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能再等 我必须现在就给你写一首情诗 原因很简单 因为我一生都在爱你 尽管我是别人不要的丑小鸭 尽管我是跟不上别人的笨小孩 只要我想到我可以爱你 我的心就得了安慰 我们可以一起看日出日落 我们可以一起飞过海洋飞过山谷!在成千上万张脸中我寻找着你 在人类的每一个时代中我寻找着你 尽管我是这样渺小的一粒尘土 我却深信只要我爱你 我就会变得美丽而无价 所以我从来没有停止过寻找你 在公共汽车站 在我的厨房里 我甚至远涉重洋到了大洋彼岸 只为了找到你,我的爱人 当我想到你的时候
My First Love Poem I can’t wait to write a love poem to yo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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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归档:sweditor3
幸福就在你身边——致Nancy 文/午炎
一、悲伤着你的悲伤
半夜醒来,也不知道是几点,思绪如荒原中的杂草一样在脑子里蔓延。想起了元旦时去你家做客时你脸上的阴郁,想起了几天前的一个夜晚你在电话那头哭着说,你正沿着八通线绝望地往前走,想起了你说自己很不甘心为什么是他提出的分手,当初可是他死皮赖脸地追求的你……
8月8日到今天已经五个月了,那个人至今也没有再搭理你。
你说你俩太有缘了,先是住对门,后来你搬到他家租了他靠阳台的那间卧室,然后又从自己那间搬到了他的那间,可现在你又被迫从他家搬出,回到了他家对面。
你说你现在总是隔三差五地在晚上跑到楼下看他家的窗户里有无灯光,如果灯亮着,你就上去敲他家的门,直到把所有的邻居都敲出来,可他却始终不开门。你说他家如果没亮灯,你则会守在他家门口,一直等到半夜两三点,却总是不见他现身。
我曾对你说,你就别住他对门了,赶快搬离那个地方吧,可能的话,最好搬远些,甚至可以搬到西四环附近,那样你说不定就能很快地忘了他。
你说没用的。我说怎么可能,西四环离通州可远着呢?你说,舅舅,你相不相信我经常利用中午休息的时间,穿梭于单位和通州之间,为要侥幸逮到他。
你说,住他对门,说不定你还有机会。如果他过几年都没有再找到新的女朋友,说不定还愿回到你身边。你还说即使他结婚了,你还是有希望的,因为说不定他还会离婚。你说你甚至都希望他有一天能够出车祸,然后落下个残疾什么的,那样说不定就没人要他了,你情愿守着他照顾他一辈子。你还说你愿意改掉身上一切的毛病,只要他愿意回到你身边。
你说你现在心里难受得要命,并说当年高考失利,外婆去世都没让你这么难受过。你说汶川地震时,你们俩曾约定,如果将来发生什么天灾人祸,两人一定要死在一起。你还说他在你一次生日送你九十九朵玫瑰以表示两人的感情长长久久,你还说出于同样的动机,你俩原本打算2009年9月9日去领结婚证。而且你俩都照好了婚纱照,甚至连结婚证的照片都照好了,可他却在8月8日那天提出了分手。你说,舅舅,你相信吗,8月8日之前的一周,他还带我去看过钻戒。
你说,男人太可怕了,他曾说过永远爱你,可为什么说过的话现在都不算数了。你还说当初是他说娶你是板上钉钉的事然后你才从靠阳台的那间搬到他那间的。你说自己既开放又传统,如果不开放,也不会搬到他那间的,但你自己骨子里又是很保守的,这一辈子只会跟一个男人睡一张床,并说这是你的信仰:一个男人,一生一世。你搬来了所有你能动用的人,包括他的父母,你的妈妈,还有我,向他求情,希望能挽留他,可却始终无济于事。
Nancy,你相信吗,我现在和你一样痛苦。
我是看着你长大的,甚至可以这么说,我是和你一起长大的,虽然我是你的舅舅,却只比你大六岁。我至今还记得你小时候的样子,齐耳的短发,红扑扑的像两只苹果一样的双颊。你从小脾气就很倔,不哭则已,一哭就是一天,有一次,你坐在邮局门口大哭,谁劝也没用,最后你外公忍无可忍,把你关在了一个黑屋子里。很多人因为你的倔强,不太喜欢你。可我从小就非常爱你,喜欢听你叫我小舅,从没因为自己才六岁就当了长辈而觉得可笑。
你大学毕业时,我们单位正好要招一些合同工,我就把你介绍给单位了。还记得,你刚上班时,因为你在同事面前叫我小舅,他们所爆发出的哄堂大笑吗?那段日子,真叫人难忘。我们和其他三个人合租着一个破旧的三居室,一起上班,一起下班。一些不相熟的同事,都以为我找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
几年前,我婚礼那天,所有亲人都喜笑颜开,可你却哭了,你说怕我结婚了,就像大舅结婚后那样,再也不关心你了。我说我不会的,虽然成家后,会花很多心思在小家上,但我会永远关心你的。
我当时对你的那种失落和流泪很是不解。结婚那一年,我离开了原来的单位,后来也不常见到你。但内心却时常牵挂着,偶尔也会通个电话。
后来,你打电话说对门的邻居正在追求你,并说你要搬到他家租他的房子。我当时劝你不要搬过去,并告诉你那样做不利于你们的关系。但我知道你的倔强,明白不管我怎么劝,你都是不会听的,也只好作罢了。后来,你们就正式谈起了恋爱,我们的联系少了许多,心里也对你有些许的意见。
但有一天,当我突然想起自己结婚时你的哭泣时,一下子就释然了。我由衷地为你感到高兴,庆幸你找到了自己的幸福。臧天朔那首《朋友》唱得多好啊,“朋友,啊朋友,如果你有新的彼岸,请你离开我,离开我。”我们是亲人,又是朋友,不是吗?我当时真的觉得这首歌就是我们两人的写照。虽然现在我才发现,那个人所带给你的并不是幸福,而是一场灾难。
你们刚分手时,我和他见了一面向他求情,我处心积虑地先罗列了你的一大堆不是,因为我知道只有这样做才能拉近我和他的距离,并搬出了所有自己能想到的大道理,甚至还拿自己和你小舅妈吵架的事情现身说法,但他却始终无动于衷,我强忍着内心的愤怒,克制着自己不要发火,因为知道我的怒火只会让你们的关系陷入僵局,但最后,我还是用很委婉的话告诉他,他现在的做法和故事中的陈世美无异。送他出门后,我的眼泪夺眶而出,我知道自己帮不了你。我当时甚至都觉得,你失去他后,可能就再也快乐不起来了。因为我知道你的性格,你的为人,和你所宣称的一个男人,一生一世的信仰。我当时都觉得,如果自己不是一名基督徒,早就抽他几耳光了。我躲在自己房间里哭了很长时间,伤于你现在所受的痛楚,并哀痛于我们经历中那些惊人的相似。
二、哀痛着我的哀痛
Nancy,其实你现在所经历的舅舅都能够理解,你现在所走的路正是我过去所走过的。
我平常不太喜欢回忆过去,也不愿去揭自己的伤疤,何况是那些似无却有甚至都已不着痕迹的伤疤。因为在揭开它们的时候,自己仍然会痛,虽然那种痛已不复当年的痛彻骨髓,而变成为一种隐痛。而且,揭伤疤的时候,一不小心还会伤害到现在身边的爱人。因为自己过去的事情,她没有亲身经历过,以前虽然只是隐约跟她讲过,但现在她未必想去触碰我当时的那些情绪和细节。
其实,我在当年也陷入了一场从一开始就知道没有结局的感情之中。其中的细节我在这里不太想告诉你,因为在这段感情里有很多看似美好却非常丑陋的东西,也有太多的离经叛道,交织着扭曲的情欲和爱与恨,有背叛,有堕落,有死亡的恐惧,也有无休止的折磨和伤害。很多东西我都已向我的上帝忏悔了,而且也跟一些信仰上面的长辈和好朋友密谈过。但身为你的舅舅,我还是很难向你完全揭开那层遮羞布。
可能人生中有很多东西,我们只能带到坟墓里去吧。
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现在的一些极端想法和做法,我都曾经历过。你说你曾经希望他出车祸,然后照顾他一辈子,我也曾经有过类似的想法。你曾经在夜晚沿着八通线绝望地边走边哭,而十多年前的好几个半夜三更,我也曾孤独地走在三环路上,绝望地听着路上大货车的悲鸣。甚至在刚信主的时候,也曾在一个夜晚,因为自己仍陷于罪中,而和你一样痛苦地独自沿着八通线边走边哭。你说你经常利用中午时间在东单和通州之间一个来回,而我比你还疯狂,我曾经为了满足自己的情和爱在两个城市之间来回穿梭,就像电影《周渔的火车》中巩俐所饰演的那个周渔。
虽然,你身边的朋友,包括我自己都告诉你,岁月会抹平一切的创伤,劝你要开心起来,因为这一切都将会过去。这在某种意义上是一个常识,但我也深知,对于一个正深陷痛苦中的人来说,他没办法像掀日历一样,从这个月一下子跳到下一月,那种揪心的痛,只会让他度日如年。伤口的每一次疼痛,似乎都在告诉着你愈合康复的遥遥无期。而且,我也知道,岁月可能会让伤口慢慢愈合,但如果没有及时地缠裹和上药,可能会在将来留下一个大大的伤疤,甚至也可能会旧伤复发。圣经《箴言》上说:“人有疾病,心能忍耐,心灵忧伤,谁能承当呢?”(箴言18:14)可见心灵的伤痛,多难恢复。
我在当年也因为那些所谓的爱恨情仇而陷入绝望与痛苦之中,而你外婆的突然离世,更把我推入了人生的谷底。当听到噩耗后,我带着巨大的悲痛回到家中,见到我时,你外公老泪纵横地悲叹道:“我们的天塌了。”我在当时并没有太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但在你外婆死后的日日年年中,每当夜深人静,因为想她而躲在被窝中哭泣时,我才感受到,我的“天”确实在她离世的那一刻就塌了。
母亲对儿女来说,无形中都会成为他们内心深处的精神支柱。在她们还健在时,你可能根本就意识不到这一点,我们太多时候是厌烦于她们无休止的唠叨和事无巨细的指手画脚。有烦心事时,我们更愿意与同龄人去交流,而不愿向自己的母亲敞开心扉。但是,我们根本不知道,其实她们在我们身边的每一颦每一笑,都在无形中安慰着我们,甚至我们求学在外,与她们远隔万里,但在电话里听到她们的声音,就让我们备受安慰。
其实,当年我内心所受的创伤,你外婆生前并不知道。九年前的那个夏天,我站在她冰冷的遗体旁,在姐姐们撕心裂肺的哭声中,想起了她生前对我所说的一句话:“儿子,我希望你将来能找到自己的幸福。”可是,我的幸福在哪儿呢?在那一刻,我多想让她把我从这个比她的身体还冰冷的世界带走。你外婆的突然离世,让我们所有人都有点招架不住,我至今还记得,在火葬厂的工人将你外婆的遗体推进焚尸炉时,你妈妈死拽着停放你外婆遗体的推车,冲着那个人人都会经过且燃着熊熊烈火的洞口绝望地哭喊着:“人到底算个什么东西?”
人生为什么这么苦啊?
你带着哭声来到这个世界,不断地伤害着别人又被人伤害,受尽各样的痛苦与折磨,一生中要经历无数次的生离死别,不断地为送走他人而哭泣,然后又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开这个世界,你就定格于他人的记忆里,而人们的记忆也会慢慢地淡去,最后,甚至连能记起你的人也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去了。从此,这代的人和事就都淹没于下一个百年那不识你我的喧嚣里了。就像王菲《百年孤寂》那首歌中的一句话,“一百年前,你不是你,我不是我……一百年后,没有你也没有我。”而这也应验了圣经《传道书》1章11节的话,“已过的世代,无人记念;将来的世代,后来的人也不记念。”而《约伯记》7章7-10节也有类似的表达,“求你想念,我的生命不过是一口气,我的眼睛必不再见福乐。观看我的人,他的眼必不再见我;你的眼目要看我,我却不在了。云彩消散而过;照样,人下阴间也不再上来。他不再回自己的家,故土也不再认识他。”
在这充满痛苦与折磨,最终一切都将归零的漫长人生中,何来幸福之有?
