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漫步在湘江边这座古城里，时不时地会看到一些幸存的古迹。如古老的牌楼、老屋和石碑等，它们静静地透这古城的传统文化信息。城外，田野和山常年翠绿，秀水环绕。

都说这里如何如何好，可我的心仍然思念家乡——几千里外的家乡。年轻的我初到这里时，每当我哼起《故乡情》一曲时，家乡记忆的影像如开了闸的水似的，一幕幕涌现出来……唱着唱着，泪水湿了眼睛，浸透了衣衫。家乡——东北松花江，松花江上游一座秀美的江城，那里满载着我童年、少年和青年时代的人生印记。

美丽的松花江，宛如圣女似的，以天然的纯净与清甜，从长白山脉一高海拔天池涌来。她在家乡弯成一个巨大臂弯，穿城而过。

夏日，黎明前，如纱如烟的晨雾拥裹着大江和两岸。随着旭日脚步的临近，她悄悄地散去了……不一会儿，瑰丽的朝霞伴着壮美的旭日从东方升起来了——啊！霞光万道，气象万千！

冬天，雪，一望无际的雪覆盖着所有大地，又包围着你的房前屋后，映在冬日里，寒光凛凛。

必须向您说的是雾凇美景，那可是家乡一绝。每年春节前后，四五个月时间里，松花江在极冷的夜间升成厚厚的雾凇，将几十里长的两岸妆扮成洁白奇妙的仙境世界，吸引着国内外游客观光旅游。

清晨，朦胧晨光中的雪世界映着淡蓝色，银色的柔光——宁静而超逸。这雪世界又如冰晶雪莹之仙境，从天降下，降在这洁白无边的雪地上，没有半粒尘埃，叫我不忍踏进去……

顺着弯弯十里长堤望过去，因是清一色雪白，远方的长堤树木和建筑物也只是雪白的轮廓大意罢了。近处，一排排玉宇琼楼或临风高耸或秀丽挺拔于淡淡的雾霭里；马路两旁，高大的杨柳玉树披戴着硕大银色树冠，如凝玉般的烟或雾飘向视野镜头；长堤下，绒绒的雪地上，一行雪白的垂杨柳伴着一条小路向前方弯过去。那依依垂地雪绒绒的枝条，此刻，它们隐去夏日微风中的婀娜，透着冰美人的冷峻之美；斜坡高处，一排排高大的老松树舒展情怀，层层叠上地绽放着千万朵雪绒花，历历地，闪闪地，衬在太阳刚升起时那湛蓝的天空里；与岸上宁静雪景相异的是，长堤下面，尤其在夜间，先前波涌的江水哪去了——哦！是雾，是翻滚的浓雾，拥抱着整个江面，蒸腾着，弥漫着，又将南岸的雪地、林带等一律遮挡起来。那肆意翻滚的浓雾，宛如千万条蛟龙，依稀可辨、首尾相接似的竞拥在宽阔的江面上，和着下面的汹涌，腾奔齐下……哦！这万千变幻着的是雪的精灵、是水的灵动……啊，哈利路亚！身为神的儿女叫我如何不赞叹：神伟大奇妙的创造！大美的创造！！

二

家乡的美永远恋着我的思乡之情，让我不放过每一次探亲机会。2007年7月，是我归信基督的第二年。我满怀热心带上圣经和许多福音书籍，再一次回乡探亲，传福音去！经过20几个小时火车路程，归心似箭的脚步终于跨进了家门。母亲高兴地合不拢嘴了。她和我聊个不停，她准备许多家乡特产小吃等，每天让我大开胃口，品味不断——可怜天下父母心。

一个星期六晚上，弟弟一家人都来到母亲妹妹家里，大家分享久别团聚的快乐。

“弟弟，听说你退休了么？”我问。

“姐，春节过后就退了。忙忙碌碌工作了几十年，一场欢送宴席就给我们打发回家了。细想人生到头来有什么盼的？”

“你这话说的不错。”于是我把圣经和《游子吟》等书拿出来分赠给大家，并告诉他们：

“我归信基督两年了。从圣经和大自然启示中，让我明白：天地万物都是神造的，原本是圣洁的，但后来人背离了神，成为罪人。罪人的结局就是死，所以人生没有盼望的。”

