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文：使徒行传 1:6-11
1:6 他们聚集的时候，问耶稣说：“主啊，你复兴以色列国就在这时候吗？”
1:7 耶稣对他们说：“父凭着自己的权柄所定的时候、日期，不是你们可以知道的。
1:8 但圣灵降临在你们身上，你们就必得着能力；并要在耶路撒冷、犹太全地和撒玛利亚，直到地极，作我的见证。”
1:9 说了这话，他们正看的时候，他就被取上升。有一朵云彩把他接去，便看不见他了。
1:10 当他往上去，他们定睛望天的时候，忽然有两个人身穿白衣，站在旁边，说：
1:11 “加利利人哪，你们为什么站着望天呢？这离开你们被接升天的耶稣，你们见他怎样往天上去，他还要怎样来。”
亲爱的弟兄姐妹：主日平安！复活节平安！
年复一年，在这万物复苏的春分时节，基督徒在记念了主耶稣受难后的这个主日，一同庆祝他从死里复活。可是年复一年，每当这时，又会有一种张力格外地凸显出来—那就是，耶稣已经复活了，可是我作为跟随他的人，为什么依然活在许多的痛苦和软弱中、深深地感到无力呢？进入2021年，疫情似乎渐渐成为过去，但是我们所正在亲历的种种社会乱象—由近及远、从国内到国外，似乎都越来越让我们困惑、看不清这个世界的走向，以至于只能发出一声感叹：主快来吧！一百年前，爱尔兰诗人叶芝在他的诗作《基督复临》中写下了这样的诗句：
在不断扩张的旋转中旋转呀旋转，
猎鹰听不见养鹰人的呼唤。
万物皆崩溃，中心不复在，
世上只散漫着一片混乱……
一百年后，这些诗句如同预言般，直直地击中我们的心脏。
那么，耶稣的复活要如何引导我们在这样一个崩塌、混乱、充满了不确定性的世界中生存？我们要如何在软弱中支取他复活的大能？这是我在今年的复活节期中思想的问题。下面就从《使徒行传》一开篇、关于耶稣升天之前的这段经文中来跟大家分享。
耶稣复活后，向门徒们显现了四十天之久，讲说神国的事，并且叮嘱他们不要离开耶路撒冷，要等候父所应许的、圣灵的浇灌(徒1:3-5)。耶稣用这四十天的时间，预备门徒们进入他升天之后的崭新时代。在此之前，耶稣已经藉着他讲的道、行的神迹，将神的国在人心当中的属灵统治展现了出来。神的国不是地上政治的或军事的统治，在父神的旨意中，耶稣容让地上的权势将他钉死了；但是藉着让耶稣从死里复活，神就显出他的国是远超过地上的一切权势、甚至连阴间的权势也胜过了的。因此，当复活的耶稣在这四十天里继续向门徒们来讲说神的国，神的国已经不再是零零星星的迹象，而是门徒们亲眼看见、亲耳听见、亲手摸过的现实。关于神国的应许已经实现啦！可是问题来了，耶稣要走了！既然主你都已经复活了，你就一直待在这儿、跟我们一起不好么？谁不信你，你就向他显现一下；谁逼迫我们，你就替我们出个头。这多好啊！不，耶稣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打算，从一开始他就在为自己的离开做准备。他呼召人来跟随他、拣选使徒、训练并差派门徒，好让他们能够接替自己的工作；事实上，耶稣在受难前告诉门徒：“我去是与你们有益的”(约翰福音16:7)，因为只有等到他离世，父神才会将圣灵保惠师差来。即便如此，门徒们眼瞅着耶稣离开的时间快到了，对于未来还是感到十分茫然，于是就有了这个他们问耶稣的最后一个问题、以及耶稣给他们的最后临别赠言。
一、门徒的挂虑
门徒们问耶稣的最后一个问题，一定是对他们来说最挂心、最至关紧要、不吐不快的。他们问耶稣说：“主啊，你复兴以色列国就在这时候吗？” 耶稣所处的那个时代，上帝的子民以色列人活在罗马帝国的统治之下。他们照着先知的话，盼望上帝所应许的那位弥赛亚；但是他们心中对这位弥赛亚的想象，却是像大卫那样的一位具有政治、军事能力的领袖。然后，耶稣来了，话语带着权柄，行了许多奇事神迹，又从死里复活了，大概率会是弥赛亚。好，那我现在就想问你，什么时候能把罗马的军队驱逐出去、恢复我大以色列的国家主权呢？难道不是现在吗？你都要走了。你看，耶稣给他们讲了四十天神的国，到了到了，门徒们心里挥之不去的，依然是他们作为以色列人对于家国的执念。