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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亿幸存者: 因他活着

求你将我放在心上如印记,带在你臂上如戳记。因为爱情如死之坚强……众水不能息灭,大水也不能淹没。
——《旧约· 雅歌》

5 月23 日,大地震中被毁损的“ 大禹故里” 牌匾被从北川废墟中清理出来,专程送往绵阳文物局。除了对生命失丧的哀恸,这个国家被大地震刺痛的,还有两样,一是改革30 年后,当代社会对民主政治、社会参与和个人生命权利与尊严的痛切呼唤;二是中国文化的古老源头所经历的一次拆毁。

除了成都附近的都江堰、彭州外,川西北一线的汶川、北川、平武、茂县、青川、黑水等主要震区,在今天的中国地理和文化版图上,都显得太过偏远。但从黑水到都江堰,恰好都在古羌人建立的冉国版图内。在上帝的容许中,汶川地震指涉了几个异教文化的因素,5 月12 日是佛教最主要的节期“ 佛诞节”,地震中有无数寺庙被损毁。而青城山和川北一带是中国道教文化的源头,青城山的风景区和道观群,也几乎全部倾覆。受灾最重的羌族地区,更是古蜀文明和中华文明最幽深的源头之一。

羌族对于中国文化的意义,绝非56 个少数民族之一。羌是甲骨文中唯一一个反复出现的氏族名称,是中华族群和古蜀文明的先祖。古羌的始祖炎帝部落与黄帝部落通婚后,繁衍出炎黄子孙。如今,这一最古老的族群仅存30 万人,散居在大地震的主要受灾县。北川是全国唯一的羌族自治县,被认为是大禹的故乡。但唐代的司马贞注《史记》说禹为西羌,“ 生于茂州汶川”。

另一个重灾区茂县,被称为古羌之源,该县的松坪沟,一说为秦始皇的出生地。秦人也是华夏族西羌的一支。古蜀文明也来自羌族,茂县的叠溪镇,是蚕丛称王、巴蜀立国的开始。而这个镇早在1933年的叠溪大地震中,就已彻底消失了。

90 年前,内地会的苏格兰传教士陶兰斯,来到羌族聚居的茂县、汶川、理县、黑水及北川一带。他惊讶地发现,羌族在服饰、建筑、歌调、婚俗和献祭仪式上,都与被掳巴比伦之前的以色列人非常接近。近年来在川西北一带从事慈善工作的梁燕城博士,也曾论及羌族在生活形态上与犹太族群的相似性。

羌族的献祭,如同旧约所记,也用没有凿过的石头筑坛,以全身完好、没有折断骨头的羔羊为祭物。羌人的献祭也明显带有强烈的赎罪意识。根据陶兰斯的记载,他们称天为“ 灵父”,祭司杀羊之后,将血洒在祭坛上,说“ 我们洒血是为着我们的罪”。羌族的口传历史说,他们的先祖也生了12 个儿子。1925 年,陶兰斯给一位羌族祭司读旧约《利未记》第16 章,这位老人兴奋地跳起来,说这就是我们失传已久的圣书啊。

陶兰斯大胆断言,古羌族是消失的以色列10 个支派之一。不过此说缺乏依据,在历史上有极大的争议。

   彩虹之约

无论羌族的血脉如何,中国人始终是彩虹之约后,布满全地的挪亚后裔之一,和地上万族一样,承受了一个稳定的宇宙。不但生命气息来自创造的父,一切动作存留,也依靠指望那一位救赎的主。专家说,这一次,可能是有史以来最大能量的陆上地震。在空前的灾难面前,中国社会中每一种世界观、每一种文化的回应,甚至每一种讲述灾难的方式,都面临着被颠覆、被修正的可能。这不但是一次人心的松土,也是一次文化的松土。这突如其来的灾难面前的幸存者,也是这一百多年不断挣扎受困、渴望重生的中华文明的幸存者。文化是社会的灵魂,政治是民族心灵的外观设计。我们活在其中的,是无数生命汇聚、影响和传承的位格相交的产物。

所以灾难永远是拆毁与建造的契机。当大地忽然摇动时,无数瞎眼的人在那一刻看见,人一辈子积攒的不动产,国家30 年来的GDP 崇拜,都显出荒谬。超过一百万的志愿者来到四川,就像当初几十万川军出去抗战,日常生活的逻辑被打乱了,日常的价值观和生活方式就开始被怀疑。从这些志愿者的身上,我看到的不仅是对灾民的同情和对救援的道德热情,更是一种寻求世界观更新的理想主义情怀,和对中国人在“5·12” 之前的生活方式和社会体制的一种否定。但另一方面,道德带来的依然只是一种自我称义的膨胀。就像那位来自深圳的志愿者说:“ 机会难得,这么大个事,只有唐山大地震才有。” 或者像尹春龙,在奇迹般地救出被埋7 天7 夜的马元江后,他兴奋地对同伴说:“ 有些歌星奋斗十年才达到我们今天的成就”。

世人所谓的英雄,就是他在某个时刻的抉择,藐视和否定了一种唯物主义的生活逻辑和价值排序。这一场救援、重建与反思,不但指向灾民,也指向举国之人,更加指向神在中国、四川的教会。不但指向地上的家园,更指向心灵的重建与归正,也包括政体与文化的变迁。想想“5·12” 之前,中国人是怎么活的,社会是怎么鼓吹的,国家是怎么治理的;“5·12” 之后,无论个人、社会还是国家,中国人的价值排序势必出现调整。

13 亿目睹了这场灾难的人,其实都是灾民,都是幸存者,都有各自的震后综合症。我们不死,不是因为我们在任何地方比死者强。我们不死,是因为我们被赋予了改变这个国家的责任。23 日,国务院公布了21 个省份对口援助灾区市县的名单。被毁去的大禹故里,汶川- 北川的重建,或许是中国文化百年苦旅之后一次重生归正的机会。每一个文化与信仰群体、每一种民间力量、每一个行政和文化区域,都得到了一个机会,去参与相当于一个中小型国家的重建,以及参与一个价值观的重新塑造。

当我在“5·12” 的下午,从秋千般摇晃的高楼上走下来时,还不知道震中在哪里。我的第一个反应是:天父啊,这一次,你在四川、在成都的儿女们,我们要如何交账?中国的基督徒被放在一个前所未有的境况之中,和其他人群一道,参与对一场灾难的记录、述说、救援、关怀和反思。我们该如何做,又怎么做。

