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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迦南地——读《圣经里的故事》 文/杜彩霞

恐怕我传福音给别人,自己反被弃绝了。(林前9:27)
我是把你们从埃及地领出来的耶和华。(利11:45)

        刚拿到《圣经里的故事》,我就决定春节回家时将它作为一份礼物送给我的小外甥女果果。而我和一位牧者提起过,福音的真理我都明白,但自己灵性低沉。他就建议我重新给自己传福音。看到书里简介说:她适合初信者!我想既然我需要重蒙主恩光照,这本书一定也适合我了。
年底,我回老家探亲,从父亲那里知道村上有三个信主的人,还知道村上有个同性恋者,但我却连最近的教会怎么找也没有心思打问。那时,我甚至不能为此祷告,更不能代祷。就群发了短信求人代祷:

 山城宝鸡喜气洋,独自回乡踏纷攘。
少年师长不相忘,乡音乡土曾为养。
收到短息请代祷,主恩临到神为想。
今蒙怜恤多拣选,新天新地不泪伤。



小外甥女果果


回老家的第三天是主日。俺妹、俺外甥女果果和俺出门找教会时,已经快十点了。天气阴沉,空气湿冷,等车时还飘起了雪花。我的心紧缩着,我担心敬拜都会结束了。转了两趟车,兜了一大圈后,总算在镇子边上找到了教会。感谢主,礼拜刚进行了一半,俺六岁的小外甥女竟然是安安静静随着俺听了半堂讲道,并等我领完了圣餐。牧师说:“这是我的肉,为你们舍的……;这是我的血,为你们流出来的……。我的肉是可吃的,我的血是可喝的……”她就仔细看了我杯中的葡萄汁和手中的饼,看了又看,很疑惑。我为此感谢主。旁边俺妹,孩子的妈,等我聚会结束时,总是连蒙带猜地解读我的说法,就告诉俺外甥女,晚上我专门给她讲这饼和杯的故事。然后岔开话题。
我为之祷告了又祷告。把《圣经里的故事》和圣经里的相关章节读了又读。晚上,我开始给她讲上帝的创造和人类的堕落,我还得让她知道逾越节的羔羊,我还得讲主耶稣和他宝血为我们赎罪的恩典,还有,我要提及圣餐设立的缘由吧……,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福音的六岁孩子,我感谢主让她安安静静地听我讲完。然后,她就着急了,因为她也想让“羔羊的血涂在门框和门楣上,这样死亡天使才会放过孩子们”。她先跑去告诉她的妈妈,又说给她的爸爸。仿佛灭顶之灾就要临到。我心里再一次感谢主。然后叫她过来:现在的人再也不用在门上涂羔羊血了。我们现在只要信耶稣。我们信他,他流出的血就能替我们赎罪。上帝就因为耶稣的血不再让我们死亡。今天上午,姨妈吃饼、喝葡萄汁就是纪念耶稣为我们流血舍命。而且,我们现在不是喝血,也不吃肉,我们喝葡萄汁代替耶稣的血,用饼代替耶稣的肉,就像犹太人过逾越节,他们纪念他们出埃及时,上帝用羔羊的血代替他们的孩子;而且,我们吃饼纪念耶稣,像以色列人吃羔羊的肉,营养我们的身心,得各样的好处。孩子很高兴。我求主拣选她。
福音的真理总是离我们这么近,所以,我真的感谢上帝这样预备我们的心,也借着这部书预备话语给我。
事实上,这本书对孩子的帮助不止于此。果果喜欢画画,但却没有一张独立的作品。她坚决反对绿色和蓝色一起出现在一幅画上——老师这样要求。我领她去镇上的新华书店让她看了看许多蓝色绿色一起应用的画儿,又买了许多绘画书籍,我还领着她一起去看秦岭和蓝天;让她想象天气晴朗时麦地、蓝天相接的自然风光。但孩子的心还是不能舒展,她的笔依然不敢落下去画画儿。其实主日学里我总是遇到很多有这样障碍的孩子。怎么办?
是的,我可以告诉我的妹妹老师的教法有问题,但我不能给孩子说老师这不好、那不对吧?教孩子给老师挑错再怎么说也不是办法。毕竟知识和绘画技能不应该是我们追求的首要目标。而且,孩子对老师言听计从本来就是她天性纯真顺服的表现,我就更不该教孩子不顺服老师。但孩子该如何应对这种复杂的状况呢?
我祷告主,然后打开《圣经里的故事》,我从第一章开始读起,起初、上帝创造世界、上帝创造人、安息日、诫命、亚当给动物起名字、女人受造、罪……孩子听得很认真。然后,我告诉孩子,上帝创造了花草树木、创造了各样美丽的颜色,也造了小朋友,当然也造了老师。我们大家都是上帝创造的。现在,上帝让蓝蓝的天和绿色的树木草地在一起,我们就听上帝的好吗?孩子听了,开始画了起来。我感谢上帝让她开了心窍。
她画完后,我表扬了她画出了她自己的画。告诉她:以后不知道该怎么办或者不知道该听谁的话的时候,就向上帝祷告,把难题告诉上帝了,就知道怎么办了;如果上帝告诉了你,你还可以告诉老师上帝说了什么话呢!
我知道,我今天读《圣经里的故事》,不但让孩子感受到了神的大能,更让她无助的妈妈感受到了神的美善——上帝建造孩子时的美善。我们随时建造起来的各型各类的偶像,他可以如此轻易地让其崩塌,又如此神奇地建造起我们心中对他的敬拜、赞美和信仰!

我的父亲

我的父亲七十多岁了。去年他生病,来北京休养,我给他传福音。他甚至做了决志祷告。但当时他吃了一种补药,睡眠不好,祷告“不灵”,他就又不信了。我这次借着给孩子读《圣经里的故事》,也捎带着给他继续传福音。但无论神的创造、自然启示、人的罪性、圣经故事中的被上帝膏立的扫罗王、大卫王的故事,还是类似中国古代那些骄傲自大的皇帝,圣经中的在马背上打天下的外邦王尼布甲尼撒的故事,那个爱炫耀国力、炫耀财富、炫耀排场、最后竟然因为喝高了向臣子炫耀老婆漂亮、性情多变、残暴的亚哈随鲁王的故事,各色臣仆的故事,女子的故事,以色列被惩罚的故事,都不能打动俺老爹的心。他宁愿考虑如何拣干净放在他面前箩筐中附着在豆芽上的豆芽皮。而我读这本《圣经里的故事》都感觉口干舌燥了。我就在他拣豆芽皮的沙发边和他一起坐下,心里默默呼唤主名。然后自己默读列王故事,读到好多故事里都有这么一句,“他的灵魂得救,与耶和华同在了。”我就放下书,抓住父亲的肩头,轻轻地摇晃着他:“老爸,信主吧。这样我们以后就可以在一起了,而且永远都在一起。”我说这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哽咽。俺爸愣住了,总算改了他一直没改的口说,他信主。我继续说:信耶稣真的是人一生中最最重要的事情了。老爸你必须信,而且,不许再改口。
一个早晨,俺妹夫告诉我:他父亲死于胃癌。生命的最后几个月皈依天主教。我又借此机会说了基督徒的医治观:我见过许多得绝症被医治的人。他们确实有信心。当然,这也是上帝给了这些人信心;但有些人并没有这样得医治的信心,或者因为个人的原因给自己留了疑惑,当然不能被神医治。但这并不重要,因为我们相信,被上帝医治,很好;但若是不被医治,一个真信的人,反倒更高兴,因为他会很快摆脱这个世界的痛苦,和上帝在一起了……

心里光明

我自己就被医治过很多次。但近来我却没有被神医治过的经历了。
有段时间,我试着不依靠主。但当我真发觉自己身后没有依靠时,既心惊又诧异:主啊,你真的不要我了?我知道有神,却不依靠神自己瞎蹦,我觉得自己太愚昧。我求主别丢弃我。可说句真心话,这个时候,我知道主回到我的心里,但我的信心并不可靠:我一直很善于借题发挥、借机发力,把自己深深掩藏的不满发泄出来。而我其实和这样的人一样假冒为善:嘴里说信主,但提起自己的信仰,扬出的准保是其他味道的“好酸辣汤”来。我求主光照我,但最近总是看到自己心中灰蒙蒙的。我知道自己的想法一直强过依靠主。我祷告:我似乎等待了许久也感受不到神的医治和光照。主啊,你是让我明白自己,尔后弃绝我吗?我知道我目前的状况,给人传福音,自己被弃绝的感受就更加地强烈了。
我回乡时,随身除过带圣经,就是本《圣经里的故事》。回乡让我摆脱了工作、家务,甚至教会的主日学、小组事奉……有时候我不知道自己这么忙是让时间延长了,还是让生命缩短了。现在,我可以静下心来读福音书、读圣经故事。我知道神的特殊启示已经完结。而神的道是新鲜活泼的,神曾经喂养过那么多人,总有什么人因着他/她得着神特别的喂养,再次得着丰盛的生命。
我就继续读《圣经里的故事》。撒勒法的寡妇想:上帝因我的罪在惩罚我。先知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让我明白这一点。然后她到以利亚那里,说:你到我这里来,就是为了提醒我的罪,让我的儿子死吗?我流下了泪,但不同的是,我的心不再感到刚硬悲切,而是柔软顺服:因为我不再想着我的《天问》,一再向神求问许多许多的为什么,这一次我只求怜悯。
而我的心,就在那一刻感到充满了光明。

愿主推动主工

这次回乡,我有机会给自己和父母亲友传福音,有神的工作,而一切一定也是因着弟兄姊妹的代祷。我感谢主出手帮助我。
但我现在想说的,却是这本《圣经里的故事》。我知道教会里大部分人并没有读过一遍圣经。正如一位牧者所言,许多人读经甚至读不完《出埃及记》,后面神教导以色列分别为圣的章节,让许多人怎么也读不下去了,而且,总之、反正就是出不去埃及了更遑论进入迦南美地;而我在主日学里见到的情况是,许多父母为了省事,干脆找些圣经故事、或者圣经故事碟来给孩子们看,市面上许多非基督教信仰的圣经故事,因为广布影响,干脆成为他们孩子的床头书。对这种状况,我甚为担忧:这些基督徒家庭,他们的孩子是否真为主恩所感,以后真的信主?事实上,世俗世界里许多耳熟能详的反基督教的名人,他们的父辈和祖辈都曾经是当地教会出名的牧者。
我知道,大部分家长没有这种危机意识。但我们的大部分教会的牧者是否有这种危机意识?所以,我想以我自己的经历写给信徒,也写给教会的牧者:希望他们能够读这本《圣经里的故事》,并且能在各自的教会里推动信徒阅读这本书。因为,它可以帮助新信徒建造信仰的根基,帮助其尽快出离埃及为奴之地。而这本书的最主要特点,如同本书的腰封里所做的推荐:
这是一本由敬虔的心书写的圣经故事。
语言清新有力,故事情节得到完美的呈现。
“约”的观念贯穿始终,重视救赎的应许及实现。
致力于解决圣经中的各种难题,为我们理解圣经扫清了障碍。
惟愿上帝的旨意成就!

