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埃德蒙.克鲁尼(Edmund P. Clowney)
乘坐在沿英格兰和苏格兰东海岸线至爱丁堡的特快列车上,车窗外会时而出现点缀着羊群的宽阔牧场,时而会掠过沿岸苍凉的海滨风光,一个个村镇间或出现,与山丘上的城堡遥相呼应。村镇的标志是教堂的尖顶,使人不禁回想起早先每个村镇都有一个教堂也只有一个教堂的时光。
但那个时代并没有持续很久,在这个国家的内战进程中,国王和国会为争夺国家的统治权和教会的组织形态决定权激列争斗。最后,大不列颠单一形态的教会并没有形成。今天,我们不再根据镇的名字命名教会。信件不能像使徒保罗写下收信人地址那样写给“在哥林多神的教会”。
教会出席人数缩减了,但教会小组增加了。一些与老的教会组织分开了,而另一些则成了新组建的教会。许多信仰团体都使用基督来命名。如果教会只是一个宗教乡村俱乐部,那么一切这只不过是反映了我们民主生活舒适的多元性而已。就让那些感到宗教信仰很重要的少数人与心思相通、相互依赖的人联合在一起,并且把他们组织在适当的范围内,那么高兴把自己的团体叫什么就叫什么吧。
然而,对信徒来说,教会是超越自愿参加的俱乐部的。它属于基督,而且祂已经警告我们要抵挡假牧人,不管他们是来自内部还是来自外部。一些人建立了组织,他们有意识地误用基督教的教导,这些组织从来也不是基督的真教会。另一方面,一些教会一度是属基督的,但是已经离开了信仰。
信仰不断改变的教会就更加令人困惑。宗派教会的总部散布着种种异端邪说,经常使得它们教派组织内部的教会感到痛苦和烦恼。荣耀的基督对撒狄(Sardis)的教会说:“我知道你的行为,按名你是活的,其实是死的。你要儆醒,坚固那剩下将要衰微的(衰微原文作死)……”(启3:1-2下)。撒狄教会处在灵性灭绝的边缘,但基督仍然对它讲话;它也许会复兴。一个背教的教会什么时候才会回转呢?
我们应当怎样理解到处遍布的准教会性组织呢?一些准教会性组织被定义为补充和协助教会的机构,而另一些看起来除了名字以外完全就是教会。
在宣教机构、家庭教会、团契、布道团和教派的这种混杂之中,有能够帮助我们区分真假教会的标准吗?这样的标准可以帮助我们正确地将一些机构归类为教会吗?
正像大公性问题一样,这也不是一个新问题。第三世纪,诺洼天派从教会中分离出去了,他们判定教会背教了,因为它重新接纳了那些在迫害中向凯撒献香的悔改者。于是他们认为只有那些分离出来的同伴,他们才当成是真教会的成员。奥古斯丁曾经与多纳徒分裂派针锋相对,在多纳徒派中,分离者再一次宣称自己才是真教会,而把大公教会看成是背教者。
新教改教运动又一次使这个问题变得关系重大。反对改教的诡辩家把教会的特性看成是藉之真教会能够辨认出来的完全有形的标志。离开作为基督的代表并且与基督的身体联合在一起的教皇,新教怎能保持教会的合一呢?藉着从彼得开始的、从未间断的承继,难道使徒宝座没有保证教会的使徒性吗?至于教会的圣洁性,难道它不是藉着由神甫团施行的弥撒中圣礼性恩典的浇灌建立和保持的吗?最后,在改教运动不是世界性的,而是仅限于北欧国家的时候,改教者怎能宣称自己是基督的普世教会呢?