这次地震后,媒体、网络、手机短信和一切文字资料中,与以往最不寻常的一点,是涌现出两个盛行的用语,一是“ 天佑中国(中华)”,一是“ 祈福”。一家周刊甚至用了“ 世界为中国祷告” 的标题。和温家宝总理题写的“ 多难兴邦” 一样,人们以各种方式,开始相信或盼望,充满灾难的历史演进中仍有美善的可能和扭转苦难的力量。救灾队伍中,基督徒的身影也成为一个令人感恩的画面。在成都街头和灾区的路上,人们不时可以看到“ 基督教赈灾车(物资)” 的标贴擦身而过。

无数的家庭教会,在灾后短短半个月里,开始浮出水面,彼此连接。各地教会组织的救灾团体,和信徒奉献的物资,源源不断地进入四川,走向灾区。1949 年以后,中国基督徒的作为,第一次成为一个公共社会空间中的事件。家庭教会,也一举在灾后成为民间公共力量的一种。众多外地教会组建的“ 中国基督徒爱心行动”,14间成都教会连接的“ 彩虹重建行动”,北京基督徒企业家的“ 香柏” 领导力机构,上海14 间教会团契组织的“ 尼西行动”,以及主内的“ 心连心”、“ 慈福”、“ 圣爱”、“ 生命力”、“ 牧者” 等机构,还有无数单独或联合、短期或长期的基督徒团队,一时间齐聚成都,共同领受着一个在废墟上走入世界、复兴那不可震动的国的异象。

不过,教会参与救援,却不是救援机构;做慈善,却不是慈善机构;介入心理辅导,却不是心理机构;教会始终是圣言的托付者。基督徒要做的,是在一切灾难劳苦中,与哀哭的人同哭,在一个公共社会中去付出永不止息的爱,去成为需要安慰者的安慰。教会要做的,是要成为山上的城,和扬起的旌旗,尝试着以不同以往的具有公共性的方式,将神的话语,将一个圣经的世界观,带入这个被震动的社会当中。

基督徒要爱人如己,但更要向这个社会发出先知般尖锐刺耳的声音和悔改的信息。因为真正的福音,昂贵的恩典,永恒的安慰,都只在这条唯一的路上。不然,就像以色列的先知耶利米,在国破家亡的时候,他却这样抨击那些只说安慰话的假先知:

“ 他们轻轻忽忽地医治我百姓的损伤,说:‘ 平安了!平安了!’ 其实没有平安。”

向灵魂低头

帕斯卡尔的一句名言,可作为这场地震搜救工作的一个注脚。“ 人是一根芦苇,大自然的一点力量,一口气、一滴水就足以致他死命。但纵使这世界毁灭了他,人却比致他于死命的东西更高贵;因为他认识死亡,认识世界对他具有的优势,世界却对此一无所知。”

上帝的作为,奇妙不能测透。有一点特别感恩的是,这一次,当个体生命在自然灾难面前脆弱到一个极点时,终于反过来,赢得了国家对个人前所未有的尊敬。日本搜救队对被埋一百多个小时的一对母女不离不弃。在掘出她们的尸体时,全体队员排列、默哀、致敬。接着,在都江堰50 具罹难学生的尸体前,温家宝总理停下,对着遗体三鞠躬。这两幕敬畏生命、向着死者灵魂低头的场景,对中国人来说是异常陌生的,仿佛一次心灵深处的余震。

在聚源中学,每当一个孩子的尸体被找到,鞭炮就会响起。俄罗斯救援队为了不伤及一具遇难者遗体,多用了十多个小时,将其从废墟中掘出。5 月20 日,三个部委发布《地震遇难人员遗体处理意见》,规定对中国公民不能确认身份而进行火化或土葬的,特别“ 要尽力对遗体进行编号、记录、拍照、提取可供DNA 检验的检材,并由公安部门统一保管和检验,建立‘5·12’ 地震遇难人员身份识别DNA 数据库”。《意见》特别说到,遗体处理过程要“ 尊重遇难者尊严”。

这一次,政府和志愿者们不但竭力救援生者,也开始尊敬死者。中国人开始从唯物主义的世界观中尽力挣脱出来,承认生者和死者必有一个相同的部分,就是人的灵魂;承认人身上至少有一样东西是死亡不能拿走的。否则,在巨大而普遍的死亡面前,没有人可以继续有盼望地活下去。生命的意义,显然不能建立在碰巧没有地震的偶然性上。

为死难者降半旗和三天全国哀悼日,也是这个国家对普通公民从未有过的一种尊重。尊重普通公民的意思,就是这种尊重与他(她)的身份无关,而与个体生命本身有关。当国旗从一个高不可攀的、国家主义的至高点,降落在一个适当的位置时,这是一个期盼已久的突破,大地震带来了这半个世纪以来,对国家主义偶像崇拜最大的一次打击。表明中国人经过千百年来的无数灾难,终于获得了一个政治哲学的新起点,就是个人的权利、人格和尊严,高于国家,也先于国家。当举国上下,从文武官员到贩夫走卒,一起为死者默哀时;这个国家开始低于灵魂,否定了自身的神圣性,而将神圣不可侵犯的起点,还给个体生命本身,开始试着承认自己仆人的地位。

陈世琼是北川羌族博物馆的副馆长,谈到地震博物馆时,他说:“ 要在遗址上,设置一面墙,要刻上每一个遇难者的名字。”中国人开始渴望这样一座纪念碑,这样一座哭墙。六万多个名字,是六万多个灵魂的记号,一个不缺地刻在上面,而不是被一个抽象的“ 人民” 或“ 死难者” 所遮蔽。5 月19 日,全国哀悼日的第一天,从这天起,所有的死难者已为中国带来了祝福。我们低下头去,其实不是我们给了他们什么,而是他们给了我们。

从此,这个社会欠了死者的债。它有责任,更加尊重和守卫个人的生命、权利和自由。从此教会更加欠了福音的债,因为上帝已将土地空前翻松,基督教与政府长达半个世纪的冲突,已进入尾声;但基督信仰与当代诸文化的冲突,和一场文化领域的属灵争战,主若许可,大地震之后才将真正开始。13 亿惊魂未定的幸存者,不知道自己是本乎谁,依靠谁,又归于谁;不知道自己活着,是因他而活。但在废墟之上,的确站起了整整一代向上仰望、寻求的人。这次大地震在1949 年后,向中国人空前地彰显出了灵魂的维度。佛教,道教,民间宗教,国家主义,自由主义,每一种价值与信仰体系,都在以高音喇叭接收着苏醒过来的灵魂。救援生命,抢救灵魂,看见和参与中国未来的社会重建、文化重构及民主转型的艰难历程,因着神的大能和信实,成为其中一个不可摇动的声音;并有勇气和智慧,在未来敢于与政府机构面对面地交流、辩争、接纳与磨合;当仁不让地成为公民社会、民间社会中坚定饱满的一元,这是中国教会在大地震后的时代性的使命。

无数死去孩子的面容问我们,我死之后,你们如何交账?

