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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远的小秀子

文/梅小真

XJ姐妹在拍摄建秀的纪录片时问我:“是什么让你和建秀成为好朋友的?”从来没想过这个问题的我,当时脱口而出:“天注定。”是的,回想与建秀相识和相交的点点滴滴,一切都是上帝的带领,让我们成为彼此生命中重要的一位。我没有问过建秀,我在你生命中重要吗?我想她肯定会哈哈笑着说重要,然后盯着我看一会。(如果她否认的话,我会直接挥拳过去打她。嘿嘿)对我来说,建秀是我生命中珍贵的朋友、姐妹、闺蜜。我有点不太习惯用闺蜜这个词,因为我很难和别人建立大家通常所说的那种同性之间无话不说,常常腻味在一起的闺蜜关系。我的闺蜜之情都是平平淡淡,细水长流的,比如现在偶尔联系的中学同学,比如现在已经失去联系的大学室友,我不会遇到事情就去和她们说,然而我知道假若遇到事情需要她们时,她们一定会帮我,这就是我的闺蜜,又比如建秀。我们的感情随着时间的发酵酿造,从而散发闺蜜的芬芳。

我和建秀相识于2006年冬天。基于共同的朋友,我们成为了室友,真正的室友,她睡在我上铺。我们都刚从学校毕业不久,又都是基督徒,很容易就建立了关系。而且对我来说最重要的是,从此以后去教会和小组有了小伙伴。那时我们住在东五环外,慢慢长途有个伴是件很开心的事情,尤其是在冬天。2007年的复活节,建秀在华杰受洗。当时我们双井小组一同受洗的还有另外两位弟兄姐妹,周四小组的时候国永弟兄给大家准备了“耶稣爱你”的蛋糕,我至今还记得当时看到蛋糕时大家都好开心啊,蛋糕照片也一直保存着:

2007年秋天,我们前后脚从东五环外搬到了三元桥,起初是住在不用的小区,她和一个姐妹与别人合租,我和同学一起住。后来时机出现我们就相约一起搬家,她和我以及我同学三人一起住了约两三年,直到她结婚搬走。作为室友,我们之间的相处似乎很平静,只记得她是面食达人。作为南方人,看到她拿面粉和面做面条和烙饼,真是大开眼界。另外就是她开始学习钢琴,每周六要去上课,而那时我对她这爱好完全没兴趣,宁可看看书。我们之间的关系更多被滋养于教会青年团契和小组的活动。那时小组几乎成了我们另一个家,经常一起吃喝玩乐。我对建秀记忆深刻的一件事也是发生在小组结束后。那时候我们住三元桥,好像是深秋时节,小组结束后我们俩骑车从双井回家,在农展馆附近看到自行车道上躺着一个中年男人,好像是睡着了,可能是流浪者或者喝醉的人。建秀叫着我停下来打110报警,警察说过来处理。我就说我们走吧,她说万一警察不来怎么办,等警察来了我们再走。我想着太晚了应该早点回家,可是也不好拒绝她。果然,等了十多分钟警察还没来,于是她又打110,再过了十多分钟警察终于来了,看到警察把那个男人拉起来,我们终于可以回家了。每次我想起这件事,就不得不承认自己是个没有爱心的人,而建秀的执着和真心为人付出也让我更喜欢她。

建秀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她虽然身形单薄,却有股女侠气息。开心的时候她喜欢张牙舞爪,有点像是模仿猫咪,她家的猫咪我去的时候最怕他它们蹭到我跟前或跳到我身上。建秀开始养猫始于搬到肖家河平房的时候。据我所知是她看到两只流浪猫宝宝可怜,于是带回家养着,后来就一直养着。等她和力峰搬到丰台站的时候,只剩下一只了,不过长大了。她给猫咪都取了名字,我都没记在心上。建秀伺候猫咪很用心。她家猫咪的居住条件也随着他们自己生活的改善而不断改善,有一次我去发现客厅放着一个大的双层笼子,原来是她家猫咪的新居。她生病后,很多人建议她把猫咪送出去,她自己也曾有考虑过,可是后来也不了了之,一直自己养着。去年年底我去她家,她当时身体非常虚弱。力峰回家,她竟然第一件事是让力峰查看猫咪的饮食。她既然叫猫咪看XM阿姨,我知道猫咪在她心中就如她的孩子。