“我又没犯什么法，怎么就是罪人了？”妹妹疑惑地问。

“圣经上指的罪人是所有背离神旨意的人。”

忽然母亲对我说：“我小时候在农村一到过年时，你老爷就领我们跪到地上磕头，求上天老天爷保佑来年有个好收成。”

弟弟又问：“那我们怎样做才好？”

我回答说：虽然罪人已判定了死亡，但神给人类一个恩典：让他的独生子耶稣在十字架上为我们担当了罪的刑罚，流尽最后一滴血，三天后他从死里复活，显明他是神。只要我们肯悔罪归向他，以信心相信他是我们的救主，他就赐你永生，走光明的路。”

“看来真得好好读一读，看里面到底讲些什么。”

大家思维很活跃，我一一解答他们的疑问。不知不觉时间很晚了，我们才依依不舍地道别。

新的一周开始了，家人都上班上学去了，我抓紧机会，一次次地在家里或在江边那个长椅上，耐心详细地向母亲讲解耶稣拯救世人的真理，母亲听得很认真。

母亲，中等身材，清秀脸庞。有一手亲朋邻舍都称赞的好针线活儿（那个年代里大部分衣、鞋都要自己做）。母亲为人诚实善良，她与人交往时把心都掏给你。不论好人坏人都愿意帮助。她有一颗宽广的怜悯心和责任心。比如，在旧中国，母亲嫁过来时，因奶奶中年去世，无奈爷爷拼命做工也难维持叔姑五兄妹的生活。大爷爷（爷爷的哥哥）夫妇俩又没有孩子，这样，母亲随父亲过继到大爷爷家。他们生活还算好。大爷爷的住房独门独院，院门和房门前后都开通的。爷爷一家紧挨着大爷爷家的后院，亲人走动也方便。二叔三叔叔还未成年都出去做工了。最可怜的是小叔小姑，常常挨冻受饿。这样，母亲常趁大奶奶不在家时（她几乎天天去亲朋家闲聊），给小姑小叔留出饭菜给他们吃。纸包不住火的，一旦被大奶奶撞见了，母亲少不了挨一顿臭骂。后来，母亲就常常留出馒头、面饼、红薯等吃的，趁机会从后门出去悄悄塞给小叔小姑。爷爷全家人的针线活也都落在母亲身上。多年来，叔叔姑姑和母亲的感情特别深，这正应的了一句老话：“老嫂比母”啊。

我六岁那年，我们全家搬到松花江边来，那是一个小院落，共住六户人家。

有一件事至今让我记忆犹新。对门李大爷有二女一子。他们都已成家了。二女儿和我是发小，发小的哥嫂和老人在一起。他们有两个小儿子，大的刚上小学。发小还有一个九十多岁的爷爷。原本好端端的一个家，在七几年的一天，突然让她哥哥给毁了。她哥哥与坏工友一起犯轮奸罪，我们惊愕地看着他被警察扣走了。之后判了十几年的徒刑，她嫂子没多久就和她哥哥离婚了。哎呀！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没有持家的女人可怎么过呀？那也得过呀。作为邻居的母亲，平时总少不了帮助他们，冬天来临时，孩子的棉衣、棉裤都小了穿不上了。母亲急忙赶活尽快做好给孩子们穿上。过了一年，两个老人的棉衣也破了，母亲又给他们做好穿上。平时，孩子衣服磨破了、撕坏了，母亲就给他们都缝好。我的发小回来看望亲人时，不知多少次在母亲面前感动地泪流满面……

母亲向来待人就像待家人一样。她从小就有信仰情结。当我向她讲述耶稣的神迹奇事时，她听得特别认真，当她听到耶稣承受十字架极刑的痛苦，是为了拯救世人，她深为感动。她也常常提出一些疑问，我都详细给她解答。

一天早上，又是一个晴好的天儿。上午十分，我陪母亲又来到江边那个长椅坐下。头上，蓝蓝的天点缀几朵白云。眼前，波光闪闪的江面上，穿梭着几只游船。江风扶面而过，和煦的阳光沐浴着所有行人。

“母亲，我讲给你的福音真理你都明白了吗？”