  以爱为旗

46 岁的龚天秀, 被埋73 个小时, 她用砖块砸烂小腿喝血求生。银厂沟的崔昌会女士,被埋216 个小时后获救。谢守菊、唐雄夫妇,相隔一堵墙被埋,彼此守望、鼓励,在139 个小时后获救。不知这样的新闻,是否有助于降低每年28-30 万人的自杀数字。但地震中许多这样坚韧求生的故事,的确深深触动了在日常生活中麻木不仁、常叹生亦何欢的人们。

在都江堰一条河边,一位母亲在最后一刻,俯身护住了吮吸乳汁的孩子。一对年轻父母在地震发生时,脸对脸、胳膊搭胳膊,二人联合,成为一体,为三岁的女儿宋欣宜筑起一道生命的拱桥。人在灾难中激发出的牺牲之爱,对一个有着500 万流浪儿、每年在医院有100 万弃婴的社会来说,对无数离婚时以儿女为筹码,或充满家庭暴力和家庭冲突的夫妻来说,也仿佛一场洗礼。为什么一个甚至愿在危难时为他(她)去死的人,日常生活中却忍不住向他(她)怨恨、拒绝甚至背叛。就像国家,甚至愿意为一个公民的死亡降下国旗,但他活着的时候,却还是忍不住要去限制、侵犯和剥夺他的选举、信仰、言论或财产的权利。

半个世纪前,诗人何其芳写下一首诗,“ 成都,我要把你摇醒”。他痛恨于这座城市的安逸。危难状态,是对个人生活和公共生活中的罪性的一种冲击。大灾大爱,小灾小爱,无灾无爱。非要刺痛我们,才能把我们的是非之心、恻隐之心惊醒。“5·12”当晚,成都处于惊慌之中,百万人露宿街头,但排队献血的人却整晚络绎不绝。这是令人感佩的一幕。接下来的一周,全国民众的爱心被空前激发,企业、机构、个人,民间的捐赠和志愿者运动,也达到一个共和国历史上的高峰。日益鼎盛的企业,羽翼初生的NGO,方兴未艾的网络力量,明明暗暗的基督教会,与政府、军队一起出现在四川灾区,成为赈灾救援不同以往的一个亮点。

全国也有几万个家庭,登记申请领养地震孤儿。这也是前所未有的一幕。因为近10 年来,中国有近6 万孤弃儿被外国家庭收养,其中90%被美国家庭收养。这些收养家庭大多是有一个以上孩子的普通家庭。但相比之下,国内收养孤、残、弃儿的数量一直少得可怜。以至于民政部官方网站上的这一栏目,几乎完全空白。

国内许多媒体,都以热情洋溢的语气,赞美着这一地震后的社会道德浪潮。好像“5·12” 之后,在这个国家,人人都献出了平日罕见的爱。人人都把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我们似乎进入了一个“ 大灾大爱” 的道德蜜月期,风尘仆仆地驶进了一个博爱精神的洗车房。然而,这种对道德的自我圣化,其实仍然是对死者灵魂的不敬。一篇典型的救灾报道,最后说,“ 让我们永远记得这些名字吧”,结果不是死难者的名字,而是参与救援者的名字。这种先把自己感动了再说的道德情怀,是中国人极为熟悉的,平均每年都有,一次最多持续一个月。

不错,一种极其匮乏的爱,在社会上被空前激发,但这样的爱,却无法成为对自我中心、经济中心、国家中心和人类中心的价值观的一次重创。看得更多的,还是无数冷漠的灵魂,无数缺乏在爱中委身的家庭,一个匮乏的公民社会,一个对个人表达、汇聚,对社会的关怀与参与存在重重阻碍的政治制度。中国人的心灵、文化与政治,就像被几千座大坝层层割断的河流。在6 万多个生命,几百万被苦难抹去表情的灾民,和一片片的废墟面前,个人与社会生活的冷漠和麻木的确被普遍地刺痛了。事实上,我们被刺痛到什么地步,我们的爱才可能持续到什么地步。

短短一周,日常的麻木、人的罪性和复杂的利益立场,已开始破碎一个关于救灾的“ 完美道德风暴”。对红十字会赈灾款项使用的置疑,对成都和绵阳出现被挪用的救灾帐篷、德阳因贩售救灾物资发生街头争执的曝光,对筹款诈骗的打击,对知名人士捐款的争吵,对灾区紧缺物资分配不公的报道,甚至灾民中亦出现对救灾物资和志愿者的挑剔,在心理压力下将对生命苦难的抱怨,转为对社会和他人的抱怨。有人围抢志愿者的车队物资,有人随处扔掉发放的饼干,扒走死者腕上的手表,有没得到物资的灾民,向政府告发救灾的基督徒是某气功组织。其实这一切,使人看见一个更真实的中国。

中国人爱的匮乏,被一场空前的国殇震惊了。其实我们没有大爱,甚至包括基督徒在内,有的只有一个被刺痛的人的基本反应。这反应是良善的,但若轻易就被自己的反应感动了,我们就比“5·12” 之前更不如。当政府和灾民在无助之中,拥抱、接纳一切援助者时,教会所做微不足道的事,其实更多只是基督徒作为一个好公民所当尽的本分。接下来,当政府和灾民对教会开始出现排斥、怀疑、限制、埋怨甚至反感时;当民间的参与逐步降温,社会上众志成城的氛围渐渐涣散时;当我们帮助的对象变得不那么可爱时,基督徒作为神的儿女,在这场灾难中特别领受的托付,才会从世人的爱心中脱颖而出,并真的开始。教会面临的挑战和拥有的祝福,就是在世人开始软弱的时候,叫我们靠着圣灵的运行,可以立志行事;靠着主恩典的供应,还能继续。

中国教会社会态度的历史变迁

从1807 年马礼逊入华算起,基督教在中国大陆的传播已有二百年的历史。在这二百年当中,中国教会对社会关怀的态度经历过相当大的变化。概括起来,这个变化的历程大致经历了三个阶段。