作为回应,改教者继续根据尼西亚信经来肯定教会的特性。但是,他们抗议罗马天主教会护教者解释它们时所采取的外在的和机构式的方法。正如我们所看到的,他们着重于对教会特性的圣经和属灵理解。最重要的是,改教者强调了使徒性的意义。要成为使徒的教会,教会必须建基于使徒的教训(林前3:10-11;弗2:20;3:4-5)。不是假托的彼得的位子,而是彼得的教训才是使徒性的真正标志。
改教运动使福音,而不是教会组织,成了真教会的标准。改教者,特别是加尔文派教会,也为教会组织寻求圣经标准。
在区分基督真教会的时候,加尔文提出了三个标志:真正宣讲神的道;合宜地守圣礼;忠心执行教会纪律。
约翰·加尔文在他的《基督教要义》中只提出了前两个标志,但把纪律包括在合宜地守圣礼之中。他认识到没有教会能够完全符合圣经中主的样式。但是他的目标是表述实用标准,这些标准,对组织性教会来说,要比信徒个人更为客观和严格。他说,神的话语和圣礼的事工是“教会永远的标志和特性”:那就是说,只要那里还有完整未败坏的圣道和圣礼,行为上的失当和错误并不足以成为不承认其为教会的理由。
加尔文允许讲道中有错误,但以“不损伤圣教的大道”并且信仰的基本条目没有受压制为限度。圣礼施行中的不规范没有破坏教会,倘若“设立者的原意”没有被废弃或者被颠覆。
但若虚假侵入圣教的基本,颠覆紧要的教义系统,废弃圣礼之施行,教会就必遭败坏,有如人的咽喉被割,或心脏受致命之伤,就必要死一般。
加尔文把罗马天主教的教会标志比作是旧约先知所责备的外在形式主义。以色列百姓曾以为他们无论如何神都不会离弃祂的殿(耶7:4),或者弃绝祂的祭司,但神的审判落到了那些弃绝祂话语的人身上。祭司继承权并没有使背叛基督的该亚法成为应许的真正继承人;继承权本身不能证明因宗教善工而离弃福音的事工符合真道。
新约把教会建基于神启示的真理。使徒藉着宣讲圣经和它的见证建立了教会。使徒行传中的教会团契在使徒的宣教事工中不断成长(徒2:42)。教会的兴旺被路加描述为神的道的兴旺(徒6:7;12:24;19:20)。教会藉之建立的事工是神的道的事工(弗4:11)。因此,教会的使徒性意味着教会是建立在使徒福音之上的。教会所有别的特性都源于此。
在现今的宗教和市俗思潮下,正统被视为对过时教条不切实际的遵守,是漠视人需求的古旧意识的捆绑,是历史上需要以残酷和压迫来维持的制度。西班牙的罗马天主教正统主持了宗教裁判所;日内瓦的改教运动正统烧死了塞弗徒斯(Servetus)。欧洲互相竞争的正统毁坏了欧洲大陆数十年。在追求自我权利时代,正统看起来侵害了所有选择的自由,这在很大程度上就像是蛇讲给夏娃的方式:“神岂是真说……”(创3:1)。
可怕的伤害实际上是由那些违背基督特别的命令,以祂的名义动刀兵的人造成的。但是,纳粹德国的大屠杀和苏联斯大林的清洗都警告我们要当心隐藏在废除思想和生活方面神的标准背后的更大的危险。正如现代意识迟至现在才开始发现“没有真理就不可能有自由”一样。罗伯托﹒荣格(Roberto Unger)向我们指出了使自由主义理想破产的要害:自由主义无法以理智和公正阻止其走向随心所欲的极端。在二十世纪开始以前,弗里德里希﹒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预见到对基督教道德的抛弃会除去西方文化的框架。
耶稣的教训从严格的律法之下释放了我们:“我的轭是容易的,我的担子是轻省的”(太11:30)。基督呼召我们要背起的就是使人得释放的福音真理、藉着圣子所赐下的关于圣父的知识的智慧之轭。“你们若常常遵守我的道,就真是我的门徒。你们必晓得真理,真理必叫你们得以自由”(约8:31-32)。
如果基督教正统把福音的喜乐变成了发酸变味儿的律法主义,那么它就不真是正统,也不是使徒所宣讲的。教会的真正标志在于它所宣讲的福音:通过耶稣基督——唯有祂是道路、真理和生命——的十字架和复活,从罪和永死中得救的福音。