你外婆去世之后,我彻底地绝望了,身体依然纠结于放纵与情欲之中,可灵魂却早已无家可归。我感觉自己就像行尸走肉,或者像漂泊于这个都市荒漠中的孤魂野鬼。我至今还保留着那时候自己的一些照片,当时的我,脸上带着阴郁、迷茫,眉头紧锁,就像几天前我在你家中时所看到的现在的你。你舅妈有一次无意间翻出了那些照片,一边看,一边说:“要是在十年前认识你,那时我是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三、黑暗过后是光明
我再也不愿意这样活下去了,至少也是为了你外婆的那句话。那时候,我还在高校里。一次,我随意地翻着宿舍里的选修课表,突然发现了一门与圣经有关的课程。于是,我决定选修这门课。
以前我对基督教并无好感可言,认为那是洋教,是西方资本主义社会的精神鸦片。亲戚中也有一些人信主,但我一直觉得他们不可理喻。我当时认为宗教信仰只是一帮人为了逃避今世的苦难为心灵所寻找的一种精神寄托,是人们编织出来的虚无缥缈、不切实际的梦幻。
而当时,我在决定选修这门课时,也是抱着这种认定的。我只是把基督教当成了自己最后的一根救命稻草。不管是梦幻也好,精神鸦片也好,只要它能把我从这一潭污泥中救拔出来,我愿意试试看。
而让我没想到的是,基督教真的就成了我的救命稻草。透过这个课程,我认识了一名基督徒,和他一起学习圣经,并被他带到了教会。我的生活被这个信仰彻底改变,我慢慢地从痛苦中走出,并在教会中认识了你的舅妈,并和她结了婚。后来,在上帝的呼召之下离开了原来的单位,加入了一个基督教机构。
其实我在几年前已经向你传过福音,也带你去过教会,但是一个月后,你还是离开了教会。那时的你,刚来北京,单纯可爱,脸上总是挂着笑,对生活充满了期待与幻想,而且一如既往地倔强。那段时间,你一直用异样的目光观察着教会中的其他人。我知道,你当时之所以愿意跟我去教会,是受我所逼。后来,你要离开,我没有强留。因为我知道你的脾气,不想再逼你。毕竟,信仰是自己的选择,别人逼不来的。
但是,现在我想再一次用我切身的经历来向你讲述我的信仰。
在我信主的近八年时间,我慢慢地感受到,这个信仰并不像我当初所认为的那样,只是一种精神寄托。它是活生生的,是能够改变你的生命的。只要你把自己完全交给它,它就能进入你的内心,来改变你的生活。我觉得上帝就像某种外在的力量似的,进入了我的生命,他把我从泥潭中救出,让我进入一个光明的所在,让我忘记背后的,努力面前的,开始一种崭新的生活。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信仰生活中,上帝会让你变得越来越像他,像他那样充满爱和怜悯,愿意牺牲和饶恕。
这个信仰常常让我想起约翰尼·德普和查理兹·赛隆所主演的电影《太空异种》,讲的是两名航天员在太空执行任务时被外星人侵入身体,他们回到地球后相貌虽然未变,但性情却变得和原来大不一样,周围的人浑然不觉,但二人的妻子却发现了真相,最后,两名航天员和其中一位的妻子都死了,而另一个的妻子则被外星人侵入,并生了外星人的双胞胎。上帝某种意义上,也有点像《太空异种》里的外星人,当你愿意接受他时,他就进入你的身心灵,让你变成他的孩子,使你虽然相貌未变,但性情却大大地改变了。你变得似乎仍然是你,但却又不是你了。而这也应了圣经上的一句话,“旧事已过,都变成新的了”(哥林多后书5:17)。如果接受这个上帝会让你变得更善良,更美好,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的“侵入”呢?
我在信仰基督教的过程当中,另一个比较深的体会,就是,我终于在上帝那里找到了真理,而且也找到了通向真理的道路。这个信仰也会实实在在地指导你每一天的生活,当你做错事时,上帝会搅动你的内心,让你变得不安,并借着圣经以及教会中其他人的口来提醒你,当你顺从上帝的心意,并改正自己,你的心就会变得更加地释放和自由,喜乐也会油然而生。
我记得自己刚去教会没多久,就被一个年长的弟兄批评了。那时候,因为刚从学校毕业,租的房子不能洗澡,每周只有跑回学校的学弟学妹那里,借他们的学生证去学校的公共澡堂洗澡。有一天,在跟那个弟兄分享生活的艰辛时,无意间提到了此事。没想到不但没有得到他的安慰,反倒被他批评了,他非常严肃地告诉我,“你已经毕业,借别人的学生证冒充学生去学校澡堂是不对的。”我当时没有觉得委屈,反倒觉得很高兴。因为,自从上大学离家之后,很久已经没人批评过自己了。那个弟兄的批评,给我一种久违的回家的感觉。
在这个后现代的社会中,每个人都在高举自我,并想尽一切办法为自己的行为寻找合理性。凡事只要不触犯法律,就无所谓对错,“道德”一词似乎已经从人们的脑海中消失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我们不愿意去得罪人,哪怕是我们良心知道对方做错了,也不愿意去指出来。世界上到处都是尔虞我诈和虚情假意。我想,现在的你对这句话应该有更深的体会。
但是,这个信仰却让我找到了真理,找到了道路和生命。它让我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并教导我怎样正直无伪地生活,并且让我的生命不再阴郁、灰暗,而变得光明,且充满盼望。
当然,Nancy,我的信仰生活也并非一下子就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在刚信主时,我内心也是充满了挣扎。
我刚去教会时,虽然教会给我家一样的温暖,弟兄姊妹对我的那种无微不至的关爱也让我对这里流连忘返。但自己在那时候,却仍然陷在情欲所带来的罪和痛苦当中。而教会生活和圣经中所发出的光明却一点点地刺进我内心那些阴暗潮湿的角落,让我备受煎熬,甚至离开教会的打算都有了。但是,我又不忍心离开这个充满爱和光明的所在。我知道自己一旦离开这个群体,将再次被黑暗所吞没。
后来,在挣扎中,我找到了教会中传福音给我的那个弟兄。在电话里,我将自己所陷入的罪和深受的痛苦一一地倒给了他。他在电话那头流着泪和我一同祷告,求上帝带领我脱离眼前所犯的罪。并安慰我说,你所经历的一切必有上帝的美意,当你胜过这一切之后,上帝一定会在将来使用你的经历,让你来安慰那些与你经历同样伤痛的人。
在那之后,我内心开始变得释然一些了,但我并没有一下子从罪恶和伤痛当中完全解脱,我甚至曾经像几年后的你那样,在某个夜晚从长安街一直沿着地铁线走到了通州的八里桥。
在那个漫长的黑夜里,我的耳边是大卡车隆隆的轰鸣,而空气中则弥漫着汽车驶过所扬起的灰尘。皎洁的月亮时隐时现地穿梭于云中,就像我初信的这位时而能感受得到,时而却又离我那么遥远的令人捉摸不透的上帝。
“上帝啊,求你可怜我吧。救我脱离这无边的黑暗,我也知道只有你才能救我。” 我一路绊绊跌跌,不时地仰头向天呼求。
眼泪一遍又一遍地奔涌而下,又一遍一遍地被夹杂着尘土的晚风吹干。我在黑暗中,向上帝立下誓言,当我走到了通州,我将立志完全告别过去,不再和生命中那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爱恨情仇再有任何的瓜葛。
经过了那个漫漫的长奔之夜,我的心开始自由了。偶尔想起那些伤心往事,还会有片刻的自怜,但马上就不再被它们所牵绊了。后来,在教会所举办的一次全人医治的营会中,我遵照牧师的要求,把那些伤害过我的和我所伤害过的所有人的名字一一写在了一张纸上,并立志愿意在上帝面前饶恕那些伤害过自己的人,也向上帝承认了自己因伤害他人所犯过的过错。在那个宁静的夜晚,我站在那个农家院里,再次在上帝面前嚎啕大哭,并把自己的过去完全地埋葬在昌平那个农家院漆黑的夜色里了。
很奇怪,那个弟兄那晚上在电话里的话,在我日后的信仰生活里不断地得到应验。后来,我曾分别遇到过两个弟兄姊妹,都因感情而受伤并难以自拔。我都向他们分享了自己的痛苦经历,以及自己怎么在上帝的带领之下,胜过了黑暗。他们也因着我的话而受到了安慰,也慢慢地从中走了出来。
四、幸福就在你身边
曾经有这样一个故事,说是有兄弟二人,弟弟受了伤,很是痛苦,哥哥眼睁睁地看着弟弟受苦,却没有办法缓解他的苦痛,于是他就拿了一块烙铁烙在自己身上,好与弟弟一同体会伤痛的滋味。
Nancy,看着你陷在痛苦与绝望当中,身为亲人的我真的有点束手无策,我只能效法故事中的那个哥哥,把自己曾受到的痛苦摆在你的面前,与你一同哀哭。希望你能在我的痛苦中得到安慰,也希望能用我在痛苦中所受到的安慰来安慰你。
圣经中的一处经文说:“我们在一切患难中,他就安慰我们,叫我们能用上帝所赐的安慰去安慰那遭各样患难的人。 我们既多受基督的苦楚,就靠基督多得安慰。我们受患难呢,是为叫你们得安慰,得拯救;我们得安慰呢,也是为叫你们得安慰;这安慰能叫你们忍受我们所受的那样苦楚。”(哥林多后书1:4—6)
你我在爱情面前会如此疯狂,如此执著,都是为了寻找今生的幸福和依靠。可我们的幸福在哪里,我们的依靠又在哪里呢?
爱情固然甜蜜,但“山无陵,江水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与君绝!”中的爱情在现实生活中又有多少?即使有真实的爱情,脱离了上帝的保守,它们在柴米油盐的生活面前也会变得那么脆弱和不堪一击。
而在另一方面,父母确实无形中会成为我们的精神支柱和依靠,但他们终有一天会离我们而去,撇下我们在世上为孤儿。
我曾经经历了失去双亲的痛苦,也因自己的孤苦无依而自怜自艾,但我如今却知道,“我父母离弃我,耶和华必收留我。”(诗篇27:10)
我曾在爱情的苦海中挣扎煎熬,如今也已结婚,有了小孩。但我知道,我今生的依靠和幸福并不在我现在的爱情和婚姻里,而在于那位击打我、撕裂我,又亲自为我缠裹、为我上药,带给我安慰,并赐给我新生命的主耶稣基督。
你外婆在生前曾说过希望我将来能幸福,虽然在她生前,我没有找到,但在她去世一年后,我终于找到了我这辈子的幸福。
如今,我也想对你说:“Nancy,舅舅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
其实,幸福就在你身边,难道不是吗?
2010年1月15日上午8点
盛宴诗人的嚎叫与十字古寺的凝望——远行记忆之四 文/姜原来
盛宴诗人的嚎叫
初夏的一天,我匆忙完成了这次在浙江某民工教会中的最后一项工作,一个开摩托车载客为生的民工弟兄一路疾驶把我送到车站,终于赶在火车开动前瞬间跳上了火车——我必须赶回上海,按照承诺为一次婚礼当证婚人和婚礼主持人。
细雨中,市中心延安西路上的上海展览馆一带难得地清静了下来,这片俄罗斯古典宫殿式建筑群,在几天雨水冲刷后显得格外金碧辉煌。婚礼就在展览馆斜对面一家豪华的别墅式饭店里举行。新郎新娘选择此地,是因为饭店内花园草坪上陈设着一个形似“马槽”的木雕——原来,他们是因着参加我当年主持的马槽沙龙—马槽剧社而结缘成婚的又一对青年朋友。这十年,每年我都要参加一两次这样缘由的婚礼。
好一场盛宴。
宴席结束后,客人们还可以到花园另一侧的酒吧,参加新人们所在一个民间诗社的诗会。一路赶来,到那时人已经很累了,为了让这对年轻朋友尽兴,我留了下来继续参加诗会。服务员小姐手托饮料食品盘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沙发座之间,客人们一边嘬饮着咖啡香茗品尝着精美的点心水果,一边悠然欣赏着诗歌朗诵。
朗诵会的内容很丰富:一个中国翻译家用英文朗诵艾略特的名诗、一个美国朋友却用中文朗读他写的汉诗、一个日本人朗诵古老的俳句,……当然最热闹的还是上海年轻诗人的纷纷亮相吟咏,诗意斑驳多彩,不过大多是这类句子——“昏暗的路灯下我孤独地走去……”、“长长的雨丝缠绕着长长的愁
闷……”不过高潮是一个小伙子在类似京韵大鼓的鼓声中亢奋地叫着:“……我骨折了,我抽筋了,我阳痿了,我垮了,我死了……”
暗淡的灯光中服务员小姐依然手托饮料食品盘穿梭在大大小小的沙发座之间,客人们还是一边嘬饮着咖啡香茗品尝着精美的点心水果,一边悠然欣赏着这诗吼。
我站在屋子一角,听着这诗会,思绪也吼叫着汹涌而来……我忍无可忍,也匆匆写了几句,走到中央,大声朗诵起来——
“朋友,请你走进现场
走进采煤巷道的现场
……
朋友,请你走进现场
走进争抢垃圾的现场,
……
朋友,请你走进现场
走进上帝和苦力同在的现场,
……”
请走进这样的现场
蒙克的一幅油画名叫《嚎叫》。我刚参加一个美国华裔女作家的讲座,她把此画译为《呐喊》,差之两字,失之千里:画面上那个人从肉体到心灵全被拧成干尸前发出的尖啸嚎叫声,向着观众扑面而来。这根本不是知识分子仗义执言的鲁迅式呐喊,这是一只狗一头耕牛被宰杀前的绝望嚎叫!
金斯堡的一首诗名字也叫《嚎叫》。同是女性同是“华裔”,中国内地诗人老郑敏,从诗名到诗行的翻译深得神韵:那是整个青春生命在价值虚无、资本垄断、污染笼罩、机器喧嚣,毒品泛滥中发出的野兽般的咆哮嚎叫……
“我看到这一代精英毁于疯狂
他们饥饿歇斯底里赤裸着身子,
在黎明时拖着沉重的身躯,
……”
当然,其实更喜欢他的另一首诗《日落》:
“当整个朦胧的世界
满是烟和蜷曲的钢
围绕着火车车厢中
我的头,而我的思想
穿过铁锈,漫游于未来;
我看到在一个利欲熏心的原始世界上
太阳落下,让黑暗
掩埋了我的火车
因为世界的另一半
在等待着黎明到来。”
可是为什么,那位华裔女作家看不出蒙克的嚎叫,或者这场盛宴后的诗人,只能发出与金斯堡形似而神异的嚎叫?