耶稣说:“你跟从我”是什么意思? 文/约翰·麦卡瑟

引言

耶稣是主(林前12:3)。
这是基督教信仰独一而无与伦比的重要信念,同时又是每一位真基督徒必须承认的第一个基要的信仰告白:“你若口里认耶稣为主,心里信神叫他从死里复活,就必得救。”(罗10:9)。一个人的整个生活形式、价值观、言行举止仍顽强地拒绝降服基督,不愿以他为主,却自称是一个真基督徒,这种说法简直不值得浪费口舌去驳斥。无论从最早的教父时期,宗教改革时代,还是改教后至少超过三个半世纪来,这说法你在任何可信的基督教教义典籍或灵修作品中都是找不到的。但如今,非主权(no-lordship)教义的影响力却充斥在福音派当中,反映出现代传福言运动之肤浅及灵性贫穷。这无疑也是福音派贫乏的主要原因之一。若将基督的主权从福音信息中挪除,你肯定会侵蚀这个信仰的核心。然而这正发生在今天的教会中!
耶稣的教导和事工,总是将尊他为主这前提放在中心。当我们在这本书中探究他在世上的生活和事工时,你就会很清晰地看到这个模式。他从来没有一次因为避讳而不宣告他作为至高之主的权柄。无论是向门徒、敌对者还是慕道者,他都绝不降低无条件降服于他的要求。因此,主耶稣所传的真正福音是不能与他是主这事实分割的信息。当耶稣呼召人来跟从他,他并非在找一群好伙伴或欣赏他行神迹的崇拜者,而是在呼召人对他完全降服、毫不保留地尊他为主。

来看几个关键词

在中英文新约圣经里最常翻译为“主”的希腊文是kyrios。这个词是指一个带着权力、所有权及无可质疑的命令权之人。另外一个同义词是 despotjs [英文词 despot (暴君)即从此词得来],指对其子民具有绝对权力的统治者。贺里斯(Murray J. Harris)教授说明这两个词的差别如下:“ despotjs 与 kyrios 这两个词的意思显然是大致重叠的,两者皆可译为‘主’或‘主人’。若要区别它们的着重点,kyrios 表示‘握有最高权力的主’,而 despotjs 表示‘绝对的主’。” 1
在新约圣经里,这两个词都用来指基督是至高的主。例如,在《约翰福音》 13章13节,耶稣以 kyrios 这头衔自称:“你们称呼我‘夫子’,称呼我‘主’(kyrios),你们说的不错,我本来是。”另外,由耶稣的弟弟所写的《犹大书》,在第4节同时并用这两个词:“因为有些人偷着进来,就是自古被定受刑罚的,是不虔诚的,将我们神的恩变作放纵情欲的机会,并且不认独一的主宰(despotjs)、我们主(kyrios)耶稣基督。”
这两个词都极端强而有力,是新约时代奴隶制度用词,指一个主人握有对某人绝对的管辖权力。他的下人依法必须服从他的命令,不论愿意与否,在法律上都必须服从。因此,有主(kyrios)或主宰(despotjs),就会有奴隶(doulos)。两者是相互对应的。这就解释了为何主耶稣怀疑那些只在口头上尊敬他而不在生活上活出来的人:“你们为什么称呼我‘主啊!主啊!’却不遵我的话行呢?”(路6:46)。
你也许认得 doulos 这希腊词,因它是在新约圣经里挺常见的词。这词和其衍生词在新约圣经共出现过130次以上,常常用来描述作一个真正基督徒的意义。“作自由之人蒙召的,就是基督的奴仆(doulos)。你们是重价买来的。”(林前7:22-23)
Doulos 这个词的意思毫不含糊,指明一个非常特定的概念。这概念纵然在我们的现代文化及人的天然思维看来是讨厌的,但却不能因此就软化它,或者避而不提。在希腊文中,这词用来指一个最卑贱的奴隶,其主人有权迫使他服役而不必付任何薪资。换句话说,一个 doulos 是没有任何地位、权利的人。根据基特尔(Kittel)编辑的《新约神学辞典》中的定义,doulos 这个词  是在描述一个奴隶的身份或心态。……其意思既一目了然又明确,根本无需举例说明,或追溯这词的历史。不同于它的同义词或词组的是……它的着重点始终在于“以奴隶的身份服役”。因此,这里所指的服役是没有选择余地的,无论他是否喜欢,因为他身为奴隶,就必须服从另一个人的意愿,就是他主人的意愿。〔这个词特别着重〕奴隶对主人的倚靠。  2
不幸的是,现代中英文圣经读者已长时间对这词的分量之重毫无所知,这是因为数世纪以来,圣经译者们都偏向软化这词的原本意思,将这词译为“仆人”(servant)或“无薪给的仆人”(bond-servant),而不是“奴仆”。这情况已存在数百年,甚至在钦定本(King James Version)之前就已如此。例如日内瓦圣经(Geneva Bible),是清教徒时代最主要的圣经,也将 doulos 译成“仆人”。贺里斯研究了二十种通行的英文版新约译本,发现只有一本,是由顾斯庇翻译的(E. J. Goodspeed, The New Testament: An American Translation, 1923),始终如一地将 doulos 译成“奴仆”。无疑地,这反映出我们的社会长久以来对过去实施蓄奴制度的不安,并且想到蓄奴所指涉的不人道精神。
虽有此虑,但事奉和奴隶制度毕竟不是同一回事。极可惜的是,这么久以来,doulos 这词的意思要表达的力道在英文译本中一直被掩盖住了。
希腊文中,含意为“仆人”的词至少有六个,doulos却不在其中。例如:diakonos [英文的“执事”(deacon)就从此词得来]的意思是“仆人”。Oiketjs 是在家中帮佣的人。Pais 是指跑腿的男僮。Hypjretjs (通常译为“差役”)字面的意思是指在大船舱底层划桨的苦力仆人。Leitourgos(通常译为“仆役”)是指主持某种宗教仪式的人。Therapwn 在《希伯来书》 3:5用来指摩西(“摩西为仆人,在神的全家诚然尽忠”),是对某种高职位的敬称。另外还有几个特定的希腊词用来指各样的服务,但都远比 doulos高尚可敬。
Doulos 恰恰是指奴仆,就这么简单明确,绝不是一个含糊或不确定的词语。它指一个人缺乏个人的自由和权利,其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他人服务。“在此制度下,人身自由被撇在一边,完全以他人的意志为优先。” 3 无论愿意与否,奴隶都必须完全、彻底听命于更高权柄的控制和指示,不是自行决定要不要服务!
例如:在《马太福音》 6:24,耶稣说:“一个人不能作两个主人的奴仆”(吕振中译本),这个译法虽较强烈,却比多数译本的译法“一个人不能事奉两个主”更贴切。一个身兼二职的雇员,可以同时事奉两个主人。但doulos 这词和其衍生词,不光指工作本身,更在强调其奴隶的身份。
正如贺里斯指出的:“一个仆人是为他人提供服务的,而奴隶是属于他人的。这两者之间的分别是很重要的。” 4 两者相差很大。圣经不断重复强调基督徒属于后者:“岂不知……你们不是自己的人?因为你们是重价买来的。”(林前6:19—20)我们有一位买赎的主(彼后2:1)。更明确地说,我们是神以基督的宝血买来的(启5:9)。这正是成为基督徒的真义所在:“我们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活,也没有一个人为自己死。我们若活着,是为主而活。若死了,是为主而死。所以我们或活或死,总是主的人。因此基督死了,又活了,为要作死人并活人的主。”(罗14:7—9)

为何用这么讨人厌的观念呢?

奴仆这字眼在人脑海中引起太多负面印象和强烈情绪,以致我们直觉地要避开它。我们或许因此能理解为何圣经译者总倾向软化 doulos 这词的含意吧。不久前,我在北卡州一个牧师大会中讲到这题目,在信息后的问题解答时间,有一位说话温和的黑人牧师站起来。他轻声、真诚地问说:“我明知奴隶制度是我们一段羞辱的历史,当如何告诉我的会友,说他们是基督的奴仆呢?”
当然了,这位牧师只不过是道出每个牧者和忠实的基督徒们共同的心声罢了,这是处于现代的文化下要毫不妥协地传讲福音时必须面对的两难问题。我们所传的福音信息本质上就冒犯人的智能(林前1:22—31;林后4:5)。奴仆这字眼对每一个脑筋正常的人都代表着羞辱。比起那些祖先不是奴隶或不曾蓄过奴的人,一个三四代之前的祖先曾作过奴隶的黑人,也许对奴隶这词的厌恶感更强烈些。其实不论来自什么背景,成为一个奴仆都不是吸引人(或被尊敬)的志向。尤其是对现今西方的文明人,这观念简直不可想象——耶稣竟然要求人如奴隶般顺服他的主权!然而那不应成为我们忽视或避而不谈它的借口,因圣经已非常清楚地教导我们必须尊基督为主。
我们千万不要忘记:即使在第一世纪,奴隶制也没有任何迷人之处,但却是当时罗马社会既存的事实,完全合法、通行,也很少受到挑战。并非所有的奴隶都被虐待,但很多奴隶确曾如此。罗马人更以毫不留情、残酷地对待奴隶而闻名。要如何被对待,奴隶本身丝毫没有选择余地。因此,虽然奴隶制广泛地被视作社经结构必要的部分,一想到作奴隶,仍是人人唾弃,谁都不愿作他人的 doulos。
照此理,耶稣将门徒职分描绘为奴隶,在当时正像今天一样不受欢迎,也不被认为有此必要。事实上,在耶稣时代,大多数人就因太熟悉奴隶的真实惨状,他们心中对于耶稣要求人舍己、绝对降服他的主权,必然比我们更加印象鲜明。当他告诉犹太地和加利利的人跟随他的代价时,他肯定不是在以人的自尊为诉求,或使作门徒这事听来似乎很诱人。他们远比我们清楚,他呼召人作门徒的地位有多卑下。事实上,早期教会里有许多人就是奴隶。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在多处使徒书信里,才教导为奴的信徒当如何行事为人,好反映出基督的品格和圣洁(弗6:5—8;西3:22;提前6:1—2;多2:9—10;彼前2:18—21)。

