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林健
大概两年前，我从王怡牧师的微博上看到一则消息，说橡树将要出版巴刻的《Weakness Is the Way》。因为这本书书名不太好翻，大家纷纷起而取之。有翻译苦弱之道的，有翻译软弱是道路的，也有翻译软弱之道的，橡树最终选择了后者。当时，许多牧师和学者对此书就倍加推崇。受此影响，我也时刻关注这本书的出版进程，迫不及待地想要早点拿到一探究竟。
软弱，核心是无力感
早年，我因为陷入年轻加尔文主义者的危机，对教会和弟兄姊妹充满骄傲、指责、批判和论断，深觉痛苦和忧愁。因此迫切期待《致年轻加尔文主义者的信》的出版，希望借先贤圣徒的教导早日脱离连自己都厌恶的“老我”。
近年，服侍越来越多，忧愁也愈发增多，随之而来的，就是越来越软弱，常常觉得自己像一滩烂泥，在属灵的道路上再也无法前进半步。保罗劝勉我们要忘记背后，努力面前，向着标竿直跑（腓3:13-14），我却常常像得了重病的患人，莫说跑，就是走一走，挪动几下脚步也甚是艰难。一切正如巴刻所说，软弱，核心是指无力感。不论是服侍，还是灵命成长，我都不能再做什么，使这一切有所改善或突破。
两年前对属灵软弱的经历，让我尤为关注巴刻的这本书，以及他本人是如何在软弱时靠主得力的。在《软弱之道》里，巴刻对自己的软弱也直言不讳：
“基督徒的人生与事奉，是一场与软弱相伴的旅程，人的力量终有耗尽之时，只有属天的力量可以支撑我们前行——我本人对这一点的感悟，甚至可以追溯到少年时代。我天性孤僻，有十年时间必须带着一个铝制的保护套，以遮盖一场交通事故在我头上留下的伤口……近三年来，因为髋骨脱节，有两年时间我走路一瘸一拐，做完更换关节的手术后……创造力，即写作的能力，在术后初期明显丧失。”
幼时的创伤和老年的疾病，让巴刻对软弱有更深体会。同时，在软弱中，巴刻对《哥林多后书》五章1-8节的激赏也越发加深——我们原知道，我们这地上的帐棚若拆毁了，必得神所造——不是人所造——在天上永存的房屋。我们在这帐棚里叹息，深想得那从天上来的房屋，好像穿上衣服。
这正是《软弱之道》的开头和结尾，以软弱开始，以盼望结束，其中是《哥林多后书》里保罗从软弱走向盼望的旅程，或者说是保罗在软弱中靠主得力的精彩人生。一个人，若是能在软弱绝望中不抱怨、不气馁、不灰心、不丧胆，还能靠着主尽心尽力服侍，实在是精妙绝伦。
表面上什么都有，却忘了谁对我们最重要
巴刻在此书中文版序言里，说他生平写作不过是遵循三条规则而已。第一，有些值得说的话。第二，希望读者对你的文字作何反应？第三，在你思想和写作主题允许的范围内，尽可能让句子简短易懂，栩栩如生。今天，在尝试理解巴刻《软弱之道》的基础上，想和大家分享两点内容，巴刻到底想说什么？巴刻希望我们对他所说的话作何回应？
多年前，我使用毕德生牧师的《跳过墙垣：俗世圣徒大卫》在诗班带领每周一次的灵修。在谈及大卫被扫罗逼迫，在旷野逃生十年的经历时，毕德生说，旷野是人生的背景，借着旷野，我们与主更加亲近，并且得胜试探。
“当我们在旷野，我们无法控制大局。一场风暴可以将蓝天变为魔鬼的大釜。动物可以典雅的标记变成凶暴的杀手。悦人眼目的山间清泉，可在不知不觉间成为让人溺水的冰面。旷野有无数的方式致人于死地。”
在旷野里，这些软弱不断驱使大卫投靠上帝，单单依靠他活着。但我们现在有好的工作，有房子，有车子，却忘了内心深处到底谁对我们最重要。