他们已经相信了耶稣是弥赛亚、也已经跟随了他一段时间，每天耳濡目染听他讲道、看他行事为人；然而在他们的内心深处，那根牵动着他们安全感的神经，依然让他们将神的国跟以色列国的复兴挂着钩，以至于他们脱口说出来的是—我的国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强大起来、厉害起来呢？就不能是此时此刻么？如果你现在问一问自己的内心，里面有没有这样一个搅动你的问题—“主啊，你就不能让我/我的家/我的孩子/我的教会/我的国现在就怎样怎样呢？” 主啊，疫情止息就在这时候吗？主啊，我们教会进新堂就在这时候吗？当下的、眼前的、此地的、我的，这就是时常占据着我们内心、我们最真实的、最现实的关切。身为上帝所拣选的子民以色列人不例外，身为耶稣的身体、他所亲自设立的教会也不例外。
耶稣对这个问题作了两点回应。第一，针对门徒们问的“就是现在吗”，耶稣回答得非常直接—Wrong question! 问错问题了！时候、日期这些是上帝的事儿，不是你们能知道的。生而为人的一大困境，就是将来的事对我们来说是未知的。未知，就会让人感到焦虑，因为这意味着你没法对你的人生有十分的把握、完全的掌控，你不知道未来会遇到什么事儿，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碰上。不仅个人的生活是这样，面对大环境就更是如此。我们基督徒有时也会忍不住对国内外的局势做一些预判。然而，那些决定性的历史事件发生的时间，终究不是我们所能预测和控制的，而是掌管在上帝的手中。我们需要学会与未知带来的不确定共处，并且要在这种不确定当中，按着上帝所启示给我们的尽自己当尽的本分。就像《申命记》中摩西对百姓说的：“隐秘的事是属耶和华－我们神的；惟有明显的事是永远属我们和我们子孙的，好叫我们遵行这律法上的一切话。”(申29:29) 那么，对于面对即将升天的耶稣的门徒们，明显的事是什么呢？
二、耶稣的保证
耶稣对门徒问题回应的第二点，对他们的焦点再次做了纠正。他说，时间、日期那些不是你们能知道的，你们能知道什么呢？耶稣说：“但圣灵降临在你们身上，你们就必得着能力；并要在耶路撒冷、犹太全地和撒马利亚，直到地极，作我的见证。”(使徒行传1:8) 这就是耶稣在升天之前给门徒的临别赠言、最后的话。《使徒行传》后面的部分都在给这一句话作印证和注解。
首先，耶稣用的那个“但”字，带出了一系列重要的更新和转化。当耶稣说：“但圣灵降临在你们身上，你们就必得着能力”，他依然是在回应门徒，因为他知道门徒们问出那个问题背后的心态是什么。门徒们固然关心着本国的复兴，但是他们这一关切的背后，也包含着对于“我们的能力从哪里来”这一问题的担忧。 这不也是今天的我们时常抱有的矛盾心态吗？一方面我们深知这个国家体制的败坏，另一方面我们似乎谁也不能完全摆脱这个体制、置身事外；一方面我们深为这个国家的一些所作所为感到羞耻，另一方面我们也都成了这个国家强大的既得利益者，并不愿意就让它再次衰败下去。为什么？因为我们现世的生存是跟它绑在一起的。因此，当我们在21世纪看到了这个国家某种程度上的强大和复兴，作为基督徒，我们同时也就看到了这个所谓的复兴的国家政权是何等地抵挡上帝，就像旧约当中奴役以色列人的埃及法老那样刚硬。但是，如果我们问：主啊，你什么时候解放我们、让我们不再在这个专制的政权底下受压制？你想主会对我们说什么呢？对此，奥古斯丁用十架神学作了阐释：真正的上帝之城是隐藏的、受苦的，地上的光荣什么都证明不了。复活的主把我们的目光从地上的国转向了天上的国、把我们从倚靠世俗的力量转向倚靠圣灵的能力，也把我们从对“地上光荣”的执着转向耶稣在复活之前的受苦与死亡。