人总是追逐幸福(整个现代化进程就是人类理直气壮名正言顺地以追逐此世幸福为旗帜的历史进程),然而,以为发展与富足等于幸福的人们终于发现,痛苦与怨愤仍然如影相随,人想甩也甩不掉。我想起香港一个文化团体曾邀请我参与策划的一个活动,参加活动的青年人来自世界各地大城市,主题就是“青年,迷失在后现代的大都市”。是的,即使在都市来历不明的繁华中,骄横诡秘的官场上,绿荫婆娑的校园里,鲜花点缀的职场内,又有多少迷失绝望的真实故事,天天在发生。所以不能轻率地指责年轻的盛宴诗人在无病呻吟,他们和那些吃香喝辣否定一切嚎叫或者用“科学证明”不用嚎叫的大学伪士不同,他们中至少一些人是真实的有病呻吟,我认识那个嚎叫的小伙子,人挺好的,他也是在真实地有痛嚎叫。
问题还不在于是否真实,“问题的核心”(这是天主教背景的英国作家格林一本小说直截了当的书名)在于“整体事实”和“基本事实”——生活本是打成一片的,可是人往往仅从个体角度思考生活。尤其今天,一边是生活世界的全球化,正如鲁迅所言“无限的远方无数的人们都和我有关”;一边却是越来越多人迅速变成了托克维尔所说的“原子式个人”。一边是信息的全球网络化贯通,一边却是个体与个体之间群体与群体之间阶层与阶层之间越来越分裂隔膜对峙拼斗。我在《远行记忆(二)》中有过类似的叙述:“生命,可以像一个煤矿工人顽强承受一座煤矸石山那样地沉那样地重,也可以像一个上海佳丽无法承受一串珍珠项链那样地空那样地轻。”同样,有的生命在盛宴中嚎叫,更多生命却在血汗的一生中哑口无言——面对如此基本现实,无数的学科研究乃至大多数的思想艺术探寻,仍然纠缠于个体层面。这倒也不出所料,但严重的是,不少基督教团契也不加省察习惯于仅仅在个体或阶层圈子里牧养关怀。
如果走出小圈子,走进“大现场”,会是如何?我的事工中此类经历很多。坐车行驶在上海郊区,公路两侧一片片整洁的蔬菜棚很“美学”。一些中日画家邀请我参与组织一次大型青年艺术展。我带的活动之一就是走进这样的蔬菜棚,一些很会“冷美”艺术的年轻人也落泪了——上海近郊农民大都成了“集体地主”,内地来的农民则成了新雇农,他们中的许多人连农舍都租不起,拖家带口酷暑严寒就和他们种的蔬菜一起住在塑料薄膜的蔬菜棚里——于是,这次艺术展最感动人的作品出现了;还有一次我应邀带领一个青年基督教文化考察活动,一路上一有空隙,一个海外研究生就找我讨论“存在”、海德格尔和蒂里希等等,他一直深为缠绕久久慕道不能决志——终于在平安夜那天我们一车人驶往江南一个偏僻的渔猎村访问一位教会老前辈,路上我给大家讲了他一生牺牲奉献的故事:年轻时在上海高级住宅区的教堂任神职,三十八年牢狱的美好见证,然后是在渔民猎户教会起早摸黑的服侍,直到九十三岁时倒下——我们几十个人围在老人床边和老人一起唱着《平安夜》,渔民们全挤在外面,所有的人都热泪滚滚——这是老人的最后一个平安夜,也是那个研究生和另外两个青年人一生的转折日——因为他们终于突破理论迷宫看见了基督带领门徒又真又活的脚踪……
看来,的确如一位美国战地记者说的,“世界上多少谬误都是因为,人离开现场太远。”把嚎叫别读为呐喊,或只能发出盛宴的嚎叫,也是因着离开基本事实的现场太远。
其实,只有在上帝创造的天地之间,在基本事实的原野“现场”,才能给任何个体或群体的迷失、痛苦准确定位。也只有在这里,基督十字架的牺牲救赎才如此触手可及真实可信。被动沦陷在任何个体洞穴或群体铁屋子里单靠理论辨析的解决之道永远事倍功半,甚至纠缠不清折腾没完解决不了。定是这个原因,上帝允许马槽沙龙—马槽剧社的被禁而马槽考察活动早已接续——“走进现场,走进历史,走进自然,走进底层,走进教会,省察生命,领受基督”,十年来我们据此举办了十个主题,有一百多次活动几千人参加;我的写作讲学必须访问各处,在教会讲道和公共讲座也经常和大家分享走进现场跋涉原野的经历领受。
一次,那位新娘要我和诗人朋友们讲讲走进现场的故事。好吧,这次告诉大家的是我走进远方深山中一个特殊地方的经历。不过,诗人们,请放下都市里狂奔疾驰的心和盛宴的喧闹,到这里安安静静神游,你才能领略这里一种深深扎根的生命,和其向着造物苍穹的默默生长。
进得山来
因着几件事工,这次去寻访元代留下的景教十字寺。这片遗址远在北京西南一百多里外的太行山脉猫耳峰一带的群山中。从天桥上车,途径卢沟桥、以出产栗子著名的良乡和北京猿人的周口店,来到了乡村巴士终点车厂村,然后扛上旅行袋在阒无一人的山路上走了很久,终于找到了“景教十字寺”所在的这片山坳,这是深山里一处幽深狭长的盆地,它的三面被葱岭环抱,朝南一面展开一个山口,正对着上山路。山路一侧青峰连绵,另一侧是深浅错落的山崖。峡谷里山坡上林木密布满目苍绿。
远远的山路尽头,一只狗的狂吠处,露出了一间红砖平房。炎夏的中午,太阳当头,汗水早已把浑身浇透,我匆匆闯进了这间房门洞开的屋子。屋子里到处摆放着各种农林工具,门口是一张破旧不堪的沙发,沙发上一个老伯盘腿而坐,停下手里卷着的纸烟笑眯眯看着我这个不速之客。三个年轻女子挣扎着从屋里的床上坐起来,拉好身上补丁叠着补丁的旧衣服。我道过歉,浑身一松倒在了沙发上。
和往常一样,一会儿,就和这几位农民聊熟了。他们都是四川南充人,来这里打工。“我们家乡也是山区,可是人多地少,哪像这山里全是树不见人,比我们那儿富裕。”老伯说着,指点着门外,“你看那儿,那儿,净是野果树。这儿净是后栽的果树:核桃树、梨树、柿子树、杏树、栗子树……你看那远处山,全是野树林子,好多是橡树——”,“是吗?!”我赶忙走到门口,贪婪地重新向老伯指的方向望去,想起莱蒙托夫、屠格涅夫、托尔斯泰小说里的俄罗斯,哦,还有索尔仁尼琴(他的自传就叫《牛犊撞橡树》);还有,西贝柳斯、尼尔森交响乐里的北欧……那些文学作品、音乐作品里,到处耸立着橡树的影子——而在中国这可是不多见的珍贵树木啊。
他们告诉着我这片深山密林里的风土物事⋯⋯
“再好也不是自己家乡。”听同伴们赞赏着这里,一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女子开口说道:“好想家啊。这个春节,要能赚够钱回家就好了。”
她告诉我,家里已经没有亲人了。“那还这么想家?”我问。“爹妈的坟在那儿嘛,……”说着,她的眼泪就淌了下来,其他几个四川老乡也默然了。
我歉疚地赶快换个话题:“老板对你们怎么样?”
“待我们不错。”老伯答道。“老板其实也是农民,是娘儿俩,比我们打工的还辛苦呢。”“晚上我们下山住,他们住这儿,晚上这儿还有许多活一定得干。”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又和我聊开了。“老板干再累替自己干,打工的是替人干,到底不一样。”“外头打工这么多年就遇上这娘儿俩仁义,我们出门在外的,这就是大福气了。”
“你们在这儿的,还有更大的福气呢。”我想当然地说,“你们知道——一定知道前面石碑那儿,是什么地方吧?”
“啥地方?就见时不时有你们城里人来看那地方,可谁会和我们打工的说这个。”
“你们自己不打听吗?”这句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多蠢啊!自己明明当过农民做过工,竟然忘了:一年到头为下一顿饭、下一件衣服、下一张车票而拼命劳作的人眼里看不到风景,更想不到名胜!我赶快回到想要说的话题上,给他们简要讲了这片十字寺遗址的故事,然后说:“耶稣基督也是一个穷人,一个打工的人!”
我努力说着,也想努力补救自己刚才的错误……
窗外传来了此起彼伏的牛叫声。“该干活了,”老伯起身说,“有时间再听你讲。”几个年轻女子也纷纷从床上下来……
山林母子
他们干活去了,我去访问那母子俩。
十字寺遗址前的两间灰色平房,便是他们的住处。我说明了来意,母子俩便热情招呼我进屋。几分钟后,我已盘腿坐在他们的北方大炕上,和他们聊开了。那位母亲姓刘,我按北方人的风俗称她为刘大姐,她的儿子是小马。几年前,村里动员农民承包山林,可村里人都喜欢在村子边种地,或者去附近的大工厂打工,因为路近收入也稳定。没人愿意承包远离村子的这片山林。
刘大姐也沉默着,其实她在反复掂量着这件事。半个多月后,她和儿子讲要承包山林。孝顺的儿子对母亲总是言听计从,于是,留下小马妻子和孩子在村里看家上学作山里活的接应,母子俩住进了深山,承包了这大片山林。
后来,我听村里人说,大伙儿对这件事并不奇怪。因为刘大姐从来就是全村公认最勤快能干又有主见的女人。他丈夫是附近煤矿的工人。一个星期天他帮着村里在这片山林里修枝,从树上摔下来去世了。从此以后,刘大姐一个人又种地又操持家务,把三个孩子带大成人。大儿子小马也成了全村公认最吃苦能干的小伙子。
“大姐,你辛苦了几十年,到老为什么不在家里享享清福,却带着儿子承包了这大摊子的事业?”我说,“我在小兴安岭林区住过一年多,我知道一些的,这摊活实在太多了。你们娘俩太不容易了。”
“可不,”小马说,“我也舍不得我妈这份劳累。不过进山这几年,我越来越觉着我妈有道理。”
窗外响起了一个四川民工的招呼声,刘大姐说,“姜老师,我们要忙去了,晚上再聊,您在这儿喝茶歇着。”“你们忙,我去十字寺里看看。”我答道。
十字古寺
大家知道,基督教有过四次传入中华的历史。第一次是在唐朝称为景教,第二次是在元朝称为“也里可温”,但有些地方仍称为景教,这里就是。据学术界评价,这是全中国唯一一处既有整个建筑遗址、又有十字碑刻、文献记载的景教遗址,显然,这是中西文化交流史上一处有特殊意义的地方,因此被定为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对我们基督徒而言,这是迄今所能看到的中国基督教会史上最古老的一处有定论的圣殿遗址,可称为中国教会史第一圣地。据有关专著介绍,此寺当年规模很大有五进院落,一直到民国初年,还大致保存完好,直到抗日战争时期开始毁坏。刘大姐说,其实一直到1966年,这儿还有一部分残破的殿宇,文革开始,地面建筑才被破坏殆尽。
跨过断墙,走进遗址,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紫色玫瑰色的杏子,密密匝匝挂满了一棵棵野杏树枝头。穿过这几排杏树,但见偌大的遗址里,遍地野草野花,和这一丛那一束的灌木丛。拨开花草藤蔓,散落着十字寺遗下的两大块汉白玉雕刻龟趺石、四块雕工精美的石柱础,几条原来架在殿梁上的石条,一块圆柱基石,和一些柱石残块。当然,遗址内最著名的也是最重要的遗存,是那两块耸立着的汉白玉古石碑。一块原刻于辽代,一块原刻于元代,因年久,又重刻于明嘉靖年间,但最珍贵的那块元代石碑的十字碑额仍是元初的。极为可惜的是,这块石碑沾了一身污墨。刚才小马气愤地说过这事:一次他们都去远处山上干活去了,一个自称北京来的老先生擅自在这碑上拓片。他大概是外行,胡乱过度用墨,为自己免费拓了一套完整碑文,却把整个碑身弄成这样。小马和他母亲回来责备,他惶恐而去没了踪影,留下古碑如此窘态。近年,在遗址东北角新立了一块陕西出土的唐代大秦景教流行中国碑的复制品,我看属画蛇添足,反而破坏了遗址的历史旧貌。将此复制碑立于遗址外某处,以作历史比较足矣。这是后话。
且说这两块原址古碑记载了这座景教十字寺的历史渊源。最令人关注的是,从两篇碑文的字里行间,并参照附近云居寺石经的景教题记,学者认为,大致可以判定,元代也里可温——景教在明初被禁后,至少在这一代仍有教徒隐秘存在并传续。据此我推想,这深山里的十字寺会否甚至还有地下团契的存在?!可以参照的类似事态是,在我的家乡江南——基督教第三次传华至清康熙晚年雍正年间遭禁,可在徐光启后人家族中更在归主的广大渔民中家庭教会地下团契生生不息——一千三百七十余年的中华基督教会史中,几度出现地下教会的历史场景直至现当代,经历时代之久,于今涉众之巨,实已成为世界基督教史中空前的重大事件。而此片遗址,正该是目前能确认的中华最早的地下信徒(还可能有地下教会)的所在地。此前,不论是学术界还是海内外各界教会,还从没有人指出这片遗址这一特殊历史身份!