然而,讲道者在市场上宣讲福音并没有满足新约对教会的描述。正如加尔文所断言的,福音必须被宣讲和接受。一定有在爱的果子之中展示了信心之根的信徒群体。耶稣应许要建造祂的聚会、祂的社群,并且赐给神的子民新的群体(太16:18)。祂说祂的名必须在人前得蒙承认,祂也使洗礼成为门徒的记号(太28:19)。
那些说教会会员资格不必要或者甚至不符合圣经的人,没能抓住新约有关教会和圣礼施行的教导。伴随着建造祂的教会的应许,耶稣赐下了天国的钥匙。那些不重视教会最终纪律的人实际上将自己置身于教会之外的的外邦人和税吏之中(太18:17)。
民数记中的名单说明了神对祂的百姓身份非常重视;神的生命册是地上祂的百姓名册的原型(出32:32-33;玛3:16)。先知的诗篇预见了外邦人的名字记录在锡安书卷上(诗87:4-6)。根据保罗所记,友阿爹、循都基和革利免,都是得蒙承认的、腓利比基督身体的肢体,他们的名字都在生命册上(腓4:2-3)。马提亚,蒙拣选代替犹大,和十一个使徒同列;那些加给教会的人也与门徒同列,以便总的数目能够登记下来(徒1:26;2:41;4:4)。重要的是,三千人的第一个总数目是与洗礼相关给出的(徒2:41)。
洗礼得蒙那些外在于基督的社群的人承认,是加入其中的会员资格的标志。一些穆斯林社群容忍悔改归向基督教信仰的原穆斯林,只要没有洗礼标明对基督教会的跟从。因此,改教者把圣礼与所宣讲的神的道一道定为教会的标志。问题不是我们的名字写在哪里,而是祂的名字写在哪里。藉着洗礼,我们列于神的儿女当中,领受了我们父的名,像过去一样写在我们额上(太28:19;启14:1)。需要确定的是,神重生的恩典之洗不是藉着面前的水,而是藉着圣灵之水完成的,但外在的记号准确地发挥了作用,因为它是外在的,它是主的无形恩典的有形印记。
关于圣餐,加尔文这样推理:如果主的实体的确在擘饼聚会与我们同在,就不应怀疑祂的真实同在与交通。他同意象征就是象征,但是要坚持相信的是,它的意义的确要与基督在最后的晚餐所讲的意思一致。因着信,我们必须接受它们所象征的,即基督的身体。在父神右边的基督的身体怎么会出现在圣餐里呢?“因此,让我们凭信心接受我们的知识所不能理解的,就是圣灵真的能把由距离隔离开的事情联合在一起”。
圣礼的确意味着基督所说的意思。然而当耶稣擘饼时说,“这是我的身体”,祂肯定不是说祂在分配祂的肉。他们所吃的是饼。然而,在吃饼的过程中他们领受的就是祂,并祂为他们所做出的牺牲。耶稣在桌前给他们饼和酒是指祂要在十字架上献出身体和血。要求他们同享时,耶稣不是献出身体体格的两个组成部分而是祂自己。祂曾预言祂的死,但是他们不理解。现在祂要把祂死的意义作最后的印证:是为了他们。祂给他们的最后的比喻的部分不仅是饼和杯,还有吃和喝的行为。意思是祂为他们献上了自己,他们要与祂联合才能得着生命。我们必须尊重加尔文的敬畏,以及他在神的奥秘面前长期和热切的思考和追求,虽然他提出过基督的实体与我们距离这样没必要的问题,但从意义的角度讲,他无疑是正确的,那就是归入基督成为一体,叫我们确信无疑,凡属主的,也属我们的。祂无法失去永生,我们在祂里头也无法失去;我们不再被自己的罪定罪,因为祂亲自担当了我们的罪就如把它们当自己的一般。
基督新约的印记不能更具体和更清楚了。祂为我们舍了自己,作我们的保障和我们的生命。祂的圣礼同样把我们彼此联系在一起。保罗说,我们同领基督的血,同领基督的身体,因为我们与基督联合,不能与偶像联合。但是因为我们与基督联合,所以我们必须彼此联合:“我们虽多,仍是一个饼、一个身体,因为我们都是分受这一个饼”(林前10:17)。受洗归入基督的名,同享基督的身体,教会是属于主的。教会的教义是主自己的教导,祂爱教会,为教会舍己。不变的基督仍然赐我们饼和杯,直到教会的使命完成的那一天,那时我们将和来自各国各家属基督的人一起与我们所爱的主相聚,祂将要与我们在复活的荣耀中欢聚在祂的筵席里。
(本文摘自《教会》,作者:埃德蒙.克鲁尼(Edmund P. Clowney),校园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