使人愉悦之福音的弊病

基督徒是奴隶,基督是主,这观念几乎完全从现代福音派的字典中消失了。不仅因奴隶是政治上不当的字眼,我们这一代还非常热衷追求自由和自我实现。现代和后现代人都渴望个人的自主独立,加上教会逐渐世俗化,虽然圣经清楚地教导我们必须尊他为绝对的主和主宰,这在福音派人士的意识当中却遗失了。有关得救的信心和基督徒的门徒职分,我们这代的教会已经将之减低至不经深思(但政治性较正确)的陈腔滥调:“只需和耶稣建立个人关系。”这词的模糊性正反映福音派人士在过去数十年来(不当地)处理福音所造成的破坏和混淆:以为基督可以仅仅是人的密友,但不是主。
那正是整个非主权信息的重点:此时此地你就能拥有耶稣为救主、朋友,至于是否要顺服他的主权,可等以后再决定。再没有比这更灾难性地扭曲作基督徒的真义了。我们记得在主最早呼召的十二使徒之中,有一个是只愿被看作耶稣的“朋友”,却从没真正降服于他、尊他为主和主宰的,那人就是犹大。当耶稣在世上事奉时,很多人(也包括撒但)都宣称和他有某种所谓的“个人关系”,但却从没降服、尊他为主。但我们不久就会看到,只有真正遵行他旨意的才是他的朋友(约15:14)。
假如当初随便提出这念头的人能体会到 doulos 的含意,以及它和 kyrios 的必然关联性,强调基督的主权就不会引起如此重大的争议,而非主权的教义应遭到难以克服的障碍才是。事实上,假如过去几代的基督徒能持守作为基督奴仆的根本意义,近代福音派的很多偏差就不会产生了。
思考一下这个真理对比于各种所谓之“成功福音”的说法:有些人宣称基督徒有大能力去创造健康、财富及物质上的成就;或以市场导向的教会增长哲学——承诺人可以供应他们一切的需要,获得个人的满足,作为信耶稣的动机;或以保证“活出美好”(Your Best Life Now)的招牌作幌子来招徕;或者抱持后现代的观念,以为真理是由自己来定义的。所有这些论调都和圣经原则不合,圣经的原则是:基督徒是基督的奴隶,本该完全降服主基督的旨意。
我们应该让圣经自己说明,是我们勇敢面对这个困难的真理的时候了。要作真门徒,成为基督的奴仆并不是小事一桩。不能仅仅将它当成象征或比喻性的文字,不照字面的意思理解。这正是主耶稣亲口定义的“个人关系”,是真正跟随他的人必须和他建立的(约12:26,15:20)。整本新约圣经都一再地强调这个事实。新约圣经使徒书信的好几位作者都自称是基督的奴隶,其重要性就可见一斑(罗1:1;腓1:1;多1:1;雅1:1;彼后1:1;犹1;启1:1)。使徒教会时代的真门徒完全了解这个真理。因为,如果所有的使徒都承认他们是基督的奴隶,那些受使徒们监督牧养的人也必是基督的奴隶了。
事实上,圣经论及我们的得蒙救赎时,最强调的特色正是奴隶的概念。我们是被拣选的(弗1:4—5;彼前1:1,2:9);被买赎来的(林前6:20,7:23);被主拥有的(罗14:7—9;林前6:19;多2:14);彻底顺命的奴仆(徒5:29;罗6:16—19;腓2:5—8);一切所需用的都完全仰赖主(林后9:8—11;腓4:19)。我们最终必须向神交账(罗14:12);按本身所行的受审判(林后5:10);以及被神管教或奖赏(来12:5—11;林前3:14)。以上皆是作奴隶的不可或缺的要素。

耶稣怎么说的?

耶稣自己在新约圣经里首先引入奴隶的隐喻。他经常指出奴隶和作门徒的直接关联性。例如,在《马太福音》 10章24—25节,他说:“学生不能高过先生,仆人不能高过主人。学生和先生一样,仆人和主人一样,也就罢了。”他所说的各种比喻中,将奴隶当成作门徒的象征比比皆是。《马太福音》 25章21节的话,应是每个真基督徒在生命终结时希望能听见的:“好!你这又良善又忠心的仆人。你在不多的事上有忠心,我要把许多事派你管理。可以进来享受你主人的快乐。”
耶稣总是以这词来描述真门徒,绝不试图为取悦罪人的世俗化思想而调整这信息。他的传道和私下对话皆以单刀直入著称。他告诉人作门徒的代价,从未曾使用软化、愚蠢、轻松、掩饰、打折扣、轻描淡写和令人高枕无忧的话语。
他一丁点也不想鼓励那些单为食物和神迹而来跟随他的人,反倒竭尽所能去吓跑他们(约6)。他只呼召心灵破碎的人,就是那些厌恶罪、体会自己无力自救、且因此甘愿抛下一切作他门徒的人(路5:32,14:33)。他从未闭口不说跟随他的代价。和今天许多教会领袖的主张正好相反,他并非只告诉已信的人这些严厉的话。无论是向未信的群众(路14:25—35)、或是那些已宣告无论何处都愿跟随的人(路9:57—58),他都是如此。有时他的话听来几乎是试图赶走越多人越好。事实也正是如此,他的确赶走大群仅是好奇和半调子的爱慕者(约6:66—67)。
耶稣要求人完全舍己、绝对顺服、随时为他舍命。他又呼召人放下一切常人优先考虑的人事物,包括家庭、朋友、个人计划、抱负及这世界上的其他一切。他们整个生命都义无反顾地置于他那完全、毫无商榷余地的权柄下。这就是他的要求,那些想作他门徒却不接受此要求的人,最后总会离去的(路9:59—62)。

不仅是奴仆,亦是朋友

耶稣要求人绝对顺服,主要是根据我们前面已简短提过的经文,就是《约翰福音》 15章14—15节:“你们若是遵行我所吩咐的,就是我的朋友了。以后我不再称你们为仆人,因仆人不知道主人所作的事。我乃称你们为朋友。因我从我父所听见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
首先,我们要注意这段经文是以顺服作为必要的前提。主人的吩咐,门徒就应遵守。耶稣是他们的主人,而他们是有责任遵从他吩咐的奴仆。耶稣有绝对的权柄管辖他们,而他们也定意顺服,否则就不是他的朋友了。
有一重点是我们必须了解的:耶稣并不是说顺服使人成为他的朋友,好像人可借服务赚得他的称许似的。他乃是在说,要证明一个人是他的朋友,顺服是唯一的凭证。因此,绝对遵守他所吩咐的,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又是爱他的结果,也是真正使人得救之信心的明证。我们可以再次推论,人若不遵守耶稣所吩咐的,根本就不能算是他的朋友。他是在尽可能清楚地描述一个主人和奴仆之间的关系。
但他为何又说“以后我不再称你们为仆人,我乃称你们为朋友”呢?难道他是在说,从现在起他们有如亲密的伙伴,而不再是以绝对权柄和顺服主导的主人—奴仆的关系?那句话真是在否认整个奴仆的隐喻吗?
绝不是!我们必须看上下文。第一,他已先说,他曾称他们为奴仆——他们不折不扣就是 douloi,而他是kyrios。照定义来看,这种关系是不能更改的。所以,在15节他是表示,他们是他的朋友、同时也是奴仆。他也清楚分辨奴仆和朋友的区别:“仆人不知道主人所作的事。”换句话说,主人既不必解释或给任何理由;无论了解与否,一个奴仆都必须绝对、毫不迟疑地顺从主人。
耶稣向门徒毫不隐瞒任何事,他要作的都明白告诉他们:“因我从我父所听见的,已经都告诉你们了。”(15节)因此,他们不仅是奴仆,亦是他的朋友,晓得他的想法和目的(参林前2:16)。同理,君王也会在他的臣仆中有他所信任的朋友,他能向他们透露他的个人私事,然而他们仍是他的臣仆。一个奴仆和主人或主宰者的友谊,并不抹煞掉后者固有的权柄。
在罗马帝国时期,介于主人、奴仆之间的友谊不是没听过(参门15—17),但是非常少。两者之间的敌对是可想而知的。贺里斯曾引述一句拉丁语格言说:“人拥有多少奴仆也就有多少敌人。” 5 主耶稣却推翻这个格言。他将门徒带进亲密的友谊圈里,以爱使奴仆成为朋友。
这份爱当然是彼此相互的,但身份地位却不是;他仍是主,他们也还是他的 douloi。换句话说,就朋友而言,他们并不是他同辈般的“哥儿们”。他仍旧是他们的主,他们完全属他。再次引用贺里斯所言:
我们应注意到,虽然耶稣称顺服他的门徒为朋友,门徒却不因此有权称他为朋友。在旧约圣经中,亚伯拉罕被称为神的朋友(代下20:7;赛41:8),因此,雅各不是说“神被称为亚伯拉罕的朋友”,而是说他(亚伯拉罕)被“称为神的朋友”(雅2:23)。当然,这并不是说神或耶稣不友善,只是我们必须牢记,他是永远配得顺服的主,而不是同事或哥儿们。 6
因此,门徒们作为他的朋友,也同时在爱中完全献给主,仍是甘心顺服的奴仆。
同样的道理,基督被父神所深爱,而甘心成为奴仆。他完全、无条件地顺服父神,正是我们效法的榜样:“你们当以基督耶稣的心为心。他本有神的形像,不以自己与神同等为强夺的;反倒虚己,取了奴仆的形像,成为人的样式。既有人的样子,就自己卑微,存心顺服,以至于死,且死在十字架上。”(腓2:5—8)

为奴与真自由

因此,我们要正确认识到,福音就是邀请人来作奴仆。当我们呼召人来相信基督时,必须效法耶稣强调这个事实。一方面,福音释放人脱离罪,并使之挣脱罪恶权势的捆绑。另一方面,却是让人蒙召作完全不一样的奴仆:“你们既从罪里得了释放,就作了义的奴仆。”(罗6:18)又如使徒彼得所言:“你们虽是自由的,却不可借着自由遮盖恶毒,总要作神的仆人。”(彼前2:16)
这两个事实同等重要。一方面,作为基督的奴仆拥有荣耀的自由,因为,“天父的儿子若叫你们自由,你们就真自由了。”(约8:36)另一方面,真实跟随基督就表示个人自主的结束。事实告诉我们,人以为自己能完全掌握一切,最后全是幻影罢了。人自以为的自由不过是“不被义约束”(罗6:20),而那其实就是被罪捆绑,后果是死亡和毁灭。我们若真要获得释放脱离罪及其恶果,所需要的不是个人的独立自主,而是不一样的捆绑:彻底降服在基督的主权下。
换个说法,人人都在服事某个主,我们全都是作别人的奴仆,没有人是真正完全自立自主的。如使徒保罗所写的:
岂不晓得你们献上自己作奴仆,顺从谁,就作谁的奴仆吗?或作罪的奴仆,以至于死;或作顺命的奴仆,以至成义。感谢神!因为你们从前虽然作罪的奴仆,现今却从心里顺服了所传给你们道理的模范。你们既从罪里得了释放,就作了义的奴仆。我因你们肉体的软弱,就照人的常话对你们说,你们从前怎样将肢体献给不洁、不法作奴仆,以至于不法;现今也要照样将肢体献给义作奴仆,以至于成圣。因为你们作罪之奴仆的时候,就不被义约束了(罗6:16—20)。
任何信息若曲解或否认这个真理,就不算是福音。耶稣传给人类的福音就是,呼召罪人放下自恃,否认自我,违反己意,舍弃一切权利,好被主真正拥有和管治。当承认耶稣是主(Kyrios),我们就自动地承认是他的奴仆(douloi)。
从实行的角度来说,这个真理是什么意思呢?借用山内的话说:
它意味着我们一直都是被俘、被击败、被奴役的,但现在突然发现俘虏我们的竟然是充满了慈爱、怜悯。而且作他的奴仆既不被恶待,也不觉卑屈,“你们所受的不是奴仆的心,仍旧害怕;所受的乃是儿子的心。”(罗8:15)我们虽降卑为奴仆,却无损人格或贬低身份。⋯⋯我们从此被提升,有份于天上的服事,被赋予更高超的性情。
……(这也)提醒我们,为了将我们从另一个主人赎出而付出的昂贵代价。买赎我们的代价,既不是所有富丽堂皇宫殿的价值总和,亦不是因我们好看的外表,更不是因我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本领。相反地,我们一点也不可爱,一无长处,心存叛逆,但是主以他自己的宝血买赎了我们。
因此,我们既是被基督买赎,就是完全属于他了。 7
不可能再有其他的说法了。
若为了吸引那些景仰耶稣但不准备服事他的人而调整信息,也是不合法的。
耶稣自己也从不迎合那种口味。他不是在寻找景仰他的人,而是呼召跟随他的人,不是草率的跟随者,乃是奴仆。就是因为这个缘故,他才要求门徒绝对顺服。假如不愿无条件地顺服,他根本就不鼓励他们来跟随他。
因此,他坦白直接地宣告他的主权,清楚地表明,若有人真心相信他,必先承认自己是罪人,发自内心无条件地顺服。也因此,使人得救的信心就类似一个奴仆的心态。那是一种荣耀的顺服,每一个真信徒的心,都以作基督的奴仆为至上的喜乐。但若挪去了顺服的心态,任何其他对基督再崇高的“佩服”也根本还不是真信心呢!对于使人得救的信心而言,完全降服基督的主权是那样重要,故此,强调他的主权,即是真福音的一个绝对必要的部分。
当我们留心看过,耶稣一生事奉和公开讲道的最重要部分,你会清晰看到,他一贯都将他的主权当作重要的主题。这主题主导了他多数的公开讲道和教导,也是他所讲比喻常见的主旨;又是他在解释大部分教义时的基本要点。因此,这主题是救赎故事的一贯概念,是得赎之人的乐歌,也是人为何需要福音的首要理由:“叫一切在天上的、地上的和地底下的,因耶稣的名无不屈膝,无不口称耶稣基督为主,使荣耀归与父神。”(腓2:10—11)

