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曾淼（实习传道）
五月十四日，我受教会委派，去上海参加李天恩牧师的追思礼拜。
早上七点半左右到达上海龙华殡仪馆大号厅时，门前已经聚集了上百位弟兄姊妹，许多人是从全国不同地方专程过来的。上海本地的十间教会总共派出了二百名弟兄姊妹，作上午追思礼拜和下午分享会上的服侍人员。
作为教会代表，八点左右我被允许提前入场。大厅前场用百合花布置得庄重、简洁；诗班在一侧排练着礼拜中要唱的诗歌。事前我问负责接待的牧者要不要送花圈，他说，不要送花圈，多留点地方给人。大厅前方正中央照片上的李天恩弟兄，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亲切、自然、释放，像饱享了天父慈爱的小孩子，却又是上海众牧者口中的亲爱的李叔叔（更年轻一辈的李爷爷）。整个追思礼拜的过程中，这张照片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遗像两边的挽联题字：忍受苦难作传道工夫，安然见主得公义冠冕。从后来李天恩牧师的家人、同道的分享中听来，这两句话实在是他跟随主、侍奉主的一生的写照。
八点多钟，李牧师的家人们以及老一辈家庭教会的一些传道人陆续入场。当遗体被推入场的时候，他的妻子、坐在轮椅上的淑君奶奶潸然泪下，儿女们湿着眼眶在她两旁安慰。那个情景看了让人动容。在外面等候的弟兄姊妹也在义工们的引导下安静、有序地入场。我站在前面都没有注意到，突然一转头发现大厅里已经站满了人。很快，追思礼拜八点半正式开始。边云波伯伯做开始的祷告，杨培兹伯伯证道，李叔叔的儿子李心明牧师介绍父亲生平。
李天恩1928年3月30日出生于河南叶县。他的祖父在内地会宣教士带领下信主；父亲为乡村传道人，内心的愿望就是儿子可以作传道人。1945年，李天恩在神学院蒙召得救。1955年从杭州神学院毕业后，李天恩来到上海，在浦东码头工人和流浪拾荒者当中传福音。60至70年代，李天恩因传福音先后坐监十七载，直到1979年被释放。1975至1976年间，当局三次要对李天恩执行死刑，结果三次均因不可抗力而无法做到。李天恩经历了神拯救的大能，信心倍增。1982年起，他开始去全国各地坚固城市、农村的教会，三十年来足迹遍布中国。
1979年李天恩出狱后，有一次带10岁的儿子李心明去县城上的唯一一间百货公司。里面玩具不多，父亲给儿子买了一个小火炬，意思是要儿子把福音的使命接续下去。十六年后，李心明蒙召出来做全时间的传道人，至今已有二十年。几年，就在李天恩去世的半个多月前，老人又见证了他的外孙蒙召，辞了职出来作主的工人。上海的牧者方老师称李叔叔“代表了一个时代”。李叔叔事奉主的一生中，不仅经历了教会在政权更迭、政治运动中的兴衰沉浮，起到了承前启后的作用；更是叫我们在他家几代人的身上，看到了神奇妙的工作及其带来的实在而具体的信仰的传承。
杨伯伯题为“为主活”的证道，是以讲解启示录中所展现的圣徒的结局，来激励今天的弟兄姐妹为主而活。李叔叔“为主无所留、为己无所求”、完全顺服主的属灵生命见证，祝福了中国各地的家庭教会。杨伯伯称李叔叔“以受苦的心志为兵器、为主而活”。他说，殉道者的数目，不是要减少，乃是要加增。虽然我们不是每个人都会殉道，但每个属主的人都应该以预备殉道的心态，为主而活，正如李叔叔自己写的诗歌《你为谁而活》中所唱的那样：
你为谁而活
你为谁而活 你活着究竟是为什么
请听主说 快来跟随我
为我去把福音传播 领人悔改
