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谢弟兄姊妹的代祷,使我能够在拘留所平安顺利地度过五天的时间,回想这五天的经历,我要说这实在是“主恩同在的日子”。
有些弟兄姊妹知道,我在被拘留之前,做了一些准备,就是向被拘过的弟兄姊妹详细地打听了里面的情况,尤其是我的妻子兴梅,她还细致地对我进行了“培训”,使我提前就知道里面的规则和注意事项。以至于进去之后,同监舍的人看到我的表现,听我聊起拘留所的事情时,都不相信我是第一次进去的,都认为我是“老号”。
感谢神,在进去之前,因着对里面有所了解,所以对自己进去之后的情形就会有些想像,有所预备。而更感恩的是,实际进去之后,我发现里面比想像的还好。里面的执法比我想像的要文明很多,管教在大多数情况下对待被拘人员都是态度平和的,极少有态度不好、骂人的情况发生。同屋之间也大都能够和睦相处,可能是因为进来后,大家都被降到了较低的同等身份,已经没有了外面世界上的高低贵贱之分,所以态度大多都很平和,比较容易相处。大家在工作分配上也比较公平,还会照顾有病的和年纪大的人,让他们少做或者不做繁重的工作。我看到有许多上帝放在人们心中的良善,在这里都被激发出来了。而且在最后阶段,我们监舍还产生了一种照顾新人的文化,新来的人会得到大家的安慰和问候,如果听说他还没吃饭,会有人主动递上方便面。只是有一次一个新进来的小孩,被同屋的人吓唬了一下(其实他也只是开个玩笑),也被我及时制止了。我一般会与每个刚进来的人深入地聊会儿天儿,告诉他们一下里面的规则,针对他们的案子也会提些建议。比如对上访的,我会先表达对他的同情,然后建议他们,不要怀着仇恨去上访,对自己受到的不公平,尽力向上级反映了就好,不要太强求结果,更不要为了结果而不顾一切,那样成本太大,受损的是自己。对于无照商贩,我会建议他们去正规的市场租摊位,或自己租个门面,持照经营,尽管利润低点,也比经常被抓强。我也会告诉他们,政府部门维护公共秩序,是他们的职责所在,我们身为公民要尽量去理解他们。我们如果都能够守法经营,也算是为社会秩序的规范做了一点贡献……
另外,很享受的一件事情,我们进去过的弟兄姊妹都知道,就是在拘留所里我们稍微体验了一下初代教会“凡物公用”的生活。在同监舍里大多数物品是公用的,有钱的多买,没钱的可以不买,都一样享用。看到屋里缺什么,有钱的会争取最大额度购买室内所需,几乎没有人吝啬。不过,想花钱也花不了太多,一次最多只能买50元的东西,5天一般只能买一次,我5天买了两次,算是特例了。
在里面,最感恩的就是,我们作为基督徒可以在那里做上帝爱的见证。弟兄姊妹的存钱存物绝对让他们瞠目结舌,这让他们看到了在世上绝对看不到的一个彼此相爱的群体,我相信这一定会触动他们的内心。而且令他们没想到的是,物品会完全分享给他们,第一次收到物品时,我和大家说这些物品是教会的弟兄姊妹因着感动送给大家的,这带着上帝的爱和祝福,今天我先发给最需要的人。于是我先发给年纪比较大的和因着生计进来的人,我们的物品发放也让他们看到我们的不同。我也告诉他们,以后还会有人送,应该差不多每个人都会有份。事实果然如此,之后我又收到了许多衣物和袜子,我们同屋20多个人,每个人至少收到一双袜子。一些大裤头和背心、T恤衫,我送给了上访的,年纪大的,看上去比较贫穷的人。我总在想,自从我们守望教会的弟兄姊妹进了拘留所后,一定有很多被拘留的人,出去时会比进来时穿得好。
弟兄姊妹寄的明信片、信件也特别重要。我是一收一大堆,同监舍的人都看傻了,有一个人还特意检查一下,看是从哪寄来的,笔体是否相同,因为他怀疑是一两个人写的,然后分成许多份发给我的,不相信我有这么多关心我的朋友。但一看邮戳遍布北京各地,笔体也不同,他就不怀疑了。其实男监舍的人挺难传福音的,他们都有比较刚硬,不太接受福音信息,但在里面的确有大把的时间需要消耗。
有人问我信主经历,我就给他讲了。有人闲着没事,就会去看我的信件,有好几个人从头到尾仔细地看了一遍,包括福音单张上的信息,和袁灵传道写的福音信息。相信借着这些信息,福音的种子已经在他们的心中种下。另外,对于信件的内容,我有一些提议,除了经文的内容之外,最好再加一些外面实际情况的内容,比如,有一个诗班的姊妹在名信片写到:“周日那天不知道你被关在了哪个派出所,大家都很惦记……”这也给我很大安慰,不亚于经文。而且在别人看到我信件的时候,也能看我们这个群体是很有人情味的,而不会把这些信件只当成了难懂的“宣传品”。兴梅和女儿在写信的时候,也介绍了家里和学校的情况,让我看了特别开心。当然经文是必不可少的,女儿给我写的经文是:“我想现在的苦楚,若比起将来要显于我们的荣耀,就不足介意了”(罗八:10)。看了之后很受激励,不过细想想,这段经文其实不太适合我,因为在里面并没有感受到苦楚。真是这样,在里面这五天我吃得好睡得好,里面的一切饮食和生活习惯,我都挺适应的。当然偶尔会有些压抑,但绝没达到苦楚的程度。