[获允摘录自麦卡瑟(John MacArthur)著,蔡丽芬译,《耶稣所传的福音》第一部分第一章“耶稣说:‘你跟从我’是什么意思?”,美国麦种传道会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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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urray J. Harris, Slave of Christ: A New Testament Metaphor for Total Devotion to Christ (Downers Grove, Ill.: Apollos/ InterVarsity, 1999), 112.
2 Karl Heinrich Rengstorf, “doulos ”,in Gerhard Kittel and Gerhard Friedrich, eds., Geoffrey Bromiley, trans., Theological Dictionary of the New Testament, 10 vols. (Grand Rapids: Eerdmans, 1964), 2:261.
3 Edwin Yamauchi, “Slaves of God”,in Journal of the Evangelical Theological Society 9, no. 1 (Winter 1966): 31  49.
4 Harris, Slave of Christ, 18.
5 同上,145  146。
6 同上,145。
7 Yamauchi, “Slaves of God”, 48-49.

今日的福音: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读《耶稣宣告的福音》 文/闻则信

什么是福音?什么是得救?什么是基督徒?
我曾经坚信,一个人只要在大型布道会或个人布道中“决志”,并按讲员的要求“我说一句、你重复一句”地作过一次“决志祷告”,这人就一劳永逸地得救了,就成了基督徒,就拿到了一张天堂的门票,天堂里从此就有了这人永恒的谁也不能夺去的一席之地。因此,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向人传福音的首要目标就是想方设法(包括用近似“威逼”、“利诱”的方法)让人作决志祷告,这样我就“火中取栗”般地把一个人的灵魂从地狱的边缘救进了天堂。
但是有一天,互联网上的一个争论让我陷入了苦苦的思考:究竟尼采、希特勒这样的人算不算基督徒?毕竟,尼采出生于一个牧师的家庭,从小在教会中长大,甚至读过一年的神学院;希特勒曾经自称是基督徒,并曾经称耶稣为“主”(据史料记载,1922年,希特勒在一次演讲中说:“我告诉你们,我的基督教感情引导我向着主和救世者,让我成为斗士⋯⋯”)。无疑,这些人在幼年时一定做过“决志”祷告,读过圣经,也口里称过耶稣基督为主。
这个问题困扰了我多年。一年多前,一位我熟识的宣教士来找我,问我可不可以帮忙把一本英文书翻译成中文。我半开玩笑地告诉他,那要看这本书是否值得我花精力;我有一份相当繁重的日常工作,时间很有限,“我不会花时间翻译‘用七种基督教方法拌沙拉’这样的书。”他笑着回答说:“你先看看,如果值得你花时间去翻译就去做;如果不值得,你就告诉我,我不会感到受伤害的。”于是我把这本书拿回了家,开始翻看这本书。刚看了一章,我就意识到,这是一本非常重要的书,这本书里所讨论的,正是我这么多年苦苦思索却不得要领的问题。
这本书名为《耶稣宣告的福音》(The Gospel According to Jesus)。作者约翰·麦卡瑟牧师(John F. MacArthur)在美国福音派教会里享有盛誉。他曾经牧会几十年,创办了一所神学院并任院长多年,出版了超过150本书籍,包括五种圣经研读本。
在《耶稣宣告的福音》这本书里,麦卡瑟牧师对四福音书中耶稣所宣告的福音信息(包括耶稣在“大型布道会”上宣告的信息及他个人布道的信息)进行了逐段、逐节的仔细分析,再把耶稣的信息与当代一些耳熟能详的福音口号进行了比较,提出了一个振聋发聩的问题:“今日的福音: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麦卡瑟牧师指出,耶稣在宣告他的福音信息时,告诉他的听众,人必须重生,才能进神的国(约3:1—21);他要求人真正地敬拜神(约4);他接受罪人,但拒绝自义者(太9:9—13);在救赎工作中,神一直都是主动方,只有当神开了人的灵性瞎眼以后,人才能“看见”并信服神(约9)。当一位品德高尚、社会地位显赫、富有的热切“慕道友”来到他面前寻求永生时,耶稣并没有认为“机不可失时不再来”,降低他的标准,立即带领他作“决志祷告”,并把永生赐给他,而是要求他必须首先降服在神的主权之下(太19),以致这位在人看来十分理想的慕道友“忧忧愁愁地走了”,与永生擦身而过。耶稣到世上来,是要寻找并拯救失丧的人,而不是要拯救那些“能够自给自足”的人(路18:10—13)。对犹大(笔者认为,也包括尼采、希特勒,以及今天教会里许多自称“基督徒”的人)那样嘴上信主、但心里刚硬、骄傲、从来没有真正重生悔改的人,他进行了严厉的责备与警告(约13);而对那些愿意悔改、凭着对基督的信心来到他面前、顺服他、甘心背上主要赐下的十字架跟从他的人,他要赐给他们安息的轭;这轭是容易的,这担子是轻省的(太11:25—30)。耶稣并用四种土壤的比喻(太13:3—9)、麦子和稗子的比喻(太13:24—30)、天国珍宝的比喻(太13:44—46)、雇工的比喻(太20:1—16)对这些伟大真理进行了阐释,进一步表明,耶稣宣告的福音包含一个核心内容,即只有那些真心愿意降服在他的主权之下、尊他为大的人,才能得到他的救赎。
在本书后半部分的一个附录(“使徒所宣告的福音”)中,麦卡瑟牧师对使徒所传扬的福音进行了剖析,让人看到,使徒宣告的福音与耶稣所宣告的福音是完全一致的。
贯穿全书的一个信息就是:只有凭着神所赐予的真正信心来到神的面前,真心悔改自己的罪,谦卑接受他的救恩,靠圣灵的大能得到重生、在心里真正认他为主、遵行他旨意的人,才能得到神的拯救。这与今天教会所兜售的“廉价福音”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
两位大神学家巴刻(J. I. Packer)和博爱思(James Montgomery Boice)高度赞赏这本书,并为它作序。巴刻在他写的序中说:“麦卡瑟博士所著的这本书,力图以圣经中所记载的、耶稣基督自己的教导为出发点,探讨能够让人得到救恩的信心到底是什么。我深感他分析透彻、结论明确,并为此感谢神。这是一本很好、并为教会所亟需的书。本书条理清晰、讨论中肯、催人奋进,是一部不可多得的佳作。我期望这本书能得到广大读者的关注与欣赏。果如此,乃是基督国度的一件幸事。我向读者热情推荐本书。”博爱思在序中说:“在《耶稣宣告的福音》这本书中,麦卡瑟并不是在讨论一些与信仰无关的区区小事,而是在讨论一个核心问题,那就是,什么是基督徒?在我看来,他对这一问题的回答触及了今天美国基督教福音派一个最大的弱点。”
我怀着一颗诚惶诚恐的心,把这本重要的书努力翻译成了中文。期待这本书帮助中国教会真正明白、传扬基督所宣告的福音,并活在这永远的福音里。 

 2010年复活节

明天在哪里? 文/路加

2009年7月4日中午,我太太的爷爷(当然也是我的爷爷)由于脑梗塞左侧身体瘫痪而再次入院,从2004年6月22日的第一次手术(我清楚记得当时我正在重庆帮助老师作一项专利的转化项目,因为听到爷爷手术而匆匆飞回来看他)确诊为口腔癌后,已经有很多次进入医院手术或者住院,他坚强的生命意志和极强的求生欲望,让他的生命奇迹般地延伸了五年多。
7月5日下午3点16分,爷爷永远离世⋯⋯离开了他一直期盼存留于此的世界,离开了他所爱着的亲人,离开了让他一生值得珍惜值得骄傲的岁月流金,也离开了许多未了的心愿和遗憾,更离开了他本来可以听见的福音——生命最需要认识和信靠的主耶稣。

