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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给你,我的姊妹雪芹 文/艳青

雪芹我想写点东西给她,想了不止半年了。今天写了一个不能完全表达我对雪芹的爱和认识的短文分享给大家,也给雪芹妹妹!

我亲爱的姊妹雪芹,从小跟着妈妈信主,读大一时重生完全归向神。她从09年从合肥来到北京工作后就进入了杏花2组,从那时我们开始在小组中逐步深入地认识了这位可爱的姊妹。她给我的第一印象是她很安静,也很大方,没有刚进入小组的拘谨和羞涩,后来我知道她以前在大学时的团契生活中她就是那里的同工了,只不过是换了地方,换了些人,她的生活中多了许多对以前的弟兄姊妹的想念和留恋,并且常有想回去工作的念头。

在小组委身一段时间后她就开始安排自己在周末参与教会的一些服侍,因着单位和家都离小组近,每次小组聚会时,她都是一下班就赶来帮着做菜做饭,买饼买菜,在大多弟兄姐妹来之前已经忙活完厨房的很多事情了。

雪芹给我最早,最深刻印象的她的敬拜,雪芹每次带敬拜我都觉得她与主特别的亲近,她与阿爸父那样真切自然的爱就流淌在我们的敬拜中,那样切慕的心让我常常觉得很羡慕。而且她的敬拜让我也觉得我的心离主近了很多。

后来又发现雪芹不仅有带敬拜的恩赐,还有代祷的恩赐,每次小组分享,雪芹的祷告事项基本都是为别人祷告。我觉得我都服了雪芹了,她对同学、同事、家人、亲戚的代祷让我赞叹!必须说我很感慨,她代祷的韧劲,比如她的祷告可以从弟弟择业、婚恋、结婚、婚姻关系、弟媳生孩子等一路跟踪下去。我们大家都觉得她比妈妈还操心。后来她弟弟结婚,她还回去主持了基督徒的婚礼。反观自己,我的祷告常是东抓一把,西抓一把,缺乏持续性,为别人的代祷也比较少。这次户外,雪芹委托我把手机放我这里保管,让我每天给她姐姐发一条她微信里存好的短信,以帮助姐姐度过婚姻的雾霾,我看这些信息的时候极其感动,虽然许多内容是她摘录的,但我真觉得这些劝导不像是一个年轻的没有多少经历的单身姊妹的劝导,我常开玩笑说雪芹是师母级的姊妹,真的,我不仅是开玩笑这么说,也是认真地这么说的。后来好智说雪芹的一句话让我心里很阿门,他说:“雪芹姊妹的宝贵许多单身的年轻的弟兄可能还认识不到,她不仅会带给丈夫祝福,她更会带给一个家族很大的祝福。”是啊,雪芹姊妹的宝贵不需要许多单身弟兄认识到,只需要那预备好的一位认识到就好了。

雪芹的执行能力特别好,许多事情交代给她都有始有终,她负责给会友部买礼品从来不忘,雪芹之前我曾经做过一段时间,好智觉得我拖拉,需要不断提醒,后来安排给雪芹,好智就不再提醒了。小组搞圣诞活动时她负责的统筹布置及督促跟进,天不亮就起来写邮件,做表格发给大家,跟进每个人的分工,特别给组长分担压力,让大家也觉得特别提劲。好智不止十次地说:“许多事情交代给雪芹做很放心,不需要一遍遍叮嘱跟进,跟她配搭心里都把她当成同工对待。”

在工作方面雪芹也是认真努力负责,她的第一份工作已经工作五年多了,中间许多人跳槽的时候,她一人身兼数职近一年的时间,她珍惜每次与实习生相处的时间,在努力做好工作的同时常常把福音带给他们。

雪芹姊妹低调、朴实、谦卑。做事方面计划性很强,而且还未雨绸缪,我们身边一个姊妹在婚恋方面受到父母很大的压力与拦阻,她看到就开始反思,在没开始为婚恋祷告之前就开始和父母沟通婚恋对象的标准,而且不断劝导父母放下世界的标准,看神的标准,最后她爸妈在婚恋的标准方面和雪芹达到一致。许多细节我忘记了,我只记得雪芹曾说过若对方是农村的但是信主,生命很好,你们接受吗?她妈妈说,那我们为什么还要培养你读大学啊。我不知道他们怎么沟通的,但是我知道雪芹和父母在她择偶方面完全把标准交托给神,不按自己的要求和标准。这一点我特别感动,我感动我姊妹的谦卑及放下自己。

另外雪芹与家人甜美的关系也让我印象深刻。她和父母基本上啥事都能沟通,某一年父亲节的时候,雪芹给爸爸写了一封信,然后对着视频读信,并让正在老家的弟弟把视频拿给爸爸看。这事我未曾详细了解,只听到一点,但在我听到的那一刻,我觉得我的心都融化了。认识雪芹五年了,从来没有听她抱怨过任何一个人,有一次我问她说,雪芹在小组里很少听到你说自己有啥难处,你是怎么回事。她说有时我也会心里难受,但是在主面前祷告祷告,在主面前哭一哭自己就消化了,也就好了。那时我就知道,这是一位会依靠神心里没有苦毒的姊妹。 这位在第一次户外看见警察时就吓哭了的姊妹、这位诚实地说自己心里害怕的姊妹,在这次出去之前已经预备了自己,并且得到了爸妈的支持,也请好了假。我相信她有许多美好的见证,我也等着听分享哦!

不用理由——未成行的拘留 文/小雪

今天早晨,响晴薄雾,雾似乎很快就要散去的样子,应该不会下雨了。多么希望可以和我的弟兄姊妹一起敬拜,然后一起聊天,一起吃饭。这样的天还适合晒被子,洗衣服。可是今天的礼拜却又是以准备好了七天被行政拘留为代价而去的。为什么一定要这样?对于基督徒来说不需要理由,就像你问人为什么要吃饭,问一个恋爱中的人为什么要去赴约,被问的人不需要回答。——2014年10月5日

又可以坐在早晨的餐桌旁边了,原本如此简单的事情,但是在经过了昨天之后就变得意味深长了。

昨天的早餐是在朋友家吃的,很丰盛,以致早餐前我明明称过体重不到64公斤了,但是三小时后在派出所的体重磅上却变成了67公斤,恨煞我也。

之所以在朋友家吃早餐,是因为昨天的昨天就离开家门了,为了避免礼拜天的早晨被堵在家里。

走出中关村地铁站,一如过去了的三年半的每个星期天早晨一样,警车密布,穿警服的大多是海淀区各派出所轮流来上勤的民警,有时候空闲了,分局刑警大队也偶尔来一次,穿便装很悠闲的是分局的国保,市局的国保,有时也有民宗侨的政府官员来现场观摩。国保们的心态也大有不同,有的是在检验新的治安措施是否有效,有的是生怕出点纰漏被领导抓住,有的是要把自己辖区的目标截住,避免被抓,总之差距蛮大的。

刚出站口,接到管我的片警电话,他迟到了,我让他直接到大公交车上去找我吧。至于找到能不能接走就听天由命了。

刚到中钢广场一层,海鹰跑了过来,有伴儿,真好。走上没几步,就看见二层平台的通道拉了警戒线,我们俩不约而同地停下,不往前凑了,就在这儿吧。我们取出教会统一的敬拜程序和牧师讲章,开始敬拜。警戒线那边的警察就过来了,问:“你们是守望教会的吗?”我们回答:“是。”“好了,跟我们走吧。”于是被带到每周警察征用的一辆公交车上。车上的警察问了姓名之后,没收了我们俩的敬拜程序,答应说一会儿还给我们,最终食言没还。
不用理由~图1

太阳很好,照在身上暖和和的。我让海鹰坐到有阳光的这一面来晒晒太阳,接下来不知道会有多久难得见太阳了。太阳下,海鹰提词,我们两个一起唱赞美诗,唱完都熟悉的,唱各自熟悉的,然后唱不太熟悉的。海鹰告诉我蔡琴的一首歌是描写我们的信仰的,她一提词,我倒是知道,只是过去当流行的爱情歌曲了,“像一阵细雨撒在我心底,那感觉如此神秘;我不禁抬起头看着你,而你却不露痕迹。虽然不言不语,叫人难忘记,那是你的眼神,明亮又美丽,啊,有情天地,我满心欢喜。”(《你的眼神》)我唱给海鹰另一首流行歌曲《不了情》,“忘不了忘不了,忘不了你的泪,忘不了你的笑,忘不了雨中的漫步,也忘不了那风里的拥抱。”一边唱一边感慨万千。(或许就是这首歌引的我,在做笔录问我为什么信基督教时,我告诉警察,12年前,我的眼睛眼底出血差点失明,工作也因此失去了,婚姻恰当这时破解,若不是遇到了教会,我没有力量一个人抚养孩子直到今天,我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这信仰带给我的。这是我第一次向警察讲述我的私生活。)

这时我的片警来了,我估计他没戏,果然车上的民警让他找国保去要人,一会儿他臊眉搭眼地从国保那里回来了。我冲他挥挥手,你来得太晚了。不过我还是挺感动的,如果因为我脱离监控带给他事业上的损失,比如记过、扣分、失去年终评优升迁机会等等,我只能说,对不起了。

在甘派,我遇到了全北京最文明的警察和派出所,我敢说他们一定也是全国内地最文明的派出所,除了厕所没有卫生纸也不负责提供卫生纸这一点不如我家所在地派出所,其他各环节都严格依照法律程序,而且彬彬有礼。

在做完传唤笔录之后,我问警官可以修改错别字和一些提法吗?警官非常谦恭,马上逐字逐句修改了每一处我提出来的地方,比如,我说三自教会是伪教会,是政府设立的牌坊,但里面有真信仰的基督徒,所以把“伪信仰”改成“伪教会”吧;再比如,警官问话,难道不知道宗教活动违法吗?我说,你这样问问题不妥当,传出去人家会说,政府说宗教活动违法,这与我们的法律宪法违背了,对政府形象不好,于是警官立即修改了自己的问题表达,等等。我们合作愉快,与本案无关问题我问警官可以不回答吗?他都给我写下“不语”二字,妙。

下午,在补充了一系列真真假假的检查之后,和我的同案犯海鹰姊妹一起被送海淀拘留所。海鹰执意要和在外面陪伴的弟兄姊妹打个招呼告之一声。大门打开,一张张熟悉和不太熟悉的脸都挤在狭窄的门缝,我熟悉的一位姊妹已经眼泪汪汪让我不敢直视,我只能大声托付她8号上班日帮我给单位打电话请假。她一一答应着(后来跟我说,她光难过流泪了,啥也没听到,还是旁边人的视频让她记下了我的嘱咐)。还有人告诉我们,另外几位姊妹去买吉野家去了,一定要让我这个肉食者吃上一顿肉再进去。

车到海淀拘留所南门,又有一群弟兄姊妹迎面而来,恳求警察让给我们一点吃的,于是一个塑料袋塞进车窗。我的眼神不好,只看清几位熟悉的面孔,海鹰一眼看到里面有这天刚刚释放的雪芹姊妹,好嘛,这是交接班仪式吗?警察奇怪,还是派出所门口的那些人吗?怎么这么快?我们告诉说不是,是另外一些原本等待接释放出来的弟兄姊妹,正好也接到了,也送到了。警察感慨,真可以,亲兄弟姐妹也不一定做到这个份上!

回来了,跟泪奔的姊妹开玩笑说,她的眼泪都被警察叔叔看在眼里了。因为缺个证件,需要补充复印,我让一位姊妹给我送过来,我跟警察说就是那个快要哭了的姊妹,警察说,什么快要哭了,已经哭了。我说,好吧好吧,是已经哭了的那个姊妹。

姊妹的泪也流在了外邦人的眼里呢。

不用理由~图2
到海淀拘留所的第一个步骤是体检,先量体温,接近37度,女护士写下36.8,接下来是体表目测检查,要求脱掉上衣只剩下乳罩,脱掉下裳只剩下裤衩。我问在场的男大夫,你能回避一下吗?他说他就是主检大夫,他回避了谁给我们体检啊?我问,能换个女大夫体检吗?他说,没有女大夫。我又问,是国庆节只有你一位大夫值班吗?他不耐烦地:“我们这里就没有女大夫,都是男医生。”哦,看来海拘若干年来就是由男大夫给所有的女性送收审人员体检呢。

是不是到了这里的人就没有了性别的尊严,抑或进到这里的人也不需要职业的操守了呢?心里一边嘀咕,你是医生还是警察?警察还自觉在外面回避了呢,一边宽衣解带,幸亏这一个月跑步机上健身锻炼,否则还真不好意思让人看到俺的身材。

目测结束,医生评价:无疤痕,无伤痕,无纹身。可以收审。我看看自己遍体鳞伤的牛皮癣,感觉一下子我是肤如凝脂、玉骨冰肌的出浴美人。

体检过程验证了体检不管视力的说法,我也不愿意让医生觉得我好像怕进拘留所似的,也就没说视力的事情。姊妹们早就替我想象摘掉眼镜的我在拘留所的生活,连走路都需要左搀右架,整个一个老佛爷驾到。气派!