大卫在旷野依靠上帝常常得胜试探，旷野的软弱之境并没有将他摧毁。上帝屡次将扫罗交在大卫手里，大卫却不伤害他。杀了扫罗，大卫就能即刻称王，但是面对如此轻而易举就能获得的王位，大卫却不被试探。但他也有软弱受不了之时，对男人最大的伤害，莫过于羞辱他，贬低他，让他毫无自尊可言。拿八就是这种人，当大卫在软弱中向他求点食物时，拿八不仅不给，反而明明地羞辱大卫——大卫常年保护拿八的产业，拿八却装作不认识他，还说他是悖逆主人的逃犯。拿八的恶引发了大卫心里的恶，因此，大卫拿起刀来，发誓要屠杀拿八全家一切男丁。幸好，在大卫勃然大怒、充满丑陋之时，上帝安排亚比该出场，挽回这一切，大卫才不致因此多流无辜人的血。
大卫在旷野无饼无食，这诚然是一种软弱。在软弱之时，人有两种反应。第一种，靠着自己的力量获取，以使自己显得刚强。不过，这是属世的方式。第二种，靠着主神耶和华的力量胜过，以使自己更加投靠上帝。但大部分人都像大卫，不像耶稣。换言之，软弱常常驱使我们依靠自己，而不是依靠上帝。
在《撒母耳记上》，大卫反应出的是属世的方式；但在《路加福音》，耶稣却向我们展现那真正属天的样式。我们需要仔细思考，当撒旦试探耶稣，要他变石头为面包时，这是怎样的时刻？《路加福音》四章1-3节如此记载：
“耶稣被圣灵充满，从约旦河回来，圣灵将他引到旷野，四十天受魔鬼的试探。那些日子没有吃什么，日子满了，他就饿了。魔鬼对他说：‘你若是神的儿子，可以吩咐这块石头变成实物。’”
当撒旦试探耶稣时，经文记载说，耶稣饿了。这也是软弱的一种。如果耶稣像大卫，他大可先“杀”了撒旦，然后再变石头为面包充饥。因为撒旦试探耶稣，也是对上帝的不敬，同样是对神子耶稣的羞辱。试想，谁能在王子面前试探王子说“你若是王的子呢？”
同样是在旷野，同样处于软弱之中，耶稣为我们更新了大卫所做的一切。耶稣用他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们，要胜过软弱，不能单靠食物，乃要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路4:4）。换言之，当你没有配偶的时候，你不能单靠有一个配偶解决自己的软弱；当你没有钱的时候，你不能单靠有钱解决自己的软弱；当你没有工作的时候，你也不能单靠有一份好工作解决自己的软弱。这一切解决软弱的方式都是不现实的，除非你依靠神口里所出的一切话。
更可怕的是，当你用这种属世的方式解决你的软弱时，你会愈加软弱。当你没有钱，你越想有钱，你就通过自己的方式赚钱，结果，钱就变成你的偶像，你不得不对它俯首称臣。正是撒旦要耶稣拜他一样，你如果想要用属世的方式赢得世上的权柄、金钱、名利时，你就要拜它。
毕德生说，旷野是人生的背景。巴刻则说，软弱是纵贯我人生的底色。惟有在旷野里得胜试探，在软弱中靠主得力，我们才能愈发刚强，进入神为我们预备的应许之地。当摩西走出旷野时，上帝让他成为以色列民的领袖，带领以色列民出埃及进迦南。当大卫走出旷野时，上帝让他成为以色列的君王，建造以色列史上最强盛的王国。当耶稣走出旷野时，上帝也让他成为最伟大的布道家，在犹太各地传道拯救灵魂。最终，耶稣拯救我们方式，也不是靠掌权作王的方式，乃是靠他在软弱里依靠上帝的方式。
如果用一句话总结巴刻在这本书所要表达的内容，我想这段内容会是：
“软弱乃是基督徒的生活之道——这一主题至此已分享完毕。世人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为自己规划着这个世界眼中的强者之路和成功之路。基督徒则规划着对基督的信心之路，深知这条道路上会有各样的软弱相伴。他们接受这一切，因为他们懂得，在今生讨主喜悦的信心旅程，终将带来荣耀。”
人在软弱中越靠自己，就越像恶魔