        听到爷爷已经离世,我的心里十分悲痛、懊悔和惭愧,在过往5年里我们试图给他传福音,但他都因为其宁折不弯的个性而拒绝了。在他离世前的一小时我还在他的床前,希望再次向他传福音,努力地安排着明后天来陪他、看他,给他讲福音救恩的计划,万万没有想到,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明天!“今天”才是拯救的日子!我当在神的面前悔改,求神赦免。
7月5日是主日敬拜的日子,我清晨6点钟起来,如常晨祷,圣灵带领我给爷爷写了一封信,定好聚会敬拜之后带着这封福音的信息去医院看望爷爷,向爷爷详细陈明主耶稣基督的救恩——福音(人有了神的儿子就有生命,没有神的儿子就没有生命)。神的救恩要临到每一个人,他愿万人得救,不愿一人沉沦,只要在他面前悔改,神应许凡接待他的人,就是信他名的人,就赐给他权柄做神的儿女,进入永生,脱离死亡的权势,盼望爷爷得到这份属天的祝福。
当天领受圣餐掰饼之后,正午12点,我在教会全体会众面前请求同声为爷爷灵魂得救、身体康复祷告(那时候他正躺在医院接受治疗)。我在读那一封信的时候心里充满感动,我多么渴望爷爷这一次会信从神对他的心所讲的话,蒙感动地在离世之前接受主耶稣,得救进入永生,让我们在永世里有再聚的机会。教会的弟兄姊妹围上来为爷爷写下祝福语,签名。还有几个有感动的弟兄姊妹要陪同我去医院,一同传福音给爷爷,我当时并不了解医院的情况,所以盼望先与爷爷商量后,第二天第三天再安排弟兄姊妹去看爷爷。谁知道,这些安排成为一场空想,已经没有机会了(这封信成为我们永远的纪念,我将一生珍藏众弟兄姊妹的爱和祝福)。
当天下午1点,我到了医院,看见了爷爷虚弱的身体:左侧身体已经不能活动。我们扶他起来,帮助他清除口腔的痰和血块,给他喝一些奶、苹果汁、温水,他感觉舒坦很多。由于呼吸困难他一天未能睡觉,十分疲惫,很想休息。爷爷意志力十分坚强,已经有两年多失去吞咽能力,靠着流食、输液、营养品维持体力,得病之后,第二次手术在上海九院进行,请来中国最好的医生主刀,全家人都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我看着他的眼睛,他十分坚定,也很平静,也充满了对生命的期待和盼望。我一直为他祷告,并跟他说下午留在他的身边陪他,同时我把准备好的耶稣的礼物《上好的福分》给姑姑,等他安静下来给他念,让他再次听到福音。姑姑说,这一周安排家人值班照顾爷爷,我可以每天抽时间来看爷爷。离开医院的时候是2点10分。那是我最后一眼看到爷爷,盼望明天再次传福音给他。
回到家里,我也有些疲惫,洗了一个热水澡,刚穿好衣服,医院那边电话打过来,爷爷已经离世!!通知众亲属准备处理后事,我的心顿时碎了,主啊!求你怜悯我,怜悯爷爷!
如何通知我的太太?她一定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只好通知她说爷爷正在抢救,速回。当时她就到车站买票,却连座位都没有,商量是否坐班机回来,她的心何等渴望见爷爷最后一面!在所有的孩子中,爷爷最亲我太太,太太自小身体不好,全家人对她很关爱,她也很懂事,在与疾病抗争的日子里表现出坚强和配合,爷爷对她疼爱有加,爷爷和孙女之间有太多刻骨铭心的故事,感情至深,难以言表,此时我们真的不忍心告诉她爷爷已经离世的事实。但是她执意要在7点钟去赶8点多钟的航班,而售票处都已经停止售票。她的心何等急切!妈妈只好流着泪说:孩子,来不及了,爷爷已经在下午3点16分离世了!你不要再赶了,坐明天晚上的车回来吧。听到爷爷已经去世的消息,太太顿时泪如泉涌,在车站的卫生间失声痛哭,可以想象,身在异地,亲人离世,至深的亲情,一下子被死权隔离……

7月7号早上6点,太太回到了家里,带着伤痛的心,参加了爷爷的告别仪式和追悼会。当天爷爷的遗体火化,骨灰被送入骨灰保存处,日后择日安葬,愿爷爷入土为安。
爷爷的一生就这样过去了!爷爷一生都很坚强,经过了生命的风吹雨打,从来没有向命运低头认输,众人都公认他有超强的意志力,爱憎分明,刚强至死。众亲属为着这件事奔忙,似乎没有太多的触动,我的心何等地遗憾,直到今天我还在难过。因着自己认为还有明天,没有在爷爷离世之前正面地传福音给他听。我在这五年当中,为什么不冲破传统的禁锢向爷爷传福音?对于生命而言,难道还有什么比永生更加重要?神再一次借着这件事碰触着我的心。
自从他被确诊为口腔癌,我们内心冥冥地知道他的日子时限可数,除了过年过节家庭大团聚的日子,我们都常找机会到爷爷家里陪他聊天或者打麻将,还会特地让他赢牌,从他赢牌后的笑脸中得到一些慰藉,我们也知道那一点喜乐一定满足不了他生命的需要。如果他的心与主相通与神同行,该多好啊!爷爷十分严肃,做事做人原则性极强,爱憎分明,刚正不阿,正是他的脾气让全家人对他敬而远之。我们小辈在他的面前都要谨小慎微,生怕哪句话说不好惹老人家的气。老人关心每一个儿女,但那种爱深埋在心里,能够为着儿女付上生命的代价却从来没有语言上的表达,他那独特而极端的爱的表达方式,令人生畏。爷爷很聪明和灵巧,是个能工巧匠,有一次在医院里看见一台伸拉骨关节的机器,仔细看了机械原理之后,回家自己就动手为爸爸做了一台功能一样的设备,我们都很佩服他如此地灵巧。爷爷做事都是独自做主,很少能听别人的意见,也因着他的自负与“唯我独尊”的思想,很多异己的信息和事情与他擦肩而过,他只相信自己最好。没有神的生命何等骄傲!
我们信主之后,为着向家人传福音的事,时常在神的面前祷告,祈祷神的救恩临到全家每一个亲人,在生死的终极问题面前,我们实在软弱无助,无能为力,因为只有神掌管人的生和死,神应许我们一人信主全家蒙恩,我们用心抓住机会传福音给家人。我太太的表姐结婚的时候,我们还邀请了给我们传福音的迈克一家来参加婚礼,在这样特殊的场合里向家人见证神的救恩,我记得当时爷爷对此很不接受,认为那是洋鬼子,不要过多交流,我们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抵触。这件事也给我们向他传福音带来一些心理障碍,觉得他好像不会接受基督的救恩。每一次祷告之后去见爷爷,立志要为主作见证,信心满满,但到了他面前,心里又有很大的变化,欲言又止,心里想等等再说吧(我们在惧怕什么?)。我经常提醒我太太给爷爷传福音,她说:“好,我会找机会的。”但每一次都被其他的事情支开,进不了主题,太太对于救恩持有“条条道路通罗马”的思想,对基督是唯一的救主似乎并不持定,我又碍于面子不便跟她争论。她总说,以后再说吧,会给爷爷传福音的。我知道她在拖延,在很多时候都是如此勉强。对岳父岳母传福音的事情也是这样,把救恩当作一个宗教仪式等同,认为信哪一个神都有同样的出路。现在想起来心中真的很亏欠主,很痛心,很软弱。在救恩的绝对真理面前,我们会摇摆不定吗?那说明我们与主还没有真正地建立灵里的个人关系,没有真正认识主降世为我们的罪被钉死在十字架上并从死里复活的救恩,不认识我们生命的主,还是活在执著的自我当中。这是何等可惜的事情啊!(我的弟兄姊妹们,你是否也有相同的难处?)
爷爷就这样走了,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明天,一切都结束了,等候他的就是那一个迟早要到来的每一个不信者必须面对的终局审判。愿神怜悯我们全家人。
我们还有很多家人还没有认识主,还在世界之王的权下继续原有的生活,我们怎么办?我们还要继续等待吗?我们是不是需要思想家人如此刚硬,跟我们在家里活不出基督的样式,不能很好地顺服神的旨意有关?我们真的用了基督的爱来爱自己的家人吗?我们心里的那份爱是否常含有自己的血气(那种爱里为什么有种惧怕)?在面对亲人离世近在眼前的时刻里,我们还会因为怕被拒绝并为维护所谓的面子而踌躇吗?如果是这样,我们真的看重自己重生得救的生命吗?这福音的大能在哪里?我的确时常陷入这种软弱的状况中,我要呼求主,甘心为主受苦,破除那个老旧的自我。主啊!如果因着我们的亏欠使自己的亲人都不在永生的国度里,我怎么去见你呢?我以什么向你交账呢?我们连对自己的家人都没有真正的爱,怎么可能去爱世界里的人呢?我们若不能真正的爱你,我们里面怎可能有真实的爱呢?每一个今天,就是神赐给我们认识生命的主、与他同在的日子,不管在何种境地里,凭信心去见证他实在的爱,见证他已经付上生命代价为世人预备的救恩,这就是我们对神自然的回应。除此之外,我们会有其他的途径吗?我们还要等待明天吗?
明天在哪里,明天的道路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我知道谁掌管着明天!
当天在葬礼之后,我向太太的姑姑和其他的亲属传福音,感谢主,他们愿意继续聆听神的信息。
主耶稣说:我就是道路,真理,生命。若不借着我,没有人能到父那里去。如此绝对,一个人无论多么坚强,唯有信耶稣才能得救脱离罪恶进入永生。除他以外,别无拯救。因为在天下人间,没有赐下别的名,我们可以靠着得救。
今天就是拯救的日子!

 

亲爱的爷爷:您好!耶稣爱您。
昨天听到您再次入院的消息,我的心很记挂您,现在是清晨6点钟,今天是主日,我要到教会敬拜主,然后再到医院看望您,我会在教会公告您住院的事,请求弟兄姊妹为您的康复同声祷告,盼望您能得着主耶稣的救恩,我会把这封饱含教会众弟兄姊妹对您祝福的信捎去,愿您早日康复。
爷爷,记得吗?2004年6月21日,我听到您要做手术,匆忙从重庆飞回来看您,在我们的生命中,还有什么比亲情和家庭更加重要呢?当医生确诊您为口腔癌之后,您就开始了漫长的与疾病搏斗的苦旅,您多次地住院和手术,经历了太多的折磨,不能吃,不能喝,您坚强的意志和求生的欲望,常常感动我们的心。您一直努力靠着自己的意志延伸着自己的生命,在我们的心中,您是那样地坚强和刚毅,那样优秀和可敬。您吃不下东西,靠着流食及一些营养品维持生命的体力,两年多了,一直这样辛苦坚持。经过两次大手术之后的您,如风烛残年,已经经不起任何的冲击,您却还这样坚毅,我们都看到了,我的心为您对生命的执著而感动。在生死面前,我们真的做不了什么。但死亡并不可怕,灭亡才可怕。爷爷,您需要基督的救恩。
爷爷,我和欣欣常常为您的健康平安祷告。主耶稣应许说:凡接待他,就是信他名的人,他就赐给他们权柄做神的儿女。神爱世人,甚至将他的独生子赐给他们,叫一切信他的,不至灭亡,反得永生。我们盼望您能听信基督的福音,得享属天的安息。平时您都很刚强,现在您半个身子不能活动,我来读《上好的福分》给您听。爷爷,我从来没有这样机会与您如此近距离来说话,以往我也没有这样的勇气,我相信在这个时候您会安静地听那么多弟兄姊妹为您写下的祝福和祈祷。耶稣爱您,爱我们每一个人,当然包括您,只是您不知道也不承认他的爱,因为您未曾认识他,主耶稣一直在等着您去认识和亲近他。这一段日子,我的课已经结束了,我会天天来看您,给您讲耶稣爱您的事情,希望您认识和接受主耶稣的爱,好吗?
祝您早日康复!