尽管我自己觉得自己很平静,毕竟已经出入派出所三年半了,送拘留所也有半年之久,同案的海鹰姊妹已经是为坚持礼拜天的敬拜第五次进拘留所了,但是测血压还是暴露了真实,海鹰血压80/110,我的血压100/160,我知道自己脸在发烧,这是肾上腺素在起作用的结果。嗨,还是嫩啊!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等待了,等待派出所警察办好手续,和拘留所警察交接,然后就要换下所有的衣服包括胸罩,换上囚服,正式开始拘留所生活。大概是国庆假期的原故,接案大厅空空荡荡,几乎没什么人,除了我们这一拨儿,前后只有两三拨人来。一群女人带着明显不足周岁的孩子进来了,让我吃惊,还在哺乳期的妇女是不能收审的啊!海鹰拿着热狗肠和水果过去,一问,她们只是来签个字就走,不是被拘留的,让我和海鹰都松了口气。

这一等就是近三个小时,原来接案的领导去局里(不知道是分局还是市局)开会去了,也没有指定代班的人,一直到六点才开完会回来。甘派一个年轻的小警察原以为我们晚饭前就能完事了,给女朋友保证七点半就下班去见面,结果七点半我们还在海拘接案大厅没完事呢,而且接案大厅电子信号屏蔽,急得他呼天抢地赌咒发誓……

幸亏弟兄姊妹有经验,给我们送了足够分量的晚餐有余。分享之后,海鹰一点一滴地传授拘留所的生活经验,让我进去就买两瓶饮料,饮料瓶可以一个用来当喝水杯,一个用来装牙刷漱口,饮料瓶有盖子,卫生。海鹰让我尽量多喝水,虽然那里的水并不那么好喝。海鹰让我不要一下把弟兄姊妹送的衣物都分发完了,因为天天都会有新人进来,有时候有人特别需要帮助你却可能手头没货了……

海鹰眼神好,很早就看到甘派JC拿着一张单子走来走去,于是判断说,你可能不被拘,被送回去。后来她的处罚决定书来了之后申请复议时,海鹰又说:“虽然我一个人进去有些孤单,但我还是希望你能被带回去不被拘。”过了一会儿,警察过来问我单位的证件,哎,这不在我的笔录范围内啊?果然,分局翻出了过去的笔录,要我提供副高以上职称证明材料,谁会带着那东西到处转悠。不过,看来是送不进去了。

挥手目送海鹰自己走进了海拘接案大厅另一边的铁门。据说那边会先穿过一条挺长挺长的地下通道,感觉从此就与外面的世界截然分开了。和那一边的铁门相比,我们进来的这一边,就好像步入火车站,我们是在车站大厅排队等待购票上车。和着我就是来买了一次票,还没买上。

补充:

细心的姊妹们考虑到节日假期不能存衣物,特意给我和海鹰预备了内裤和套头秋衣秋裤,都是没有拉锁,没有扣子,没有带子合乎标准的内衣,海鹰正在生理期,十分需要。而我则是赚着了,今年还没买秋衣秋裤呢。(完)

受压制的得自由,被掳的得释放 文/吴江河

引言:我感谢上帝爱守望教会的弟兄姊妹、牧师和长老们!我谢谢伟大的上帝做事奇妙,借着守望教会真心爱神,爱弟兄姊妹;守望教会是真教会,她为人的生命、身体、灵魂、家庭、国家、福音兴旺献上了自己。因着上平台的弟兄姊妹,神一定成就祂的旨意,神的旨意谁也拦阻不了。我上平台是耶和华上帝让我上的,我凭着自己什么也不能做;我的目的是见证耶稣,我相信辖制教会的一定会向教会下拜。谢谢耶稣,阿们!

9月14日早上8点10分,我来到了平台下。等了20分钟左右,李阿姨、唐华弟兄和我一起走上了平台,朝阳国保拦住了我们。当问我的名字时,我对他们说:“我不应该告诉你们吧!”其中一个问我:“你是朝阳的吗?”我回答说:“不是。”他说:“那你愿去就去吧,不是我们朝阳的,我们也不管。”我就知道这是神给我的机会。我朝上一看,二层平台有一个地方,那里有一辆警车、三个警察,还有拉着的警戒线,于是就朝着他们走上去。

他们拦住我说:“你来干什么?”我说:“来敬拜神。”有一个又胖又高的警察问:“以前你来过吗?”我说:“来过三次了。”他问:“以前有警察告知你不准在这里敬拜吗?”我说:“这些我都知道。”他又问:“那你为什么还来呢?”我说:“因为你们错了。”他说:“我今天重新告知你,不准在这里敬拜神。”我说:“我们教会只能在这里敬拜神。”他说:“你走还是不走?”我说:“我走,我敬拜完就走。”他说:“那你是不走了?”我说:“我说了我肯定走,我敬拜完就走。”后来我才知道一直问我话的是田村派出所的副所长。他们其中的两个人就对着我开始拍照、录像。副所长向上司反应这里的情况,我也开始按着教会的敬拜程序宣读《诗篇》上的话。副所长得到指示后就说:“你到公交车上去敬拜神吧。”我说:“我敬拜神的地方是在三层平台上,我上公交车上干什么?”说着两个警察一边一个要拉我走。我说:“你们别急,我还没敬拜完呢!”他们说:“我们好心好意劝你走,那就去公交车上吧!”我说:”我也是好心好意来敬拜神的,为你们好,为你们祷告,你们为什么不明白呢?”他们说:“你敬拜的是外国的神,我们不拜。”我说:“谁对你说我敬拜的是外国的神?神只有一位,天上的太阳是中国的还是外国的?”他们只管拉着我的两只胳膊到了国保面前。

一个戴眼镜,穿T恤和短裤的国保看见我就说:“你已经来了三次了,这段时间为什么没有来?看来你对你们的神也不虔诚。你叫什么名字?”他看我不搭理他,就大声说到:“警察在问你话呢!没有听见吗?”我就问他说:“你是警察吗?”他说:“我是呀!”我说:“你的警服呢?你为什么不穿警服呢?”他说:“你是以警服来判断警察的?不穿警服就不是警察了?”我说:“不穿警服也可以,你的工作证呢?你向我出示你的工作证了吗?你警察的证据呢?你凭什么问我话呢?”他就指着公交车说:“走走走,公交车上有穿警服的!”上了公交车,他就安排我坐到最后一排座位上,我要给他们讲理。穿制服的说:“我什么都不给你说。”这时,我看到虎兰姊妹从我的视线中走过去,我在想,她寻求神的心是真的,因为耶稣爱她。

大约过了十分钟,红雨姊妹也到公交车上,那个国保也上来了。他对我说:“我看人家纪姐比你好。”我说:“我也看人家挺好的。”他说:“你想好了吗?”我说:“我想好了。”他说:“那你什么时候说你的名字?”我说:“到了时候就说我的名字。”他说:“到什么时候说呢?”我说:“这时间在我心里呢,我心里有数,到了时候就告诉你了。”他生气地说:“都没有人来了,你为什么还来?”我说:“谁说没人来了,人家都来了三年半了,刚才还有三个人敬拜神呢!”他说:“你撒谎,刚才我问你,你说一个人来的,现在怎么成了三个人了?”我说:“我到平台下时,又遇见了两个人,刚好三个人,刚才那两个人走了,又来到车上一位,现在又成了两个人了,我说的一个人、两个人、三个人都对。”他又说:“都到这时候了你为什么还来?”我说:“神让我赶上这趟车了,没办法。”我反问他:“你们为什么不保护这些敬拜神的人,反而去打压呢?”他说:“我凭什么要保护他们!”我说:“你凭什么不保护他们?”他一言不答,我又问:“你是凭着什么不保护他们?”他还是不说话。

后来他想了想说:“你一点儿礼貌都不懂,刚才我都告诉你我姓王了,你连姓什么都不告诉我,你们作基督徒的连这一点儿道理都不懂?”我说:“你应该告诉我,因我不会害你。我告诉你了,你倒是找房东、找单位赶我(们)、骚扰我(们)。”他说:“反正我是没有干过这事。”我说:“你让别人去干了,你当然就不用去干了。”

他下了公交车,后来又上开了,对我说:“神就是派我来管你们的。”我说:“神就是派我们来敬拜他的。你连上帝都不认识,你对神的事一窍不通,你凭什么管我。”他扭头下车去了,我追问他说:“你们逼迫基督徒的事,你怎么不好好说说?”别的警察说,都别吵了,别再说了,红雨姊妹也不让我多说了。

后来我们被送到了田村派出所,民警问我的名字,我说:“我有权不告诉你吧!”中午时有一位年轻警察问:“你说一下你的名字,外面送饭的,看是不是给你的。”我说:“我可以买你的饭,10元钱的饭,我给你20元钱,因为你也辛苦了。”这时,他手里拿着一张A4纸,上面有我的头像,我知道人家查出来了(后来听庆心姊妹说,是外面的姊妹为了能早些给我送进去饭,把名字说出来了,还后悔呢!)。我就说:“你手里不是有名字了,你自己念一念,我听听是不是我的名字。”他说:“这上面的名字不是你的。”我说:“那就别送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副所长来了,非常高兴地叫了一声我的名字,我笑着对他说:“我真佩服你,你长了一身富贵相,是个精明人,今后有什么难破的案,我一定向你来报,你肯定能破。”我看他很胖、头大、脸大、肚子也大,就对他这样说。他说:“大哥,我不是这意思,你坐吧。”就走了。

体检时,年轻警察问我说:“你帮个忙,把这表填了。”我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吗?因为今后你也要信耶稣。”他说:“不会,我不会信耶稣的。”我说:“30年前,在中国谁要搞经济就是犯罪,今天谁要是把经济搞不好,就被革职罢官;今后谁要把耶稣信不好,他就不能当官掌权。到那时,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做笔录时,副所长说:“我信共产党,共产党给我吃穿。”我说:“我也吃穿,中国人都在吃穿,你是信到共产党就停住了,我是信那共产党之上的,在共产党之上的还有神,你要信!”

在去海拘的路上,押我们的一个警察说:“我也知道你们有理,是正确的,你们打官司,我们顶多赔你2000元钱,你们出来后再去平台,我们再拘留你们,政府的钱多得是,你们也别想指望去平台发财。”我说:“行呀!那咱们就试试看吧!”他说:“你们这些人就是不明白一个道理,你们是在给共产党讲理。”我说:“就是在给共产党讲理,你们也不明白一个道理,你们是在给上帝讲理,你今天关我7天,改天上帝至少关你70天。”他说:“上帝不关我,关我也是上面的,是他们让我干的。”

到了拘留所,警察叫我提出行政复议的申诉理由。我说:“一、我没有越过你们的警戒线;二、我没有扰乱公共秩序,只有三个警察和我一个人在场;三、我听从了警察的告知,我说我敬拜完就走;四、我只是宣读了《圣经》上《诗篇》的原话。”我的话还没有说完,他就把事先打印好的驳回材料送给我。我对他说:“我的陈述理由还没有说完,你什么时候已经把理由驳回了?那你让我申诉什么?”他说:“这是我们的程序。”

在拘留所的七天,神特别地恩待我,室友们也相处的很好,这与之前许国永弟兄的工作有关。我们的班长说:“我虽然还没有信耶稣,但我感谢耶稣,因为我这身秋衣秋裤是耶稣通过你们教会给我的。”有一个北京人,今年44岁,20岁开始就两次被判了13年刑,当他听了福音后,说:“我出去后就直奔基督了。”我对他说:“你出去后,先在大教堂买一本《圣经》,照着《圣经》上说的信,照着《圣经》上说的行,你就得救了。”有个投资公司的人,看到弟兄姊妹存钱、存物,非常感动地说:“我感谢这次把我送进来的人,我懊悔了,神是慈爱的,亲生的弟兄姊妹也做不到你的弟兄姊妹所做的。”我要出去的头天晚上,他祝福我说:“明天愿主与你同在,阿们!”众室友见到这些见证就说:“人家犯的罪值呀!我们犯的罪实在不值!”

22号下午3点左右,恩济庄所的警察到拘留所接我,车上警察说:“在这里有什么感受?”我回答说:“很好,比我们老家拘留所的条件好多了。”他说:“那当然,这里是首都。”他又说:“这么远的路,我要不来接你,你怎么回家?”我说:“有人接我,教会的弟兄姊妹在等着接我呢!”他说:“他们不会来接你。”我说:“刚才还在向我招手呢,你不是也看见了吗?”他说:“那是人家看错人了。”又说:“我的所长找你谈话,谈完了,你就自由了,在车上也别打电话。”

到了所长办公室,他对我说:“我们不能改变你的信仰,你们说白了就是跟政府对着干,跟政府较劲。我们基层压力很大,你在这里住可以,你别连累我。你也知道,公安局不问原因,只要你在我这里出了事,就向我追责。所以,你做出选择,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的话,就到别的地方去住,但我不会强逼你走。”我说:“那你就赶我走吧!反正我与房东签的有合同,但我不会恨你。”他说:“话别说得那么难听,我先看看你到底是不是住在这里,你别把我给蒙了。”我说:“我不愿意看到我们之间这是最后的谈话。”

我们刚下楼,就看见江庆心姊妹、赵哥赵姐在派出所等我,我惊奇他们这么快就来到派出所,心里很受安慰。

所长和物业经理看了我的住处后,我对他说:“以后再谈吧,弟兄姊妹还在外面等着我呢。”所长说:“他们来得可真准时,你心里有数,我心里也有数,咱们都心里明白。”

27号星期六,所长约了我,我到了后,他说:“分局已经通知了我们,对你不存偏见,不存歧视,你可以在这里住,我们的关键焦点是你不能去平台。”我说:“今天你可以放心,这一礼拜,我肯定不去。”他说:“那下礼拜就去了?”我说:“我感谢你前几天到我的住处,感谢你今天接待我,你没有轻看我,还抬举我。你是为国家好、人民好、基督徒好,我们更是为国家好、人民好、基督徒好。《圣经》上教导基督徒爱上帝、爱弟兄姊妹、爱国家,为君王和一切在上的祷告;爱真理、行善事,为什么就有了冲突呢?《圣经》上说一体受伤百体疼痛,我既然来到了守望教会,就要参加平台。你们常说要配合你们,你们为什么不配合我们呢?你让我为着你着想,你为什么不为着我着想呢?你要是能配合我的话,你肯定在公安系统立一大功。”他回答:“我的能力太小,层次太低。我觉得我的自身条件不够。”我说:“我信的神是真的,能赐给你能力、赐你智慧,你怎么知道你不能当上国家主席呢?你要有信心,守望教会讲的就是信心。”这时来了两个案子,他就说:“老吴,咱们改天再谈吧,我也不是撵你走,我还得处理事情,常常忙到夜里两三点,干我们基层的非常辛苦。”

走出派出所后,我在想,这是神给我们的守望教会开的传道的门,神的心意是:中国执政掌权的要认识神,这责任就托付给我们守望教会了。在中国,还有哪个教会能比守望教会更适合在君王、首领面前为耶稣作见证呢?谢谢耶稣,阿们!