想到这些,我感慨万千,禁不住向着石碑旁的一棵古老银杏树高声求教:“老弟兄,是这样吗?一定是这样的!”——他,是这历史唯一活生生的见证。可惜是沉默的见证。
十字寺里原有一雌一雄两棵元代银杏树,左右相向而立,两棵古树的浓荫,遮蔽了十字寺的大片殿宇。许多年前,东侧那棵雌树被雷击焚毁,剩下西侧这棵雄树,经历了这高山深谷里频仍发生的风雪雷电,顽强耸立着。
我退回到遗址门口,重新瞻望着眼前——好一幅画卷,远近相宜,层次分明,错落有致:远处,一道蜿蜒起伏的山峦线如巨大的黛绿色画屏,恰好在十字寺背后舒展开来。近处,杏林后面花毯般的野草地上便是十字寺遗址,那棵古银杏树又恰好耸立在左前方画卷的“黄金分割线”上,仿佛画龙点睛的一笔,让整幅画卷散开了神秘的气息。
深山夜话
晚饭后,天完全黑了,深山里没有电,“不用点油灯了,我们就坐在屋外聊。”我建议说。
今夜连一颗星星都看不见。屋子外面的空地上我和刘大姐小马围着一张小木桌坐着,可谁也看不见谁,各自被如墨的夜色包围了。就这样,我们一边喝着山果泡的茶,一边慢慢聊着。
山里的夜太安静了。凉凉的山风裹着些许树林的嘟嘟哝哝,时不时从对面山口那儿滚落下来。近处,有这一泊那一段的溪水微微吟哦。远处,偶尔传来一两声野鸟的长啸、山兽的嘶鸣。
“我小时候,这儿的野兽还挺多。这些年,大兽是没了,小兽还不少。”刘大姐说。“还有山麂。”小马说,“至于各种鸟啊鹰啊獾啊狐狸啊小兽的,真多。最多的是松鼠,山里的果子尤其是栗子,一多半被它们收拾去了。”“那怎么办?”我问,因为我知道,山果是他们主要的收入来源之一。“只好在栗子树腰上钉上一圈白铁皮,它们就爬不上去了。”小马告诉我,“常看到它们窜到铁皮那儿就往下滑,它们那个恼火、急呀,那口水鼻涕抹得白铁皮上一道一道的。”眼前仿佛出现了松鼠在栗树杆上的那副狼狈样,我们全笑了起来。“不过,还是有它们凑合吃的,因为不少树,它们能越上去,能从别的树上跳过去。反正咱们它们两下里都得过日子吧。”“你好像不打猎?”听到他与松鼠们分配山果的说法,我便问道。因为我白天就注意到了,和我以前去过的所有深山人家不同,这母子俩屋里没有晾一件皮货。“那怎么可以!”小马立刻答道,“保护野生动物,也是我们承包事情里的一项。我们还得禁止别人打猎呢。”
我意识到这回我又认识了一个不同寻常的年轻农民,他有自己扎实的根——而且可贵的是,他不是靠拒绝时代来护着自己的根。正相反,他中学毕业后,去大城市里打过工见过世面。刚才晚饭前,他邀我到他的工作房里去。那儿,到处是他正在修理的农具、正在装配的工具、正在读的书:林业的、农学的、养蜂的,机械学的、还有人文书籍……听说我原是从事环境科学的,他马上问了我很多水源保护的问题。他说,上面山上有几眼水质特别好的山泉,他要设法保护好。
……
就这么着,春夏秋冬、护林、养蜂、种菜、采摘、养奶牛……我们开心地聊着。“我妈想得对——在山里这么忙着,这么过日子,真好!心里真踏实!”小马突然动情地说。夜色中,他那双像山溪一样清澈的目光,竟然在黑暗中闪了一下。
我一阵感动,为中华仍有这样的农民——小马这样的农民以及我在天南海北认识的其他几位农民——感动,遥忆遇到过的许多上海青年,更理解了他们的痛楚——没有根甚至生来就不知道生命是可以有根的人怎么会不痛呢?——可紧接着,另一阵担忧势不可挡涌上心头……
“姜老师,累了吗?”见我不说话了,刘大姐问,“要不去歇着吧。”“——不是不
是……”不知道说什么好。我想的是,在这个拔根时代,城里人从出生起就面对拔根无根生态缓慢挣扎,而人在山野之中一旦被拔根卷起,往往冲击更大危机更烈,这些年我在农村的工作,这样的事情看了不少——,优秀的小马,怎么挡住已经开始吹进深山的这飓风呢?
“你们怎么看耶稣基督?”我突兀地问,自己都觉得问得不恰当,可坦诚的母子俩毫不介意地回答:“姜老师,这片大山就山下我们村,你别看这有十字寺,村里没听说有基督徒。城里基督徒上这儿看的常有,也有人劝我们信,可我们有许多想不明白的……”
于是,我们谈起了他……那夜,我分明感到,不远处十字寺的浓夜里,常驻的他在微笑凝望,目光,落在了小马身上……
2007年初稿
2010年3月修改
(作者附记:这是一段特别有意义的事工与领受思考的远行,不得不也值得记录得长些详细些。下期是这段记录的下半部分“深山古树的叹息和守殿弟兄的祈祷”。从标题大家可能猜到了——在这块“中国教会史第一圣殿”,将有了守殿的弟兄,恢复了教
会……)
《阿凡达》影评两篇 文/侯军 等
编者按:在整个人类的电影史上,一个世界之最正发生在我们的身边。自从2009年12月上映以来,仅仅几个月的时间,《阿凡达》已经成为有史以来票房收入最高的电影。这部影片为何吸引了世上如此多的观众?它表达了怎样的观念?这期“文化透视”刊登两篇评论,作者分别来自中国和美国,他们的分析也许能够帮助理解这个全球范围的现象。
《阿凡达》:“新纪元运动”的大银幕洗礼 文/侯军
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是好莱坞著名电影导演,《泰坦尼克号》、新版《金刚》都是其代表作。2007年,他还拍摄过一部纪录片《失落的耶稣墓穴》(The Lost Tomb of Jesus),宣称找到耶稣坟墓、圣经有误云云,但证据薄弱站不住脚,遭历史学者、神学家驳斥。
他的新作《阿凡达》,烙有鲜明的“新纪元运动”(New Age Movement)烙印:电影片名“Avatar”一语双关或多关,本来自梵语,有神的化身/下凡之意,在片中可指虚拟境界中人的替身实现,亦表明影片所鼓吹的“新纪元”信仰宗旨。
“新纪元运动”是自上世纪七、八十年代以来从北美兴起、如今已风靡全球的宗教文化潮流,是一个宗教信仰的大杂烩,包罗许多信仰元素,宣扬泛神论、神即万物\万物即神;将“神”看作是宇宙中一种无所不在的“能量”(energy);表面上鼓吹绿色环保,实则宣传万物有灵论;认为人可以通过开发自身的潜能变成“神”;借助打坐、冥想等方式“通灵”“感应”……等等。
《阿凡达》中的潘多拉星球以及生活于其中的纳威人(Na’Vi),造型形象、生活方式均与印第安人相似,其信仰也是泛神论式的自然崇拜与祖灵崇拜的混合,几乎可看作“新纪元”的理想家园。卡梅隆有丰富的电影制作经验,熟悉观众的观影心理。他借助快速的、强劲节奏的叙事,与一个又一个绚烂、奇异的视觉奇观,紧紧抓住观众的注意力,并使观众于无意间放弃自己的独立思考,对电影的价值观念、道德观念、政治观念与信仰观念予以“认同”。
“认同”是解释电影观众观看电影时的心理活动的关键词。这个词本来是指儿童在无意识中仿效他人(如父母),甚至部分地成为模仿对象的倾向。在电影欣赏的心理活动中,也发生着类似的“认同”过程,观众与影片角色共享喜怒哀乐,甚至把自己想象为角色本身。电影对观众的操控与观赏电影的快感,就部分地源于心理认同。好莱坞多年以来不断积累,早已拥有一整套的电影叙事经验和建构观众心理认同的复杂技巧。
悬念大师希区柯克的代表作《精神病患者》(又译“惊魂记”,Psycho),在故事的讲述中,先带领观众“认同”一位窃款出逃的女子,故事随着她的视角前进着,当这名女子在旅馆遇到一个精神变态者被杀死后,影片又成功地令观众“认同”杀人犯,替杀人犯担起忧来……而在这一对不同角色“认同”的转换过程中,观众已然下意识地放弃了自己确定的道德立场,进入到一种善恶不分的暧昧状态,乖乖地被编导牵着鼻子走。
《阿凡达》将美不胜收的外星球景象,与一个“跨界”(crossover)爱情加原始信仰的故事相结合,引导观众一步一步“认同”男主角杰克的价值观、信仰观的转换,由同情到肯定,由肯定再到全面融入纳威人的信仰与文化当中。最终,昔日的海军陆战队员抛弃了“旧我”,“脱胎换骨”成为纳威人的领袖——“魅影武士”,永远留在他们之中。(这让我想到《现代启示录》中的库尔兹上校,在越战中成为当地土著人的首领,从美军军官变为丛林中杀人如麻的“疯子”。)片中的女科学家格蕾斯在死亡之前,参加纳威人的宗教仪式,说自己看到了“圣母”,“皈依”了纳威人的信仰。这些设计耐人寻味,似乎科学与武力均被纳威文化的魅力所折服。
表面上这是一部科幻电影,但影片实质上所宣扬的,并不是科学,而是一种超自然的信仰生活。潘多拉星球的山川、森林、野兽……是一个神秘的整体,生物的生生死死循环之间贯穿着“能量”的转换,纳威人的公主杀死野兽时要祈祷,野兽的生命归入纳威人的生命,她还教导杰克在狩猎杀死动物时也这么做。根据女科学家格蕾斯的分析,整个星球以及所有动植物都是一个生命网络,而纳威人所信奉的“圣母”是维持一切自然生态的神灵,必要时可以“显灵”,操纵所有野兽攻击敌人。影片的自然生态保护观是神秘主义的。
纳威人极为相信“心灵感应”,通过神奇的“辫子”与圣树、坐骑等等的连接,过着一种人与祖先,人与精灵,人与植物,人与动物的“通灵”生活。在这种万物有灵的神秘主义泛神论的引导下,纳威人的生活是与万物相感应。
纳威人首领好像印第安人的酋长,精神领袖则是一位典型的女巫师。影片中不止一次地展现纳威人在“圣树”前举行宗教仪式的场面,女巫师的跳舞与纳威人的联手吟唱,俨然一场巫术祈祷仪式的狂欢,一场“新纪元运动”的大银幕精神洗礼。
《阿凡达》这部影片,从基督教信仰角度来看,真的不算是一部“好”电影,它的“异教”色彩实在太浓厚。在“新纪元运动”风行全球的今天,本片成为这一潮流的最新代表,它诱使人背离基督教信仰传统,寻求荒渺无凭的精神寄托,宣扬自然万物为神秘有灵,鼓动人去“通灵”、“感应”、“交鬼”……在自然生态保护的幌子下,在科学幻想的掩盖下,推行原始、迷信、野蛮的宗教信仰与生活方式,就它所鼓吹的价值观念、信仰观念、思维方式而言,是不折不扣的倒退,而且一直倒退到前现代的蒙昧文明阶段。
旧约圣经(如《申命记》、《列王纪》、《历代志》等)记载,上帝吩咐他的百姓将外邦人“侍奉神的各地方,无论是在高山,在小山,在各青翠树下,都毁坏了”,因为这些事情——“在邱坛上、山冈上、各青翠树下献祭烧香”——都是上帝所憎恶的。文化人类学者的实地考察告诉我们,许多原始土著部落的祭祀及生活方式是极为野蛮、残忍的,他们的信仰方式有极不人道的表现,如杀人献祭、焚烧婴儿、陪葬战俘等等……《阿凡达》描述了纳威人生活的神奇,却回避了原始文化的真实状况。
与此同时,影片对原始部落生活的理想化讴歌,与对现代科技文明的敌视批判,都同样太过简单,太过武断。这在剧本的编写上就体现出来:如果没有高超的“阿凡达”替身操控技术,杰克根本就不可能深入纳威人的生活,与他们打成一片,深入了解他们。他也不可能最终成为纳威人的一员——科学技术是两面性的,现代科技文明与大自然的关系是辩证的。即便现代文明有种种弊端危机应予反思,也不能一股脑地倒向原始蒙昧的文明标准。另外,故事一方面影射印第安人和伊拉克战争,一方面对美国军方作脸谱化、单一化的描写,有极强的漫画意味,稍一深思便觉站不住脚。只能说是编导政治立场的情绪化表达而已——按影片的逻辑,“以暴易暴”的“恐怖主义”完全是合法的。
本片的电脑技术登峰造极,视听感染力极强,给人以身临其境的感受,给观众带来一波一波“形象的狂欢”。在视听形象大消费的时代,大量的资本、技术、人力、物力都被投入到“超级幻梦”、“超级想象”的制造中,人的认识能力却开始萎缩,并日益向原始蒙昧倒退。
《阿凡达》中的信仰之辨 文/罗斯·多赛特 译/赵杰
圣诞佳节,詹姆斯·卡梅隆(James Cameron)的《阿凡达》(Avatar)登录影场正逢其时。就像这个节日季节本身一样,这部科幻巨制是资本主义过剩的鲁莽化身,而这种过剩被一种大家深切感受到的宗教信息所缠裹。它迅即轰动一时,似乎要终结过往一切的轰动,它简直成了《詹姆斯福音》 (Gospel According to James)。