爱您的孩子 谢瑞 何欣
2009年7月5日 晨6点

浪漫之旅 文/书拉密

好多次都想提笔数算神的恩典与奇妙的引领,却总是不知从何说起,因为要说的实在太多。班扬以“天路历程”来形容基督徒的一生,我也想借用类似的比喻,把自己的信主历程表述为一场旅行,就我个人的体验,这是一场浪漫之旅,尽管在起点处布满了坎坷与艰难。

第一程: 寻路无径

虽然我从小受的是无神论教育,但在意识深处,我一直相信冥冥中有一位最高主宰,只是我不知道他是谁,但我真是渴望认识他。
6岁那年,母亲突然生病去世,全家一下子陷入混乱之中。前一天晚上,母亲还为我买了一支冰棒,第二天早晨4点脑溢血发作,10点钟离世。大人们一边忙着处理后事,一边安慰我说,妈妈去山上一趟,以后再回来。但她再也没回来过,每天晚上,我躺在床上,再也没有母亲揽我入怀了,没有她呼唤我小名的声音了。一天又一天,我明白,母亲再也不会回来了,她死了,死就意味着一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这就是童年时代我对死亡的第一认识——那个爱你也被你爱的人所在的位置是空的,并将永远成为空白。
12岁那年,一天夜半醒来,我突然看清楚一件事,一个令我恐惧得不敢大声呼吸的真相——原来不仅母亲会死,我也会死的,也会像她那样化为尘土,与这个世界隔绝,再也不回来。那一刻,我绝望到极点,我第一次开始对生命的意义发出疑问——如果我也要死,那么我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从此以后,我经常在夜半惊醒,醒来后的第一个念头就是我是会死的,那么我活着是为什么?
后来,随着年龄的增长,事情慢慢多起来,读书、高考、恋爱、结婚,但这个问题却从未在我的心中消失过,反倒常常发出更强烈的呼声——“我究竟为什么而活?!”这句问话让我从12岁那年开始就一直不能正常地睡眠。
为了找到答案,我经常向周围的人提问:“人活着是为什么?”大家一开始觉得我比较可爱,后来就比较厌烦,最后就直言相告:“求求你,别再提这个问题,本来就没有答案,你不提,谁都想不起来,你越提越让人心里不舒服。”
熟悉的人不愿和我谈论生死之事,我就去找陌生人,找得最多的是那些推八卦、算阴阳、跳大神、练气功的“能人”们,我发现他们虽然个个神神秘秘,倒真是能对我的早年和未来说个差不多,虽然不是件件准确,但大部分包括隐秘的事都会被他们说中。我便问他们生死的问题,他们通常只和我说鬼和轮回,却闭口不谈神。但对于“人活着是为什么”基本不置一词,或者用最通俗的方式敷衍我一下。
进了大学后,在图书馆里看到各类佛教经典,我就半懂不懂地读了几部,发现自己总问为什么要活着这个问题,实在是因为过于执著了,此生不过是“如电如露,如梦幻泡影”,当有超脱之心。那时,我最喜欢的一篇禅理小文是讲一个人在山间行走,突然有猛虎追来,他一路奔跑,试图摆脱,却跌入陷阱,幸而攀住井边几缕藤蔓,又发现井下另有一只猛兽等着他掉落。他无奈地抬头一看,发现藤蔓上正挂着几只鲜红可口的草莓,于是开始尽情享受起来。这篇广为流传的禅理小故事深深地影响了我,让我明白,生命必然要消失,谁也无法阻止,我惟有把握现在,活在当下。这个故事让我很长一段时间都颇得安慰,我努力地读书、教书、做好人,希望自己每一天的光阴都不浪费。但我仍然害怕夜半或黄昏时刻从睡梦中惊醒,那个时候,我还是会想到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又过了几年,在一个月当中,我连续参加了两次葬礼,到医院看望了一位突然生重病的同事,回来后整个人一直处于极度抑郁和忧伤的状态中。从理性上我知道人都是要死的,那些曾经熟识的面孔总有一天会消失,但从感情上,我怎么也无法认可这件事。为什么?为什么人必须得有一死呢?如果我们的生命是如此地没有价值,那我们又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呢?究竟是谁把我们带到这里来的,他的目的是什么?如果必有一死,那么早一些晚一些又有什么关系呢?那么我究竟为什么还要继续活在这里,活生生地等着那最后的时刻?同时痛苦地等待着我所爱的人们一个一个地先我离开?……

我开始认真地考虑自杀的问题。

第二程:绝地求生

我知道我并不会真地自杀,因为我没有任何可以自杀的理由。
虽然母亲过早地去世,但我从小到大从未因此缺少来自家人和邻人的关心与爱护,我差不多是吃百家饭长大的,所有知道我自幼丧母的人们都尽可能地关心照顾我。
父亲为了让我有一个和谐健康的生活环境,直到快60岁那年才找了一个老伴儿,继母对我的生活照顾得很周到;哥哥姐姐们比我年龄大得多,工作后都尽力地在经济和精神上给予我支持和鼓励,我的嫂子和姐夫也都把我当成自己的亲妹妹,毫不吝啬地给予我关注和爱护。我的邻居和老师,包括同学、好友的父母都不同程度地向我输送着他们的关心。
第一次恋爱就遇到了我现在的丈夫玮,他虽然是独生子,却非常懂得关心体贴人,从恋爱到结婚,我们一直是彼此相契的朋友,共同努力建设着我们的婚姻;我的公婆更是把我当作自己的女儿来疼惜。在工作中,领导与同事都以公平与善意相待,我也尽心尽力地希望做一个好教师。
无论是爱情婚姻还是事业发展,完全可以用“幸福”和“幸运”两个词来形容我所拥有的一切,尽管有时想到母亲没有机会看到这一切而生出深深的遗憾,但我所拥有的足以令人羡慕。
可是,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地方,是如此地虚空,每每看到那个空洞,我便不寒而栗,对自己所拥有的一切都怀着忧伤以致漠然的观望之心,我不明白,拥有这一切又能怎么样呢?在某个时刻,我不是照样得撇下这一切而去吗?那么此时拥有它或者不拥有它,又能说明什么呢?
我常常感觉自己分裂为两个自我,一个在经历着当下的生活,脸上的表情和内心的需要和所有人的都一样;另一个却站在旁边,带着漠然、忧伤和嘲弄观望着自己所经历的一切。
我因此很痛苦。
但我无处表达和倾诉这种痛苦。它太个人化了,太不具有普遍性了,说出来也太矫情了。用玮的话来说:“你就是因为吃苦吃得太少,生活又这么安逸,想自己想得太多,才会有这么执著的心思。”我不能说他说得不对,但我的确没有能力越过这个问题安心地度过每一天。
我明显地发现自己活得一天比一天胆怯、焦虑和恐惧。我害怕别人送花,无法忍受眼见着那些美丽的花朵在瓶子里一天天地枯萎、败落;害怕季节的变化,一片落叶就会让我忧郁大半天,因为漫长的冬天很快就到了;害怕看报纸新闻,那些突然的事故总让我再次确认生命的脆弱与无常……因为这个原因,我甚至害怕养小动物和生养孩子。
有个阶段,实在太烦闷了,我就一个人频繁地出入寺庙,在殿中听录相带里的经文解读。偶然从一位老师那儿得到一卷《地藏经》,全是梵文的音译,据说无法译为汉语,因为每个词的背后都是一位神灵的名字,她告诉我每天读若干遍,日久天长必有功效。我抄回来后,只背了三遍,竟然就全记住了,这对于记忆力不好的我来说,倒着实是个鼓励。后来,我每到烦躁不安时就诚心诚意地背诵几遍经文,希望能从中获得一些满足。据说,每诵读一遍,那些词句背后的神灵便会对我施加保佑。但我真正需要的还不是保佑,而是另一种东西,是什么呢?我当时也说不清楚,我只是真切地感觉到,无论背诵多少遍,我仍然没能得到安慰,我的问题仍然没有答案,心里面的那个洞仍然敞着空虚的口,我仍然痛苦,找不到出路。
这个时候,我只好下定一个决心,不再寻找答案,要像其他人一样地活着,为着今生的名利大搏一场,别人能得到的,我也一定要得到;别人没得到的,我也要争取得到。于是,我开始集中精力准备考博,我知道,这是当今中国高校教师获得名利的一条捷径,也是必经之路。就我所在的学校来说,能够考入北京的几所中国名牌大学读博士,回来之后,身价自然会不一样。当然,如果能够侥幸借此机会进入北京生活,也是件好事。当时真是无聊到只好通过考博来填补那只空洞了。
2001年秋天,我顺利考入北京一所名牌大学攻读文学博士学位。学习期间,那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再次出现,我差不多见一个师兄师姐级人物便问上一遍,当然了,名牌大学的博士生们对这个古老的问题都自有一套合理的拆解方案,再加上哲学、文艺学、经济学、宗教比较学的综合考量,我一下子得到七八个答案,只是没有一个答案能够让我得到真正的解脱和安慰,因为每个答案都透着逃避、心虚、自以为是和无可奈何。只是由于表述得比较考究,具有相当的学理性,所以显得堂皇和言之凿凿。
我当时接了一个课题,研究俄罗斯作家的宗教意识,分到我名下的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在查找资料和阅读过程中,我从托尔斯泰那篇记录自己信仰历程与反思的《忏悔录》(后来改名为《论生与死》)中发现,他在拥有一切时也曾对生死之大事进行过痛苦的思考,最后得出一个答案就是——天国在人的心中,人需要经历道德的自我完善才能重归上帝之国。在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答案,内心豁然开朗了许多。我想,虽然我仍然不完全清楚自己活着的目的与意义是什么,但至少我知道了,倘若我能够尽力做到自我完善,至少我能有机会进入上帝之国,与那一位冥冥中的主宰相遇。
但不久便发生了一件事。
一天晚上,我带着公婆给玮和我的一笔钱回家,在途中的出租车上,我接了同宿舍女生的一个电话,我们闲聊了大概10多分钟,下车的时候玮对我接电话时间过长表示不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当时心里非常恼火,毫不犹豫地把手边装钱的书包扔到了马路上,满怀愤怒地走过了一条街。在夜色中,玮并没有看见我扔书包的动作。等我们回到原地再找时,书包已经被路人捡走了,里面有我所有的证件、饭卡、钥匙和大约13000元钱,那是我们当时用来交房租和生活费的钱。虽然自始至终玮都表现出极为冷静克制的态度,并高度在意我的感受,但这件事却令我几近崩溃。我清晰地记得第二天我坐在一家快餐厅给姐姐打电话,心里充满了懊恼和无奈。在这件事上,我清楚地看到,我根本无法像托尔斯泰所说的那样让自己成为一个道德完善的人,我连自己的愤怒都控制不了,连自己最心爱的人都伤害,我根本无望认识那位主宰。
那天坐在快餐厅给姐姐打电话的目的是让她帮我找一位“著名的”灵媒,我想弄清楚这件事背后隐藏的秘密——究竟是什么使我当时产生如此大的愤怒以至做出如此愚蠢的举动。但对方对此语焉不详,她认为只是碰巧而已,并告诉我,那笔钱肯定是找不回来了。我听了,颓然坐在椅子上,居然向我不认识但渴望认识的上帝做了一个语意含糊的祈求——“求你帮助我!”至于帮助我什么,我一时也说不出来。
但后来的事实证明,上帝垂听了我的祈祷。

