明白了小组不只是灵修补习班。不过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没有去思考,也说不清小组弟兄姊妹在我生活里的定位。似乎每个人都不同,应该扮演不同的角色。又好像所有人都一样,占据了我心里的同一个位置。经过四年多的岁月,我才终于发现,这一切正是家人的模样。

也许在弟兄姊妹眼中,我跟四年多以前没有太大区别,通常都爱说爱笑,偶尔也会沮丧得像是没有明天;兴奋时滔滔不绝很亲和,忧郁时却安静沉闷得让人难以靠近。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从前,表情可能就只是表情,语言也单纯只是语言,而现在,它们都是真实的心境和感情。

能让我肆意表达内心的人,就是家人。能让我尽情释放喜忧的地方,就是家。

如今的我,总是庆幸当初做了回来的决定 。我跟朋友开玩笑,说自己正从一个厌倦漂泊的人变成一个随遇而安的人。这不是因为我不再需要家,而是因为我找到了另外一个家。

如今,当我出差或者旅行,偶尔离开这座城市,我也会像想家一样想念它。我依然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在这里停留多久,但却早已不再挣扎。当我的心最终回到这里,安静在这里,我看见神让从前所有的漂泊、艰难和忧愁,都变成了祝福。

因为,有家就能停留。

后记:2014年2月19日20:42,我在回家的地铁上接到了晓燕的约稿电话。一口答应之后,才发现自己遇到了问题。

写东西简单,写什么却让我有些为难,所以请原谅我把文章写成了大家看到的样子。

立水桥小组并非没有故事,也不缺乏弟兄姊妹互相扶持、彼此造就的见证。可是取舍之间,我却任性地顺从了自己的直觉。谁让我听到“小组·家”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这段心路呢!

我最终还是没能写一篇包含“时间、地点、人物、起因、经过、结果”的记叙文。如果大家正在读这些文字,就说明编辑用一颗宽容的心,包容了我的写作方式。所以,也请大家用宽容的心包容吧!

外三篇

(一)离不开的立水桥/郭利平

离开立水桥小组已经半年了,但一直藕断丝连。对我来说,那儿就像我的娘家。回忆中尽是亲切。

印象最深的那张大大的桌子,那是组长刘优家最显眼的家具。人少的时候,相对而坐。人多的时候,桌子可以加长。常常,这样还是不够,沙发上总是还坐着需要休息的或者来晚的弟兄姊妹。据说我到小组的时候,聚餐已经比以前大大减少了,不过水果还是很丰盛,一点儿不浪费桌子。通常,我们在沙发前的茶几上简单吃晚饭,然后到大桌子上,开始唱诗、查经。一群上班族姊妹,赶过去颇为不易,好几个都是搬家之后离小组远了,还是不舍得离开的。弟兄在哪里都很珍贵,必须要坐在一起,才不致觉得要被姊妹淹没。

如果脑子里刘优和罗曼的形像要配一个词的话,那就是“低调”。刘优比较粗,从没听他评论过别人或抱怨过什么,即使信仰最低沉的时候,也很大声祷告。罗曼像个大姐,说话大大咧咧的样子,但心很细。刘优的一句话没说合适,罗曼会发出一声谅解的笑或叹一声“这个刘优”,给姊妹很大的安慰。他俩都不是精于查经的人,也乐意给弟兄姊妹轮流带查经和分享的机会,所以小组的气氛非常民主。每次查经结束,人陆续离开,意犹未尽的弟兄姊妹背着包站着还能再聊好一会儿。罗曼就开始非常利索的收拾屋子、拖地。谁要帮一把,她就推开说:“你去聊会儿天吧,不用管。”

我常常和另一个姊妹在那里留宿。非常享受人走以后跟罗曼聊各种话题的时间。对教会决策的意见可以跟她敞开说,自己的心事告诉她也很放心。哪里做的不好,也不用有什么担心。罗曼提意见比较直接,但态度绝对不居高临下,即使说的很让人信服,还爱加一句,“这是我的看法啊”。有一次她说的没错,但担心我接受不了,第二天我的包里就多了张小纸条。

离开这样一个娘家,真心有点儿离开大观园的感觉。想想刘优罗曼送走了一个又一个,年年为弟兄姊妹的婚事祷告,心情真有点儿矛盾。愿那祷告成就,也愿他们得上帝赏赐的后裔,娶个利百加回去吧。

(二)“爱在哪里,神在哪里”/陈晓燕

来到立水桥小组有两年多了,最大的感受是:这是一个充满爱的小组。组长刘优夫妇待人热情慷慨,小组的氛围也宽松,满有接纳。

每次从小组回家,罗曼总是送我们到门口,看着我们进了电梯,才关上家门。让我觉得很温暖,也很被重视。这也成了小组的传统,谁要是因路远提前走,或是罗曼不在,我们也会很自然地把弟兄姊妹送到门口,一边和他聊天,一边等他穿好鞋,目送他进了电梯,再把门关上。

我在时间方面老是把握不好,想着七点半到,往往七点四十之后才能到达,好在多数情况大家都还在爱宴(简单吃点儿)。查经的时候,大家的讨论也很热烈。我本不是爱说话的人,但因为感觉特别被接纳和包容,在小组总是会分享很多。

原来我们查经都会结束得比较晚,所以很少有大家分享近况和祷告的时间。现在增加了一次专门分享的时间,就是一次查经,一次分享,一个月有两次分享(其中一次会偏重祷告)。大家都很敞开,分享很深入,我更了解弟兄姊妹的情况,对小组也更有负担了。

(三)因有主恩同相连/谭长玲

以前一个姊妹说我“个子小,声音大,喜欢说话,说的还听不懂”。来到立水桥小组,我依然如故。每次聚会总是很有说话的欲望,所说的内容却常常让人不知所云。但总算还有点长进,学会了一些节制,大部头说话的欲望被我强忍下来了,许多次说完话还会问弟兄姊妹“我表达清楚了吗”。每每此时,弟兄姊妹们都会带着赞许的说:“嗯,我们听明白了。”这让我如释重负,于我乃莫大的安慰。

很喜欢这个小组,喜欢组长刘优,就像是我的兄长一般。喜欢这里的弟兄姊妹,有安静的,有聪慧的,有爱说笑的,有沉稳的。每个人都那么不一样,聚在一起却又那么轻松自然,融融洽洽,真是主里面的一家人。

有一次去了趟其他小组。人家问我:“”你以后会常来吗?”我说不,我只是偶然来闲逛的。那个时刻我想到的是,如果我真来这个小组,立水桥小组的弟兄姊妹可能会有些难过的。后来在公交车上,问了刘优罗曼夫妇,他们说他们一定会难过的。

我想每一次有弟兄姊妹离开这个小组,他们都会难过一阵子吧。泉泉、迦南、王琛、小溪……这就是耶稣基督里面的团契了,有着生命的连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