但它不是基督福音。进一步说,《阿凡达》称得上是卡梅隆泛神论的一个长篇辩解书——一种将上帝与自然等同的信仰,这种信仰呼唤人性与自然世界共融的宗教体验。
在卡梅隆的科幻小说宇宙中,体现这种共融的是在潘多拉行星上过着田园诗般生活的一个外星种族——蓝皮肤、令人羡慕的苗条纳威人(Na’Vi),他们的生活被贪婪的人类入侵者所威胁。纳威人被电影的男主角——一个叛变的海军陆战队战士所拯救,但是他也被他们对于“万物之母”爱娃(Eywa)的信仰所拯救,爱娃被多样化地描述为能量网络和所有生物之总。
如果这种叙事路线听起来耳熟,那是因为在近来的一代人中,泛神论已经成为好莱坞在宗教问题上的选择。它是当凯文·科斯特纳(Kevin Costner)与狼共舞时所发现的真理。它是通过像《狮子王》(The Lion King)和《风中奇缘》(Pocahontas)这类迪斯尼卡通片编织出的玄学。它也是乔治·卢卡斯(George Lucas)的绝地武士 (Jedi) 的信条,他们相信那种“包围我们,深入我们,并且把银河系捆绑为一体”的神秘力量。
好莱坞持续回归这些主题,因为数以百万计的美国人对此反响良好。从狄帕克·乔普拉(Deepak Chopra)到艾克哈特·陶乐(Eckhart Tolle),你所在的当地书店“宗教和灵感”类书架上充满了那些推动泛神论信息的书。近来,皮尤宗教和公共生活论坛(Pew Forum)关于美国人如何将各种神学混合搭配的报道发现,许多自称基督徒的人都相信树木和群山的“灵性力”,而这种认识恰恰和靛蓝色的纳威人的信念一致。
法国社会学家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早已发现这一现象。他在19世纪30年代写到,美国人关于全人类都是一个整体的信念,导致我们混淆了不同层次的创造物之间的差别。“不满足于发现世界只存在创造物和造物主,” 他揭示,民主人士“通过把上帝和宇宙万物浓缩为一个伟大的整体,以图扩张和简化自己的概念”。
如今,还有其他力量推动着泛神论对美国人的吸引力。我们为丢弃于身后的东西感到失落,神化自然界就成了对我们这个超技术化社会不满的一种合理方式。同时,全球变暖的威胁也增添了对大自然的偶像崇拜,这些属性是每一个成功宗教需要的——争战的精神、一套“不可……”的严格诫命以及一个热门的世界末日启示。
同时,泛神论对一些人开启了一条通往神圣体验的道路,这些人对一神论宗教的刻板感觉不适——那些神奇做工的神和圣书,处女生子和死而复活。就像波兰哲学家科拉科夫斯基(Leszek Kolakowski)指出的,视自然界为神有助于“把神带得离人类经验更近”,同时“除去了神当中可被认知的人格”。对任何为失去超验世界而痛苦却又不接受全能上帝插手人事的人,这是一个理想的组合。
实际上,它代表着一种甚至无神论者都能支持的宗教形式。理查德·道津斯(Richard Dawkins)把泛神论称为“一种性感的无神论”(他意在赞美)。山姆·哈里斯(Sam Harris)在结束《信仰的终结》(The End of Faith)一书的论辩时,对从沉浸于“世界纷杂的神秘性”之中而获得的神秘经验大加赞赏。道津斯引用爱因斯坦(Albert Einstein)关于对宇宙之“美与崇高”的宗教敬畏的表述,他承认,“在这个意义上,我也是有宗教信仰的。”
问题是,大自然是否确实应得到宗教性的回应。传统的有神论不得不与邪恶的问题摔跤:如果上帝是好的,为何他允许磨难和死亡?然而,大自然本身就是磨难和死亡,它的和谐需要暴力。它的“生命轮回”事实上是一个必死的循环。并且最亲密地遵守自然秩序的人类社会不是詹姆斯·卡梅隆所乐于想象的闪光的伊甸园。在这些地方,生存本身趋向污秽、野蛮和短暂。
宗教存在的部分原因,恰恰是由于人类身处这些残酷的规律而感到不安。我们一半站在自然界中,另一半在其之外。我们是敏感于自我的野兽,有道德规范的食肉动物,渴望得到永生的必死生物。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状况,如果没有向上摆脱的道路——上帝道成肉身来到我们中间,就像圣诞故事中讲的——就是一个深为悲惨的状况。
泛神论提供了一个不同的解决办法:一种向下的退场,一种对我们悲剧性的自我敏感的放弃,一种与几千年前我们祖先就已经实现半逃脱的自然界的再结合。
但是除了尘归尘,土归土,大自然不能带我们回去。
[原文是罗斯·多赛特(Ross Douthat)在2009年12月20日《纽约时报》上的专栏文章, 原文题目:Heaven and Nature (天与自然)]
谁是传奇——萨林娜专访 文/察世俗 布拉 采访
编者按:颇有名气的80后诗人春树在《80后诗选》的前言中有这样一段话:“我们的反叛不是反叛,而是理所当然。我们本身就是叛逆。我们是没有理想、没有责任感、没有传统观念、没有道德的一代。所以我们比70后以及60后、50后、40后⋯⋯更无所顾忌、更随心所欲。”然而,我们想说,这不是80后的全部,当80 后、90后的一代年轻人信主后,他们的生命因着福音而发生难以置信的转变──“他们虽然还很年轻,在信仰上或许还不成熟,他们或许并没有经历过太多属灵前辈所承受的逼迫与苦难,但他们却在父母的压力下,在同学的误解与戏笑间,在拜金主义、物欲横流的诱惑里,在多元主义、后现代主义的潮流中经受历练,默默地、坚定地在信仰的真道上‘走钢索’;他们或许少了几分老练,少了几分凝重,但他们有活力,有朝气,有个性,有创造性,有批判力;他们果敢、睿智、自信、幽默、真诚、理性、多思;他们在新的时代走出一条不一样的信仰之路,他们向全世界展示一种全新的中国基督徒形象。”1
在中国北京,有这样一群80后的年轻人,他们独立组建团队,以“影像”为拉近距离的语言,用镜头捕捉同龄人的身影,讲述福音带来的传奇。他们不说教,也不煽情,他们用一个个真实的生命故事,见证那位昔在、今在、永在的救主——他们就是《谁是传奇》团队。本刊记者专访了《谁是传奇》制片人萨林娜,请她分享了他们团队在一起事奉的独特经历以及她的信仰经历。盼望这个团队他们自己的“传奇”故事,可以激励更多的年轻人为主兴起发光,在神国里不断拓展疆界,实现那更大的“梦想”!
A:萨林娜
Q:察世俗 布拉
Q:一开始怎么会选择走影视这条路呢?
A:上大学时我进了新闻系。老师对我们说,新开了一个专业叫影视传播,有兴趣的同学可以考虑选这个专业,我就选了。虽是新开的系,不见得好,但与新闻专业相比,也许将来更会被主使用。一次,夏中义老师见到我,因为我给《大学人文》投过稿,他喜欢我写的东西,他问我你学这个专业将来要干这行吗。我说是啊。他说你知道这个行业多脏多乱啊,你一个小姑娘这么单纯,写东西那么美好。他就劝我不要入这行。我说,正因为这行脏乱,我在这行就要发出干净的声音来。影视的影响力那么大,也许我可以拍一些不一样的东西,一些真的生命,干净的生命。他就觉得我太幼稚了。另外一个信主的王东成老师曾说,将来影视工作者要受更重的审判,因为整天用肮脏、错误的价值观毁坏着观众。
Q:你怎么看影像带给人的影响?
A:影像这个东西的确对人影响很大,因为你看到什么,充满你心的就是什么。我们学校有个男生叫“毛主席”,因为他的宿舍里到处都是“毛片”,然后全楼的男生都去找他借毛片。他整个人都毁了。他看到所有人都像是没穿衣服的。如果你天天看鬼片,你也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这里面有灵界的争战。所以很多拍鬼片、演鬼片、看鬼片的人后来都自杀了;你每天看暴力凶杀,你就可能有暴力倾向。尤其是现在的年轻人,整个是受视觉影响的一代。如果我们基督徒不掌握这个工具,来为神作见证,发出真理、圣洁的声音,而是被动地接受影响的话,魔鬼就会毫不留情地把这块领域抢过去。这个战场我们一定要争,不能拱手相让。
Q:“谁是传奇”的受众主要是“80后”,你为什么会对这个群体有特别的负担?
A:我在大学期间除了继续传福音,带了许多人信主之外,还做另外一件事,就是帮助各种有精神问题的人,因为我自己就是有点儿神经兮兮的人,他们对我也不会有什么反感。慢慢我周围就变成一个非正常人研究中心。帮助有精神问题的同龄人是很累的,陪伴一个人走出来很不容易。比方说患很深抑郁症的人,他/她会对你的爱完全没有感觉,像个无底洞,甚至对你有莫名的恨。我有时受不了,就跑到十字架下哭,然后再换成笑脸,再回去。但是,这个过程让我更了解我这个时代的年轻人,让我更深地走进他们。他们的痛苦,我也是感同身受的。我特别为我的同龄人忧伤、难过。中国有数亿还不认识神的年轻人,很多人的生命中没有盼望,没有真理,没有神。是,他们看起来都不错,都光鲜,都正常,但我走进过他们的内心,知道他们的空虚、迷茫、孤独,甚至是绝望,我多希望他们能够在年轻的时候认识主耶稣,因为唯有他是道路、真理和生命!为这个,我把命搭上都行。福音改变人是实实在在的,我就是传奇故事的目击者呀,眼看着身边一个一个曾经破碎不堪的生命被耶稣触摸、改变,他们的眼泪都被神擦去了,他们在基督里,成了新造的人。于是我拍片子的想法在这个过程中也慢慢成型了,想把身边同龄人被基督改变的真实故事拍出来,可以造就这个世代的年轻人。
Q:开始做 “谁是传奇”这个事工时,最大的挑战是什么?
A:研究生二年级时,有机会和一位牧师闲聊。聊到最后,我就说想把“80后”基督徒的见证拍出来,做一系列节目,每期讲一个故事。他问,你缺什么啊。我说我就缺钱。他说我给你吧。我说行。我说人都能找,故事也想好了,专业更不是问题,现在就缺资金。前二期的钱都是他出的。直到现在,他都很关心我们的事工。其实,资金一直都很紧张,我们总是这里抠点,那里抠点。但是专业的要求我们是很高的。我当时的想法就是,我们要把最好的献给神,因为神配得最好的。但是,影视这块,最好的在世界上,主内的一些片子,我觉得做得不太用心。我们就是每个细节都要尽力做到最好。所以我们尽我们一切的能力和财力,租最好的设备,雇最好的摄像,不停熬夜做后期。我和另外一个全时间的同工姊妹夏天,开始时基本上是不但自己不拿钱,还要往里面贴钱。吃盒饭都挑最便宜的那种。她现在说起这个事,还耿耿于怀(笑)。我曾炒掉央视的摄像,因为他不用心。
Q:摄像是基督徒吗?
A:拍摄这块是技术优先,信仰这块内容最终决定在后期。拍摄时,我让他拍啥他拍啥,所以我不要求他必须是基督徒。做后期的时候,一秒钟的声音,我们要拉好长,要一帧一帧地对声波。比如,片子中哪句话没有说流利,我们就剪辑一下,抠掉几个字,或加几个字,把“嗯啊吭”剪掉,这就需要对声波。你们看到的成片,片子中谈话很流利,都是一点点抠出来的。每一秒钟背后都是很多的辛苦。我们的工作量很大,一分钟的成片背后需要一二十个小时。粗剪、精剪七、八遍,处理音频、配音乐、加中英文字幕、调光、调色、处理转场、做效果……这种精力的投入是没完没了的。
现在咱们老说政府不开放,没有基督徒公开的媒体,但是如果明天政府真的允许了,各种宗教团体都可以来申请开电视台,那么一天之内影视媒体可能全都被异端占领了。他们资金、设备和技术都准备好了。但是我们还没有准备好,到时候一定会措手不及。
Q:那你怎么看其他的福音影像作品?
A:现在大陆的主内音像制品,主要是海外进来的,《神州》、《十字架》、《福音》,还有台湾的“Good TV” 等,在大陆都被主大大使用。我本科的同学孙鹏飞就是看完《十字架》后信主的。但是仍需要一个被大陆本土文化吸收的过程。另外还没有真正针对年轻群体的福音性的影像。我们的传奇事工就是把神的见证,把同龄人的经历拍出来。看到同龄人生命经历中的真实故事,大多数人不会抵触。目前我们的节目反馈还是不错的,也有的人看完节目之后来教会,信主。
Q:做片子的过程能具体说说吗?