第三程: 注定相逢

“扔钱”事件过去大约两周,玮的一位朋友推荐我翻译一本讲述女性友谊的书《你知我心》,我按照责任编辑的要求试译了几页,她感觉比较满意,便让我签约开始翻译了。大半年后,在译稿快结束的时候,我接到父亲去世的消息。他走得很突然,等我从北京赶回故乡,只赶上为他送葬。收拾父亲的遗物时,我几乎无法自持。为了缓解随后产生的抑郁情绪,我把学习之余的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到校译中,但在偶尔空闲下来的时刻,我会忍不住思考自杀的事,包括许多细节。校译结束的时候正赶上非典肆虐,电视、网络和报纸每天轮番刊登疑似、确诊和死亡人数,这一切让我再一次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和无意义。
《你知我心》出版后,责编希望进行一次宣传,便邀请许多媒体的朋友到她家做客,我作为主要译者也被邀参加了那次聚会,并在那儿结识了做读书节目主持的小雪姐。
那个时候,我已经很少再和周围的人谈及生死之意义的问题了,内心的封闭和漠然使我决定既然找不到答案,索性就不找了。但不知为什么,在书房等待的空隙,我和小雪竟然再次谈起这个话题,大约只说了不到10分钟,我感激地发现她理解我的困惑和痛苦,她不认为我是无病呻吟。最后分手的时候,她留下联系方式,并告诉我,在某个大学附近有一个小组,什么时候我想去就找她。
虽然她并未告诉我她是谁,也未告诉我那是一个什么小组,但我直觉到她是一个基督徒,那是一个基督教小组。到今天,我都无法解释当时我怎么会有这样的认知。我记得自己听了她的话觉得心里非常踏实、安详,我想,太好了,有那么一个地方可以告诉我答案了,等我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就到那儿去。
不过,虽然我那么渴望找到答案、到达终点,但当终点就在眼前时,我还是胆怯地不敢迈出那一步。直到三个月后,她再次邀请我参加教会小组在户外举行的聚会,我才走出了人生中最重要也最值得的一步——去见我此生注定要相遇的那位生命的主。
关于这场注定,他说他早已经写在册子上了。
在此,我想抄录几段当年的日记,这些片断真实地记录下一个渴望认识上帝却又充满犹疑的慕道者的心路经历:

2003年6月22日(星期天)

我说不清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开始这一页的记录的,或者,确切地说,我是怀着敬畏的心思开始的,尽管内心里我仍然是一个那么缺少谦卑的人。
我终于能欣喜甚至是急不可耐地赶去参加一个基督徒的周日聚会,在温润的天空下,坐在温润的草地上,听关于圣经的解读和圣歌的清唱。
这一切是美的,但仅仅是美的吗?
我会为美的情境所打动,但这不是我所需要的,在此刻,在这样茫然而渴望的时候。
我倒是觉得,在一切都已平静,危机似乎得到化解——麻木而平衡的时候,再开始这次于我来说并不容易的精神之旅是件愈具考验的事。在这个时刻,我还需要他吗?还需要一种指引和决绝的选择吗?
聚会将结束的时候,那位叫天明的牧师问:“现在有谁愿意在这个时候站起来,说,我愿意从此跟随,听从神的引导,你就可以站起来,做选择。”我坐在那儿,问自己,我想吗?我没有冲动和决心,便坐在那儿,不动。大家当然希望有新的姊妹加入 ,但是我不想动。在这种与信仰相关的事上,我不想违背自己的内心,我也不敢违背。这是如此令人敬畏且又如此严肃的事,我不敢草率行之。如果不是内心的驱动和难耐,仅仅是外物、外力的推动,那不是我的寻求,不是我出于真心的选择。
因为愈近了,反而愈怕。
中午回家,午睡的时候,我做了一个梦,醒来觉得,那是一个不乏启示的梦。
我梦见自己将要穿过一条地下通道,我站在路口,看见黑暗的通道那边有光亮,我遇到一个似乎是穿着白衣的男人,他告诉我这条通道不能到达我要去的地方 ,我只能走上面的路,似乎那便是我来的地方。然后,我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只纸杯子,他为我的杯子注满了水,是从一只半透明的白色大瓶子里倒出来的,我心里想,我并不需要水,我只想找到路,但我没说出来,而那个人似乎在说,他知道我真正需要的是水。我便拿着那水了。
然后,应该是醒了一会儿,又睡着了。
这是我的第一天。
在上帝开始休息,开始让万物安息之时,我开始了寻找,我不知道会找到什么时候,还有多少内心的犹疑和恐惧需要涤清,还得经历多少折磨和挣扎,自己才肯谦卑地俯首,并对他了无芥蒂地真诚。
我已经开始了,我愿意这样进行下去吗?

 2003年6月24日(星期二)

今天再读S.薇依的文字,是《在期待之中》。许久以前我在书的扉页上曾经写过一句话——“因为怀疑,所以虔诚。”——我知道这是我在内心里一直想做的事。
在书页后面,我陆续写下过我的困惑和反思:
* 我不在意上帝之有无,也就是俗常所说的“究竟有没有”,这是过于复杂的问题,它会打扰我,需要越过。或者换句表达,我不在意这一位是否具有实体,可以被看见,我寻求的是他的精神,不是实体,我不相信实体,幻化多变的相是可以骗人的。
S.薇依认为,在“我天上的父”面前,人应该目光向上,仰视他;但我还是愿意相信他在我内心的某处,需要一种中介,可以通向他。也就是说,他不应该远离我们——这些卑微的被造物,不能让我们无以企及。我们的心与眼应该能够感知到他。
他不能是虚空。
这个世界已经足够虚空了。
*  我不够谦卑,我甚至会把谦卑也当作骄人的说辞,对此,我对自己深感厌恶。但我却忍不住不谦卑。
*  我害怕答应追随,那意味着我必得放下自己,做得像他,这才是追随的实质。但我仍想犯罪,那些罪吸引我。我不想隔段时间就忏悔一次,似乎忏悔了就可以再重新犯错,我觉得那很像玩笑。
*  我自认软弱,因为软弱而不敢呼唤出声,我怕他会回应,因为我的软弱只是一种姿态。
*  如果信仰在某种程度上变成了心理治疗,我会失望。我不认为应该如此。这样的方案会让我再次堕入自欺,我不甘心。
*  我对所有表达出来的激情和热烈抱有警惕,因为我本身容易受一种集体热情的激动,正如薇依。她认为如果有纳粹青年团共唱一支歌时,她会应和,因为情随其动。我也是,所以我愈加警惕。
对信仰的热爱与追随只能是个人的事。
但个人是否又太封闭了呢?而且如果没有与他者的沟通与同在,如何能了知自己的路向呢?
……

 2003年7月4日(星期五)

下午和牧师约定在“肯德基”见面,我只想问两个问题:
一是我无法做到完美,我对那些吸引我的罪恋恋不舍,比如我无法让自己不骄傲,也无法让自己不恨某些人,我觉得恨恶有时是件很具快感的事……这样,我怎么能做一个完美的基督徒呢?
二是我不敢保证能够一直做基督徒,万一有一天我后悔了,那今天的选择岂不是不够严肃?
牧师先问了我一个问题:“你希望向耶稣要什么?”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安心。我从懂事之后就从来没安心过,活在这个充满无常的世界上,我恐惧一切。”
牧师说:“放心吧,耶稣会给你平安。”
我点点头,答应了一声,不是出于相信,而是出于礼貌。
牧师听了我的问题,告诉我基督信仰的实质不是帮助人向善,那是信仰的自然结果,却并非目的。基督信仰的实质是让人知罪,让人知道自己原本非善,恶乃是善的缺失,没有人能凭着自己的能力做到善,所以人需要被拯救,从缺失中被救拔出来;没有人能凭着自己的能力成为基督徒,倘若连跟随耶稣三年的彼得都能一连三次否认主,在相同的情境下,我们也不会比他强多少,有可能比他否认的次数更多,逃离得更快。我们对自己不必抱信心和期望,我们其实什么都做不了,也做不到,但耶稣应许说,你若能信,在信的人,凡事都能。
竟然是这样,竟然简单到我只需要信就行了。这可真是奇妙得让人不敢相信。
最后,他说:“但是你得做个选择。”
他问,你准备好了吗?
我准备好了吗?
我向周围看看,许多人正在向嘴里送着鸡腿,多么缺乏诗意的地方啊,在这样的地方与那位注定要相逢的主见面?我摇摇头,直言相告:“我相信耶稣在等我,但这个地方太不浪漫了,我希望穿过青草地,踏着露珠,去见我的主。”
牧师笑了,这样的理由他一定第一次听到,但他竟然会理解,他说:“也许上帝对一个学文学的人另有安排吧,既然你这么在乎浪漫与否。”
我还是没做选择,但那些问题已经不重要了。
我知道他在那儿,我可以随时到他那里去。
这是多么快乐、多么让人安慰的一天啊……我迫不及待地告诉玮我的幸福,他在电话里说:“祝贺你!”他竟然会用“祝贺”这个词:)
……
今天重新翻读6年前的文字,除了感谢上帝,我找不出别的话来说。在一连两次拒绝做决志祷告后,2003年8月31日早晨7时,我在大海里接受洗礼,正式宣告成为基督徒。
那天早晨,当我从中巴汽车里下来,看着金色的海滩、蔚蓝色的海面和一轮冉冉初升的金红色太阳时,我的泪水夺眶而出。上帝充分地满足了一个孩子浪漫的愿望,并且超过我的所求所想,显然,大海远比草地的意象更恢宏、开阔和博大。
站在寻找的终点,我满怀感恩。尽管成为基督徒后的旅程依然会有坎坷与艰难,但是爱我的主必知道如何让我在顺逆之中随时保有一颗浪漫的心,因为真正的浪漫不见得一定要有月明、花香、沙滩或草地,却一定会有他亲自的陪伴。