(吴弟兄9月14日被行政拘留,9月22日获得自由)

奇妙的户外之旅 文/左小娟

一、神的时间不错误

端午节的时候,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听到了一首歌《我愿为你去》。其中几句歌词常常会出现在脑海里:“看万事为损失,受苦为小事,靠你的恩典站立。赐我勇敢的心一无畏惧,因为我愿为你去。”从那时起,神就把户外的感动隐隐约约地放在我心里。

进入7月份,户外的感动就更加的清晰。记得最后一次课是7月20号,那天是由我带领敬拜,我带领孩子们复习了所学的所有歌曲。其中两首歌的几句歌词使我感动不已。一首是《发光如星》,“我不害怕,无论路多崎岖,知道不远梦要实现;我不孤独因主爱不渝,再不久黎明要显在眼前。”另外一首是《芥菜种的信心》,“我有一颗小小芥菜种的信心,虽然很小但却可以长成大树,凭着信心得着主给我的应许,知道信心可以挪去大山。”想到教会的处境,心里就很难过,但相信黑暗一定会过去,黎明就要来到。从那天起,就开始为户外的事情祷告。通过弟兄姊妹的分享,也收集了各种户外“攻略”。了解到很多弟兄姊妹因着户外带来的和家人之间关系的张力,我想,还是提前让家人知道会更好。同时,也为我妈能够同意我去户外而祷告。祷告一周之后,我就给我妈打了电话。为了缓和老妈的情绪,我先是问了关于温州拆教堂的事情她怎么看,她说不知道此事。后来跟她讲了户外被拘留的事情,她有点惊讶,我接着跟她分享了在此过程中神奇妙的带领和作为,没想到,我妈一反常态,竟然说这件事情必有神的美意和带领,神要复兴他自己的工作!听到我妈这样说,我就从心里高唱“哈利路亚,赞美主!”神不但垂听了我的祷告,而且超出我所求所想。

过了老妈这一关,想到要面临的结果和代价,我却软弱了。甚至有一段时间,我不再为此事祷告,好像户外的感动不曾有过。可是,我往哪里去躲避神的面?神借着一首赞美诗反反复复地问我:“当我们唱诗祷告时候,何等愿说‘献所有’,但是前面有更重的十字架,有更艰难的生涯,这是十架道路,你愿否走这个,你是否背十架为你主,你这奉献一切给神的人,你对神是否全贞?”

同时,在8月底的倒数第二周的主日碰到了徐森夫妇,分享了想要去户外的感动,并提到如果被拘留也希望能够像佑昌弟兄一样被弟兄姊妹接出来。没想到,佳璧说:“那就把接你的事情托付我们吧!”在8月底最后一周的周一,神对我说:“你为自己图谋大事吗?不要图谋!我必使灾祸临到凡有血气的。但你无论往哪里去,我必使你以自己的命为掠物。这是耶和华说的。”(耶45:5)周二,在祷告中神对我说:“你不要害怕,因为我与你同在;不要惊惶,因为我是你的神。”(赛41:10)

我想,户外敬拜这件事情我是逃不掉了。一天晚上,我跟妈妈说有感动想要上平台,有可能会被拘留。妈妈言语之间流露出不同意,我跟老妈说:“那就祷告吧,让神来做决定。”第二天一大早,接到老妈的电话,她说因着她在教会的服侍,爸爸经常会不理解,如果我因着信仰被拘留,我爸爸一定会更生气。说着说着老妈哭了,她说我能不去更好,最后却说求神带领我前方的脚步。

可神的时间不错误,本来跟夜雨约好一起去户外,周五的时候夜雨单位要让夜雨周末出差。更加没想到的是,本来打算9月份第一周休假,我就可以去户外,周五下午领导却说让我推迟一周休假。

更加没想到接下来的这一周,内心当中充满了平安。夜雨由于工作比较忙,没有时间和我一起去户外。想到独自一人去平台,还是有点恐惧。但是神把我所以为可依靠的外在的人挪去了,就唯独倚靠神了。我想,这是神试验我信心的时刻到了。于是,周六买了新的电话卡,并给妈妈发了信息:“妈,我还是决定明天去户外。我把徐森夫妇的手机号码发给您,如果有警察联系您,您就联系他们夫妇吧!您大概一周的时间联系不上我,不要担心,神会保守,求神也赐给您出人意外的平安!”给徐森交代完家里的事情,就早早地入睡了。

周日,走在海淀黄庄的人行天桥上,心跳加速。我就祷告,越靠近平台的时候反而越是不紧张了。来到平台下面,看到了警察和警戒线,我就坐在旁边的石阶上开始敬拜。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三个警察就把我围住了,并带我上了警车。上了警车,才发现忘了看车牌号。我一直在想以什么样的方式能够把消息发给教会,我又开始祷告,过了一会,机会来了,因为早晨出门前喝了半杯水,特别想上厕所。于是,警察开车带我去哈根达斯的卫生间,下车的时候我瞄了一眼车牌号,在卫生间迅速把车牌号发给了徐森。后来,警察就把我带上了大公交,被他们强制关掉手机并没收敬拜程序。然后就是两个国保轮番上阵,想知道我的住址。我一直守口如瓶。快到十点的时候,一个国保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你说了,就好好回家过节,否则……”我心想,拘不拘我都做好准备了,然后瞥了他一眼没说话,把头转向窗外。没过一会儿,我和云成弟兄就被叫下车,下公交之前,他们遵守诺言,把我的敬拜程序和云成弟兄的《圣经》分别还给了我们。我和云成弟兄一起上了之前送我的警车,警车一路飞奔,开往了田村派出所。

感谢神,敬拜程序被带进单间。敬拜之后,就背诵程序中的经文。“你们要安静,要知道我是神。我的名在外邦中要被尊崇,在外邦中也被尊崇。”(诗篇 46:10-11)“以色列呀,你为何言,雅各啊!你为何说:‘我的道路向耶和华隐藏?’以色列啊!你为何言:‘我的冤屈神并不查问。’你岂不曾知道吗?你岂不曾听见吗?永在的 神耶和华,创造地极的主,并不疲乏,也不困倦;他的智慧无法测度。疲乏的,他赐能力;软弱的,他加力量;就是少年人也要疲乏困倦,强壮的也必全然跌倒。但那等候耶和华的,必从新得力;他们必如鹰展翅上腾,他们奔跑却不困倦,行走却不疲乏。”(以赛亚书 40:27-31以及诗篇23篇)。真是“临阵磨枪,不快也光”。这些经文在以后的日子里给了我莫大的力量和安慰。

除了审讯,唱诗、祷告、背经、休息成了当天的主旋律,不断变化中,觉得时间过得飞快。到了晚上六、七点钟的时候,我向神祷告说:“神啊,我虽然做好了被拘留的准备,但是我还是希望这个假期我能回家看望父母。然而,不要照我的意思行,而照您的意思行。”之后,就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我所加给你的,不会超过你所能承受的。”到了晚上十点左右,警察让我们做了尿检。我想,应该是要被拘留了,内心当中也异常地平安。心想,到了拘留所不知道要折腾到几点了,还是先睡一觉补充一下睡眠吧!十点半左右,我和云成弟兄被带上警车,警车开得很快,恨不得一脚油门就到拘留所似的。虽然如此,我看清了在派出所门口陪伴的弟兄们的脸庞,我激动地向他们挥手示意,却被警察严厉地制止。警车从弟兄们身边呼啸而过,20分钟之后就到了拘留所的大厅。里面空荡无人,半天之后,让我和云成弟兄去体检。曾经无数次设想过体检时的场景,这是我思来想去最不能接受的一个环节。然而,神的恩典够我用,他所加给我的,没有超过我所能承受的。一个女民警和我一起进了体检室,被男医生问了身高体重,鞋码和身上有无伤疤之后,就请我出去了。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欢喜快乐地走出体检的房门。警察看到我笑开花了的表情,不明所以。(后来听梁静姊妹分享,他们小组专门为此而祷告,神应允了他们的祷告。对于被拘留的弟兄姊妹而言,外面弟兄姊妹的祷告对于是他们何等重要。)

在等待办理手续的过程中,云成弟兄说:“他这一天祷告最多的就是希望我能够够顺利回去。”而且,在进去前他还特意给我一百元钱,让我在里面买东西。知道我最近比较怕冷,他还特意交代牧师送厚一点的衣服给我。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过程之后,凌晨两点钟,我终于进入了传说已久的“号子”内,开始了为期7天的“号子”之旅。在走过传说中那个阴森森的通道时,我和云成弟兄以及警察们却正在有说有笑地讨论里面的温度,该穿什么的衣服,警察还好心地提醒我里面有长袖的衣服(虽然我没穿上长袖的),但过程中是那样的轻松而又愉悦,没有阴森,倒是有几分的温暖。

二、神的心里有蓝图

进去的时候,有两个人在值班,其中一个接过我手中的处罚决定书看了一眼就示意我塞在板子和墙的缝隙之内并安排我躺下。被子并没有散发出传说的难闻气味,更没有卫生间的刺鼻的气味。倒是此起彼伏的蛐蛐声、呼噜声、心跳声,声声入耳。躺在那里,心跳得厉害。刚才进来的时候甚至没看清房间的格局就迅速躺下了。内心当中更是充满了恐惧和忧虑。不能存钱,我所需用的一切从何而来?明天,等待我的将会是怎样的一天呢?一段时间之后,砰砰砰的心跳声掩盖了其他一切的声音。在无边忧虑中,伴随着一声“起床啦”,我迎来了“号子”之旅第一天。

我一跃而起,刚刚站定,就听到有人说:“那个新来的,你和那个人一起叠被子!”叠被子的时候,被人问到:“你怎么进来的?”“因着信耶稣。”“哦,那个海鹰姐姐你认识吗?她也是信耶稣被带进来的。”“你们教会的人老好了,我上次进来的时候就是那个兴梅给我擦眼泪,并为我祷告。”“你认识那个瑞玲姐姐吗?她还答应给我写信呢!”我说:“我们都认识,我们是一个教会的。”一下子,我成了大家关注的焦点。之后,饭盆、刷牙杯、牙膏就被不知名的人送到了手上。当天被释放的一个女孩还把她的鞋子留给了我。“你们需用的这一切东西,你们的天父是知道的。”(太6:32)而我是何等的疑惑和小信,求神怜悯!

早饭之后,新来的人第一天要做值日,就是要擦地。从小被父母娇生惯养的我是第一次蹲下来擦地,内心中不免有委屈。可转念一想,我这次是被神使用,来服侍这些失丧的灵魂,而且耶稣还曾经为门徒洗脚,我这些又算什么,就当做是服侍他们的第一步吧。后来,还被其中一个人表扬说:“你擦地擦得好认真呀!”到了晚上再次擦地的时候,有一个女孩还说:“不用那么认真,随便擦擦就好了!”

一切做完之后,就是坐板。想到兴梅姐带整个号子的人信主,徐森给号子里的人讲圣经故事,就想,神对我的带领是什么呢?于是,就一个人坐在最后面祷告。正祷告的时候就有人说:“前面有人叫你。”这时,才发现前面好像躺着一个人。我走到第一排坐了下来。那个躺着的阿姨说:“你是教会的啊?”我说:“是。”“你跟海鹰一个教会的?”“是呀!”“我那个盆里有一套衣服是海鹰送给我的。如果你晚上值班冷的话,就只管拿去穿。”真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呀!突然觉得这样的爱心传递太重要了,无形之中给后面进来的弟兄姊妹铺设道路。后来,阿姨就开始跟我讲起她上访的缘由和经历。她还说,我现在短头发的样子跟他们家女儿十三岁的时候一模一样。可能是出于这个原因,每到坐板的时间我就会被叫到第一排跟她一起聊天。由于阿姨和班长的年龄差不多,关系也很好,我就被他们两个格外照顾,总是帮我打饭。有一次,又到了打饭时间,别人都往前挤,我却一个人悠闲地在洗手,就有一个人问说:“要吃饭了,你还不快点?”我笑笑说:“有人帮我打饭。”

中午两个小时的午休,我睡得格外香甜,由于拘留所的生活作息跟我平日上班的节奏差不多,所以很快我就适应了里面的生活。

下午起床之后,里面格外安静,我就主动提出来为大家唱赞美诗,大家一致同意了。我先是为她们唱了《云上太阳》,后来又边做动作边唱了一首《我要向高山举目》。迎来大家热烈的掌声,并有人说:“你唱的这些歌让人觉得内心当中非常的平静!”

由于当天(9月8日)是中秋节,下午大家基本不用坐板,还可以随意聊天。每个人还发了两块月饼和一个苹果作为节日福利!拿到那个苹果就满心感恩,在拘留所里吃到水果应该是很不容易的事情,而我竟然能赶上,实在是神的恩典。吃起来也感觉这是我吃到的最好吃、最香甜可口的苹果!

晚上,大家看电视的时候我就一个人坐在后面,心想,我这一天,除了擦地、叠被子、洗公用饭盆、陪阿姨聊天,其他的什么也没做,更没开口给他们传讲福音。于是,我就向神祷告说:“神啊,我相信你对每一个到拘留所的弟兄姊妹会用不同的带领,求你指示我当行的道路,求你将你所预备好的那个灵魂带到我面前来,让我开口向她们传讲天国的福音和好消息!”祷告完睁开眼睛,就发现旁边坐着一个下午刚进来跟我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她问:“你刚才在做什么?”“在祷告呀!”因此,我就有机会跟她分享了福音。她说因为跟别人打架(后来听说是因为偷窃)被带进来,家里还有一个一岁多的孩子需要照顾,老公又从来没有单独一人照顾过孩子,所以她很为孩子担心。我问她要不要我为她祷告,她欣然同意了。祷告之后,她感觉释放了好多,舒服了好多!同时,我跟她分享了我的祷告内容,一睁眼,神就把她带到我的面前,她感觉很不可思议。

第二天(9月9日)下午放风的时候,就有人喊我按手印。回到号子,就收到了三大包衣物,在众人羡慕的眼神中,我一遍一遍地把衣服从袋子里拿出来放到板上。有人问:“这是你家人给你送来这么多衣服呀?”“不是,是我教会的弟兄姊妹。”“你们教会的人真是比家人还亲。”荣耀归主名!