其次，这能力是什么样的能力、是用来做什么的呢？耶稣说，你们得着这能力，是“要在耶路撒冷、犹太全地和撒玛利亚，直到地极，作我的见证。”(徒1:8) 就像以色列人会将神的国联想为以色列国，我们是不是也会误以为圣灵的能力是叫我们赚取财富的能力、获得幸福的能力、化险为夷的能力、因祸得福的能力，甚至偶尔不劳而获的能力呢？今天市面上有各种各样的书教我们学习、获得不同方面的能力，能力是人们想要拥有越多越好的。但是再多、再大的能力，有什么能比得过耶稣复活的能力呢？而耶稣对这些门徒说：“圣灵降临在你们身上，你们就必得着能力”；但这能力却不是为了用在自己身上、满足自己的欲望，而是为复活的耶稣作见证，而且由近及远，从耶路撒冷到犹太全地，再到撒玛利亚，最后一直到世界的尽头。耶稣对门徒的最后一层纠正和转化，就在于—这不是关乎你的、而是关乎我的！It’s not about you, it’s about me! 也不是关于某一个地方、某一个群体、比如以色列的，而是关乎万国、万民、万族的！
耶稣升天前跟门徒之间的这段对话，揭示了圣灵的能力、福音的工作，也揭示了我们的内心。人性的天然倾向，就是不断地关注自己的事情；而对自己的关注太过集中，就会让我们的注意力都被自己的事情和利益占据、从而失去对他人的关切。慢慢地，这种自我关注就会演变为狭隘、傲慢、歧视。以色利人就是这样一点一点在自己和外邦人之间筑起了高墙；即便是与耶稣同吃同住三年之久的门徒们，也依然还是戴着同一副眼镜看神的国！而当圣灵降临在他们身上之后，他们得着了怎样的能力呢？司提反“满得恩惠能力，在民间行了大奇事和神迹”(徒6:8)。他为福音作见证，成了第一位付上生命代价的见证人。“见证”这个词的希腊文原文有“作见证至死”的意思，后来“殉道者”就从这里衍生出来。后来耶路撒冷的教会大遭逼迫，门徒们因此四散在犹太全地和撒玛利亚(徒8:1)，那些分散的人往各处去传道，许多撒玛利亚人听到福音后也都信了主(徒8:4)。等到彼得见了异象、知道不能再按旧有的偏见对待外邦人，于是圣灵就指示他去见意大利的百夫长哥尼流，福音由此向外邦人敞开大门(徒10)。那些因司提反遭患难四散的门徒，走到了腓尼基、塞浦路斯和安提阿。他们中的有些人还固守着遗传、只向犹太人讲；但是另一些人到了安提阿，他们就开始向外邦人传福音了，很快就有许多人信主。而门徒们被人称为基督徒，就是从给外邦人传福音的安提阿开始的(徒11:19-26)。原来，就连“基督徒”这个称呼，都与耶稣升天前的“临别赠言”—向外邦人传福音有关！
耶稣升天前跟门徒之间的这段对话，实在也是他对我们这些活在21世纪之世俗时代的“外邦”基督徒所说的话。我们焦虑地关注着自己养家糊口的问题、婚姻恋爱的问题、孩子上学的问题、养老送终的问题……我们的心灵可还有任何的空间关注那些贫穷的人、遭受不公的人、心灵受压的人、还没听过福音的人？当大家听到这样追问的时候，内心可能会觉得很无力；当我这样问自己的时候，我也同样感到很无力。但是当我再次追问力量从哪里来的时候，圣经给出的答案很明显。首先，复活的主要我们将首要关切放在传福音、为他作见证上。教会两千多年的历史，给我们提供了如云彩般丰富的见证故事和方式。今天我们依然可以在我们的位置上、按着神给我们的恩赐和圣灵的引导，寻求我们向别人传福音、为主作见证的机会和方式。其次，复活的主要我们不断跨越界线、打破地域、种族、文化的阻隔，将福音传给“外面的”人。坎特伯雷大主教威廉·汤朴(William Temple)说过这样一句话：“基督教会是这个世界上唯一一个纯粹是为着非成员的益处而存在的组织。” 最后，复活的主鼓励我们将自己投身于超越这地上一切权柄的、神的国中。门徒们开始时问耶稣以色列国的复兴，耶稣回应时提及的则是耶路撒冷、犹太全地、撒玛利亚、直到地极。请问这四个地域名称当时都是谁的地盘呢？没错，是罗马的。前面三个比较好理解，“地极”这个概念一直是罗马政权极为重视的。在奥古斯都留给后世的执政记录中，他详列了自己如何征服世上有人居住的全地，就是为了证明罗马帝国的支配权已经伸展到了地极(《跨界福音：后现代世界里的基督徒见证》，p101)。那么，当耶稣指示门徒，要为神国作见证直到“地极”时，无疑为他们在罗马之外开辟了另外一条生存之路。这条路不是靠强权，而是靠见证；这见证甚至有可能是藉着逼迫、囚禁、追杀的方式出现，但是这见证却揭露了罗马无限扩张权力的野心是亵渎神的、也定了它的罪。最终谁会胜出呢？只有为耶稣作的见证，靠着圣灵的能力，才会传到地极。耶稣在他受难前说：“这天国的福音要传遍天下，对万民作见证，然后末期才来到。”(太24:14)