2006年6月初稿
2009年7月9日定稿

我信主的路 文/喜乐

人生有很多的活法,但最终都要面对一个最公平最残忍的事实——死亡。无论是有地位的还是没有地位的,是有钱的还是贫穷的,是有学问的还是文盲,都要面对死亡这一事实。人能不能不死呢?这不仅仅是古代帝王秦始皇的烦恼,也是幼年时的我的思考。在我的记忆中对死亡的最刻骨铭心的体认是在我十二岁那年母亲永远地离我们而去的那段经历。
我是上大学二年级时通过我现在的丈夫明开始接触基督教的。之前,我与大多数的人一样,从小没有接触过有关基督教的东西,而且因为我们国家的无神论教育,对宗教也没有任何好感。所以最初每当明跟我谈起有关神的儿子——耶稣的事情时,我都颇不以为然。
明是第一次去教会的那天晚上开始与我正式约会的,所以我从一开始就知道他对基督教有好感。但当时心想,信仰自由,他信什么都与我没关系,只要对我好就可以。因此,我并没有排斥他的信仰。当时,刚刚经历过政治的风波,我和身边的好多同学都对政权怀有极其失望的心态,所以认为寻找另一种信仰也是可以体谅的。我们一开始约会就非常认真,彼此相爱,基本上没有任何感情上的摩擦,但不知不觉中,明和我之间的谈话内容中信仰的话题占了很大的比例。明常常说,因为他爱我,希望我也和他一样信主,将来一起去天国。刚开始我没有当真,但他却越来越认真起来。
有一次明带我去见一位宋先生,他与我谈论基督信仰,当时我一心只想反驳他,根本没有认真想过他的话。过段时间后我们又去见宋先生,谈起信仰时,我仍然努力反驳。最后,与上一次一样以我的回应结束了谈话。我很高兴自己又一次在辩论中赢了对方。离开时,宋先生拿出他的小本子说:自从上一次见面之后,我把你的名字记在了这个本子上面,一直为你的灵魂得救祷告,今后我还会继续为你祷告。我想,祷告吧,但这并不能影响我的什么。出于礼节,我恭敬地与宋先生告了别。
当我推开北京饭店的旋转门出来时,我突然感到自己好失败,好傲慢,好无知,好虚伪。宋先生谦卑慈祥的面容浮现在我的眼前,我心想:他是好人,他的每一句话都是出于他的肺腑,他对我是真诚的,他是认真的!相比之下,我是在玩语言游戏,用连自己都不相信的话作为论据展开辩论,沉浸在虚伪的、暂时的满足中。宋先生生活在国外,他的学历比我高,见识也比我广,但他没有取笑我这个刚刚脱去“土气”的 “城市乡巴佬”,反而耐心听我讲,并一一给予了回答。越想越觉得惭愧,觉得自己好没有面子。
因为明的坚持我迫不得已开始参加他们的查经小组和一些活动,但我从来没有用心去体会过什么,而是严严实实地守住自己的心,努力地保护着自己不要被他们征服。
我和明依然相爱着,但只要涉及到信仰问题我们的谈话气氛就被破坏,所以我尽可能回避与他谈这方面的话题。我总感觉“神”是我们之间的“第三者”,但我却无力去改变这个局面,真是好痛苦啊!有一次,我听说明常常为我的灵魂得救流泪祷告,我就又生气,又觉得好可笑。但是,我有什么办法呢?对明来说基督信仰是如此地真实,而对我来说上帝和基督离我那样地遥远……

1990年的5月的一天晚上,我独自在校园里面散步。突然,我停住了脚步,抬头仰望着天空。
我从小就喜欢看天空和绿树,觉得很享受。无论是万里晴空的蓝天,还是乌云密布的天空,或是亮晶晶地点缀着无数个星星的夜空,我都很喜欢欣赏,常常沉浸在浪漫的思绪中给自己编好多好多故事。
与往常一样我抬头看呀看,忽然,有一个意念一闪而过:其中的一颗星星掉下来怎么办?我感到我生活的这个地球很不安全,随时都可能发生天灾!再仔细琢磨:不用说星星掉下来,只要宇宙中千千万万颗星星中的一颗星星突然改变它自己的旋转轨道,那将会是怎样的灾难呢?太阳会不会突然不发光??地球会不会突然改变它自转和公转的轨道呢???越想越觉得可怕。突然,我口中蹦出了一句话:有神!是他掌管着整个宇宙!一刹那,我感到如释重负,心中好平安,好轻松,好愉悦!我兴奋地自言自语:有神,这个世界是他创造的,也是他来管理的。我把双手放到胸前以虔诚的心开声说道:我相信有神,相信耶稣是神的儿子,是我生命的救主。今后我要作你的门徒,像彼得一样爱你,而不是像犹大一样出卖你。
现在回顾当时的情景感觉好冲动也好幼稚,但当时我就是这么庄严地决定要向主耶稣的门徒——彼得学习,真心实意地走跟随主的道路。没有想到,我的这个承诺成了现实,神一步步带领了我,让我走向全然跟随他的路。
我回到宿舍,就给我的小组带领人写了一封信,里面的内容就是我刚刚在外面随口说出的那些话。写完信后我就迫不及待地找个信封贴上邮票寄了出去。
第二天,当我告诉明前一晚的事情时,他好激动,还说要去问问老师(小组带领人)是否收到了我寄出去的信。可能是对他来说这封信太珍贵了吧。后来才得知带领人还特意去传达室找过那封信呢!可惜我的带领人始终没有收到那封信,因为我把地址写错了。虽然我的带领人没有收到那封信,但相信无所不在的上帝早已收到了那封信。神按着我心所愿的引领了我,使我的承诺兑现了,让我成为了牧师的妻子,用一生来跟随他,服侍他。
1993年,我们结了婚。婚后我们开始在家里与弟兄姊妹聚会。神一步步带领了我们,让我们与教会一同成长,这一切都是因着神的大能和恩典。将近十六年的岁月里,神通过各种方式和经历,让我深深地体会到了他的真实和爱。
如今,我和明仍然相爱着,但这并不仅仅是出于恋人之间的爱情,而是因着彼此都信靠主耶稣而活出的更加信任、尊重、宽容和欣赏的爱的关系。我非常感谢神让我和明相识、相爱,感谢神保守、赐福我的家庭。
我和明从来没有后悔过我们选择了这条道路,反而感到好庆幸、好感慨。每当看到心灵受伤的人得到医治,心灵疲惫的人得到安息,并且他们的心归向上帝时,我们感到无比地幸福和满足。因着神的怜悯和看顾,希望——每一个孩子快乐地成长,每一位成年人珍惜生命并坦然地面对死亡,每一个家庭幸福美满,我们的社会和国家蒙福,人间充满从神而来的爱,更多的人罪得赦免得到永生。
不久的将来我们将在天国里与天父相会直到永远。

圣诞奇迹 文/企鹅

有一种人,顽梗不化,总是坚持着对自己的那些信念,特别是对自己“软弱”的认识。而更糟糕的是,还有一种人,早已学会了给自己的软弱编织理由,将其合理化,甚至道德化、公义化。而我,很不幸地,就属于这后一类人。
这世界上如果没有上帝,其实很多东西都变得模棱两可,没有绝对的软弱,也没有绝对的坚强。但是对于基督徒,却完全相反。在历史中,无数的圣人,无数的前辈用他们的行动,他们的精神,他们的血他们的泪为我们指出了一个绝对,那就是“往普天下去,传福音给万民听”。许多人为这句话所激励,但也有些人,因为种种的原因不能,也不敢被其激励。不幸的是,我也成为其中之一。陌生人的恐惧、戒备,以及他们眼神当中的迷惑与嘲讽常常照出的不是他们的不幸,而是我的不幸。与其说不愿在街上传福音是对自己“熟人福音理论”的坚持,不如说是害怕别人眼中所映出的自己的脆弱。基督的爱一次又一次被我的骄傲和自卑压抑下去,直到去年圣诞节,那个奇妙的日子。基督降生,为世人带来希望,同样地,就在那一天,他更新了我的希望,让我完成了新生命的无数突破中的又一个。
那是个愉快并挣扎的日子。组长说:“我们小组分为两组,一组去西直门大街上唱诗,另外一组去唐家岭的街上传福音。”我毫不犹豫报名去西直门。灯火辉煌的大街,充满浪漫情调的人们,圣诞树上的装饰闪闪烁烁地晃动人们的身影。我们五六个人聚在一起,彼此用体温和歌声相互偎依——这是我在电影中才看到过的影像。直到24号晚上我都还沉浸在对第二天晚上活动的幻想和期盼当中……

25号干脆请了假,早早就到了姊妹家。一路上仿佛空气都在说着圣诞快乐的祝福。临近中午,姊妹随口问:“你决定晚上去哪边了吗?”我一下子被问住了。那一刻,我的眼前突然出现了从未见到过的景象。拥挤肮脏的街道,势单力薄的基督徒,是唐家岭吗?至少一定不会是西直门。“你到底去哪边?”姊妹又问。“啊,我没想好。我报的是西直门,但是,也不一定吧。”“那你最好祷告看看,再决定吧。”我还没来得及应下来,她就翻身表示准备入睡了。我却怎么也睡不着。我对唐家岭本能的拒绝不仅仅来自对西直门的单方面向往,更多的是对单独向陌生人传福音的恐惧。可是我越祷告,心却越发被基督徒的缺乏以及那个地方亟需福音的负担所激动。更加奇妙的是,我过去常常被不知如何判断何为血气,何为呼召而折磨,但是这次却没有丝毫疑惑。说没有挣扎是假的,直到我踏上去往唐家岭的那趟公车,我还在为逝去的圣诞浪漫夜而叹息。可是手脚却还是硬生生地把身体拽上了北上的公车。
加上我,总共六位肢体,三男三女。这简直是完美的数字,我们几乎都是第一次在大街上传福音。两两一组,谁也不敢第一个上去说,因为脑子里一团乱麻,全都不知道从哪里说起,在哪里结束。但是有一个道理是明确的,就是,如果你不做,你永远不知道神的大能如何与你同在。事后想来,真是奇妙,当第一次开口,第一次直视对方疑惑甚至是敌视的眼神时,我的心和我的嘴仿佛就不是我的了,也记不得第一次说了些什么,但是对方没有拒绝,反而非常友善地听完了。她的男朋友从小店里出来问我们在干什么之后居然说他屋里也有本圣经,可是从来没看过,但知道我们都不是坏人。我第一次发自内心地感谢那些四处传播福音的基督徒,他们种下的果子我如今真的看到了,而我也在其上洒下了自己一点点的努力,而这种子又将继续长大直到长成的那一天。仿佛历代的基督徒肢体为着同样的使命、同样的目标,跨越时空,彼此相连。而我,居然有幸,某一天也成为了能够鼓励和祝福未来某一位肢体的力量,就像前人鼓励了我自己一样,那种因为大使命而在肢体里面体会到的超越时空的连接真是无比奇妙和美好!
而对于我而言,传福音与其说是更加造就了别人,不如说是大大地祝福了自己。这是我以前虽然听说过,但是从来没有用心体会过的。那天我们的成果相当丰富,远远大于我小信的所求。我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是神领我到的地方,他也必祝福和带领我!在传福音的当下,我清楚地知道我所说的话,我的心在那个时候被神所完全占据,自己从前对于面子的担忧,对于自尊心的顾念,对于自己任何的顾虑和挂念完全不见了,内心充满的只有基督的爱和想把他的福音传递的激动!这让我终于明白了苏索(Heinrich Seuse),这位伟大的德国神秘主义诗人所说的“眼睛因看而自失,因为它在视觉活动中与其对象化而为一”的道理。基督徒因福音而自失,完全融于神的大爱当中而放弃了自己,消灭了自己。这是一种多么奇妙而美好的境界!而同样地,我也真实经历到了“你的日子如何,力量也必如何”。小信的人会说:“神啊,我的力量如何,愿我的日子也如何!”因为我们不想承受似乎超过我们所能承受的痛苦和磨难。但是神并不这样行事,他要你爱他,他要你认识他,相信他是全能的主,是行奇事的王,于是他必应许“你的日子如何,力量也便如何!”你只要去行,因为神在你面前早已为你开了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