救人脱罪恶 成为圣徒过得胜生活
为永生而活 为永生而活 价值多多
你为谁而活 你为谁而活
你活着究竟是为什么 请听主说
快来服事我 为我去把真理火炬点
照亮黑暗 指迷津释困惑
奔走灵程再也不漂泊
为真理而活 为真理而活 自由多多
我为主而活 我为主而活
顺从圣灵永为主而活 与主同行
心灵真快乐 主与我
我与主静密联合 遵行主旨
冲破困难 最高人生神作见证
与基督同活 与基督同活 荣耀多多
你为谁而活 你为谁而活
我为主而活 我为主而活
你为谁而活 你为谁而活
你为谁而活 我为主而活
李心明牧师答谢辞的最后一句说道，感谢各位来到这里与我们一同见证——为主而活，无比荣耀！我听了深觉震撼。李天恩牧师这样神所拣选、使用的他忠心的仆人，一生中长久被世人看作渣滓。但是当他打完当打的仗、跑完当跑的路，在众人的见证下，神将荣耀的公义冠冕赐给他。会众唱诗后，弟兄姊妹即按着义工的引导，依次到前面与李天恩牧师的遗体告别。许多来自不同地方的肢体，最后一次看到他们所亲爱的李叔叔、李爷爷的面孔时，都泣不成声。我想，那样的不舍来自于李叔叔在他们生命中道成肉身的生命见证。当我从遗体旁经过，不禁努力将躺在鲜花中间的躯体和面容，与2009年在守望教会晚祷分享会上那位操着浓重河南口音、站在讲台上的老弟兄联系在一起。与家人一一握手时，我特别向李心明牧师转达了守望教会的关心与问候。他很感动，答说：谢谢！代我向金牧师问好！
所有来宾与遗体告别后，李叔叔的家人们和诗班围绕遗体两侧，唱诗、缅怀。最后，在诗班的歌声中，李叔叔的家人送他入棺、上车。已离场的弟兄姊妹，有许多仍在大厅外的空地上逗留、彼此交通。我旁边的几位年长的弟兄姊妹，从他们的谈话来听，他们与李叔叔交往甚密。一问才知道，那位弟兄是60年代初与李叔叔一起传道的同工！他的母亲与李叔叔同时被捕入狱，后来也在那几次未执行的死刑判决中，一同经历上帝大能的拯救。
下午，来自全国各地、年老年少的弟兄姐妹们，怀着不舍而又感恩的心情，唱诗敬拜，继续追忆神所重用的仆人李天恩牧师。边云波伯伯首先分享后，山东、甘肃、浙江、河南、上海、西安、北京的代表分别上台发言。他们有些是李叔叔的学生，有些是多年以来在李叔叔的陪伴下、走这条传道之路的传道人。上海的一位与李叔叔相识三十多年的牧者说，谦卑和智慧是他在李叔叔身上看到的明显特质。他因着看到国度性事奉的需要和对神心意的把握，就能够谦卑地放下自己，甚至在被人攻击时也保持沉默。很多弟兄姊妹分享到李叔叔夫妇如何总是热情地款待来访的弟兄姊妹，每次总是留他们吃饭；也讲到他如何凡事祈求神，在祷告、分享中带出自己与神之间极为亲密的关系，让晚辈们十分羡慕，也潜移默化地受到影响⋯⋯藉着他们的分享，我重新了解中国家庭教会的传承、了解自己属灵的祖父辈，以及了解只曾耳闻、未曾眼见的那一个时代的见证；同时也让我想到自己身边正在这样服侍我们的牧者们。
（谢昉摄影）
后来我作为北京的代表应邀上台分享时，简单地介绍了守望教会这几年的处境、以及弟兄姊妹们在这样的处境当中作出的见证。在这样的艰难处境中，我想许多人和我一样有过挣扎和软弱。然而，在面对李叔叔所遭遇的这一切时，我们现在的艰难又算什么呢？十字架的道路是窄路、是受苦的路，这是毋庸置疑的。作为年轻一代跟随耶稣的门徒，我们实在需要好好了解前辈们所走过的路、所负过的轭，并且从中汲取属灵养分。火炬传到了我们的手中，我们能否照着他们的榜样，将主的道传承下去呢？但愿在我们人生的末了，看见的人也可以说，为主而活，无比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