A:刚开始,我们没有什么设备,用笔记本剪片子。后来,我们到一个弟兄家里剪片子,他家住得很远,我们来回路上要四五个小时。最让人崩溃的是,我们剪着剪着,那个电脑哗啦全部崩溃掉。我们因为电脑问题造成了无数的心灵伤害。这些事情比较集中地发生在第一期,那一期我现在一遍都不想看,简直就是一部血泪史。那时候,各种奇奇怪怪的事都会发生。比如,拷素材,我们盯着它,全部拷在硬盘里。拷完之后,我们去吃饭,吃饭回来发现全没了。类似的事情层出不穷。有时感觉真是撒旦的攻击。有时候机器突然坏了,我打电话问专业人士,人家说我们从未遇到过你这种情况。
我们一直祷告,求主给我们一台苹果机剪片子。因为当时我在CBN实习的时候就用苹果机剪片子,很方便。我们一直为此祷告。也很奇妙,我的一篇见证在《海外校园》发表了,有位在美国的姊妹看到我的见证,通过《海外校园》联系到了我,就回国了,来看我,跟我聊了两天。她是北大的,算是我的师姐。她问我,你现在做这个事有什么需要啊。我说,我需要一台苹果机。结果,她就给我们打钱,我们就有了一台苹果机,简直是天降的。后两期有这台苹果机之后做得就比较顺。
做第三期时,经费完全没有着落,只是觉得其他都预备好了,不能再耽延了,就凭着信心定了一个时间,决定开拍。相信主会预备。没想到一位只在一起吃过一次饭,后来半年都没有联系,根本不了解我的状况的牧师,在开机几天前,忽然打电话给我说:你有需要吧?我说是啊。他说给你点钱。说也巧,就在开机的前一天,这笔钱到了,刚好够拍完第三期《宽门窄路》。后来就再也联系不上他了。邮件也不回,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情况就是这样,每天都是靠信心过下来。神也真是信实的,一次次带领我们绝境逢生。也派他的很多仆人帮助我们。
Q:现在除了你以外,还有几个同工?
A:和我一起同工的夏天,她是我在火车上认识的。有次乘火车,她坐我对面,我就想给这人传福音,我就对她笑,她想换座位没换成,只能坐我对面。我就给她传福音。下火车后我们留了联系方式。后来,她联系我,她家里出了点事,谁都不愿告诉,就愿告诉我。我说先来我家吧,她就来一起聊。她也蛮喜欢我的,后来就信了主。她是我带着信主,带着查经,算是我“养大” 的。她后来毕业了,没有找工作,跟着我全职服侍。一个月我就给她一千多元,很辛苦。他们家里,父亲在政府部门工作,对她特别不满意,觉得一个北科大行政管理专业毕业的学生出来就做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他们觉得这个事工就是见不得人的事。这次回去,她家里人又逼她,她就直接回北京了。真的很不容易。现在我们算是“三无”,无户口,无工作,无保险。我家里也这样,觉得你一个北大研究生毕业的,却不找工作。北大的老师同学都挺看不起我的吧。但我自己还挺高兴的。虽然各方面都不理解,但我知道这是主的托付。这么多年主带领我,就是要把这个事托付给我。我知道,这不是我的事工,是主自己的事。过得辛苦,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让我做这个事,有口气就把它做下去。
我们的主持人林凡,上海女孩,英国留学回来,在外企工作,高薪。我见到她,就想,主啊,世界上还有这么美丽的存在。她很早就信主了,很单纯,又那么美,她的初恋就是她的老公。她在上海时听一个弟兄说北京有这么一伙人在做这个事,一个小时后就买了张从上海到北京的机票飞过来找我,说要辞职来跟我做。我说我可养不起你。你自付机票飞来飞去免费给我们做主持人吧。第二期我觉得她做得不是很满意,想把她炒了,她就可怜巴巴地求情,让我再给她一次机会。她后来做了大量的准备,第三期就做得很不错。所以,她也是“空降”,那么好的一个姊妹,就这样白白地跑过来,帮我们做主持人。主是我脚前的灯,路上的光。这路上的光就是他远远地给我一个大方向,让我知道朝哪里走;这脚前的灯是马灯,只照亮一小步,我也习惯了,就一步一步地跟着主,不操心将来。做这期的时候,还不知道下期做什么。在祷告中,依靠他,他是信实的,到了什么时候他就派什么样的仆人来帮助我们,给我们开出路。我们祷告神给我们一个公开发行的渠道,结果就有来帮助我们的姐妹。我们的节目审了两次都被退回来了,说讲耶稣讲得太多,可祷告啊祷告,第三次就过了。我觉得挺神奇的,这样一个福音性的作品,竟然获得正规音像制品的发行版号,可以公开发行了。
我们团队全职的就我和夏天。还有两个女孩,袁妮,丽丽,一个是中青院的本科生,一个是北大的研究生,现在我们这边实习。一个摄像,我们叫他杜哥,他是国家大剧院的,副团级,他说,我怎么跟你们混到一起了?开始给我介绍他的朋友说,你肯定弄不住他。我第一次见他,果然是个“死猪脸”。后来,他就融进来了。我那个朋友挺诧异的,连这样的人你都能处得来。不是我们有能力,是主怜悯我们。他挺同情我们,也挺佩服我们,看我们这边没有弟兄,我们两个小姑娘,四五点钟起来,大冬天站在清华门口准备拍摄,一人手里捏着袋牛奶和面包,都快冻出冰碴儿了。后来他也说愿意信主了。还有就是扛机器,松下DVPro的摄像机,还有监视器,像电视机一样沉,一只手提一个。租机器那里的人都惊了,说没见过小姑娘来拉机器的。还有就是受攻击,每次开机的前一天晚上睡觉,都是活见鬼。属灵争战特别严重。
帮我们化妆的姊妹,也是非常专业,她是帮蔡依林化过妆的。
Q:同工们之间的关系是怎样的?
A:我们这个团队的成员都有“水老瘪精神”,水老瘪是东北一种甲壳虫,晚上在水边照盏灯,它们就主动飞过来,跳到你的桶里,把脏东西都吐干净,准备被炒。炒的时候,不用放油,不用放盐,因为水老瘪是自带油、自带盐,自己翻身,自己炒自己。特别好吃,营养丰富。我们团队的人都是这样,所以我们其实一开始想叫“水老瘪工作组”,后来怕大家理解不了,才叫“传奇工作组”的。
我们几个姊妹,生命交织在一起。夏天、袁妮、丽丽、安娜,她们几个都是我带的,我带她们查经,我们一起学习作主的门徒。哪怕一起呆着不说话,不干啥也都很好。我们都很满足、快乐,因为我们在和自己喜欢的人,做着自己喜欢的事,而且这事在永恒中是有价值的。我丈夫也很支持我们,他在交通部工作,在跟一群他不太喜欢的人、干着不太喜欢的事,他就是为了养我。他对我和夏天说,只要我有一口饭,你们就有一口饭,要饿死我们就三个人一起饿死。
我觉得神给我恩赐和异象,一个是做这个传奇,一个是文字事工,一个是直接的牧养,带门徒,用神的话语建立一个个生命。每周三在我家有查经班,我丈夫带弟兄,我带姊妹。我特别喜欢讲圣经。这些姊妹一周一个样,而且是竭力追求主,每个人都彼此深深地爱着对方。姊妹之间的爱,真的是人世间最美好的感情之一。她们都很聪明,我觉得最大的快乐就是得天下英才以教之,关心她们,看着她们在主的话语中长大,生命一点点地变化,这是我最喜欢做的事情。
Q:做这三期片子花了多长时间?
A:我们的片子从2008年4、5月开始策划,拍摄从8、9月份开始,这期间我经历了结婚、毕业。2009年初重新开始。帮《教会》杂志写文章,写毕业论文。2009年10月份三期片子做完,差不多花了一年。我们每一期都在进步。以后的进度也会快一些。
Q:弟兄姐妹对于你们公开发行并出售这些片子怎么看?
A:有些弟兄姐妹不太理解。片子公开发行,国内有的弟兄姊妹可能还不是很有版权意识。我们拿去送批的时候,教会就有弟兄姊妹对我说,你们的节目要发行啦,赶紧出来我们好盗版。我们说这是要在正规渠道卖的。他们说卖什么,就为主做事嘛。他们想应该免费传开,大家都刻。我也想过如此。但是,我们中国的教会必须成长,不是这种白吃白拿地不付任何代价就获得,觉得主内的东西都是廉价的,质量什么都不好,不用珍惜。我坚持要卖。中国的家庭教会应该慢慢形成尊重版权,尊重服事者的劳苦的氛围,支持基督教事工合法化、正规化发展。这样才能鼓励为主摆上的人长期做下去,否则真的很难维持。这些事工好容易才走上一个正规渠道,希望中国城市家庭教会能作出一个尊重版权的好榜样。有的弟兄姊妹觉得价格高,其实我们卖到现在也就是勉强能把光盘制作成本收回来。因为我们还没有形成规模化生产,量少,成本就高。拍摄过程中,没有省钱,很贵地拍下来。摊下来一张光盘的成本就十三四块钱,零售19块钱,中间还有销售渠道的费用。但我们觉得我们节目是值这个价格的,只多不少。我们的质量,我们付出的心血,里面纯正的福音信息,难道不值得吗?希望弟兄姐妹能理解。我们教会的牧师很支持。我们教会的圣诞节礼物就是订的这个,送给慕道友,订了600份。
Q:今年你们在制作片子上是怎么打算的?
A:今年还打算做三期。第四期准备叫《高山黄土》,与《谁是传奇》前三期偏重城市背景、校园生活的感性风格截然不同,第四期将把目光投向我国最广大的农村,以现实主义的手法探讨反思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官本位思想及仇恨动力对个体的人的压抑与扭曲;基督信仰与中国人根深蒂固的文化血统间的矛盾与交融;地上的国与天上的国;基督徒如何在社会生活和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做光做盐,尽忠心等。
第五期准备叫《浴于清泉》。性的开放与堕落,是当今社会无法遮掩的丑陋伤疤。基督信仰如何向身处其中的年轻人发出圣洁的声音和真理的教导,是教会不可逃避的责任。第五期将以真实生命的讲述,直面这一棘手的问题。本期的主人公,曾因着从小家庭中父母关系的伤害和恋爱的失败,变成一个轻贱男性、纵欲、玩弄身体与感情、作践自己、伤害别人的女人。自己也是伤痕累累、内心破碎不堪甚至走向绝境。然而当福音带着圣洁与赦免的大能临到她时,她的生命彻底被扭转了,重新接纳了自己,有了新的开始,并得到了在主里面的彼此尊重、珍惜、信任的爱情,也走进了神所祝福的婚姻。她还成为“神奇传福音手”,无论走到哪里都传讲福音,她身边几乎所有人都被她带领信主,她的坦然与更新,也会成为很多同样在“性开放”的浊流中饱受欺骗与伤害的年轻人的安慰和医治。
第六期可以叫《宜其室家》,不过我对这个名字还不太满意。对于大陆的年轻信徒来说,绝大多数都是家里的第一代基督徒。信主的儿女与不信的父母之间,常常发生巨大的矛盾冲突。彼此的误解、伤害、不接纳甚至逼迫屡见不鲜。诚如耶稣所说“我来是要叫地上动刀兵……”“仇敌就是自己家里的人……”但神最终的心意,是要借着一个相信的儿女,让救恩、和睦与真正的爱临到整个家庭、整个家族。
这期《谁是传奇》想讲述一个温暖而感人肺腑的故事。一个家庭,怎样因为一个信主的女儿而彻底地改变——母亲自幼的伤害被医治,与女儿成为最知心的朋友;全家人的关系真正被爱更新;家里的偶像被打碎;家人陆续信主……相信许许多多80后的儿女与50后、60后的父母,通过这一期节目,将反思,将感动,将和好,将被大大地祝福。很多不敢或不知如何给父母传福音的弟兄姐妹,可以将这期节目作为礼物送给父母,让福音借着这美好的见证临到整个家庭。
Q:这些受访人物都是你们自己找的吗?
A:传奇中故事的主人公都在我们的学生团契——葡萄园。这点我不回避。你看看,我们不是全中国去找有故事的人,我们身边就是一抓一大把,因为每个被主改变的生命都是一个传奇。我还有一个想法就是将来拍个小电影,弄个小艺术片,可以出去参展。还是这些人,我用一个很巧妙的方式把这些故事串在一起。让大家知道,这些人都在一个大家庭,每个人的故事都是值得讲述的。
Q:神学上你们有什么考虑吗?