第三天(9月10日)上午再放风的时候,隔壁101的一个女孩听说有人给我送了衣服和袜子,主动跟我要袜子。她说是给别人要的,有一个人进来的时候没有袜子。我答应她下次放风的时候带给她。

下午101和102一起放风的时候,有人喊我的名字,让我去领钱票。我的名字被喊到9次,旁边的女警说:“左小娟,你怎么这么多?”我说:“都是教会的弟兄姊妹给我存的。”她马上说:“你守望的吧?”我笑笑说:“是!”那一时刻,我成了两个号子人的羡慕对象,相信弟兄姊妹的爱感染了当时看到这一幕的所有人。

第四天(9月11日)上午放风的时候,因为101提前散板被罚不能放风,后来,他们整个房间就抗议绝食。其中两个带头的还跟管教大吵一架。不知管教出于什么想法,就把两个带头闹事的调到102,我和另外两个室友在午睡之前被调到了101。下午放风的时候,101其他的人都没有放风,只有被调过来的我们三个放了风。放风回来之后,跟我一起被调的那个60多岁的阿姨突然心脏病复发,就在我身边晕了。第一时间发现她犯心脏病的是跟阿姨一起上访的30多岁的一个大姐,我们两个人和医生一起把她送到了医务室,并陪伴她吸氧,做检查,直到她身体恢复。后来,阿姨说因为101这个房间的通风和空气不好,所以她才复发。因此,她又被重新调回到102。而我,由于我帮助了那个30多岁的大姐一起照顾阿姨,一下子,我和那个大姐成了很好的朋友。她性格很烈也很直,有什么说什么,所以101的大家都比较怕她。她坐板的时候坐在第一排,她就让我坐在他旁边,睡觉的时候班长是第一个,她是第二个,我就是第三个。晚上,由于有人占了她给我留的位置,她还跟人大吵一架。

在101还碰一个信耶稣的大姐。她是一个小时工,她在这家做了好几年,一天,她拿了主人不要的东西,就被主人报警,她就被拘留7天。她向主人求饶,主人却没有放过她,她很难过。也感到很羞愧,羞辱了主的名,并请我为她一起祷告。于是,我们就跪在那里为她祷告,也为号子里那些不认识神的灵魂流泪祷告,期间,还有人主动给我递上纸巾。祷告结束,前面坐了三个人直直地看着我们,因此,我又有了机会跟她们分享了教会的经历和福音。

第五天(9月12日),在101的第二天上午,我跟那个跟我一起被调到101的吸毒女孩分享了福音。讲到我们被罪捆绑的时候,她说非常有道理,她就是被毒品捆绑。清醒的时候就说再也不碰了,可到了毒瘾上来的时候却怎么也控制不住。分享完她就跟我一起做了决志祷告。她说,她住的那个地方的一个阿姨就是信主的,每周都会有很多的人到那个阿姨家一起聚会,到了周日他们就一起去别的地方聚会,那个老阿姨还送给她福音单张和《圣经》,并经常邀请她去他们家,可她从来没去过。出去之后,她愿意去找这个阿姨,跟着她信耶稣。

当天下午到晚上,“号子”里进来了好几个人,到半夜的时候从22个变成了26个,睡觉都没有地方了。晚上值班的时候我就站在她们头前,为她们一一祷告,并求神继续带领我在这里展开福音的工作。神总是那样的信实,那样及时地应允我的呼求。

有一个女孩突然醒来坐在那里,刚开始我没注意到她,后来,我看她盘腿而坐,我还以为她是练法轮功的。我问她为什么不睡觉,她说她害怕。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是因为卖淫进来的,这是第二次被抓,害怕被收容六个月,所以她害怕得睡不着。我说我是信耶稣的,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为你祷告,求神挪去你里面的惧怕,求神帮助你安然入睡。她欣然答应了。感谢神,祷告过后,她就很快入睡了。

第六天(9月13日),上午坐板的时候,我主动坐在最后一排,并邀请她坐在我旁边。由于昨晚的事情,顺理成章跟她分享了完整福音,她说她干爸干妈就是基督徒,她说她个人有点信佛教。聊天中,她还说,前两天碰到一个算命先生说她会有牢狱之灾,如今,她真的进来了。我们正聊得起劲的时候,她被叫去按手印。就在这时,我也接到管教的通知,要我收拾东西,准备去103。在收拾东西的时候,有一个女孩对我说:“其实,我挺喜欢听你唱的那些歌的,我们家楼下就有一个教会。也常常听到他们唱你唱的那些歌,每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内心平静。”赶紧收拾完东西,并分享了福音,我提出来带她做决志祷告,她欣然答应了。我要离开101的时候,那个女孩按完手印回来,很遗憾地看着我说:“你要走了。”我说:“嗯,我要走了。”我们就擦肩而过。

第七天(9月14日),上午十点钟左右,我来到了103。除了几个新人,有两个是102的人,其中一个是班副,现在是班长。(因为要被收容,她也是里面待的最久的一个人,一共23天,听说我出来的第二天她就转去收容所了。)从101调到102的那个带头闹事的,也是曾经主动跟我要袜子的女孩,和102的两个老室友,除了我们四个,其他五个都是新人,想要找机会和他们聊天,却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晚上坐板的时候,我坐在那里趴在膝盖上打盹,旁边有人推了我一下,我睁开眼一看,是旁边那个17岁的小女孩,她十三岁开始吸毒,至今已有四年的毒龄。去年被警察抓到过一次,由于不够拘留年龄就把她放了。本次要被拘留十天,她也是幼师专业的大学生,竟然在里面能够碰到同行。她拍拍自己的肩膀,示意我靠着她的肩膀睡觉,并说:“这样才舒服。”我笑笑说:“你是我们中间最小的,被照顾的人是你,怎么好意思让你照顾我呢!”因此,我们就聊了起来,并借此机会跟她讲了福音。她听得津津有味,并不断点头说“我觉得挺有道理”。得知她没有通知家属和朋友,没有人给她存钱存物,我就主动提出来把身上穿的这身衣服送给她,之前还送给她一双袜子和一条内裤。正聊得起劲的时候,管教来点名,我们的谈话就被迫中断了。

第八天(9月15日),吃过早饭,想想今天就要出去了,激动不已。管教终于喊我签字,可旁边跟我一起被释放的人已经离开,我这边却迟迟没有动静。难道,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于是,就问那个小女孩要不要认罪悔改,相信耶稣。她干脆利索地说:“要。”我刚带领她做完决定祷告,另外一个跟我很熟的女孩举手说:“小娟,我也要!”跟她讲了福音,就顺理成章带领她做了决志祷告。从101出来之前决志的那个女孩是她的亲妹妹,她说出去之后就回家,和妹妹一起去教会。感谢神又一次应允我的祷告,以奇妙的方式在这里展开福音的工作。嘴上就不住地唱着一首歌:“感谢感谢感谢神,因为他是我的好朋友;感谢感谢感谢神,因为他是我的好爸爸。哈利路亚,哈利路亚,哈里路亚,赞美他!”

午饭过后,我说:“我今天就要出去了,我想唱一首歌送给你们,这首歌的名字叫《愿耶和华赐福给你》。惟愿你们都能够认识这位神,我们在神家里成为弟兄姊妹,成为一家人。”我反复将这首歌唱了两遍,回想起跟她们在一起的时光,有点不舍,也为她们很多人还不认识神感到难过,唱到最后的时候我哭了,大家都哭了。我拥抱了她们每一个人并送上祝福(我出来的当天,人数就从刚开始的9个,变成了19个)。

午觉的时候,提前醒来替别人值了半小时的班,并为在里面的每一个人祷告。下午的时候,终于可以买吃的了。在出来之前,还吃到了卤蛋和火腿肠,更是满心感恩。神一样也没有使我缺乏。

三点钟左右,还听到送衣服的人喊红雨姊妹的名字,心里一边高兴,一边难过。高兴的是拘留所的福音事工有人接班了,难过的是为着姊妹感到心疼。但是想到在这里能够为主赢得更多的灵魂,心里就释然了很多。

三点四十五左右,走出“号子”,领取了弟兄姊妹送的钱,又签了一通的字,换上衣服,走出拘留所的后门,灿烂的阳光扑面而来,7天“号子”之旅圆满结束。
三、神的恩典太丰富

坐上警车,第一时间拨通了妈妈的电话。在里面的时候,最担心的就是家人,也常常设想会是怎样一种结果。前几天为家人祷告的时候,内心里面充满了担忧。一天晚上又为家人祷告的时候,就听到一个声音对我说:“我所赐的是平安的意念,不是降灾祸的意念。”那一时刻,我知道神已经做工了。也在那一时刻,不再为他们担心。但是神所成就的超出我的所求说想。

老妈听到我声音的那一刹那,情绪完全的释放,在电话里哭了好久好久。老妈因为控制不住情绪,主动挂掉了电话。两三个小时之后再次给她电话的时候,情绪基本稳定,并让弟弟给我通话,老弟开玩笑说:“姐,在里面挺好的吧,要不要我过几天也去一次感受一下!”他们面对此时的态度让我惊讶不已,不得不再次感谢神的恩典。

后来,听徐森说,只有在中秋节那天,他按照我的托付,把我进拘留所的事情以短信的形式告诉了我妈,之后一段时间我妈一直没跟他联系。直到周六的时候,我妈才跟他通话,并说一直没通话的原因是她怕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而且,在这期间,除了家人和教会同工的电话,其他的电话她一律拒接。听到这里的时候,我不禁又要高唱:“哈利路亚!”我以为警察会给我妈联系,会让我家人来京接我,会……我设想过好多种结果,神却以超然的方式保守了这件事情,又一次超出我所求所想。

拘留所就像是练兵场,胆子越练越壮,信心越练越强,神的恩典和祝福,更是超出所求所想。让我们靠着主的圣名继续站立,也求主复兴教会,炼净我们每个人的生命,成为主耶稣的精兵,打那更美好的仗。

(左小娟姊妹9月7日被行政拘留,9月15日获得自由)

号子里的故事 文/许国永

号子里的政治

号子里的所有事情都是以“板”为中心。所谓板,就是号子里的那两个大通铺。“坐板”是每天的必修课,三人一排坐在右侧的板上,或学习监规,或接受管教训监。一天有三次坐板的时间,上午,下午和晚上。坐板结束叫“散板”,吃饭叫“坐饭板”,饭后打扫卫生叫“擦板”,睡觉时往板上铺被子叫“铺板”。如果按响号子里的报警器与管教对话,则叫“拍板”。负责管号子的班长叫“头板”。大家如果不服班长,另立一个头头儿则叫“翻板”。

头板有很多特权,由他来安排值班人员和干活的人员。头板自己不用值班和干活,除非他想亲民。头板一般会找两三个人做助手来执行他的命令,而助手里一般会有一个比较凶的,负责对付那些不服权柄者。这些人和头板一起构成了号子里的领导层。

而这个小圈子在号子里享受很多特权,比如,不用值班(除非人员排不过来才会上阵),不用干活,打饭时会优先,而且往往会盛很多菜,以至于后边的人饭盆里只剩下清汤寡水。

以头板儿为中心的领导层最初也是从值班干活的新人起家的。头板儿的人选一般是那些拘留期较长,恩威并重的中青年囚犯。

我在第一次被拘留时,每天都坚持干活。第二次被拘留时,就没再如此做。因为号子里有自己的秩序,我不想让自己打破里面的规矩。这一次被拘,我在最后的几天也有幸进入了那个小圈子,负责协助班长,帮助他安排其他人干活。不过进去的十天里,我每天都值了班(因为最后几天号子里人数较少,有点排不过来),有一天,甚至值了两班,那天早上,负责值五班的大爷说头晕,我正赶上起夜,就顺势代替他值了班。而在释放的当天中午,我还代替另一个人值了个白班。当然,这并不是说我喜欢值班,而是更喜欢值班时的祷告罢了。因为,值班时,是号子里最安静的时刻,而那是亲近神的最佳时机。

号子里的文艺

号子里的监规上写着可以在里面读书看报,但是在里面从未享受过此待遇。还好有时能收到弟兄姊妹寄来的明信片和家书,也算是弥补了这一缺憾。而那些明信片和家书在号子里备受欢迎,几乎所有人都会翻看一遍,甚至两三遍。

号子里允许唱歌,只要你的歌声不会响亮得把管教给招来。里面的人爱唱迟志强的歌,两次进海拘,都听过“手里捧着窝窝头,菜里没有一滴油”的旋律。而这一次在海拘,一个搞电焊的工头和另一个摆摊的大叔一直在练习《送战友》,工头还一再提醒,当他出狱走出号子时,摆摊大叔一定得给他唱几句。但是工头获释那天,两人似乎忘记了他们当初的约定。

赞美诗在号子里也颇受欢迎,我曾给大家唱过《这一生最美的祝福》和《云上太阳》,而后一首里的歌词“躺卧在阴暗的幽谷”还有“虽然小雨洒在脸上”都非常适合号子里的情境和大家的心情。

除了唱歌,号子里的人还爱说一些黄段子。听到那些污言秽语,我总会皱眉头,或者抱膝低头默默祷告。但是,有时候,一些不那么黄的有趣段子,也会把我逗乐。比如,有一天,隔壁号里一个大嗓门,就喊出了两个很精彩的段子(那个家伙有一次趴在监门上扯着嗓子吼一首歌,结果把管教给招来了)。一个是:五姨对四姨说三姨的二姨的大姨妈来了。另一个是:老五对老四说老三的老二老大了。那家伙的这两句话一出,引来了好几个号子如潮的笑声。

号子里也会出现一些通俗文学作品,比如对联。刚进403时,发现墙上某块空白的告示栏上,被人用牙膏涂鸦了一副四字对联:上天无梯,下地无门。横批:死号。

之后的某一天,我利用此对联给里面的几个人讲了雅各天梯的故事,并告诉他们耶稣基督就是那梯子。那副对联可以改为:上天有梯,下地无门。横批:耶稣号。

再后来的某一天,一个管教带着保安来号里突击检查,其中一个环节就是每个人都要在他俩面前脱光衣服。扫视过二十来个光腚之后,管教发现了那些涂鸦,接着就是披头盖脸一顿破口大骂。而最后的惩罚就是,我和另一个狱友花了半个小时用指甲把那些牙膏一点一点儿地抠掉。

我在403还遇上了一个画山水又酷爱古诗词的文青,因此号子里时常传来我们对古诗的声音。一天,号子里那个搞装修的大叔有点看不下去,就出了一个千古绝对来为难我俩:霜降降霜孀女独眠双足冷。我俩一下子还真没对上来,但琢磨了一夜之后,还是联手交出了一个让大叔尚算满意的答案:寒露露寒寒生孤坐寒窗苦。当然这个对联不是很工整,也不合平仄。但是据那个大叔说上联是苏小妹出的,如果能对那么完美,那就不叫“千古绝对”了。

我跟那个画家因为趣味相投,经常在一块儿聊天,有时候,班长也会把我俩放在一组值班。

某天中午,我俩正好值白班。

那天的太阳非常好,阳光透过窗户正好在号子里的通道上投射出一片方形的光影。我就把号子里的那些湿湿的布鞋都摆在那片阳光里,以晒晒鞋里的潮气。

而在过道里踱步时,那幅晒鞋子的美妙场景一下子吸引住了我:
在正酣睡的囚犯黄蓝相间的囚衣和军绿色的被褥的包围下,一束温暖的阳光正好打在草绿色通道上那十来双黑色的布鞋上,其中一只上还被人用牙膏画着一个十字架(可能是我们教会之前某个弟兄穿过的),四五只小苍蝇正杂乱地飞舞……

我连忙把画家叫过来共同欣赏那幅画面,并问他会不会画油画。但画家说他只会画山水画。我说,如果把这幅画出来,一定能打动很多人,而画的名字,可以叫《囚徒》。而他却说,那幅油画应该叫作《光》……

画家的拘留期只有五天,很快就被释放了。所以我后来几天的狱中时光就稍显单调些。

中秋那天,从早上开始,隔壁的大嗓门就一直在那里叫着“月饼、月饼”。一直到下午两三点时,月饼终于伴着隆隆的餐车声,被扔进了号子。虽然吃上了月饼和香蕉(每人有两块月饼和一根香蕉),但这难得的美食依然挡不住号子里的伤感。我也不例外,在圆月当空之时,还是哭了几鼻子。

这两次的海拘时光,我分别掉过两次泪,而每次都是因为思念天上的乐义。而这次掉泪是因为想起了“每逢佳节倍思亲”这句诗歌(此诗是诗人九月九日重阳节所作,而重阳节又是我家老二思义的生日)。

眼泪过后,就作了一首五言绝句《中秋狱中思妻儿》,初稿是这样:银鉴悬狱牖,清辉湿两腮。来秋三五夜,美物共相惜。

中秋节后的第二天,也就是我出狱那天上午,那个吸毒弟兄的妻子前来探视自己的丈夫。弟兄之前原希望我出狱后再把他被强制戒毒两年的消息转达给他妻子的,但没想到她前来探视,他只好自己向她坦白了。弟兄回号子后,情绪非常低落。

于是,我就把那首五绝作了一番修改,把他和妻子的名字都改写进去,并把诗歌念给他听:银鉴悬狱牖,清辉湿梦隙。何秋三五夜,良辰共相契?