建秀待教会弟兄姐妹犹如亲人。自己有的,愿意和弟兄姐妹分享。小组姐妹在群里说晚上睡觉冷,她第二天就把自家的被子闪送过去。小组一个姐妹过生日,虽然建秀已经去别的小组了,还定了蛋糕送到小组。一位弟兄家里经济困难,她慷慨奉献。有一次,我向力峰咨询买手机的事情,问来问去,他俩一合计把建秀不用的苹果手机给我了。在弟兄姐妹面前,建秀也不虚假。她个性本来正直,面对弟兄姐妹,更是真心相对。我最后一次去医院看她的时候,和她提到自己在感情上经历的事情。没想到她让我细细道来说给她听,最后给我的建议可以概括为,“不纠结,要真实”。我也一直把这作为她给我的最后临别赠言铭记在心。

XJ姐妹问我和建秀的有什么共同兴趣吗?我想一个最大的相似之处就是我们都喜欢心灵深处的交流,而不在于同工的兴趣爱好。虽然我们都喜欢自然,喜欢自己做饭,喜欢看书,然而让我们心灵相近的是我们都关注心灵,追寻真理,渴望永恒的美好。我们在一起并没有谈高深的道理,然而就是对同一个作者的喜爱,同一个主题的喜爱,都会让我们心心相印。比如,当她得知我去读神学的时候,她眼睛里散发着光辉,说特别好。比如,我们在一起聊婚姻,谈的最多的不是哪位弟兄,而是应该如何看待婚姻。我们讨论小组的问题,也不是一起去指责某个弟兄和姐妹,而是去看到人都是有局限的,又该如何去突破这些局限。有一次,我和她吐槽了一个小时工作上的事情,她只是笑着听着,抱抱我,然后给我吃的。

在建秀的追思礼拜上,我们唱了她最喜欢的《耶和华是爱》。我其实不知道这是她最喜欢的赞美诗。建秀自童年始起,是由妈妈独自带大的。我记得有一次她回忆说,小时候她妈妈每一顿都会给她做饭,自己开始做饭的时候才知道其中的辛苦和付出。建秀在情感上有点像猫,属于依恋型的。我想,她肯定很依恋她的母亲。然而,她也很大度,给人空间。所以即便最后她的母亲不敢面对她生病而拒绝来京,她依然选择释怀和体谅,淡淡地谈起这件事情。建秀和力峰结婚多年,虽然结婚初期有些拌嘴,后来也不免有些分歧,比如建秀特别希望力峰多参加教会聚会,然而他们确实是真心接纳彼此,深深地联结在一起,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即便在建秀生病艰难的时候,她也一直体谅惦记力峰工作繁忙,压力重大。

XJ姐妹问我将来与建秀重逢的时候第一件事会做什么。我当时回答说应该会很自然地相视而笑:又见面了。后来我才想到,我应该是会抱抱她。6月4日我去医院看她,离开时想抱抱她,可是见她身体挪动太痛苦,就放弃了,没想到三天后她就去世了。没有抱她我并不感到遗憾,我们会再重逢相抱的。有其他遗憾的事吗?有的。在建秀安葬之后,我和几个姐妹搭XZ弟兄的车回城。路上谈到建秀父母的时候,XZ弟兄说到教会其实可以在建秀和父母和解的事情上有所作为。我听了之后感到很后悔。我不是一个好朋友。我本可以做更多,而不是得知她妈妈的逃避后只有内心的不解或不满,却没有付出行动和爱心真的为此做些什么。我们都是软弱的,唯有在上帝里面彼此相顾我们才能站立。 然而,我们依然可以有所作为。关于建秀的纪录片正在制作当中,我在青团群里看到首映的宣传语是:她从我们身边掠过,留下的不只是回忆。

“英雄何竟扑倒?”每当想起国永、建秀,想起朋霍费尔,心里不免叹息。建秀的追思礼拜前夜,我梦到她躺在棺木中,棺木是在一个大礼堂的舞台中央。凌晨时分,我和几个人在舞台边上等着追思礼拜开始,然后突然看到她身体动了。我们都很兴奋,以为她没死。可是她却没有走下棺木,而是冉冉升上天上去了。我并没有把此看为是异梦,而是把它作为上帝给我的安慰和建秀对我的告别。她已经在天上,将来我们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