19 世纪中期“ 第二次鸦片战争” 之前,西方传教士在中国的活动空间还非常有限。之后,基督教才得以在中国全境广泛传播。也正是在那个世纪的下半期,在华传教士内部开始出现进路和策略方面的分歧。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 和戴德生(HudsonTaylor) 通常被视为两种不同进路的代表。李提摩太试图通过他的传教工作,促进中国社会的“ 文明” 与进步,或者说要在地上实现上帝的国度;而戴德生则始终把传福音当作中心。前者在拯救人们灵魂的同时,要改善他们的物质生活;而后者则把灵魂的拯救放在首位。前者要以介绍西方近代文明和改革社会,或者说以福音的果子来引导中国归向基督;而后者则要在基督复临之前,把福音传给尽可能多的人。前者瞄准中国社会中的精英阶层作为传教对象;而后者则致力于在中国内地的大众中传福音。前者深深卷入了中国近代教育的发展和政治的改革中,后者则从不允许传福音的任务被任何其他事工干扰。由于这些差别的存在,李提摩太和戴德生对基督新教在中国传播的贡献也十分不同。前者与丁韪良(W.A.Martin)、林乐知(YoungJ.Allen) 和李佳白(Gilbert Reid) 等一小批传教士一起,在中国近代的文化、教育、科技和政治发展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而戴德生则领导中华内地会对中国教会的成长及其性格的形成产生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但是,整体而言,传教士当中的这种分歧并没有破坏当时“ 新教传教的共识”。也就是说,来自不同宗派和神学背景的宣教士在基本教义、宣教重点与策略等方面保持着相当一致的看法和共同立场。在福音布道与社会服务的关系上,大部分宣教士同意,前者是首要的,但后者也不可或缺,社会服务对推进基督教在宣教工场的事业是绝对必要的。这种共识是19 世纪欧美福音派团结局面在中国的体现。李提摩太与戴德生的分歧更多的是事工重心与策略的不同。但前者还是以使中国人接受福音为最终目的,后者也没有回避学校和诊所这类的事业。

经过19 世纪西方传教士的长期耕耘,中国教会终于在20 世纪初成熟和壮大起来,改变了19 世纪传教士们独担重任的局面。与此同时,在英美教会内,基要派和自由派之间的磨擦和冲突愈演愈烈,并很快波及中国,19 世纪的“ 新教传教的共识”不久即土崩瓦解。如前所述,中国教会没有像欧美福音派那样在神学立场与社会关怀上合一的悠久历史传统,从20 世纪初开始成熟之时就呈现出基要派和自由派的深刻对立。当时,中国教会涌现出了一批保守的教会与传道人,他们所主导的奋兴布道运动使基要派运动迅速崛起。1 他们所代表的福音-基要传统不同于英美福音派整合福音布道和社会参与的历史传统,对属灵与属世从一开始就形成了非此既彼的心态。

属灵派领袖们的社会观多带有强烈的社会-文化少数派和前千禧年主义的取向,强调人的罪性与堕落,对人类社会基本上持负面的看法,认为此世为罪恶所充满,为魔鬼所辖制,只会堕落下去,只有等到耶稣再来才可彻底改观,神的国度才会降临。带着对耶稣再来的企盼和圣经中预言的笃信,他们发现世界的乱像似乎在预示着末世的来临。而中国扭转国运的关键所在既不是整军经武,也不是文化重建,而是彻底悔改,归向上帝。在基要派的神学思想中,一切的社会问题总会被归结为个人灵魂的堕落,以及随之而来的道德沦丧。因此,解决社会问题的关键所在并非社会与文化改造,而是福音的传播与灵魂的拯救。毫不奇怪,中国早期福音派运动中不乏对世界堕落的揭露,对喝酒吸烟等个人性的“ 罪” 的指责,却极少对社会问题的深刻关注和分析,更谈不上对社会改革的参与和推动。这种情况与当时的国际福音主义运动是基本一致的。

另一方面,中国教会内的一部分领袖人物和知识分子则在自由主义神学思想的影响下,采取了社会福音的立场。2 在他们看来,传统保守的牧养和传教模式属于过去的时代,无法适应当代的需要。他们对传统福音派传教神学和策略的改造主要表现在如下几个方面:

第一,社会福音派强调拯救不但针对人的灵魂,而且针对人的身体;不但针对个人,而且针对个人的社会环境。社会的改造同样属于拯救的核心部分,社会服务与福音布道实际上处于同等重要的位置。

第二,他们主张神的天国不应只在天上、末世,而应建立于地上、此世。实际上,神的国度不再是什么神秘遥远的东西,而是按照基督教兄弟之爱的原则加以改造的新社会。天国不再是一个神秘的奇迹,不再是一个与当今世界自然和社会截然不同的现实,而与当今的人类社会和自然有诸多相同、相似之处。神国的来临不再意味着此世的毁灭和历史的中断,而是人类社会和历史进步的结果。天国的降临不再全靠上帝的干预,人类改造社会的努力成为通向天国的道路。

第三,在社会福音派看来,神的国度是通过爱的行动来建立的,而不是靠口头布道和派发福音出版物的传统传教办法。所以,他们主张将传教的重心由福音的宣讲转移到福音的应用与实践上来,结果大大高扬了社会实践的地位,几乎以之取代了福音布道在传教工作中的位置,使后者沦于可有可无的境地。

第四,在社会福音派的教会论里,教会由一个单纯的牧养和传道的福音机构,演变为一种社区中心性质的团体。教会的传福音作用为其社会责任和参与所淹没,甚至代替。教会与社会福利机构之间的根本区别似乎变得模糊起来。

平心而论,中国教会属灵派传统对灵与肉、圣与俗、福音与世界之区分的执着,以及随之而来的社会历史观使得从属于这个传统的信徒个人和教会一向专注于堕落世界中福音信息的广传与对人灵魂的拯救,而没有如自由派那样系统地、长期地和主动地从基督信仰的角度来追踪、观察和思考当时中国和国际的社会、政治与文化问题,以便使基督信仰发挥社会与文化改造的功能。在保守派的思想体系中,社会和文化问题从未占有其在自由派思想体系中那样显赫的地位,他们对当下社会政治问题多采取漠视或回避的态度。在20 世纪上半期中国保守派的绝大部分教会领袖和神学家身上,我们都可以发现这个特点。

自20 世纪40 年代开始,美国福音主义运动逐步从基要主义中分离出来。60 年代以来,社会关怀在国际福音主义运动中逐步复苏,这特别突出地表现在洛桑运动对这个问题的反省和平衡处理。在这种大动向的冲击之下,海外华人教会对待社会与文化问题的态度也开始发生了变化。虽然鲜有对王明道和宋尚节等老一代福音奋兴家直接、系统的挑战和批判,但教会主流明显地摒弃了老一代对社会和文化问题的冷漠,主动地关注社会和文化问题,日益强调“ 我们注重传福音,也注重社会责任和见证”3。可以说,社会关怀的出现和增强构成了当代华人福音主义运动的一个主要特征。无论在基层教会还是跨宗派、跨地区的运动中,这个特征都有所表现。1974 年洛桑会议期间,六十余位与会的华人代表决定发起组织“ 世界华人福音会议”(简称“ 华福”),后来成为海外华人教会中相当有代表性的国际运动。“ 华福” 从一开始就把推动普世宣教作为其中心任务。然而,它的异象和事工并没有把社会关怀排除在外。1976 年大会所通过的“ 华福宣言” 包含了题为“ 教会与社会的责任” 的部分。其内容为:

