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黑门
对于新海诚来说,我是一个新观众。若不是姊妹拉我去看,我是无论如何不会碰的。此前最为著名的《秒速五厘米》,是大学时朋友推荐的,我曾经很多次打开,可是停留的时间加起来也未曾超过五分钟。联想到几天前听林鸿信老师讲当代改革宗神学家莫尔特曼的时间观,他说只要心存盼望,人生总会有惊喜。这话套在《你的名字》的观影体验上,是有几分契合的。
日本人的世界观有时可以用奇幻来形容。这种奇幻不同于北欧的神话,后者基督化以后更接近于我们的现实经验。因此在观看《魔戒》和《尼伯龙根的指环》时,我们会相对轻易地感受到其中意象所比喻的。当指环亮相之时,它会瞬间显露每一位观众人性中的渴望与贪婪。穿越的故事我们不能更加熟悉了,可是加上日本人特有的对时间的理解呢?时间,竟然透过一个于我们而言陌生的概念“产灵”与生命联系起来。在这里,人类不像基督教世界所说的是世界的管家,也不像无神论者宣称的是自然选择机制的产物,而是以一种神秘的方式与万物融合。这的确是一种迷人的泛神论。
然而更迷人的还是一个好的爱的故事。爱是永不失败的,因此再夸张再禁不起推敲的逻辑,只要爱足够了,感动就有了。只是这爱有几分是真实的呢?或者说,爱如果不是真实的,它带给我们的感动又可以存留多久呢?一个帅气的东京少年泷和偏远小镇的姑娘三叶意外地发现会在梦中交换身体,灵魂进入对方的身体去经验一种陌生而刺激的生活。在交换毫无征兆地终止之后,泷想要去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他只记得小镇的独特风景,最糟糕的是忘记了她的名字。一场天文奇观让这场追寻成为一次跨越时空的失落与惊喜。爱,在时空交错的模糊区间——黄昏——说出了一半。另一半,还需要等待另一次持久的追寻,即使不知道在追寻什么。直到再一次相遇的时候,就认出了彼此。
这难道不是一种舍命吗?当泷义无反顾地进入另一个时空,他在心底已经舍弃了所有定义他为泷的东西,只为寻找另一个更为重要的意义。这几年有一部热门的西方系列动画《功夫熊猫》,按照创作者的思路,是要向古老的东方文化致敬。然而当熊猫阿宝至终练就了气功时,却不经意间落入基督教的人观当中。人之所以为人,终极的原因是他与上帝有关系,其次他也活在一个充满亲友的真实社区当中。在这种意义上来说,泷在进入另一个时空时根本没有考虑过能不能回到熟悉的生活,因此可以说泷已经死了。只有死去,意义才开始逐渐浮现,而完全的爱,尚需要等待复活。
爱是真实的,然而若相遇不是真实的,就是神道教的奇思妙想。若相遇是真实的,岂不就是一个绝妙的基督教隐喻吗?还有谁比上帝更加自由地超越时空呢?过去、现在和将来,对于上帝来说,都是永恒的现在。上帝无需费力回到过去阻止死亡,反而在时间之外,就定意要借着基督被钉十字架来拯救他所爱的人。借用物理学的名词,人类被造的时候灵魂具有指向上帝的向心力,只是被罪玷污之后,失去了准确的方向感,以为那些五光十色的被造物才是值得追寻的。每个人都在寻找什么重要的东西,可是更重要的在于,最重要的那一位也在寻找值得他为之舍命的对象。宇宙的历史之于上帝,就仿佛《你的名字》的剧本之于新海诚,创造主写就的剧本岂不反映出他最为在意的吗?
若感动也是真实的,上帝与人相遇的那一刻,就是超越时空的爱的果实。不同的是,当我们与上帝相遇之时,上帝不会问你的名字是什么,而是会说在永恒当中我就认识了你。
哦,主啊,还有另一种更为深刻的感动吗?不会再有了,甚至没有另一种感动值得追寻。也不会再有伴随着感动的日本式失落了,因为一切的眼泪终将被擦去。我已经认识了你的名字,再没有一种力量能把这记忆抹去。哦,时间啊,你是多么奇妙的受造物。有多少圣徒安息在过去,又有多少圣徒等待降生。超越时空的爱,值得用一生的时间去等待,不用费心穿越时空去与你们相交,而是在肉体死亡之时,所有的圣徒,瞬间相遇。
(作者为守望教会会友,文章来自作者的公众号“黑门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