在出狱后的当天,我也把此诗通过短信发给了他的妻子。真希望弟兄和妻子并他们的孩子在两年后的中秋月圆之夜能再次相聚。

号子里的瘾君子们

这次在号子里基本上没有碰到那些因稀奇古怪的理由被拘的人,不像上次在海拘,遇到了被查身份证不愿出示与警察起了口角而被拘的,在路边撒了泡尿被拘的(票上的理由写的是以在公共场合裸露身体而扰序),以及对单位领导有情绪在网上发贴说要杀掉对方并炸掉培训大楼而被拘的。

最近媒体曝光了很多明星因吸毒被抓的新闻,从侧面透露了国家近期在严打涉毒人员。而这在号子里也有所反映,这一次进海拘,发现吸毒者明显增加了很多,可说是比例最高的群体。

在号子里,我与吸毒者并没有深度接触(除了那个刚涉毒的画家),只是旁敲侧击地对他们作了些了解。

虽然对他们每个人了解不是很深,但把所有人的故事放在一起,还是能勾勒出一个吸毒者的人生轨迹。

“画家”刚涉毒没多久,才吸了三次冰毒就被抓了,总量只有三克。在通州犯案的他,在雨夜被送到朝阳区的某派出所,然后又送到昌平,最后被押送到海拘,全程戴手铐,以至到出狱那天手腕上还有勒痕。我跟他相谈甚欢,走得最近。他年纪很轻,刚二十五岁,好奇心强,什么新鲜东西都想碰一下,而这也是导致他吸毒的原因。他说,做梦都没想到自己会因吸毒被抓。他对吸毒非常悔恨,也很担心父母知道他吸毒的事。我建议他出狱后马上与那些毒友断绝关系,多和我联系。而他果然做到了,到现在依然跟我保持着联系。

阿米是彝族,刚二十五岁,却已有两年的毒龄。阿米个子中等,骨瘦如柴,据他说两年前重120斤,现在却只有90斤。刚进号子时,不吃不喝,整天躺在那儿。用另一个狱友的话来说,“像个死人一样”。过了好几天才慢慢恢复,开始与大家交流。有一天,我请他给大家唱《阿杰鲁》,他略显腼腆地说自己记不住歌词。但之后的某一天,我却听到他在一个角落哼唱这首歌。我问他出去还吸不吸,他摇了摇头。他是吸海洛因被拘的,是第一次进号子,如果再进来一次,等待他的将是两年的强制戒毒。

刚进号子的当天晚上,当大家听说我是因信基督被拘时,其中一个又黑又瘦的三十来岁年轻人反应特别激烈。后来才知道他也是名弟兄,因为吸毒进来的,而且是第二次被拘。第一次是因吸食海洛因,后来因为结婚生子戒掉了两年。最近,又被一个人诱惑,吸了次冰毒,就被拘进来了。弟兄对守望的事情很了解,跟我相熟之后,常说的一句话是:羞愧啊,你是因信仰而被拘,我却是因犯罪进来的。弟兄很清楚,吸食海洛因第二次被拘的话将被强制戒毒两年,但是,他这次是因“蹓冰”进来的,就一直对到期获释还心存幻想。他的压力很大,几乎每天都要拍板跟管教约谈,希望提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强制戒毒。有一天,我实在看不下去,就坐在他旁边为他祷告,求神怜悯他,不把难担的担子加给他。祷告之后,我哼唱了两首短歌《大山可以挪开》《压伤的芦苇》。但是,事与愿违,他最终还是接到了强戒两年的票子。拿着那张判决书,他皱着眉头,不停地叹息:吸毒太贵了,太贵了。

另一个让人印象深刻的吸毒者是一个年近五十的大叔,体格健壮,走路虎虎生威。跟管教的关系搞得非常好,每天都会被叫出去给号子里打水,也能讨来一两根烟抽。我出狱之前那一周,因为海拘换供货商,号子里已没有香皂、冼涤剂等用品,这位大叔还从管教那儿讨得一块香皂,被号里的高个儿小胖子放在那个高得只有他才能够到的窗台上。大叔特别爱冲冷水澡,每天会冲一两次。他的觉非常少,我值班时,不论是夜班还是白班,总能看到他坐起来或下地。有一次我值白班,值到中午一点时,他还爬起来替我,让我在他的铺位上午休了一个小时。后来,我才知道吸冰毒会让人兴奋,睡不着觉。大叔已有十年毒龄,因为吸毒,妻离子散。他曾主动找我,说特别想把毒瘾戒掉,脱离周围那些毒友,并希望我给他介绍个教会,还说目前和他同居的爱人最近也对教会感兴趣。他本来是比我先到期的,但是,就在快到期之时,他也接到了强戒两年的票子。

号子里另外一个吸毒的大叔,不仅吸毒还贩毒。他本来是被刑拘20天的,却因心脏病被看守所拒收,又被退回到海拘。他明确告诉大家,自己不准备戒毒了,出狱之后,会先去戒毒所探视他的妻子。我们这才知道,他是夫妻双双吸毒的。

有一天,我曾经劝那个年轻画家,出狱后不要再吸了,并告诉他,如果再吸,上面那另外四个人就是他将来的故事,画家听完后一脸凝重地连连点头。

之后连续两天夜里,画家都说起了梦话,声音大得把全号子的人都吵醒了。有一个白天,他告诉我,他连续两晚都在做恶梦,都梦到自己又吸毒了。

再后来的某一天,我和画家正聊戒毒的事,那个吸毒的弟兄也凑上,以自己的经历现身说法。他说,吸毒者在号子里大都会深刻反省自己,并说出去后坚决不会复吸,但是往往在出去没多久,就把监里的人和事都忘了,一经那些毒友们的诱惑,大都还会复吸。他还说,戒毒的关键是把旧有的朋友关系戒掉,并建议他以后多跟教会的人联系。他还说,我们自己是不可靠的,唯有那位上帝才是我们真正的帮助。

听完弟兄的话,画家告诉我们,他出去后准备把自己的经历还有在号子里的见闻写成一篇小说,为的是提醒自己不再重蹈覆辙。还希望我出去后也能给他提供点素材。

号子里的五味人生

号子里除了吸毒者外,还有嫖娼的,赌博的,偷窃的,打架斗殴的,摆摊的,干导购的,违章驾驶的,以及上访的,等等。他们当中既有身家千万、拥有五六部豪车的年轻大老板,也有靠在路边卖核桃为生的手指漆黑的花甲老者;既有来京出差第一次嫖娼就被钓鱼的刚毕业大学生,也有只上过小学在京拼闯多年的饭店服务生……

在号子里,我尽量和他们中的每一个人交朋友,一方面是借机向他们传福音,另一方面,也可以从他们的经历里体会人生的五味。

每天在值班时,我都会为当天准备接触的人来祷告,求神赐给合适的时机来与他们攀谈,也赐予当讲的话语。而在被拘的十天里,上帝垂听了我在这个题目上的每一个祷告。而此次海拘之行,也成了我的一次特殊的退修会,它恢复了我的祷告生活,也恢复了我对福音事工的热忱以及对这片土地上那各色人等的真切的爱。
在那些值班的午夜或午间,一边守候着那些既陌生又熟悉,既可爱又可怜的酣睡者,一边为他们向上帝献上诚挚的祷告,心中总会涌流出对他们那久违的爱,而就是在那些时刻里,我甚至有点爱上了那个地方,有时候竟然还会萌生出一种情愿长期留在那里的冲动。

下面,我就来聊一聊在里面遇到的一些人和事。

卖鸡蛋灌饼的老张已是“十进宫”了,虽然比我小几岁,但却长着一张四十多岁的脸,进号后的前两天,没日没夜地昏睡,不知情的还以为他是因为吸毒进来的。后来,他告诉我,他每天凌晨二点就得起床熬制当天要卖的五种粥,而他每次都把进号子当成一次补觉的机会。在那一刻,我终于明白他为何如此老相了。

老张对福音并不排斥,但他说自己没时间去教会。那天,班长给大家作演讲时,老张还拍我的肩膀,说我也可以上去讲讲基督教,而就是他的提醒才让我萌生了作临别演讲的想法。

老张因为是号子里的常客,为了逃避值班,也会耍一些小聪明。班长排班,都要按着大家的拘票来作安排。有一次,老张把自己的拘票偷偷取走卷在自己的衣服里。但是,在洗澡时却被人发现并告密。班长也很聪明,他并没挑明此事,在当天,他特别安排了一次“点名”,最后,老张只好把拘票又交回给了班长。

号子里的活儿其实并不多,也就是值班、洗碗、擦板、打饭等。这些活一般是由新人来负责,除非新人有伤病。有一天,号子里进来了一个脸上挂彩,走路也不是很稳当的中年人。后来,才知道他是搞装修的,骑摩托车撞上了一辆马自达,被交警查出驾驶本过期,被判罚款3000元,拘留12天。进号没几天,大叔伤势已好转,脸上的纱布也揭掉了,腿脚也利落起来。为了展示自己的健壮,他还在板上做了个鲤鱼打挺。但是当班长一说要安排他值班,他就以腿疼推脱。就这样几天过去,他也混成了号子里的老人儿。

没成想,有一天,这个说话总是笑眯眯的大叔竟然和号子里一个当天就要出狱的小伙子起了争执,甚至彼此拳脚相向,还把管教给招来了。结果管教把两人都调走,分别放在了另外两个号子里。后来,在放风那天,我们又与装修大叔相遇,他说自从被调到401后,他每天都得值班。

在号子里不干活也就罢了,但是你见过八年里从不上班照样有钱吃喝玩乐的人吗?
在号子里,我就碰到了一个这样的人。他就是靠赌博为生的老王。这人从来没上过班,已经赌了八年,因此被我戏称为“男版郭美美”。但是他说自己跟郭美美还有点不同,因为他只参赌,不设赌局,而参赌只会被行政拘留,不会被刑拘。他已经45岁了,却看着很年轻。也没有孩子,他说自己喜欢玩,养孩子对他来说是一种拖累。

有一天,他问我信基督的人是不是每天都念经啊?我问他是从哪儿听说的。他说那天看到我值班时在他旁边念念有词的,我这才恍然大悟。因为他总爱躺卧在靠卫生间玻璃墙那个铺位,而我在值班时又总会站在那里的过道处祷告,因为站在那儿,摄像头只能照着我的背影,祷告时管教看不见。

临出狱时,我劝他出去后好好找一份正经工作,那样就不会老进来了,毕竟总进号子对家庭也不好。他很坚定地摇了摇头。而他也反过来劝我不要再来海拘了,我也以摇头回应他。

小秋是号子里的嫖娼者之一,他在找了小姐的三天后,被那个小姐给供出来了。不过警察并没有抓那个女人,因此大家判断小秋是被钓鱼了。而号子里另一个来京出差的年轻人也是这种类似的情况。

小秋一直给人冷冰冰的感觉,言谈之间又总是带着脏字,这让我从进号之后就不愿跟他靠近。但是,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到期了,再不跟他聊一次可能就没机会了,于是当晚就在值班时向上帝祷告,求神给一次了解他的机会。第二天,也就是小秋到期的前一天,我就时不时地坐在他的旁边,寻找攀谈的机会。没想到小秋竟然主动跟我和另外几个狱友聊起了自己的经历。

小秋虽长得白白净净,才25岁,可已经在外面闯了很多年,干过很多职业,也经历过很多危险的事。

曾经被亲友陷害掉入传销窝,当传销头目有一次命令他去欺骗自己的家人时,他醒悟过来,抓住一次机会,逃了出来。说起那段经历,小秋说自己很对不起一个朋友,因在不知情的情况下他把朋友拉下水了。他说,至今那个朋友都不再接他的电话。

小秋还在门头沟的煤矿挖过两年煤,他说煤矿工人虽然工资很高,但是却是以生命来作代价的,在矿里吃饭时,饭菜里都是煤灰,吐的痰都是黑的,得尘肺病尚算小事,还有可能碰上塌方事故。小秋说自己就曾与一次塌方擦肩而过。他说那一次他和队长还有另外几个人在矿底,队长发现缺了一样工具,就让小秋上去拿。小秋刚离开队长三米,就听见身后轰然一声巨响,队长和其他人都被埋在矿底了。从那天起,小秋就离开了煤矿。

小秋后来去了广州,还见过黑帮的人在他家门口火拼。他说,想起当时的场景,他就有点不寒而栗。

后来,大家问起了他现在的工作,他说自己现在做电焊。

聊着聊着,大家又谈到了租房的事,小秋说自己一个月的房租就得花4500元。大家正惊讶他干电焊居然能挣那么多钱时,小秋又说,他租了三套房。而这更点燃了大家的好奇心。小秋说,自己除了电焊,还做小姐和嫖客的中间人。我这才明白小秋原来是个拉皮条的。

听到这儿,我突然有点心痛和无助,甚至比听到小秋描述那些危险经历时更加难过。我原本是打算借机给他传福音的,但那一刻,我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了。因为在这个为了维持生计经历了如此多生死关头的年轻人面前,我没有勇气告诉他拉皮条是在犯罪,也没有勇气劝他离开这个行业,何况这个号子里的大部分人都嫖过,只是他们中的绝大多数都没被警察抓住过罢了。求神怜悯这片淫乱的土地还有软弱如我的这些基督徒们!