教会的基本责任是传福音救灵魂,但要让世人明白神无限的爱,教会亦当以身作则,显出爱心的见证,扩大对社会的影响。因此教会对当前社会的需要漠不关心是不应当的,……所以社会福利工作,有的是教会可以作的,有的是站在基督徒公民立场应当作的,不论是教会或是基督徒个人,都可借着对社会的关怀,为福音铺路,加强教会对社会的影响。这样,当福音广泛传开,信徒人数增加时,也就转移了社会的风气,使教会更受到尊重,使福音更有效地展开。4

这段话在重申了传福音中心地位的同时,对社会见证辅助作用的重要性也给予了充分肯定。本着这种认识,“ 华福” 采取行动积极推动华人教会更加关注社会和文化问题,更加投入这方面的工作。总的来看,无论是在中国大陆,还是在海外,当代华人教会在社会关怀与参与问题上的态度与20 世纪初相比已经变得多元。

回顾历史,我们可以看到,中国教会对社会关怀的态度其实有一个变化的过程。

19 世纪建立和带领教会的传教士们在坚持传福音核心使命的同时,也没有摒弃社会的见证。进入20 世纪之后,在诸种因素的作用之下,才出现了严重对立的看法与立场。属灵派领袖们对社会福音派痛斥有加。而他们恰恰是塑造了华人福音派教会性格的一群。所以,日后华人教会多对社会关怀心存戒惧也是有其历史原因的。不过,有迹象显示当今不少华人教会又开始回归类似早期传教士们的立场。

不过,我们还是要看到,中国教会早期属灵派领袖们对今日教会仍然拥有巨大的影响力。不错,王明道、倪柝声等人的确没有长期、深入地关注社会和文化问题,但这并不表示他们没有自己独特的社会与文化观,更不表示他们对世事变化没有回应,而主张一种消极避世的人生态度。我认为,属灵派与自由派最根本的分歧在于他们不同的神学取向决定了他们对教会和信徒使命的理解不同,广传福音与改造社会之间的张力也就出现了。因此,在中华民族救亡图存的处境下,自由派很自然地把注意力放在如何参与爱国救亡运动,而属灵派则把注意力集中在乱局的属灵意义和信徒如何保守和促进灵命上面。在很大程度上,二者是在不同的层面各说各话。属灵派所最为关注的从来就不是为全民族设计一套救国的方案,他们对时局的某些解读和对全社会的某些呼吁其实也是以传福音为落脚点。因此,我们没有充足的根据说属灵派的思考和立场完全排除了关心民族与社会命运的可能性。

当我们今天回过头来重温当年属灵派的所思所言,而惋惜甚至批判他们对社会问题的过度抽离和冷漠,乃至检讨他们对后来华人教会社会与文化承担上的负面影响的时候,我们必须看到,他们那样的立场有其特殊的历史背景,而他们当时对国难家仇的感受是极为深切和沉重的,他们处理的态度也是非常认真的,他们的回应也是尽力的。他们的思考和言论当中不乏值得我们珍视与深思的内容。反思过去,继往开来,我们是否可以问:人类历史发展到今天,是否已经证明启蒙运动造成的历史进化观其实有很大问题,而早期属灵派所阐述的社会历史观具有重要的洞见呢?这些洞见所天然具备的社会-文化批判意识是否有助于教会发出先知的声音?以这些洞见为出发点,结合教会悠久的传统和中外神学界后来的丰富思想成果,是否可以创建当代中国教会福音主义的社会文化理论呢?对教会而言,早期属灵派的思想是否可以再次提醒我们教会的非政治性或超政治性?是否有助于教会在来自左、右政治势力的拉扯和诱惑之下,始终忠于自己的使命呢?带着这些问题来回顾历史,我们将受益良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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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20 世纪上半期的中国教会,基要派又称属灵派、保守派或福音派。

2 当时,自由派又称现代派。

3 滕近辉,《现代教会路线》,台北:校园团契出版社,1977 年,236 页。

4 林来慰,《华福运动纵横谈》,香港:世界华人福音事工联络中心,1990 年,115 页。

洛桑信约(The Lausanne Covenant)

引言

我们这些来自一百五十多个国家的耶稣基督教会的成员,也是在洛桑举办的国际普世宣教大会的参加者, 我们赞美神伟大的救恩,并在他赐予我们与他自己及弟兄姊妹之间的交通中感到欢喜快乐。神在这个时代的作为,深深地激励了我们;也让我们为自己的失败忏悔,并为尚未完成的福音事工而深感挑战。我们相信,福音是神赐给全世界的好消息,我们因他的恩典决意顺服基督的使命,要对每个人宣讲福音,并让万民做他的门徒。我们因此愿意郑重地陈述我们的信心和决议,并将我们的信约公之于众。

1. 神的旨意

我们确信,只有一位永恒之神,他是世界的创造者及主宰,也为圣父、圣子、圣灵,他按着自己的旨意管理万有。他已经从世界中为自己呼召一群子民出来,并差派自己的子民回到世界中,做他的仆人,为他做见证,为要拓展神的国度,建立基督的身体,荣耀他的名。我们满怀羞愧地认罪,我们时常否认他对我们的呼召,辜负自己的使命, 变得与世人无异,或者从世界隐退。然而,即使盛在瓦器里,福音仍是一个宝贝,我们为此欢喜快乐。为了完成使命,让这样的宝贝在圣灵的大能中彰显出来,我们愿意再次献上自己。

(赛40:28; 太28:19; 弗 1:11; 徒 15:14;约 17:6, 18; 弗 4:12; 林前5:10; 罗 12:2; 林后 4:7)

2. 圣经的权威和能力

我们确信,旧约和新约圣经作为一个整体,作为唯一书写下来的神的话语,是神的默示,具有真理性及权威性,其中所断言的一切都没有错误,是信心和实践中绝对可靠的唯一准则。我们也相信神的话带着能力,要完成他拯救的计划。圣经的信息写给所有男人和女人。因为神在基督里及圣经中所启示的信息都是永不改变的,今天圣灵仍然借着它说话。圣灵光照各个文化中神百姓的心,使他们借着眼见领会活泼的真理,借此向整个教会显示出神丰富的智慧。

( 提后 3:16; 彼后 1:21; 约 10:35; 赛55:11; 林前1:21; 罗 1:16; 太5:17,18; 犹 3;弗 1:17,18; 3:10,18)