三、天使的安慰
耶稣说完这句话，就在门徒的眼前，被接升天了。杨腓力在《耶稣真貌》一书中写道，基督信仰中让他最难以接受的一点，就是耶稣升天这件事。这比苦难的问题、科学与圣经的调和问题、还有关于复活和神迹奇事等等，都更让他困扰。“两千多年过去了，回头一看，发现教会对这个世界的改变只有那么一点点，不禁要问：耶稣为什么忍心留下我们在这个世界上孤军奋战？如果耶稣留在世上，他可以回答我们的问题、解开我们的怀疑、解决我们各种关于教义与实践之间所产生的争端……”(p229) 另外，耶稣的离世升天，也会让我们遗忘很多事情。他写道：“我会忘记我的祷告对于上帝来说很重要；我会忘记我在帮助我的邻舍到达他们最终的目的地；我忘了我今天做的每一个选择会带给宇宙之主喜悦—或者悲伤。我住在一个充斥着绿树、手机、电子产品的世界，这物质世界的现实，却常常压过了我对充满在物质世界中的属灵世界的信念。当我仰望天空，除了蓝色，空无一物。”(p230) 杨腓力是不是深刻地刻画了耶稣升天之后、信仰对于我们来说的复杂、模糊、捉摸不定？当今天这个复活节过完，到了明天星期一，我们又该怎样独自面对一周琐碎的生活、面对软弱的自己？
我想象自己站在那些门徒们中间。前一分钟耶稣还在跟我们讲话，后一分钟，一朵云彩把他接去、上升，慢慢便看不见他了。但是我们还一直望着天，想说：主啊，你别走！主啊，你快回来，现在就回来！主啊，你为什么非得走呢！你叫我们这些软弱、卑微的人怎么作你的见证？那种心情好复杂啊！不舍得、放不下，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人生……这时候突然出现了两个穿着白衣的天使，他们站在旁边，说：“加利利人哪，你们为什么站着望天呢？这离开你们被接升天的耶稣，你们见他怎样往天上去，他还要怎样来。”(徒1:11)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是的，耶稣已经被接回天上去了，你们再望天也是啥都没有了。但是！但是，你们现在看见他怎样升天，有一天他还会照样再回来！哇，从两千多年前耶稣升天的那一天起，直到今天，历世历代的基督徒，不管时代怎样变迁，我们总归都是活在期盼、等候主耶稣再回来的那样一个时空中。
亲眼看见耶稣升天的那些门徒们，五十天之后经历了圣灵大能的浇灌。在史无前例、绝无仅有的圣灵大能的动力下，门徒们得着了能力，有效地宣讲福音、胜过罪和撒旦的权势，将福音传到了耶路撒冷、犹太全地和撒玛利亚，并且向着地极进发。时隔两千多年，生活在21世纪的基督徒，我们每个人也都经历了圣灵重生我们的大能、以各样的神迹奇事使我们降服在复活之主的主权之下。我们在这地上还要度过或长、或短的一些年日，主何时再来、或者我们何时被主接走，这些都不是我们所能知道呢。但我们所知的是，圣灵今天依然住在我们里面，只是这不能完全免去我们在地上、在肉身中的痛苦。保罗在罗马书里写道：“我们知道，所有受造物直到现在都在呻吟，就像在痛苦分娩一样。就连我们这些信徒，尽管里面有圣灵，得以初尝将来荣耀的滋味，也在呻吟，期盼我们的身体能从罪恶和痛苦中得到释放。我们也怀着殷切的盼望等待那一天的到来，那时上帝会赐给我们作他养子的一切权利，其中包括他曾应许要赐给我们的新身体。我们得救的时候，这个盼望就赐给我们了。我们不需要盼望已经有的；但如果我们盼望尚未拥有的，就必须怀着信心和耐心等候。圣灵又在我们的软弱里帮助我们。例如，我们不知道上帝希望我们祷告什么，但圣灵用难以言表的叹息为我们祈祷。洞察人心的上帝明白圣灵的意思，因为圣灵照着上帝的旨意为我们信徒祈求。”（罗8:22-27）明天，当我们要再次面对这个世界的纷繁复杂、动荡混乱，求圣灵再次更新我们、充满我们、也帮助我们，使我们在每一个平凡无奇的日子里，靠着圣灵的能力活出对复活之主的见证，直到我们再见主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