有时,在号里还能碰到教会其他弟兄姊妹曾经的狱友。小齐就是其中一位(他曾是张鹏程弟兄的狱友)。才20出头的他因打架还坐过两年牢。今年已是因工作的事第二次进海拘了,他是在中关村海龙大厦门口做导购被拘的,警察都认识他。他什么时候进海拘全要看警察每月拘人指标的完成情况。他进号子,公司每天还给他补偿200元,但是他说,在外面他每天能挣好几百呢。

想一想,这个世界是多么荒唐啊!就在中关村中钢广场附近,每个礼拜天都会上演两场抓人的戏,不同的是,有的人是为信仰被抓,有的是为谋生被抓。而曾经如此接近又不识彼此的人们,却在海拘里轮番相遇,这又不能不说是上帝奇妙的安排。

我给小齐讲耶稣的故事,他则给我讲看守所和监狱的见闻。通过他的遭遇我才发现海拘很难称之为监狱,真正的监狱里充满了各种黑暗和暴力还有无边的绝望,而我们的海拘福音事工只能算监狱事工的前奏。

我几乎跟海拘里的所有狱友都讲过自己被拘的原因,并告诉他们,我还会再进来。

有时候,他们有什么烦心事也会找我倾诉。比如那个来京出差因嫖娼被抓的年轻人,他几乎每天都会跟我聊很久。有一天,他跟我说:新教徒(这是他对我的称呼),你都不知道你帮助了多少人的灵魂。但是,他说自己依然不能理解我为何还要再来。

就在那一刻,我想起了十几年前的自己也曾经不明白主耶稣为何要来人间受苦。
于是,我告诉他,有一天他一定会明白的。

号子里那隐形的墙

号子其实是个四十平米左右的通透大开间,连卫生间都是用一面透明的玻璃隔开,监视器能覆盖里面的每寸地方,囚犯的一举一动都在管教的监控之下。但是,一旦穿上囚衣进入那个透明的所在,你就会慢慢发现里面隔着很多无形的墙。

这些墙或者立于不同的社会阶层之间,或者隔于城乡之间,或者挡在黄赌毒犯尤其是吸毒者和其他普通囚犯,比如小商贩及无照驾驶者之间。而这最后一堵墙可说是最厚且最牢固的。

我第二次被拘之后,很快就发现号里的人很爱结伴,小贩攀谈的对象往往也是小贩,违章驾驶的会彼此交头接耳,嫖娼的见到另一个同类马上就会熟稔起来,而吸毒的人也会结成一个很稳固的小团体。

号子里的瘾君子比例最高,共有七名,约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一。除了其中的一人之外,其他的吸毒者基本上每天都聚在一起,吃饭、睡觉都在一块儿。他们很少与别人聊天,别人也几乎不搭理他们。而这些瘾君子的体征也很有特点,要么很壮,要么很瘦,身上基本都有让人望而却步的纹身。

对于涉黄的,号子里的很多人顶多会取笑几句,因为根据大家言谈间的那些黄段子,可以判断出里面的大部分人都曾经嫖过。但是,大家似乎都有点瞧不起那些瘾君子。

我们号子里的吸毒者基本上不值班也不干活,班长也很少安排任务给他们。一方面,是因为吸毒者刚入狱时往往都有点弱柳扶风,体力不支,过几天慢慢恢复正常后,他们又变成了老人儿(号子里每天都有新人进来,干活一般是新人的差使)。另一方面,吸毒者很抱团儿,班长也不敢轻易得罪他们。

其实,我这次被拘后,发现自己也不太愿意接近吸毒者(求主赦免我的软弱),但是,这次他们中间居然有一个吸毒的弟兄,这让我和他们无形中拉近了距离。因此,我每天都会见缝插针地和他们聊上几句,而这也让我成了号子里的另类。

经过攀谈,我慢慢地了解了他们每个人的基本情况,也适时地给几个人传了福音。而他们有时也会主动和我搭讪。弟兄姊妹送来衣服时,他们也会向我索要,甚至有人主动找我,希望我能给他介绍个教会,这让我多少有点受宠若惊。当那个年近五十的大叔问我,教会能否接纳像他这样的人时(他说他的家人基本上已经放弃他了,宁愿他就这样待在拘留所里),我口头上非常肯定地告诉他:“能,教会里什么样的人都有。”但是内心却又觉得很虚,心里不停地嘀咕:我们的教会真的已经成熟到能牧养一个吸毒者吗?

几天后,那个大叔接到了第二张票:拘留期满后将被强制戒毒两年。接票后,他二话没说,就脱光衣服去卫生间冲冷水澡,连续往自己头上泼了十几盆冷水。

那些水从卫生间溢出来,淹过了绿色的地板,甚至都快冲到了号子门口……

此情此景,让我想起了大卫的诗句,“我每夜流泪,把床榻漂起,把褥子湿透 ”。

那一刻,我的心情很复杂,又难过,又有点释然。难过的是,没法带他去教会了,释怀的是,觉得戒毒所可能更适合他……

虽然我一直周旋在吸毒者群体和其他人之间,但是却始终没能推倒那堵隐形的墙,二者之间的隔阂反倒越来越深,直到有一天,矛盾终于爆发了。

就在我出狱的前一天,号子里发生了好几次争执,起因都是一些人不愿值班和干活。为此,班长利用下午坐板的时间发表了一遍长达一个多小时的演讲。

班长说我们都是因为犯了错误才来到了这里,理应接受号里的规矩,好好改造自己。并说一个人的选择会决定自己的未来,你在号里不守规矩,出狱后也不会是名好员工,不会有好的前途。并用自己离开农村来北京拼搏的励志故事现身说法。

班长滔滔不绝的精彩演讲打动了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但是,很讽刺的是,在当天晚饭后,他却因为干活的事,和一位吸毒的大叔争吵起来,并引来了另一个毒友的破口大骂。班长一边大骂,一边罗列吸毒者群体的罪状:一群活该的废物,就应该被拘;不值班,不干活,还对别人干活指手画脚等等。要不是我们几个人拦在中间,班长甚至都要和那些吸毒者打起架来……

当晚,我心里很难过,向神祷告说:希望上帝明天能给我一个机会,把自己此次海拘之行的使命和感受分享一下,也借机缓和一下号里的气氛。

第二天,到了我出狱的日子。吃过早饭,开始坐板之时,我实在按捺不住,在班长的许可之下,跳上了对面的大通铺,开始了我的临别感言:

大家好!今天我就要到期了,想在这里跟大家告个别,也说一下此次海拘之行的感受。

其实,我这次被拘,是因为教会的事情,可以说是被迫来到了这里。但是,进来之后,我则尽量调整好心态,既来之,则安之。我把来到这里看作一次学习的机会,而我从这里的每个人的身上都学到了很多东西。

世上的人一般会以金钱和地位衡量一个人的价值,但我所信的上帝则看重每个人的灵魂。在上帝眼中,每人的灵魂都是宝贵的,不论你是吸毒的,还是嫖娼的,还是偷窃的,还是摆摊的,还是违章驾驶的……

其实我和大家一样,都是罪人,在座当中一些人犯的错,我在二十几岁的时候也犯过。只不过上帝先救赎了我罢了。

所以我在这里的这十天,尽量和每个人交朋友,希望把耶稣的爱带给每个人。

而我本次被拘,也是带着使命的,那就是去体会大家的痛苦,并把从耶稣那里得来的良善传递出去。

在这里的十天内,我认真地观察了很多人,尤其是几位吸毒的兄弟和大叔,我深深地体会到了大家的痛苦,特别是接到强戒两年票子的这二位的痛苦,当你们在等待接票之前焦虑得睡不着时,我也和你们一样压力重重,在你们接票之后,我也很心痛。尤其是这位兄弟,他家中的孩子才两岁。

所以,我也希望其他人能理解这些吸毒的朋友们,他们有两位马上要面临两年的监禁,而我们最长才被拘15天,我们多干点儿活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我此行也希望能把耶稣的良善给出去,而给大家的这些衣物就代表着祂的爱。

今天我就要走了,不过我还会再来的(引来了一片哄笑声)。

大家不必记着我的名字,只用记着我是一名基督徒即可。希望将来在你人生的某个时刻,比如遇到挫折时,能想起曾经有名基督徒和你们一起蹲过号子,曾把从耶稣那里得到的爱带给过你们就好了。

再见了,朋友们!

在我的告别演讲结束一个多小时后,我被叫出了号子,办理出狱手续。

临中午时,按照常规,我又被送回到号子里(因为我们教会的人和那些上访者出狱,都需要有关部门的人来接)。

下午散板后,号子里又变得喧闹起来。在号子里的某个角落,我惊奇地发现班长正在主动和其中一位曾与他吵架的吸毒者搭话,不过,二人都稍微有点儿尴尬。

看到这一幕,我偷偷地咧嘴笑了。

附记:临别演讲刚开头时,招来了两个管教,被打断了几分钟。我向一个管教如实陈明了自己是守望教会的,站在那儿是向大家告别。他教育我了两句就离开了,感谢神!另外,大部分吸毒者都给我留了家人的手机号,希望我出去后给他们报平安或者传递被强制戒毒的消息。在我出狱当晚,我拨打了那些电话,大部分都没人接听(包括那位吸毒弟兄妻子的电话),其中一个号码停机了,一个倒是打通了,但是对方却说我打错了,说她不认识我所说的这个人。我又只好一一给他们发了短信。

(国永弟兄8月31日被行政拘留,9月10日获得自由,这已是他第二次被拘留)

耶和华所赐的福,使人富足,并不加上忧虑 文/瑞玲

那一天,神为我下了一场雨

自5月份开始,户外敬拜的弟兄姊妹开始被拘留,逼迫升级。面对这种新局面,我在心里多次问自己,是持守还是退却?答案是持守。虽然如此,心里还是有恐惧,尤其是第二周,我在去平台的路上不停地唱赞美诗,不敢停下来,一停下来感觉恐惧就充满了全心,但知道神必保守,如经上所说,“神是信实的、必不叫你们受试探过于所能受的。在受试探的时候,总要给你们开一条出路,叫你们能忍受得住。”

几周后意识到被拘留的状态可能会是长期的,每次户外就必须做好被拘留的准备。这个准备不光是自己心理上的准备,还涉及到家人和工作。三年来的户外,家人和单位基本上都不知道,所以当时也免去了很多拦阻。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一旦拘留,家人和单位也是要知道的,还是提前告知为好。

于是我硬着头皮跟家里人说了,告诉他们现在已有弟兄姊妹被拘留,而我也面临同样的处境。电话中家人还算平静,但是随后短信不断,当然是不希望我去平台敬拜。我没有辩论,只告诉了他们我的立场:这是我的信仰,我只是去主日敬拜。后来家人也就没再说什么。

5月底、6月初的某个主日结束之后,我决定跟单位领导讲清楚教会目前的处境,说明我也面临被拘留的情况。因着不知道跟单位摊牌后可能会面临些什么,周一,没说出口。周二,没说出口。周三,没说出口,下班后怀着失望的心情去了祷告会,那天敬拜唱了一首新歌《你的爱不离不弃》,一开始唱“没有一个忧患,耶稣不能担当,没有一个痛苦,耶稣不能背负。”眼泪就哗哗地流下来。神真是知道我的软弱,借着诗歌告诉我,他愿意担当我一切的忧患痛苦,痛哭过后,压力也释放了好多,想着第二天应该能够说出来。周四,还是没说出口。下班回家倒在床上,感觉就在死荫的幽谷之中,主啊,我是个死人吗?怎么连句话都说不出来?我能为你做什么?那时真看到了自己的本相,若不是神的恩典,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周五,踌躇、犹豫,找不着合适的机会,眼看着下班时间到了,眼看着单位领导走了,剩我一人在办公室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领导一人却回来了,说外面突然下起雨来,还挺大,让我也避会儿雨再走。那时我突然意识到,这是神怜悯我,给我的最好的机会,于是开口跟领导讲了教会三年多来的经历,也表明了自己仍会持守户外的立场。没想到的是,领导既没惊慌,也没觉得我极端,只是说原来中国真的没有人权啊,你就少点去吧,尽量别被拘留,要是被拘留了,我去接你。我说那我把您的电话留给教会的人,一旦被拘,教会的人会打电话给我请假。聊完之后,不知道什么时候雨已经停了,雨后的空气沁人心脾,我的心也满了喜乐,神啊,感谢赞美你,这场雨岂不是为我而下吗?

不希望被拘,却等待着这一天

之后再去平台,压力就小了很多,慢慢地就又回到拘留之前的那种怀着素常的心去敬拜的状态,每次去平台都做好被拘的准备,但拘与不拘,都交在神的手中。8月22日周五小组分享时,刚说出主日要去平台,小白牧师突然冒出一句话“那周一给你请假啊”,当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后来才意识到这周难道要被拘?周六晨祷结束后和建华一起去吃饭,建华突然也说“我觉得这周你危险。”当时我就笑着说,“危险啥,不就是被拘留嘛!”或许神借着弟兄们的口事先提醒我,要我有所准备。

8月24日早晨,5点半多就出了门,雨后的清晨空气很清爽,因为时间还早,在一个小公园里祷告,唱赞美诗,心里满有喜乐平安。后来相约李阿姨8点多到了中关村平台,平台上晨练的人在放着刺耳的音乐,我们在距离警戒线几米外的二层和三层平台之间的台阶上拿出敬拜程序诵读,没有两分钟,在警戒线里面的几个警察就下来了,阻止了我们敬拜。后被登记了身份证号等信息,之后又来了海鹰、兴梅和张阿姨。我和张阿姨被带到一辆警车上后又转到大公交车上,兴梅和海鹰这时已经都在了,李阿姨在平台上被大屯派出所带走,阿姨被带走时一步一回头地说,还有瑞玲呢,还有瑞玲呢。大屯的警察说,别管她,走你的。阿姨说当天晚上我们被带去拘留所的时候,她在家哭了好久。

警察撤岗后把我们四个姊妹带到了中关村派出所地下室,地下室很大,阴冷。进去后登记了物品并被收走。我们一一被采指纹,采血。轮到我的时候,我问警察,是要拘留吧,警察没吱声。我想那大概是默认吧,就说,那就早点送拘留所吧,早送完了你们也可以早休息。之后又做了笔录,因为不认同警察在笔录中对我所说的话的文字表达,我没有签字。的确,早送拘留所是我的真心话,偌大的地下室阴冷不说,看管我们的协警不允许我们四个姊妹说话,也不让出声祷告,也不让唱赞美诗,让我们一人一个角落待着,真的有些压抑。在祷告中我也求神早点送我去拘留所(当时希望张阿姨能不被拘留,那么大年纪了)。感谢神垂听祷告,晚上7点半多,警察来了,把物品还给我们,说要去海拘。出门的时候,看见丰阿姨正站在另一侧的门口,知道我们要去拘留所,丰阿姨赶紧招呼陪伴的弟兄姊妹赶到我们这侧的门口,因为不知道这两个门之间有多远,担心见不到弟兄姊妹了,有点失望,正要钻进车里的时候,冰霞师母、唐华、新雨(抱着孩子),还有丰阿姨都飞跑过来。感谢警察还给了我们几分钟时间,使我们有机会一一拥抱。后来才知道,由于没想到那么早去海拘,很多陪伴的弟兄姊妹那个点正去吃饭了,所以只见到了少部分弟兄姊妹。去海拘的路上,悄悄打开手机,弟兄姊妹发来微信,有挂念,有叮嘱,很得安慰。虎兰姊妹还问我,有没有点害怕?其实自己从被海淀警察截住的那刻起,也一直在体会是否有恐惧,感恩的是从平台到海拘的8天时间里,神的平安都同在,没有恐惧感。到了海拘门口,看到晓东带着孩子已经在那等着了,我们拍了拍车窗算是跟弟兄姊妹打了招呼。