3. 基督的独一性和普世性

我们确信,虽然福音传扬的途径各不相同,但是只有一位救主,只有一个福音。 我们认识到,尽管每个人借着神在大自然中的普遍启示,对神都有一定的认识,但我们否认这种认识可以拯救世人,因为人的不义压制了这真理。我们也拒绝各种混合的宗教信仰和如下对话观,即认为基督透过所有的宗教和思想观念说话,以至这些宗教和观念都是平等的,我们认为这是对基督和福音的贬损。耶稣基督既是神,也是人,他献上自己,成了罪人唯一的赎罪祭,他是神和人之间的唯一中保。我们没有别的名可以靠着得救。因为罪,男人和女人都败坏了,但是神爱每一个人,不愿一人沉沦,但愿人人悔改。然而那些拒绝基督的人拒绝了救恩,享受不到其中的快乐,他们这样做也给自己定了罪,使自己永远地与神分开。宣告耶稣是“ 世界的救主”,并不是说所有的人都会自动得救,或者在最后得救,更不是说所有的宗教都有在基督里的拯救。毋宁说,宣告耶稣是“ 世界的救主” 是宣告神爱世界上的罪人,并且他邀请每个人对拯救的及生命的主做出回应,全心悔改相信,将自己全然献给他。耶稣基督的名被高举在万名之上;我们盼望万膝向他跪拜,万口承认他为主的那一日来到。

( 加1:6-9; 罗 1:18-32; 提前2:5,6;徒 4:12; 约 3:16-19; 彼后 3:9; 帖后 1:7-9;约 4:42; 太11:28; 弗 1:20,21; 腓 2:9-11)

4. 传福音的本质

传福音就是传扬这样的好消息:耶稣基督为我们的罪死,而且按着圣经所说的从死里复活,他是掌权的主,凡悔改相信的,他要饶恕他们的罪,并把使人得自由释放的圣灵赐给他们。基督徒在这个世界上必然要传福音。那种为了了解而有的倾听性的对话是不可少的,但是传福音本身乃是要宣告那位历史上的、也是圣经中的基督就是救主,是生命的主宰,目的是为了劝人自己走近神,得以与他和好。在向别人发出福音邀请的同时,我们不能向人隐藏做门徒的代价。耶稣呼召所有跟随他的人要舍己,背起他们的十字架,认同新加入的团体。传福音带来的结果包括对基督的顺服、参加他的教会,以及对这个世界负责任的服侍。

( 林前 15:3,4; 徒 2: 32-39; 约 20:21;林前 1:23; 林后 4:5; 5:11,20; 路 14:25-33;可8:34; 徒 2:40,47; 可10:43-45)

5. 基督徒的社会责任

我们确信,神是创造所有人的主,也是审判所有人的主。因此我们应当分担他对整个人类社会之正义与和解的关注,以及将男人和女人从各种形式的压迫中解救出来的心意。因为男人和女人都是按着神的形象造的,每个人,不分种族、宗教、肤色、文化、等级、性别和年龄,都有内在的尊严,他们因此应当受到尊重,得到服侍,而不是遭到剥削。这里我们再一次为疏忽自己的社会责任,也为我们有时认为传福音和社会关怀相互对立而表示忏悔。虽然与人和解并非意味着与神和解,社会行动也不一定是传扬福音,政治解放也不意味着得到拯救,但是我们相信,传扬福音和参与社会- 政治都是基督徒责任的一部分。因为两者对于体现神与人的教义,体现我们爱邻舍和顺服耶稣基督,都是必不可少的方面。拯救的信息也包含着对各种形式的异化、压迫和歧视的审判。在邪恶和不公正存在的地方,我们应勇敢地给予指责。当人们接受基督的时候,他们就得到新生,就进入他的国度,因此就要在这个不义的世界上,不仅个人显出公义,并且要传播公义。我们所宣告的救恩也应该使我们自己在个人和社会责任上得到完全的改变。信心没有行为就是死的。

( 徒 17:26,31; 创18:25; 赛1:17; 诗45:7; 创1:26,27; 雅3:9; 利19:18; 路 6:27,35; 雅2:14-26; 约3:3,5; 太5:20; 6:33;林后 3:18; 雅2:20)

6. 教会和传福音

我们确信,圣父怎样差派基督到世上,基督也怎样差派他赎回的人进入到世界中,其呼召要求同样的深入和付出相似的代价。我们需要冲出教会的小圈子,深入到非基督徒的群体中。在教会富于牺牲精神的服侍中,传福音是最主要的。向整个世界的宣教需要全教会将完备的福音带到世界的每个角落。在神整个宇宙性旨意中,教会居于最中心的位置,是他定意要用来传扬福音的途径。但是,宣讲十字架的教会自己必须带有十字架的印记。如果教会出卖福音、缺少对神活泼的信仰、没有对人真正的爱,或者在包括职位提升和金钱使用在内的一切事务上缺乏诚实,那么,它就会成为宣教的绊脚石。教会是由神的百姓组成的共同体,并非一个机构, 一定不能等同于任何特定的文化、社会、政治制度或者意识形态。

( 约 17:18; 20:21; 太28:19,20; 徒 1:8;20:27; 弗 1:9,10; 3:9-11; 加6:14,17; 林后 6:3,4; 提后 2:19-21; 腓 1:27)

7. 福音事工中的合作

我们确信,教会在真道上有看得见的合一是神的旨意。传扬福音呼唤我们合一,正如不能合一会让使人和解的福音受损一样,合一也会使我们的见证更加有力。不过我们也认识到,组织形式的合一可能以多种形式出现,对推进福音事工并非是必然的。然而我们这些持有共同圣经信仰的人,应当在交通、事工和见证上有更紧密的合一。我们承认,我们的见证有时会因个人主义的罪以及不必要的重复而受损。我们承诺,要在真理、崇拜、圣洁和宣教上寻求更深层次的合一。我们呼吁开展地区性和职能性的合作,以进一步开展教会的宣教,做好策略性的规划,相互鼓励,共享资源,分享经验。

( 约 17:21,23; 弗 4:3,4; 约 13:35; 腓1:27; 约 17:11-23)

8. 教会在福音事工中的同工

我们很高兴,一个新的宣教时代已经来临。西方教会在宣教方面所占的主导地位正在成为历史。神正在年轻的教会中兴起新的巨大的世界宣教力量,显明传扬福音的责任属于整个基督的身体。因此所有的教会应当寻求神的心意,并自问在深入自己的社区和海外宣教方面应该做些什么,不断重新评估我们在宣教使命中的职责和角色。这样教会在彼此的配搭上就会不断地成长,基督教会的普世性特征就会更加清楚地展现出来。我们也为从事圣经翻译、神学教育、大众传媒、文字事工、福音事工、差传、教会复兴以及在其他专业领域辛勤劳作的各个机构感谢神。他们也应该不断地省察自己,评估其在教会宣教中所发挥的作用。