A:我们做这个片子,神学这块还是很警醒的,首先就是不要有成功神学的东西进来。不是宣扬我靠着主成功了,主可不是干这行的,主做的是拯救、更新生命。还有极端的灵恩派,我们比较注意。最后是避免政治色彩,我们就是讲年轻人真实的故事,不带政治上的观点和倾向。
神对我们说话,主要是通过文字,但他不是不会放电影,他不是给约翰放了一部电影吗?但神选择用文字来记载他要告诉人类的最重要的信息。所以《圣经》是一切的根基。文字是诉诸理性的,可以反复琢磨的,影像的东西是诉诸感性的,有很强的震撼力和说服力。人天生就是要看,对移动的东西很关注。影像是中性的,看被主使用,还是被魔鬼使用,被魔鬼使用会很可怕。但如果被主使用,也会大有能力。影像用来讲故事的能力无与伦比,所以我就用它来为主讲故事。
这次我去美国,见到了当年拍《耶稣传》的团队,他们在那里搭一个台子。我走过去对他们的人说,我就是看你们的片子信主的,现在也在做影像事工。他们就眼泪汪汪地抓着我,特别激动。事隔十年,他们看到服侍所结出的这个果子。他们特感恩,就一起赞美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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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摘自《谁是传奇》策划案。
附:萨林娜个人见证
我信主时16岁,上高中,是我们整个家族中第一个基督徒。很早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神,不知道是谁,但觉得他在看顾我,保护我。到五、六年级的时候,我认识到自己是罪人,很害怕,觉得有审判,总想找到一种神奇的泉水,能在里面洗,或是一种神奇的石头,抓在手里就没事。高中的时候,接触了香港的“希望之声”电台(Voice of Hope)。高一的时候,我天天听这个电台的节目,有一次我一边洗衣服一边听,不小心收音机掉到水里了,坏了。于是,我跑去找我的英语老师,我知道她是一个基督徒,我说:“我在听耶稣的节目,结果收音机掉到水里了,是不是上帝觉得我太邪恶,不配听这个节目。”她听完,带我到办公室,给我一本圣经和一份《耶稣传》的光盘。我问他:多少钱?她说不要钱,白给你。后来,她又给我200元钱,让我买一个新的收音机,免得我妈骂我。
我回到家,家里没人,就一个人看《耶稣传》。我看到片子中,那个有罪的女人用眼泪为耶稣洗脚,又用头发擦干。然后,耶稣对她说,女人,你的罪赦了,平平安安地回去吧。看到这里,我泪流满面。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赦免,而且知道了谁有权柄可以赦免我。我就跪下来,流泪不止地看完这个节目。片尾有个呼召的祷告,我就跟着片子做了祷告。做完后不相信,觉得太容易了,又倒回去做一遍,“双保险”(笑)。接着,我就翻开圣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约翰福音》 1:12的经文:“凡接待他的,就是信他名的人,他就赐他们权柄,作神的儿女。”我想这话不是假的,是神说的,我现在接待他了,也信他的名了,所以我就成了神的儿女。我这样想,就特高兴。
后来,我就跟着那位送我圣经的老师,她在带中学生查经。我信了之后特高兴。那时候,我听广播,说是世界上三分之一的人都信主了。我想,这样说来,每个信主的人再带两个人信主,岂不是全世界都信主了?于是,我第二天去上课,对我旁边的女生和我后面的男生说,你俩跟我信耶稣吧,完成我的指标。他俩对我哈哈大笑,我当时觉得奇怪,为什么这么好的事他们却不信呢?也明白原来传福音没那么简单。(然而感谢主,他们两个人后来还是都信主了,一个大学时我通过写信带着信主了,一个是我上研究生时回老家带着信主了。)我当时一信主就跟我妈说,妈你跟我信耶稣吧。我说,我给你唱赞美诗吧。我唱起来,但她很反感,说“得得得!”我父母都反对我信耶稣,不让我跟那个老师来往,把我的圣经藏起来,不让我聚会。我妈本来跟我住一起的,后来搬到屋外去住,说是这个孩子废了,白养大了,信耶稣,丢人现眼。我弟比我小八岁,我对我弟说,姐信耶稣了,你也跟姐信吧。他说,行。我说,姐先跟你讲讲。于是我给他讲了耶稣为我们死在十字架上。听完他就哭,我们一起祷告,就带他信了主。带他信主后,第二天他就带了一个小朋友信主。他这样也带了不少朋友、同学信主。
有一天我去上课,见到一个女生在哭,哭得很厉害,我就把东西往地下一扔,抱着她,对她说你要信耶稣。其实,我也没有说什么,就说你要信耶稣。她后来就信了。
我高中时,美国一所中学的学生来学校交流,我当时是跟一位韩裔姊妹交流,她是一个被美国人收养的孤儿。我们聊到信仰,她问我信主了吗,我说我信了。后来我们聊了很多。她对我说,上帝要使用你。我当时特高兴,我是什么人,上帝会使用我?我想不出来我有什么可以被使用的地方。我就是一个窝囊废,就被叫做窝囊废。笨、懒、手脚不好使、丢东西……同学打扫卫生就会叫我:萨林娜,废物利用一下,倒垃圾。这时,她说,Salinna,上帝会使用你。我心里高兴得无法承受了,就冲到大雨里,跑了两圈。
从我有记忆起,我爸妈就吵架,闹离婚。我爸酗酒,到我高中时,家里简直就没法过了。我看起来还蛮开朗的,实际上却很痛苦。五岁的时候,我爸喝完酒回家,我爸妈闹起来,我妈就让我到厨房去拿菜刀,剁我爸的喉咙,说小孩杀人不犯法。简单的一句话是,我爱我爸,我爱我妈,我妈恨我爸,我爸恨我妈。我爱我爸的时候,觉得对不起我妈,爱我妈的时候,觉得对不起我爸。我很小就有一个想法,不想活。
高中时,我失眠到一个程度,接连几个月,睡不着。从晚上躺到早晨。我看着窗户外的星星,从窗户的最左边,走到窗户的最右边,天就亮了。每天都想今天就不活了,第二天太阳又升起来,又想还是活吧。失眠特痛苦,还要学习,还要高考。严重的时候,一连几天,一分钟都睡不着。在这个过程中,我跟上帝摔跤,天天跟他较劲。很多骄傲的东西,一点点被破碎。有时候,我躺在床上对上帝说,你杀我吧,要么你把我整好。你一句话,一句话就能把我整好。一直失眠,后来我要退学,已经没办法学习了。但是老师对我说,算了别退了,就跟着大家考吧,考成啥样算啥样。后来,我就没有去上课了,三个月在家。每天就通宵睡不着,学习。白天吃安眠药才能睡觉。高考的前一天晚上,八点多吃了安眠药,睡不着,十点多又吃,还是睡不着,半夜一两点,又吃安眠药。药性已经很大了,感觉四肢都麻木了,头脑还在飞快运转,我觉得快崩溃了。我就跪下,泪流满面地祷告,我对主说,我就不跟你倔了,我把自己交在你手中,你看着办吧,爱怎么样就怎样。祷告完了之后,一两分钟就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之后,我变得精神特好。上考场的时候,我心里特平安,就感到整个心被充满,已经被更新了一样。我在考场上,不是求神让我考多好,而是求他别离开我。我太享受那种与主同在的感觉。我一直在祷告。两天考完之后,我就准备补习。我当时觉得自己肯定没戏。结果成绩出来之后,我分数巨高,年级文科第一,学校历史上的最高分。这个成绩,我一直到现在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连我最弱的数学都考了96分,各科都是我有史以来的最高分。这让我感到害怕,我就跪下来模仿诗篇里的感谢诗写了一篇长长的感谢文。
当时报志愿,我觉得若我能上中央民族大学就好,因为那是我们学校学生历史上能考上的最好学校。我妈却让我填中国青年政治学院。这个学校是提前录取,而且历来分数很高。我天性自由散漫,对政治很讨厌,我妈让我填,我就选了个跟政治最不靠边的新闻系,其他系我不服从调配。交表的时候,我悄悄对老师说,我根本不想上这个学校,要不趁我妈不注意把这个志愿擦掉。结果那个老师说,,不用擦,你填也考不上。后来,我竟以内蒙地区的最低分被中青院新闻系录取了!
何其深厚 主的智慧 ——读《和平之子》 文/小雪
深哉!上帝丰富的智慧和知识。
他的判断何其难测!
他的踪迹何其难寻!
—— 《罗马书》 11:33
在赤道以南澳大利亚以北,我们中国人历史上习惯称为“爪哇国”的那个地方散布着成千上万个岛屿。倘若不是第二次世界大战太平洋战区的战火燃烧到了这个地方,这里的原始部落居民不知还会自生自灭多少年。二战结束之后,一位美国退伍军人找到边远地区宣教联会,告诉他们:在战时的一次失踪飞机搜救行动中,他们发现了在荷属新几内亚的内陆地区,“下面一个山谷连着一个山谷,竟然有许多村庄”。这位退伍军人提出的要求是:边远地区宣教联会肯助我一臂之力,把福音带给那些土著吗?
这就是唐·理查森在1955年接受到的宣教异象。7年后,他带着妻子和孩子以宣教士的身份动身前往荷属新几内亚的伊里安岛,从此在那里居住了15年。
唐·理查森所去的西伊里安地区原本属于荷兰殖民地,并于1963年也就是唐·理查森抵达的那一年被收归印度尼西亚所有。那里居住着众多的部落,每个部落都有自己的语言。唐·理查森被派往沙威人聚居区。沙威人有自己的世界观和道德观,在古老的文化传统中有一项特别的习俗:以背叛朋友为荣。沙威人将之称为“为了日后的屠杀而暂时用友谊喂肥。”很难想象,当唐·理查森为沙威人讲述耶稣被犹大出卖的故事时,沙威人脸上流露出的是钦佩和赞赏的表情,他们把犹大视为背叛朋友的英雄。对于沙威人来说,残暴还不够,他们最大的快乐建立在被出卖者的痛苦和失望之上。“在很久很久以前,沙威人就把单纯的谋杀升华为背叛朋友的理想和境界了,并逐渐锤炼成人生的目标之一。”面对这样一个从不知羔羊为何物,具有如此邪恶文化传统的民族,怎么能让他们明白和接受福音呢?
但是,上帝的智慧是何等深厚难测,世界岂不是他造作的吗?万有岂不伏在他的掌管之下吗?即使是拥有常人难以理解的邪恶传统和习俗之民族,上帝仍然为他福音的进入预留了接口,唐·理查森称它是“开启沙威人心灵的钥匙”的救赎类推法(redemptive analogy)(似乎也可翻译成“救赎类比”,但我更愿意叫它“福音的接口”。)沙威人有一个和背叛朋友同样古老却更有约束力的习俗:两个世仇的部落,当他们彼此交换了一个婴儿作为和平的盟约之后,他们就必须善待这个婴儿,在婴儿生命存活期间必须恪守和平的承诺。每一个将手按在婴儿身上盟誓的人都会受到这个盟约的约束,即使是古老的巫术也不能破坏这个盟约。缔结盟约的两个部落的成员彼此都选择拥有了对方成员的一个名字,意味着从此我就是你,你就是我。那两个承担了如此重大使命的婴儿被命名为“和平之子”。本书的书名即由此得来。
从发现这个习俗开始,福音真正走入沙威人的心中。他们从人的婴儿生命的脆弱,维系其上的和平也是多么容易破裂得知上帝所赐的和平之子永远活着,永不会死亡;他们从两个部落交换和平之子换来两个部落的和平得知上帝为所有的人交出自己的儿子缔结他爱的盟约;他们从自己谨慎选择和平之子的交托对象,力求对方值得信赖而配得此子,得知上帝之子无人能配得也无子可交换,上帝却白白赐人和平之子;他们从以往失去和平之子的痛苦经验(有的部落的风俗不是精心抚养和平之子而是吃掉和平之子)终于开始体验到上帝明知人们会蔑视、虐待甚至杀害他的独生爱子却仍然将他舍了的慈父心肠;他们从交换和平之子之后的狂欢之舞中领会什么是接受上帝所赐的和平之子在心里,从此他在他们里面,他们也在他里面。直到有一天,因着和平之子,他们放弃了世代以来冤冤相报的传统,学习到了饶恕的精神。一种新的文化开始建立。
此后,唐·理查森又从沙威人令人呕吐的丧葬风俗中,发现了这个丑陋的习俗背后关于往生或重生的古老传说和盼望,由此,他将耶稣基督带来永生的福音传递给沙威人,将复活的信心传递给沙威人,取代了沙威人虐待尸体以求怜悯早日降临的风俗。
这是上帝何等奇妙的预备。
在西伊里安地区,因着传教士的努力,这样的福音接口一个个显现出来:在亚实梅特人的部落中,六对夫妻分别来自原本仇恨对立的两个部落,丈夫们肩并肩地俯卧着,妻子则横站在自己丈夫身旁,叉开双腿。六个精心挑选出来的部落孩子从父亲们的背上和母亲们的胯下匍匐钻过,象征着由一个生命的通道诞生了和平。在西丹尼族,传教士们试图将一个代表生命的单词“开”(Ki)和代表话语的单词“闻”(Wone)连在一起表示“生命的话语”——“开闻”。当传教士走出办公室向聚集在那里的丹尼族人大喊:“我来到这里,给你们带来开闻”,奇迹出现了:老人们宣告,他们民族中流传不知多久的祖先预言实现了,“当不朽的灵魂来到人间时,那些最先知道秘密的人会来到山上告诉大家。他们的皮肤将是白色的。”
当我起初阅读《和平之子》时,西伊里安岛上那些残酷的风俗习惯让我几次搁下了书,我不得不克服自己内心强烈的恶心感勉强将这本书读完,因我知道,一二百年前西方传教士进入中国时,他们眼中的古老东方帝国同样会让他们感到巨大的不适。
但是当我阅读到后半程时,我的心常常被上帝那奇妙的作为折服,不得不将双眼从书上移开向上帝说:我的主我的神,你的智慧丰富难测!哪怕天涯海角,神的掌管无所不在,神的预备早已充足。你实实在在是神,是造作和救赎万国万族万民的神。
不可否认,基督教的福音是从古近东地区的游牧与农耕混合文化背景中被启示出来的,所以福音必然带有希伯来文化特有的印记。当福音从犹太教文化传播向希腊文化圈和罗马文化圈时,就经历过从异质文化中寻找近似语言和概念的过程。上帝保守这个过程没有损坏福音的本质,也为后来福音向其他文化地区的传播确立了原则。
当年李文斯顿在向非洲传福音的时候,发现许多描述福音概念的词汇在非洲人的语境中根本无法被理解。比如:“耶稣的宝血将我们的心洗得洁白如雪”,而当地非洲人从来没有见过雪,也无从知道雪有多么白。李文斯顿问当地的土著:那么你们觉得什么最干净呢?土著人回答:清晨沾满泥土的水牛从水中爬出来时,阳光照在水牛的皮肤上所反射出来的闪亮光芒。于是,洁白如雪被转化成为洗得洁白如水牛。同样的道理,“上帝的真光会照明人心的黑暗”,被转译成“拿鞭子赶出躲在草丛中的大犀牛”;“魔鬼不能控告上帝所赦免的人”,土著人明白了它的含义后,他们说那就像河边风大的时候,别人怎样骂我,我都听不到,因为我耳边只有风的声音。
19世纪末,法国天主教神父保禄·费利克斯·维亚尔来到中国云南,结识了彝族撒尼支系的撒尼、阿细等部落,此后三十多年,他变成了这块土地上的“邓明德”、“老邓神父”,他跟倮倮的毕摩(法师)合作,用倮倮语翻译圣经的词汇,编写倮倮文的《圣教教理问答书》,甚至编写了《法倮辞典》,成为彝族语言和风俗研究的第一部工具书。在《保禄·维亚尔文集》中收录了他翻译的撒尼民歌《一位母亲的呜咽——悼其死去的儿子》,歌中这样唱道:
每逢十五,圆月越发皎洁,
随后天天抹去一点月光,
不过是要重现一个圆圆的月亮。
不知道邓神父是否也是从这民歌中寻找到一个民族期待和接受福音的文化预备。到上个世纪50年代之前,云南路南地区(现石林县一带)建立了近二十座教堂,拥有约八千位信徒。
文化差异是一种客观存在。或者全然否认异质文化的存在意义,试图用西方文明取代本土文明,极端的说法是:只要基督被传开,所有文明被消灭了又有何妨;或者如现在时尚的多元文化论,竭力不可改变一点异质文化形态(不过上个世纪初期鲁迅先生就提醒过我们中国人:对于那些对中国一切一概都说好的西方人倒要警惕,恐怕他们在让我们“保持国粹”的幔子下的居心不过是想让世界变成一个大博物馆,好让他到日本看木屐,到高丽看斗笠,到中国看长辫子和裹小脚),恐怕都不是基督徒们所当取的态度。
对于今天立志要到偏远地区宣教的基督徒来说,有多少人认真学习了当地民族的语言、文化?我们除了一言以蔽之:偶像!偶像!对异质文化知道多少?了解多少?到达四川地震灾区的基督徒们除了看见随处可见的关公、灶神、门神和祖宗牌位之外,可曾有兴趣了解羌族古老的羊图腾崇拜的由来?西南地区流传颇为广泛的一个传说:羊能带领一个死去的人的灵魂回归祖先的家园。这个传说是否能为福音的进入带来契机?云南纳西族有殉情的风俗,相传:相爱的男女殉情自杀,他们的灵魂就不是回归祖先所去的地狱,而是因爱被引导去往永生不灭的天国花园。我们在听到这些奇异的风俗时,除了满足我们的好奇心之外,还有多少人感受到这里面对于神国的盼望?有多少人因热爱这些宣教工场的灵魂而热心研究他们的文化?我们能否从他们的文化中看见神的预备和作为?