到了办案大厅,一侧是工作人员办手续的地方,另一侧像餐厅,准备进拘留所的人在此等候。我们四个姊妹体检完后,警察忙着去办手续,我们就围着一张桌子坐下。我们偷偷拍了照片,发给大家,让弟兄姊妹知道我们很好,让大家放心。警察以“扰乱公共场所秩序”的罪名对我们进行处罚,要求我们签字,因我们不认可我们在平台上有扰序行为,拒绝签字。当处罚决定书下来的时候,得知兴梅第二次被拘却是7天(通常第二次及以后都是10天),我们四个姊妹抱在一起欢呼雀跃,全然不像要进拘留所的人。很快,我们就被要求收拾东西,警察带我们去办理进拘留所的最后一个手续——登记物品、换号服。我们四个人有说有笑地经过那个传说中长长的通道,像是要去旅行一样。我还特别注意了一下这个通道,觉得挺亮堂。到了登记物品换衣服的地方,狱警的态度极其蛮横,立时就感受到了一股黑暗势力的压制。由于没有鞋子,我们光脚依次被带到不同的号子间。

在拘留所的那些日子

25号凌晨二点左右,我被女保安带到了105号房。不允许戴眼镜进房间,很有些不适应。进去后,第一感觉就是房子没有我想像得大,环境却比我想像得好些。中间一条过道,三个值班的人走来走去,两边是硬板的大通铺,人挨人睡。我就问值班的人我可以睡在哪里,她指了一个略为宽敞一点的地方,我挤了挤就躺在那儿(幸好我瘦,否则还真躺不下)。头上是高速旋转发出吱吱声的大吊扇,加上刺眼的灯光,直到天亮,我也没睡着。没有进拘留所的时候我也考虑过,进去之后对我最大的挑战就是睡觉的问题,我睡觉不能有光,不能有声音,还特别怕风吹。而在这儿,不能有的都有了,这几天的觉该怎么睡呢?感谢神的是,我也没有担心,相信神会让我承受得住。只是在心里盘算着该采取点什么措施呢?后来就选了紧靠厕所玻璃墙的那个位置(这个位置差不多是最差的位置,不透风还容易有异味,不会被人抢),离吊扇远一些。又把毛巾叠起来,盖在额头和眼睛部位,风和光的问题基本就解决了。而声音的问题却是神自己为我解决了,他为我屏蔽了一切的声音,随后的几天里,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我都睡的特别好,什么声音都没有听到,也没闻到厕所的异味。即使是值第二、第三班都也没有影响睡觉。因着睡觉好,从拘留所出来后身体也没有疲乏困倦感。

进去的第一天还是有些挑战,面对一个陌生的环境,一群陌生的人,还有心理上尚不能完全接受自己成为“违法行为人”的事实,有点处在恍惚之中。早饭过后,很快就被女保安叫去采指纹,做笔录,期间也见到了张阿姨。上午10点多放风,我们四个姊妹聚在一起,分享了自己的情况,海鹰带我们做了祷告,祷告中大家都流泪了,却很受安慰。再回到房间的时候,恍惚的感觉基本没有了,对自己所面对的人和环境有了真实感。周一下午,大家在坐板儿的时候,狱警开始挨个房间送物品和钱票,静静的楼里只听到狱警喊名字的声音,当听到喊姊妹们的名字时,我都兴奋好一阵,悄悄跟旁边的人说,这是我们教会的。第一天,我收到了弟兄姊妹送来的9张钱票,三包衣服,当一个个熟悉的名字映在眼前的时候,眼泪就在眼眶里打转,但还是强忍回去了,因为那个时候满屋子的人都在盯着我一个人,我抱着这些东西刚一转身,立马就有人把钱票要过去翻看,原本安静的房间里有了一阵喧闹,问我怎么会有这么多人给我送钱送物,这么多衣服也穿不了啊等等。我告诉她们这些钱和衣物都是教会的弟兄姊妹送来的,是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关心和爱心,衣服也可以分给大家等等。从那一刻起,明显感觉到自己在这个房间里的地位就提升了,不用担心受到排挤。晚饭后,我帮一个生病的女孩去擦地,班长马上就过来说:“大姐,不用你擦地,我会安排别人干。”几天的时间里,都是我自己主动去洗公共饭盆,摆鞋子等,班长从没安排我干什么活。

经过了一天,也熟悉了每天的流程,和里面的人也熟了,就安稳地过起了日子。一天当中大部分时间是坐板儿,上午、下午、晚上每次要坐两个小时左右,中午、晚上睡觉前点名也要坐板儿。坐板儿可能也是比较省事的的一种管理方式,坐板儿的时候三人一排坐整齐,不准说话。但实际上过不了多久有人憋不住就开始说话,说话声越来越大,就引来班长一顿呵斥。散板儿后整个屋子里就像炸了锅一样。因为大家都知道我是因为信仰进来的,散板儿后就有人过来问我有关基督信仰的事,有人提到不久前电视上报道的招远杀人案,我告诉她们全能神在基督教内也被定为异端,不是所有打着基督旗号的都是正统基督教,有些却是敌基督的,所以还要有分辨的能力。后来从106房转到我们房间的一个人,知道我是基督徒后也提到招远的事情,而且有些攻击的言辞。我没有说话,班长直接就对她说,教会大姐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教友都可好了,存好多钱和衣物,我们身上穿的都是教友送的衣服。那个人就不再说话了。在跟狱友的交流中,发现很多人对基督教并不陌生,有曾经去过教堂的;有小时候跟奶奶聚过会,长大后就不再去教会的;有娘家人信主,嫁到了不信主的公婆家,就随从了婆家的;还有村子里有人信主,也向她们传过福音的。但无一例外,她们都没有接受福音,没有认识主。我一再叮嘱她们,希望她们能重新思考人生,认识真神,回到教会当中。不知道我的话在她们心里激起了一点波澜没有,但她们都没有反对,那个从小跟奶奶去教会的女孩临走前还让我再给她讲讲圣经故事。

号子里的人吸毒的最多,其次是小商贩。卖鸡蛋灌饼的、卖烧饼的被吸毒的戏称为“卖冰的”。还有卖淫的,赌博的,上访的,拉三轮车的,打架的等等。大家在这儿还算能和睦相处,没有传说中的牢头狱霸或大姐大。号子里最低调的是卖淫的,她们常常躲在角落里默默不语,也很少主动跟人聊天,我曾尝试跟一个10岁孩子的妈妈聊天,希望能跟她讲讲福音,但她的沉默不得不使聊天中断,我注意到,我在跟别人讲福音或安慰别人的时候,她都在很认真地听。这些人里我最牵挂的是娜娜,25岁,最初我并没有特别注意到她,只记得我曾问她是怎么进来的,她说是打架,后来她才告诉我她进来的原因是卖淫。她来北京两年,最初在一个足疗店做按摩。去年十八大前,在警方的严打中以卖淫的名义被行政拘留15天,随后被收容6个月。她说,她只是做按摩,并没有干其他的,她没有卖淫却背上了卖淫的罪名,心里极度不平衡,干脆就卖淫算了。出来后,在“老板”(介绍嫖客和卖淫女的中间人)的介绍下,就有了卖淫行为。她说,她现在已经不再干这个了,她男朋友是天津人,她也已经到了天津,准备再找个工作好好过日子。这次是被嫖客咬出来的,老板给她打电话让她来北京喝酒,结果到那儿连同老板一起就被抓了,在派出所警察跟她说,你就承认吧,没事,关几天就出来了。她说她都搞不清那个嫖客是谁,但是她承认了。她这次被拘7天,临走的那天她一早洗了头发,看得出很高兴很期待的样子。她被管教叫出去却又被送回来,躲在一边低头不语。后来就听说她被转成收容6个月。一直到第二天,她一点饭也没吃,不时地哭泣。午饭前,我劝她吃点饭,她说吃不下,我就说我来给你做个祷告吧,她很期待地看着我说,会管用吗?我说你若凭着信心,上帝会赐你平安。之后,我带她做了祷告,感恩的是,那天中午她开始吃饭了,正好那天每人一个鸡蛋,我把我的鸡蛋也给了她。娜娜经常眼含忧郁地看着我,这个时候我会坐到她旁边,听她一遍又一遍要我转告她男朋友的话,让他一定要等她,嘱咐他信用卡先还最低额,等她出来她帮他一起还,还让他男朋友给她父母打电话等等。我一一答应着,告诉她,她转收容所以后,我会给她写信,会给她寄福音方面的书,希望她能认识基督,她也同意。出来后,我很快联系到了她男朋友,他说他会等她的,他也知道娜娜去年被收容的事情,很挂念她,他会去收容所存钱,会给娜娜写信,听后我也很安慰。小娟姊妹在拘留所的时候还见到了娜娜,小娟临走的时候,她还让小娟转告我,记得给她写信。

号子里令我佩服的是来自河北的上访母女,母亲65岁,女儿42岁,女儿是先天性白内障,视力很弱,因为眼睛的问题,从小没有上学。但聊天当中,感觉她很有自己的想法,她说,小时候不能上学,她就经常听收音机,那时还经常听良友电台的节目。母亲有三个女儿,一起上访的是老大,招了上门女婿和父母一起过,老二老三都上了大学,老二公安大学毕业,干了警察。老三研究生毕业,在北京成了家。她们家的宅基地被占用,一直得不到说法,从今年起开始上访已有几个月。这次被拘已是第三次,头两次被当地政府接回去,当地说给她们上个低保或给几万元,却不提宅基地的事,她们不同意,只想要回宅基地。这次如果不能解决,她们还会再来。上访期间,白天,她们住在桥洞底下,晚上去玉泉山排队,因为那儿白天有保安,会把上访的人轰走,晚上没有人管,她们就夜里去排队等候,白天又被轰走。我就纳闷问,你们去那儿是要见什么人吗?她说其实她们也不知道要见谁,也从没见到谁,很多上访的人去那儿,她们也就跟着去了。对上访的人而言,能够在北京被拘留算是幸运的,这样可以给当地政府一些压力,不被拘留就意味着她们的上访没有任何果效。在拘留所期间,我多数时候是和这母女一起吃饭,她们也很照顾我,我们是同一天出来,走的时候我把那些厚的秋衣秋裤都给了这母女俩。

号子里最猛的算是一个山东大姐了,她是因打架进来的,被拘3天。说是别人挡了她的车,对方不肯挪车,她一气之下把那人撞了,还下车踢了那人几脚。大姐说她这次也有点想以身试法,看看同样的脚踢了不同的人,到底有什么不同。多年前,在一次事件中,一个警察指着她鼻子骂她,她就把警察打了,被带上警车后,她还用脚踢了那个警察几脚,后来就被刑拘了,在看守所待了近半年,还遭到刑讯逼供。她说,我用同样的脚踢了不同的人,差别就这么大,一个半年,一个三天。山东大姐说话总离不开北大,一会儿北大这,一会儿北大那的,她说她在北大上班,背后就有人说大概是北大打扫卫生的吧。她走后,有人说给她数过,她每天至少吃八个馒头。有一次,我跟她一起晚上值班,没一会工夫她就吃了两个馒头。看来,一天吃八个馒头真没冤枉她。

号子里被拘次数最多的当数在西四环某处卖鸡蛋灌饼的大姐,她一进来,就很娴熟地干这干那,总是满面笑容。因为她跟海鹰姐有几次都同在一个号子里,所以跟我也很快就熟了起来。她去年一年被拘留17次,今年拘的少,也已经是第六次了。与这个大姐同在一处卖武汉热干面的女孩,第一次出摊就被抓到派出所,第二次出摊就被带到拘留所了。女孩23岁,娃娃脸,但却很坚强,也是坐板儿坐得最直的,擦地擦得最干净的。当我写到这儿的时候,拘留所里那一张张面孔就浮在眼前,想到她们,眼睛有点湿润,虽是萍水相逢了一次,却真的很难忘记……大嗓门的沈阳上访大姐,临走的时候把她的脸盆饭盆都留给了我;在颐和园附近卖水被拘5天的阿姨,一直念叨要给我介绍对象;因打了丈夫的外遇被拘7天的河南大姐,天天来问我难熬吗(她的拘留证还被我发现出了笑话,应该是“后被民警抓获”,却写成了“后民警被抓获”);一进来就哭泣的在清河超市发门口卖烧饼的大姐,她后来跟我无话不说;表面疯疯癫癫却为家人挑起重担的歌厅吸毒女孩,她跟我说,她的每一分钱都是陪客人喝酒喝出来的;号子里年龄最小的颐和园黑导游;因打麻将被拘三天的天通苑大姐……

结语

从拘留所出来后,一次跟同事聊起拘留所的事情,她说你的心真大。其实我原本不是心大的人,曾经我是一个跟人说话就脸红,一点小事就忧愁的人。如今,神借着户外敬拜一次次历练我,在拘留所里神所赐超然的平安,使我在里面一无挂虑。正如箴言所说,耶和华所赐的福,使人富足,并不加上忧虑。

(瑞玲姊妹8月24日被行政拘留,8月31日获得自由)

感叹神的奇妙——赵生弟兄访谈

采访时间:9月24日

采访地点:西屋国际(赵生弟兄8月24日被行政拘留7天,8月31日获得自由)

《@守望》:你们一般去平台的时候,门口都是被警察看得很严。这个主日怎么能顺利出来到平台敬拜呢?