(罗 1:8; 腓 1:5; 4:15; 徒 13:1-3;帖前1:6-8)

9. 福音事工的急迫性

占世界人口三分之二以上的约二十七亿人,他们还没有听到福音。这么多人被忽视,我们深感惭愧。这是对我们的责备,也是对整个教会的责备。然而现在,在世界上的许多地方出现了对耶稣基督的空前的接纳。我们深信,教会与宣教机构向神献上恒切祷告的时间已经到了,为了福音未得之地的灵魂的得救,为了福音传遍整个世界的新的努力。向那些已经福音化的国家减少海外传教人数和资金有时是必需的,以便促进那些国家教会的自养和成长,并向福音未得之地释放资源。宣教士应当以谦卑服侍的心,更加自由地往来于六大州之间。我们的目标是, 借着所有可使用的资源,在尽可能早的时间,让每个人都有机会听到、明白并且接受福音。我们不可能期望不付出代价就能达到这个目标。我们所有的人对那么多人的贫困感到震惊,并为带来贫困的不公正深感不安。生活在富裕环境中的人们要承担自己的责任,过简朴的生活,以便能够更加慷慨地救助,为福音做出更多的贡献。

( 约 9:4; 太9:35-38; 罗 9:1-3; 林前9:19-23; 可16:15; 赛58:6,7; 雅1:27; 2:1-9;太25:31-46; 徒 2:44,45; 4:34,35)

10. 福音和文化

世界宣教策略的发展需要具有想象力和开拓性的方法,以便在神的带领之下,让那些既深深植根于基督之中,又与所处文化紧密联系的教会得以兴起。我们必须根据圣经来对文化进行检验和判断。因为男人和女人都是神所造的,所以他们的文化也富有美善的一面。但因为人们的堕落,所有文化都受到了罪的玷污,其中一些有魔鬼的成分。福音并不预先假定某种文化优于另一种文化,而是按照自身真理与公义的标准来衡量所有的文化,并在每一种文化中坚持道德的绝对性。宣教过程中常常会有外来的文化与福音一同输入;教会有时也会与文化绑在一起,而不是与圣经结合在一起。基督福音的使者必须谦卑地倒空自己的一切,只留下自己的真诚,好成为他人的仆人;教会也必须寻求转化和丰富文化;这一切都是为了使神得到荣耀。

( 可7:8,9,13; 创4:21,22; 林前 9:19-23;腓 2:5-7; 林后 4:5)

11. 教育和领袖

我们承认,有时我们以牺牲教会扎根的深度为代价,来追求教会的规模,而使传播福音与信徒的牧养分离开来。我们也承认我们的一些事工开展得如此之慢,以致无法装备、鼓励本土的领袖来承担他们的合适职责。然而我们坚持本土化的原则,并且期待每个教会都能兴起本土的领袖,他们能够显出基督徒领袖不是要支配而是要服侍的风范。我们认识到极需促进神学教育,特别是针对教会领袖的教育。在每个国家和文化中,都应该有针对牧师和平信徒在教义、门徒培训、传福音、生命成长和服侍方面行之有效的培训计划。这样的培训计划不应该沿袭任何陈旧的方法模式,而是应该依照圣经的标准,发挥本地的创造性。

( 西1:27,28; 徒 14:23; 多1:5,9; 可10:42-45; 弗 4:11,12)

12. 属灵的争战

我们相信,我们无可避免地要与掌权有能的恶势力展开一场持久的属灵争战,他们时刻企图要推翻教会,挫败她在世界的宣教事工。我们知道我们需要用神的盔甲装备自己,用真理和祷告为属灵的武器来争战。我们发现我们的敌人不仅在教会外面让错误的思想意识流行,也在教会内部带来错误的福音,这种福音歪曲圣经,而且把人放在神的位置上。我们需要警醒和明辨,捍卫圣经中的福音。我们承认自己对世俗的思想和行为不具有免疫力,容易向世俗妥协。举例来说,虽然仔细的考察表明,教会在规模和灵性方面同时成长无疑是正确的和有价值的,但是我们有时还是忽略了这些。在其他时候,为了希望人们对福音有回应, 我们便折衷了传讲的信息,透过施加压力来操纵我们的听众,而且不当地沉浸于统计数据,甚至使用这些数字时也不够诚实。这一切都是属世的。教会不能不存在于世界上,但是世界却不能存在于教会中。

( 弗 6:12; 林后 4:3,4; 弗 6:11,13-18;林后 10:3-5;约一 2:18-26; 4:1-3; 加1:6-9;林后 2:17; 4:2; 约 17:15)

13. 自由和逼迫

确保一个和平、正义和自由的生存环境,使教会在这样的环境中,可以顺服神,服侍主基督,不受干扰地传讲福音,是神赋予每个政府的责任。我们因此为国家的领导人祷告,呼吁他们保证思想和良心的自由,以及人们按着神的意志及《普世人权宣言》所阐明的,有实践并传播他们信仰的自由。我们也对那些受到不公正关押的人,尤其为那些为了见证耶稣基督而遭受苦难的人表示深切的关注。我们承诺要为他们祷告,并为他们的自由付出努力。同时我们不会允许人们拿他们遭受的命运来威胁我们。求神帮助我们,我们也将站起来,反对一切的不公正,并且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仍要持守福音。我们不会忘记耶稣曾有的提醒:逼迫是不可避免的。

( 提前1:1-4; 徒 4:19; 5:29; 西 3:24;来 13:1-3; 路 4:18; 加5:11; 6:12; 太5:10-12;约 15:18-21)

14. 圣灵的能力

我们相信圣灵的能力。圣父差派圣灵为他的儿子做见证;没有圣灵的见证,我们的见证都是徒然的。认识罪,相信基督,重生和信徒的成长都是圣灵的工作。并且,圣灵也是传福音的灵,因此,一个被圣灵充满的教会就会自发地传扬福音。不宣教的教会本身就自相矛盾,也会熄灭圣灵的感动。只有当圣灵在真理、智慧、信心、圣洁、爱心和能力上更新教会时,世界宣教才会在现实中成为可能。我们因此呼吁所有的基督徒向神祈祷,恳求至高的圣灵复兴他的教会,让圣灵的果子在他所有百姓的身上显明出来,让他的恩赐使基督的身体得以丰富。只有这时,整个的教会才会成为他手中合用的器皿,全地才可能听到他的声音。