我想，只要略微读懂《软弱之道》的读者都会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当然是希望我们效法保罗，如同保罗效法基督，心存盼望，在软弱里靠主得力。但这并不容易。谁有耶稣、保罗那样的生命，可以时刻在软弱里依靠神呢？这不是我们能做到的，惟有靠圣灵感动和充满，我们才能一次次在软弱里依靠神得胜试探。
如果说，耶稣是在饿，即软弱的状态下被魔鬼试探；那么，他就是在被圣灵充满的情况下胜过试探。（路4:1）如果说，大卫是在被缺衣少食，即软弱的状态下被拿八羞辱试探；那么，他则是在上帝安排的亚比该手下胜过试探。（撒上25章）因为亚比该的美引发了大卫身上的美，使他回忆起上帝曾经怎样恩待他、保护他，以致于他在上帝的恩典中降服，不在拿八的羞辱中化身恶魔。
对于我而言，面对自己的软弱，实在没有什么比向上帝祈求更能帮助我得着属天的力量。在软弱里，我体会的是一种深深的无力感，靠着自己无法走出来。若没有上帝搀扶，只靠人的力量，根本没有办法。或许，在软弱中，最好的祈祷词莫过于巴刻在本书开头引用的威廉斯的名言——“主耶和华，求你引领，走过今世旷野路，我本软弱……”
人若不在软弱中投靠上帝，只会离上帝越来越远。人在软弱中越靠自己，就越像恶魔。虽然表面可能像天使，却早已与亲近上帝、靠主得力的人生方向背道而驰。
我认识一对夫妻，他们曾经很穷，被迫出来做生意。最开始，他们每一次进货都会在上帝面前祷告，求上帝帮助，因为环境实在太难——他们没有成本，也没做过生意。等他们赚了一些钱，脱离软弱，夫妻就开始不和睦，甚至因为有一方经常在外地采购发生淫乱，最后离婚。人生有时候真的很可笑，你没有的时候以为有了会更加幸福，结果有了世界没有上帝，发现人生更加忧愁和空虚。因为以别神代替耶和华的，他的愁苦必加增（诗16:4）
最终，我们发现，人在软弱里靠自己得力的人生方向并非不能脱离软弱。但这种方式却有极大的副作用，最终会导致人的软弱越来越多，愁苦也越来越多。那不是上帝为我们安排的道路。真正能够得力，且没有副作用的，是降服在上帝面前，向他祈求，求他在软弱里坚固我们，使我们继续为他所用，而不被软弱辖制。
人在软弱里总是幻想通过改变环境走出软弱，却不想依靠神通过改变自己的方式变得刚强。保罗身上有一根刺，他也曾求上帝挪去这刺，最后他降服在上帝面前，因为他深知这刺乃是上帝为了他的益处安在他身上的。耶稣虽然也曾在客西马尼园求上帝挪去那苦杯，但他早已存着顺服上帝的心迎接那最痛苦的一刻。至始至终，环境都没有改变，改变的是他们整个人在上帝面前的状态——他们在祈求中被上帝坚固，开始得力，越发狂热地为主而活。谁能说为顺服神的缘故定意走向耶路撒冷背十字架、定意走向罗马被砍头的人生不狂热呢？
在软弱里欢欣
最后，仔细读《哥林多后书》，我们确实发现保罗如他自己所言，可以在软弱里欢欣。虽然保罗是在极困难的景况下写作此封书信的，其难处比我们在保罗所有其他书信中看到的都更为严重，但保罗没有落入自怜之中，也没有流露出消极悲观的态度，而是流露出面对一切难处时在基督里都必将得胜的信念。请让我《哥林多后书》的两段经文结束这篇文章：
“愿颂赞归与我们的主耶稣基督的父上帝，就是发慈悲的父，赐各样安慰的上帝。我们在一切患难中，他就安慰我们，叫我们能用上帝所赐的安慰去安慰那遭各样患难的人。”（林后1:3-4）
“他（基督）对我说：‘我的恩典够你用的，因为我的能力实在人的软弱上显得完全。’所以，我更喜欢夸自己的软弱，好叫基督的能力覆庇我。我为基督的缘故，就以软弱、凌辱、急难、逼迫、困苦为可喜乐的；因我什么时候软弱，什么时候就刚强了。（林后12:9-10）
（本文转自微信公众号：铸剑为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