“明白一些。”母亲说。

我又问她一些问题，她回答的还比较清楚。接下来我和她继续交谈福音真理的知识。

过了几天，在家里我又陪着母亲看光盘《耶稣传》。母亲被耶稣的话语和她所行的神迹吸引着，感动着……可是当母亲看到耶稣被抓、被打，甚至打得遍体鳞伤、鲜血涌流时，她泪流满面……之后耶稣又被十字架上，当十字架被立起来时——呵，竟是这么残忍！母亲再也控制不住了，她抽泣地哭了……我轻轻为母亲擦着眼泪，看完后轻轻地对她说：“母亲，耶稣是为了洗去我们的罪，才承受那十字架极刑的。可他三天后就复活了，因为他是神，正是这样，凡信靠他的他就赦免你的罪，并且赐你永生的生命。你愿意接受他作你的救主吗？”母亲激动地说：“依耶稣的话，我们都是罪人，需要他来拯救，那他就是我的救主。”母亲道出了她的心声。

啊，感谢主耶稣拣选了母亲！我非常激动，立刻带领母亲做了决志祷告。

在我返程之前，我请到教会的牧师给母亲施洗，并安排了由妹妹和教会的姊妹负责接送母亲去聚会。从此母亲开始她全新意义的信仰生活。
    
三

光阴荏苒，岁月如飞。日历，如劲风吹去的纸片儿一张张快速的飞走……转眼间过去六年了。2006年初春，一个紧急电话把我从南方催了回来。我和弟弟妹妹等家人一起陪伴在年近九旬的老母亲身边。最后时刻里，在医院病床前，我握着母亲那满是皱纹柔弱的手，看着她慢慢地合上了眼睛——安详地长睡了。

过些天，事情都办完后，家人都上班上学去了。我口袋里揣着那张明日即将启程的火车票，心里闷闷的。晚饭后，便独自一人又来到江边那熟悉的长椅上坐下。

也许是旅游淡季，路上游人并不多，江对面的巨大的彩色音乐喷泉不停地舞动着，彩灯里的风景依然绚丽着，可我没有心情去欣赏。

不知不觉，眼前儿时、少年时的记忆影像如珍珠落玉盘似的一个个蹦了出来——给我印象最深的是：我和小伙伴们常常在江边下象棋，激战正酣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忽然，传来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喊声：

“小芳——快回来——吃晚饭啦！”

“听——见——啦！”我立刻回头应着。

“不玩了，都回家吃饭吧。”于是饥肠辘辘的我飞快地往家里跑去。母亲那香喷喷的饭菜正等着我呢……

忽然，我感慨起来：母亲在，儿时的家就在！可母亲不在了，再也看不到她了……顿时，满腹的惆怅涌上心头，伤心的泪水如泉一般涌流出来。任它尽情地流吧，流吧……

不知坐了多久，忽然对面的喷泉停下来，彩灯也都灭掉了，只剩下马路灯光。我看了看表夜里十点半了。哦！母亲，家乡，又到难舍难分的时候了。我要把母亲、家乡都深深印在心里！

我站起身来，凭栏遥望：幽蓝高远的夜空里群星闪烁着，深邃而神秘——哦，那是父神大能的创造！江南岸，呈现一幅浓淡相宜的水墨画！江北岸，在这生机勃勃的初春里，我们的父神正在妆扮着长堤下面所有的花草树木呢！你看，那些刚拧出嫩芽、钻出花苞的高高矮矮的树们，正沉浸在千树万树鲜花开的春之梦里；小路旁，花池里，一排排刚伸出嫩叶的花草们，思想着花容的美丽，孕育着夏日的芬芳。抬头望，一轮明月如羞涩的少女，半掩在云朵边，挥洒着柔和的月光，拥抱大地上的一切！江面上，漾着她的倩影——温宛而宁静……啊，感谢阿爸父神！将你如许的美丽、温柔和宁静赐于我们！你温柔的爱温暖着我的心，豁然舒畅起来：仰望夜空，我思想着，母亲不在了吗？不！她在。她在父神为他儿女预备的天上乐园里呢。在那里，享受永远与神同在的一切美好！！

注：我的处女作《家乡神韵》于2014年4月投于《海外校园》。经过编辑修改后，以题目《母亲在故乡》刊登在《海外校园》125期。2015年8月，我又重新修改，题目为《家乡的母亲》，欢迎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