这五天在拘留所的时间,是我信主以来最警醒最节制、内心和外在行为犯罪最少的五天,这也算是上帝对我们每一个被拘的人最大的恩典和祝福吧。
在里面我还特别享受值班的时间,值班对许多人是挑战,但对我更多是享受。男号值班时间100分钟,要求走动或站立,不能坐卧和说话。对我来说,这是难得的锻炼身体和减肥的机会,我会尽量做到挺胸抬头、昂首阔步,这五天下来,的确觉得身体比以前轻松了许多,我还想着出去之后也要坚持每天这样锻炼,结果出来后没了环境,也没能继续这个有益健康的好习惯。另外在值班的时候,正是默想、祷告的最佳时机,我把能想到的祷告事项都祷告了一遍,把能想到的经文都默想了一遍,每次值班时心里都充满了与神同在的平安,感觉和神亲近了许多。
上帝很恩待我,很怜悯我的软弱,进去前,我最担心自己会有血气,而亏缺了上帝的荣耀。但在派出所里,人家喊我初哥,对我也很客气,送我的协警和警察都对我很好,路上我还有机会给警察讲了信主的经历,到了拘留所大门口正好讲完。办完拘留手续,他们送我到拘留室的时候一路沉默,在临走时还特别嘱咐我一定要多“保重”,我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们内心深处的良善,就是上帝的“形象”。在拘留所里,管教也都还好,尤其是送信的警察,对我特别尊重,态度上接近柔和。同监舍的人与我相处得也都不错,即使里面最倔强、最刺头的人,对我也都很友好。这一切经历,他不仅仅使我不会有血气,心里还会常常怀有一丝对别人的亏欠,觉得自己做得还不够好,于是就会心甘乐意地想方设法做得更好些。这一切实在是神的恩典,不过,有时太顺了,人心容易生出骄傲来。有一天我在回忆拘留所的事情时,我就不由自主地总结起来,为什么同监舍的人都对我不错呢,我骄傲地总出三条:一是咱有钱,弟兄姊妹给我存了那么多钱,他们当然要高看我一眼,而且我还买了两次东西,随便给他们吃;二是咱有爱,送进来的东西,我都无偿发给他们,我还抢着干活,还经常关心他们,他们当然会心存感激;三是咱有块头,谁想欺侮,也得考虑考虑。总结完之后,我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立刻认罪悔改。其实我知道,第一条和第三条都是不对的,他们之所以尊重我,友好待我,仅仅是因为我们有爱,一份上帝放在我们心中的无条件的爱,尽管是那么的有限,但却带有很大的能力和吸引力。
在里面,我还胜过了一个心理压力。说到拘留所,大家都会说,那里是禾场,我们的使命是去收割。有许多被拘过的弟兄姊妹出来也会分享,带领多少多少人信主。特别是我妻子兴梅,她在里面带领十一个半人信主,有一个姊妹给我寄的明信片上还写到:“愿晓东收获比兴梅更多!”哎呀,面对这些内心充满了压力。但感谢神,我很快就放松下来,心想没必要为此忧虑,我们只要尽我们的本份就好,结果都在神的手中。
其实在里面也有压抑的时候,特别是在提审时,警察挑拨离间,当时我心理特别难过,心想,这要是让他们得逞了,牧师得多么伤心呀。另外,在里面偶尔也会想,教会户外每周都有人被拘,周复一周,啥时是头呢?但每到这时,就会有一首歌出现在我的脑海里。这首歌起初我只记得第一句歌词,后来祷告神让我想起了全部歌词,在里面我默唱了几十遍,给我及大的安慰。歌词是这样的:
风雨中是你的身影,是你的脚步,默默地保守我这么多年,从来不曾离弃过,虽有痛苦和软弱,也曾流泪失迷过,总是有一双钉痕的手,叫我更加执着,你就是耶稣,啊爱我的耶稣,孤独的眼泪是你擦去,黑暗中你同行。你就是耶稣,是我唯一的耶稣,再没有一人能像你深爱我到底。
这首歌深深地安慰着我,它告诉我,其实在我们所经历的所有风雨中,都有耶稣的身影,都有他的脚步,他一直在与我们同行。他那双钉痕的手,带着爱,带着能力,一定会托住我们,带领我们走过旷野,进入迦南美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