一个立志到异文化地区传福音的传教士,除了要承受物质上的困乏和付出各种艰苦劳动之外,还要为了主的缘故,学习当地语言,找出语法规律,创造文字,编篡字典,研究奇特的风俗和习惯,比照其与“圣经”的教导原则是否相冲突……那么,作为一名本土基督徒,或者对本土的福音有负担,或者对民族文化建设有负担,是否更应当深入本土文化中,寻找那些神预设的“福音接口”,不仅用以传递福音,也用于改造和建设本民族文化,使之合乎福音原则。中国的基督徒又有多少人能够承担这样的使命呢?
听说《和平之子》已经成为宣教学的经典范例。倘有什么不足,那就是这本书的作者将希伯来文化与其他文化相提并论让我隐隐有些不安。我想,作为上帝的选民,上帝的特殊启示使用了这个民族和这个民族的文化传承,这种文化必然就具有了与众不同的特性,拥有与其他文化不可同日而语的地位。其次,此书将根据本书拍摄的电影图片不加说明地使用,使人误以为是历史图片,这种编辑体例不敢恭维,至少显得对于事实不够自信,试图借助一些其他方式征服读者的企求,未免有些画蛇添足。
什么地方是我们的天堂?——读《蚁族》 文/武昕
《蚁族》一书自去年九月出版以来,毁誉参半,有人认为这本书“必将载入史册”,也有人说这是“一份荒唐的调查”。坦白地说,依我看来,《蚁族》这本书编得并不好,调查报告、采访手记等不同类型的文章拼凑在一起,不伦不类,让人读起来并不舒服。只是我没有想到,这本第一印象很差的书会给我带来那么多的挑战。
缺少爱的感动
最初,我是从电视节目开始接触“蚁族”的。那是一个关于唐家岭的专题报道,当时我的确很诧异煌煌首都竟然会有这样的地方存在。所谓“蚁族”就是“大学毕业生低收入聚居群体”,他们大都“受过高等教育,人均月收入不足2000元,聚居在城乡接合部”。 唐家岭就是首都典型的“蚁族”聚居村之一,电视画面很直观地反映出那里的简陋和混乱,报道称约两万的大学毕业生就生活在这个狭小、拥挤的村落。那时,我的心不知道被什么触动了。
我开始在网络上收集各种关于“蚁族”的报道和评论,在看完了网络上连载的《蚁族》的节选之后,我买了一本《蚁族》实体书,有一种热情推动我更深入地去了解那群被称为“蚁族”的年轻人。慢慢在我的想象中开始勾勒“蚁族”的形象,他们有坚强、执著的心灵,也有现实带来的诸多压力和无奈,他们生活在愁苦之中,他们需要帮助。而能够给他们最大的帮助,就是帮助他们认识上帝——那位慈悲、怜悯的主。“要传福音给他们”,我心里暗下决心。
于是,我开始和妻子分享,和小组的弟兄姐妹分享,和教会的弟兄姐妹分享,谈到“蚁族”的状况,谈到“蚁族聚居村”是上帝预备的“禾场”。当发现一些弟兄姐妹也同样关注“蚁族”的时候,我很兴奋,并且开始和大家讨论采用何种最合适的方式开始“蚁族”的事工。而我自己也开始抽出时间去到唐家岭,为村里的人祷告,找房东、摊主了解情况,更重要的是找那里的年轻人分享福音。
接触了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我才发现,我根本不了解所谓的“蚁族”。我不知道他们每天关注什么——他们总是行色匆匆,说声“没时间”就走了;我不知道和他们谈论什么话题——好像他们生活在另一个世界,他们的焦虑和期待我统统不了解;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坚持留在这里——这么辛苦图什么。几次去唐家岭的时间,一次比一次短,少有机会谈到福音的话题,谈到了也没人有兴趣,有人对我说:“信仰在这里没有市场。”直到有一次,在唐家岭南站等公车回家的时候,看着夕阳下一群群涌回村子的人,一张张没有表情的面孔,我再没有力气迈开脚步走向他们,心里充满了无奈和沮丧:我真的做不了什么。那次以后,我个人恰有重要的事要处理,时间紧张起来,就终究没有再去过那里。
偶然有一次,读书读到“好撒玛利亚人”的比喻,无端端地觉得自己就是比喻中的祭司或者利未人,甚至在心里默默地为他们配台词: “唉,这个人好可怜啊,怎么会遇到这样的事呢,真是不小心,看样子也快不行了,可惜我也帮不了他。对了,还要赶路,再耽误就来不及了。唉,可怜的人,强盗真可恶⋯⋯”有一种被拆穿的感觉:祭司和利未人怎样不是那位可怜人的好邻舍,我也照样不是“蚁族”们的好邻舍。面对“蚁族”,我心里始终关切的是自己可以做什么事,可以成就怎样的结果,也掺入了一些优越感——我不像他们那样盲目地劳碌;和骄傲——我可以帮助他们,我能够告诉他们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还有潜藏的虚荣——好像想象他们是弱者的时候,自己就成了强者。我为他们祷告,却根本未曾真正了解那些代祷的对象。当我自顾不暇的时候,就把他们抛在脑后,而这时,《蚁族》也不过就是书架上一本普普通通的书罢了。
因《蚁族》而来的感动,就像潮水,退去得悄无声息。虽然仍不清楚这感动到底从何而来,但我可以肯定那里面缺少一种爱,“爱邻舍如同自己”的爱。
同为“蚁族”的我
之后的一段时间,《蚁族》这本书一直安静地站在书架的角落,我没有再翻开读过,和妻子也绝少再提起“蚁族”的话题。我开始倾向认同网上的一种说法:《蚁族》就是一个商业炒作。我会这样想:如果这些大学毕业生不是“聚居”,而是散居在城市的不同角落,廉思还怎么用《潜在危机:中国大学毕业生聚居群体与社会稳定问题》的题目申请项目,那样这群年轻人还会受到这么广泛的关注吗——炒作,这是一个利用“聚居”这一特点赚取注意力的炒作,最终把“蚁族”炒成许许多多大学毕业生、甚至是一代年轻人的“标本”。
然而,我心里知道,无论《蚁族》这本书是不是炒作,“蚁族”这些活生生的人都仍在每天挤公车、挤民房、挤招聘会;不管出书人的意图如何,这本书终究让我“看见”了这些邻舍。可是,究竟让我怎么真实地去爱这些陌生的邻舍呢?
直到有一天我发现他们于我并不陌生。那天深夜我失眠了,外面工地的嘈杂声响只是无法入睡的一个原因,心里的烦乱、痛苦使我根本无法合上眼睛。我想起不远的过去——自己的罪、懒散和骄傲把生活搅得一团乱,妻子、家人都受到很多伤害,我能怎么弥补?我想到现在——许多的重担扑面而来,有过去种下现在收取的苦果,也有现实的诸般压力,我该怎么承担?至于未来——我完全没有把握,迷茫中满是不安,上帝啊,你究竟要带我往何处去?罪咎、恐惧和诸般愁苦,每一样都深深刺入我的心。看着身边熟睡的妻子,我不敢发出声音、不敢动,任由泪水静静地落下。那时,我用心里仅有的力量,求主拯救。
奇怪的是,没有我期待的平安来到,没有经文在脑海闪现,也没有安慰的声音在我心里响起。我无端地想到“蚁族”,想到我在唐家岭曾见过的一些面孔,那些陌生人那一刻是那么熟悉。因为我好像忽然知道了,那是和我一样的人,同样年轻、同样在寄居的城市中打拼、同样在今世挣扎、同样为罪所苦。我不比他们更好,更有义,我的生命本来与他们没有不同。是的,我和他们一样,一样地自我中心、一样地骄傲、一样地败坏、一样地懦弱、一样地恐惧、一样地放纵、一样地悖逆……我们有相同的性情,都由同一个祖先而来。我知道如果任由我按照自己所愿的去行,只有痛苦和继续不断永远的痛苦等待我,他们也一样。
泪水不停落下,我为自己和那些与我一样的人痛苦。罪像巨大的猎网缠裹我们,上帝的烈怒如标枪就要临到,我救不了自己、帮不了他们,他们也救不了自己,往四面看都是绝望。只有那一位能承担一切的咒诅、刑罚和怒气,唯独那一位能撕碎罪和死的网罗,“主耶稣,求你拯救我们。”祷告许久之后,泪水仍然滴落,虽然仍不知道我和那些“蚁族”的同伴未来如何,但我只是感谢上帝,他竟然乐意将那么奇妙的恩典赐给罪人。
没有异象的呼声
最近我常想,如果保罗的时代有报纸的话,上帝或许不会用异象中马其顿人的呼声来带领他渡海,而是通过《马其顿晚报》上的新闻——只要是真实性足够的报道,条条都会在述说人们的需要。因为当我再一次拿起《蚁族》读的时候,似乎是翻开了另外一本书。好像书中每一个调查报告都在说“到这里来”;好像每一个受访者的倾诉都在呼喊“我们没有上帝”;好像每一次作者的感叹都在责备“你为何仍在观望”。
《蚁族》书中有一位撰者这样说:“他们的生活,我不能评判,也没有权利去评判。他们的幸福,他们的喜怒哀乐,我只能冷眼旁观。”不去评判,只是冷眼旁观,多少的时候我也同样带着这样的心态接收每天印入脑海的信息和闯入眼帘的面孔,现在却有种力量催促我不再做人群中的旁观者。这许许多多真切描述人们景况的文字,和《蚁族》一样,都像是没有异象的呼声,时时催促我们的心。
当保罗在雅典看到满城的偶像,他就“心里着急”、“心灵十分忿激”,让我们祈求上帝多多赐下这样的心志,因为现在正是满城的“偶像”——或是财富、或是名誉、或是享受、或是成功——而我们看见了仍常常无动于衷。“当耶稣看见许多的人,就怜悯他们,因为他们困苦流离,如同羊没有牧人一般。”让我们祈求上帝赐下真实的怜悯,因为现在遍地正有许多没有牧人的羊。
前段时间有首《蚁族之歌》在网络广为流传,我把歌中几句歌词抄录下来,盼望上帝亲自回答人灵魂的呼声:
什么地方是我们的天堂,
什么地方是我们的梦想,
什么地方是我们的希望,
什么地方让我们飞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