赵生:这个周末我家楼下有四个人值班,两个警察,两个保安。主日那天早晨,我下楼以后,我和那两个警察走了个照面。由于他们是新人不认识我,我瞅了瞅他们,他们瞅了瞅我,就擦肩而过了。当时我爱人还以为我没能走出去,当她打电话问我的时候,我已经到车站了。她还说:“神不让他们看见,他们还真还不见。”值班的警察一直不知道我已经出去了。

因为我早晨5点就到了平台,在一个地方等了会儿弟兄姊妹,顺便也吃完早饭。等了会还是没人来,我就开始祷告。时间一分一秒地就过去了,到8点20分时我就走向了平台。平台上的警察是7点钟上岗,7点30就把警戒线拉好了。不一会儿就看到了李阿姨被带到了警车上,我就走了过去,看到车里没有李阿姨,原来已经被送到大公交车上了。

《@守望》:在平台上有没有敬拜完?被带到派出所后,又是怎么度过这一天的?

赵生:我到警车那里去找李阿姨,车里没人,这时我就上到了平台。在我开始唱第一首赞美诗的时候,还没有唱完,就从平台上面下来两个警察。他们问我说:“你这是干什么呢?”
“我敬拜上帝呢!”
“你是守望的?”
“对!”
“那你跟我走一趟吧!”
后来我就跟他们走了。到了他们的车上,其中一个警察拿着一个微型摄像机给我摄像,照到我跟前,我就低头;我低头,他就把摄像机放低继续照。这时我就拿胳膊一挥,把摄像头挥到一边儿去了。他说:“这没事,就是给你照个像。”
“这叫侵犯我的肖像权,你知道吗?”
“没事,就是照着玩儿。”
我没有理他们,于是我就开始继续敬拜。在我最后一首诗歌没唱完时,他们就把我带到了大公交车上。

到了公交车上,兴梅、张阿姨、瑞玲、海鹰她们四个都在,我们就在车上敬拜。不一会儿就开始分配了,她们四个在前头,我在后面。出去后我听到说她们四个姊妹要被带到中关村所,我不知道他们怎么安排,只说让我跟着走,上另一辆警车。我一看这两个警察就知道是恩济庄派出所的警察,因为经常到这个所去陪伴弟兄姊妹,所以我认识这个警察。

到了恩济庄以后,我就直接被带到了地下室。有个保安特别凶,非要把我关到了小屋里面。后来来了一个警察,说:“别让他上小屋,就让他在大厅里呆着吧。”过了一会儿,就找我谈话,让我登记,我也没有登记。他说:“你别这么敌视我们,我们也是没办法,我们得例行公事。”
“我没有敌视你们,我就不愿意理你们。”
“那你不理我们,这工作怎么做?”
“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吧。”
“你得配合配合我们呀。”
“配合你们犯罪吗?你们这是犯法,你们知道吗?”
“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们也没办法啊。”
后来就僵持在那里了。僵持了一会儿,一看没辙,他们就走了。后来又来了一个挺老实的小伙子,说:“我们就问你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配合我们一下吧。你得让我们交了差,可怜可怜我们吧!你们信基督的不是都有怜悯之心吗?你就怜悯怜悯我们吧。”

他们让我签字,我看上面写着是“扰序”,字我就没有签,后来就给我照相。照完相又让我去验血,之后又让摁手印,我没有配合,他们就让我回去了。到中午十点多时,他们拿着面包片和一瓶水给了我。

晚上天略擦黑时,我被带出派出所,要带我去拘留所。出来后,看到了孙老师等好多弟兄姊妹在大厅守候着,他们让我带这个,带那个的,我手机都没想着带,就走了。我当时的心态就是要大闹拘留所,他们说让我带上手机好联系我,结果拿了手机也是在警察手里拿着,我也没法和谁联系。当时,派出所的车怕弟兄姊妹开车跟着,就绕了一个大圈,从航天桥绕到门头沟,从门头沟上六环。弟兄姊妹没有跟他们的车,直接开车到拘留所。

《@守望》:到海拘后你心里还有气吗?经历了怎样的变化?

赵生:去了之后,一直等到后半夜两三点钟才办完,他们让我签什么字我都不签。这个年轻的警察还不错,说:“我这招谁惹谁啦,这工作就是这个性质,你不签字就算了。”
“你别问我,问我我也不会签的。”
“你别针对我。”
“我没有针对你,知道这是你的工作,你也没办法,所以我不签字,你也理解我一下。”后来他们就把我送进去了。

到了里面脱了鞋,把衣服换了,然后登记。登记时还有一个偷东西的人也在那里办理,警察对他特别凶。看到我的时候,问我:“又是守望的?”办公人员态度是挺好,他这态度一好,我这气儿就消了很多。登记完了就要被送到号子间,到那里还得登记。由于走廊的灯不亮,里面值班室还黑着灯,没有看到人,但一会儿值班室的警察就开始大骂偷东西的这个人,说他说话不清楚。当时我就站在值班室门口,保安提醒我不让我在那里站着,我没有动,我看那警察骂不骂我,他若骂我,我得够得着他开打。警察问我姓名,我没理他。
他说:“赵……叫你呢。”
“听见啦!”
“出生年月日?”我把年龄和他说了。
“又是守望的吧?”
“对!”
“你都这把岁数了,你捣什么乱啊!”
“什么叫捣乱,这是我的信仰生活。”
“你退休啦?”
“退啦。”
“退休了拿着共产党的钱还反对共产党。”
“我们可没反对共产党。”
“有本事你到你单位跟单位说别给你开支啦。”
“共产党的钱是哪里来的?连你都是上帝造的,一切都是神的。”
“行了,我不跟你说了。带走吧!”
后来就把我带到了401房间。这时已经是后半夜三点多。

进去后有两个小伙子在值班,其中一个块头挺足的,染着黄毛。我一进去,就让我把拘留通知单拿出来,问我是怎么进来的。我说是警察带进来的。这两个人就看着我,说:“我问你是怎么进来的。”我就瞪着眼珠子,说:“是警察带进来的!”我心想这俩人是想找茬儿。实际上他不是那个意思,就问我是什么原因进来,但他表达能力不强,加上我各方面都很警惕,因为本身是奔着打架(大闹拘留所)的念头进来的。我看这小伙子的脸色特别难看,就问他为什么脸色这个样子,他说是熬夜熬得。我就说:“那你去睡觉,我替你值班。”他连说:“不用,不用……我给你找个地方,你睡觉去。”后来给我找了个地方,我就躺那里睡着了。

《@守望》:这七天的时间都是怎么过来的?分享一下你的拘留所生活吧!

赵生:早晨六点起床,他们就开始叠被子。我就坐在一边看着,我得观察一下他们都怎么做。叠好被后,班长走过来找我要单子,说:“你单子呢?”
“单子都给他了。”我指了指那个黄毛。
班长接着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警察带进来的。”
“为什么?”
“信仰。”
“信什么?”
“信耶稣。”
“你也信耶稣啊?”
“对啊!”
“咱这屋刚走了一个。”
“谁啊?”
“叫什么昌。”
“黄佑昌?”
“对对对。”
这么一说,气氛就缓和过来了。他们围着我说:“信耶稣共产党不是不管吗?”我就把我们教会目前的这种状况给描述了一下。我就问他:“你是怎么进来的?”“溜冰。”我不知道什么叫溜冰,就问他什么叫溜冰,他说就是吸毒。还有一个小伙子,佑昌也给他传过福音,他比较追求,坐在那里就问我。我问他是什么原因进来的,他说是因为在网上没有按照正常手续购车票,是通过银行账号套取钱的方式操作。说是帮着朋友做的,不是他自己的,结果他也被带进来了。
我说:“你这就叫犯罪。”
“我是在帮朋友。”“
“你帮助他,你在罪上也有份。凡是不符合正直的东西都不要去碰,你做了就在罪上有份了。”
“这也叫罪?”
“不叫罪,你怎么还进来了?我们心里恨人都是罪。”
“那信耶稣什么人都不能恨啦!”
“是啊,上帝让我们爱我们身边的人,爱每一个人,甚至爱我们的仇敌。”
“这可不容易,爱仇敌?我恨不得都想杀死他,你还让我去爱仇敌?”
“所以,这就是基督徒和你不一样的地方。你刚才为什么踹人家一脚?”
“这孩子不会来事儿。”
“你不要看他眼中有刺,你得看看你眼中有没有梁木。”
“啥意思?”
“你不要看人家这儿不好,那儿不好,你某些方面还不如人家呢。”
“你这讲得太深奥了。你们基督徒是不是文化程度都挺高的?”
“这不在于文化不文化,在于我们信主的心。你全心全意地去服侍祂,信靠祂;你要信了耶稣你也一样,甚至比我还要强。”

他说出来后要找我,他也要信耶稣。他和佑昌也说过,出来后要到教会去。他最害怕的是被刑拘,结果还真被刑拘了。在刑拘之前,我就为他祷告,我说:“既然到这里了,就要面对,不管是什么结局,都是你应该受的,你做了就不要怕。”他说:“我一被刑拘,家也回不了。家里要是知道了,我可就惨了。”我对他说:“既然你知道这么严重的后果,那当时为什么还要做呢?所以后果你要来承当,不管是刑拘还是判刑,都要面对,都要把心态放正了。”

这个时候我里面的怨气和火都没了,真的很奇妙。我是24号半夜进来的,25号早晨有这么多话题进来,这些话题一切入进来,心态马上就好了很多。所以中午吃完饭,大家躺着休息的时候,我就想,神太奇妙了!我刚进来,神就把我的心态给改变了,真的出人意外啊。

中午睡醒后又送进两个人来,是在403室打架进来的。有一个人穿的跨栏背心,打架的时候被拉坏了,他进来后就坐在我旁边,后背上也有很多被抓伤的痕迹。我说:“这背心还能穿吗?脱了扔了吧,我那里有新的。”“不用不用。”他很客气地说。那天上午有好几拨弟兄姊妹来看我,在睡午觉前给我送了两趟东西,下午还给送了一趟,一天三次收到了弟兄姊妹的衣物和钱票。于是我就给他拿了一个背心。下午他冲了个澡,我又给他拿了内裤和袜子。晚上天气有些凉,我看他穿一个背心挺凉的,我就给他一个半截袖T恤。这个小伙子年纪很轻,却面无表情,谁也不敢跟他说话。我给完他东西,他就坐我跟前跟我聊天。

他说他5岁时父亲就去世了,后来母亲改嫁,母亲就把他和弟弟送给了别人。这家人对他们哥俩也不好,他们就开始流浪,十几岁就捡废品,干点零活挣点钱,得让弟弟吃饱了。后来还一直供弟弟上学。他是吸毒的,也贩毒。这些吸毒的孩子家里都很不幸。在晚上睡觉的时候,他也带着手铐脚镣,我就给他盖上被子。他那时还没有睡着,我看到他的眼泪都流出来了。

早晨起来,他又跟我聊,我就关心他。他说:“我在你身上体会到了父亲的爱,我从小到大没体会过……”说着就掉眼泪,“我认你个爹吧!”当时吓我一跳,我开始时拒绝了,说:“别,别……每个基督徒都会这么做的,这是主让我们做的,是祂让我们爱你们这些人。”他说:“不行!你不认我,我也得认你。”
“你有几个孩子?”
“两个女儿。”
“你有两个女儿,再有我这么一个儿子多好啊!”
“什么时候你把毒戒了,咱们再说其它问题。你不是要信耶稣吗?要是信了耶稣,求神使你的这个问题得以解决。”

他还是想出去后做最后的一次生意,做完了就收手。我就跟他说:“并不是你做得多么好,神才拣选你;是你被神拣选以后,神改变你,你就会去这么做了。”这时他不说话了,但是他不烦。我每次和他讲什么,他就坐我跟前听着。

26号也就是第二天,我还接着和他们分享神的爱。有个广东的小伙子说:“神让你们爱,那你们基督徒的爱也是这样吗?”我说:“神说:‘我赐给你一条新命令,乃是叫你们彼此相爱。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你们若有彼此相爱的心,众人因此就认识你们是我的门徒了。’(约13:34—35)所以,特别是基督徒之间更要如此,这才是上帝喜悦的。”他说:“基督徒真好,出去后我也上你们教会去,你们教会给你送这么多东西,又送钱。这是什么教会?这么厉害。”我说这就是教会弟兄姊妹彼此连接,教会就是一个大家庭,不但是我,谁进来都一样。他说佑昌在这里的时候也是这样,教会总给送东西。

《@守望》:听说你被带进拘留所时身体不太好,在服药,到里面后身体状况怎样?

赵生:每天上午、下午、晚上都有医生推车过来问有要看病或吃药的没有。有一天就喊到了我的名字,说家里给我送药来了。之后问了我身体的一些详细情况,就给我吃了要吃的那份,并叮嘱说,医生每次推车过来,自己得要自己的那份。在里面我一天都没有值班,什么活都不让我干。我那个“儿子”还给我安排了睡觉的最佳位置,他跟我说:“你知道什么人才能睡在这个地方?”“什么人?”“最优秀、最突出的人才有资格睡在这里。”那个地方确实还不错,所以我在里面吃得好、睡得好,很感恩。

我出来的时候,在门口排队等着叫名字,几个人一个一个地过来搂着我,有好几个掉眼泪的,说:“和你都还没呆够呢,你就出去了。我们是2号出去,你一定要来接我们啊。”到2号那天他们出来7个人,我在门口等着他们,我们就在一起合影留念。这一幕让我特别感动。

《@守望》:家里其他人知道你被拘留的事情吗?是不是很担心?

赵生:家人都知道我的情况。因为我给我弟弟家房子做一些装修的活,我也跟他说我礼拜天如果过不来,就是被拘留了。我们家老太太也信主,她听到我被拘留后,对他们的做法很生气,说:“他们这么跟神作对,他们还能好得了!”

《@守望》:你自己这次进去最大的感受是什么?

赵生:我觉得神真是奇妙,他知道你的所思所想,他不给你机会让你行你自己心里所筹划的。出来后我就想,我们教会进去的第一批弟兄姊妹:佑伟、小方、代丽樱是最不容易的,他们进去后承受里面人的呵斥和辱骂。为什么神没有让我第一批进去呢?是不给我做不好见证的机会。若在里面打起来了,前面进去的弟兄姊妹所做的见证全没了,这叫辱没神的名。

《@守望》:还有没有要和弟兄姊妹说的话,或其它补充的?

赵生:和弟兄姊妹要说的,最重要的就是要多看《圣经》,到里面多传主耶稣的福音。我这次的感觉是心里太匮乏,有些东西讲不出来,所以要多看、多背圣经。平时觉得背诵一两句经文是很简单的事情,但进去后就不那么简单了,你还需要给人家讲出来。他们这些人也都爱问,有时我会说:你们到教会,什么都会明白了。一句两句我和他们讲不清楚,所以觉得自己很亏欠。

还有就是弟兄姊妹跟国保说话要格外小心,他们开口就说谎话,最好的方法就是不和他们说话,不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