( 林前 2:4; 约 15:26,27; 16:8-11; 林前 12:3; 约 3:6-8; 林后 3:18; 约 7:37-39;帖前5:19; 徒 1:8; 诗85:4-7; 67:1-3; 加5:22,23; 林前 12:4-31; 罗 12:3-8)

15. 基督再来

我们相信,耶稣基督将亲自再来,在人们的视线中,在荣耀和大能中,完成他的拯救和审判。他将再来的应许是对我们传福音更进一步的激励。因为我们记得他曾说的话,就是福音必须首先传到万国。我们相信,基督的升天和他再来之间这个短暂的时期,是神的百姓宣教的时期,在末日到来之前,我们没有停止不前的理由。我们也记得耶稣的警告,假基督和假先知将会出现,他们是最后敌基督的先驱。我们拒绝承认人类能够在地上建立一个乌托邦社会的思想,这是骄傲自大的人的幻想。我们基督徒相信,神将会使他的国度臻于完满,我们热切盼望那一天的到来,盼望那个新天新地,正义居于其中,神永远掌权。同时,我们再次献上自己,愿意一生满怀喜乐顺服他的主权,以服侍基督和世人。

(可14:62; 来 9:28; 可13:10; 徒 1:8-11;太28:20; 可13:21-23; 约 2:18; 4:1-3; 路12:32; 启21:1-5; 彼后 3:13; 太28:18)

结语

因此,鉴于这样的信仰和决议,我们与神庄严立约,并彼此立约,要为全世界的福音事工祷告、规划并一同事奉。我们也呼吁其他人加入我们。愿神按着他的恩典,为了他的荣耀帮助我们,让我们能够对所立的约忠心!阿们,哈利路亚!

国际普世宣教大会,洛桑,瑞士,1974年7 月

二十世纪福音派运动及其社会关怀

一、福音派的兴起与《洛桑信约》的产生

   1、20 世纪中叶北美福音派的兴起

限于篇幅,本文只对20 世纪中叶在北美发生的福音派运动略做考察。

(1)二战后北美的宗教奋兴运动

随着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在北美发生了一场基督教奋兴运动。1945 年,国际基督教青年军被组建起来,以巩固这一时期逐渐兴起的基督教奋兴运动。据统计,在其建立的第一年里,基督教青年军就发起了将近九百场大型集会,总计约有一百万人参加了这些全国性的集会。1 正是在这种奋兴运动的背景下,惠顿学院的年轻毕业生葛培理作为这个组织的第一位专职布道家出现在人们的视野中。随后的几年里,在基要派的阵营中,出现了一批这样的青年布道家及神学家,如卡尔· 亨利和查尔斯· 富勒等,他们后来组成了基要派中持所谓积极或者包容主义观点的群体。

二战后的北美基要派在继续推动全国性宗教奋兴运动的过程中,逐渐表现出一种内部的分裂。基要派中持消极立场的群体更加注重将自己与这个败坏社会及其他有问题的宗派分离,并对后者持激烈批评的态度;持积极立场的群体则更愿意联络更多的教会及组织,而对自身分离主义的倾向持质疑态度。两个群体的分裂发生于1957 年,当时为了在纽约成功地举办大型布道会,葛培理的团队接受了当地基督教教会联合会的援助。而持消极立场的群体被这种试图要与“ 自由主义者” 合作的行为所激怒,于是最终的分裂在所难免。2 分裂的结果就是,持积极立场的这个群体被人们称之为“ 新福音派”(neo-Evangelicals); 而基要派则逐渐被看成是分离主义的代名词。

当然,这种基要派内部所发生的消极与积极立场的分化有其神学上的原因。在神学上,时代论的前千禧年观念是造成这种分化的重要因素。按照马斯登(George M Marsden)的表述,“ 时代论式的悲观主义观点助长了对于社会事业在这场运动中的重要性的漠视。神定时代论关于各大教会的消极评价也鼓励了分离主义。”3 而持积极立场的这批知识分子却试图回到更为主流、更为久远的福音派传统,而不是让自己被新近流行的时代论教义所束缚。这个时期的时代论不仅表现出分离主义的倾向,同时还表现出某种反智主义的倾向,这些都是他们所不能完全接受的。

(2)对社会关怀及文化领域的关注

麦格拉思(Alister McGrath)认为,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的北美基要派在选择撤离它所认为已经堕落和背叛了的教会时,某种意义上重复了宗教改革时期重洗派的分离主义立场。“ 这并不是说基要派刻意地或有意识地决定采用源自16 世纪激进改革派的观念。而是说,基要派所采取的方式,不论它意识到与否,都更为接近激进改革派而不是主流改革派的立场。而激进改革派肯定了信徒分离于一个不信神的社会并组成某种信徒社团的必要性。”4

1947 年卡尔· 亨利出版了《现代基要派不安的良心》一书,在书中他作为基要派的信徒对这种神学立场进行了痛苦的反思。他认识到,基要派为了达到它批判与摈弃这个世俗世界的目标,选择了把自己的关注点只集中于整个基督教立场的某个侧面,而没有表现出那种有着特定社会维度之世界观的基督教立场,其结果就是,基要派不仅没有达到它所期待的目标,反而传达出一种严重缺乏社会关切的、被贫困化了的、被缩减了的福音。卡尔· 亨利这本书的发表,用德克·杰勒玛(Dirk Jellema)的话来说,尤如“ 新福音派的宣言”,可以说表达出了福音派教会与传统基要派教会的一个重要区别:社会关怀及参与意识的重新觉醒。

从上面的因素来看,社会关怀与文化参与意识的重新觉醒是这个时期福音派运动兴起的一个重要方面。用法兰西斯· 薛华(Francis A Schaeffer)的话来说,“ 福音派”这个术语,“ 意味着信仰圣经,但又没有把自己摈弃于整个生活的范围之外,并力图使基督教同社会、政府和文化的现行需要发挥有效的接触。它具有将人们引向救主基督但同时又力图在文化中作盐作光的涵义。”5 当然,这里所说“ 有效的接触” 并不是以对社会文化的现行需要采取妥协为前提的,那样的话就与自由派没有什么区别了。而自由派的做法已经被认识到,就把人引向基督同时又能够转化社会文化这个目标来说,并不是真正“ 有效的接触”。

换言之,与自由派相比,福音派显然还是站在基督教传统的立场上。在诸如对圣经权威的肯定、个人灵性重生的重视等方面,福音派的立场无疑与基要派是一致的。它们的区别主要在于是否持一个具有社会向度的基督教世界观。用麦格拉思的话来表述就是:“ 现代意义上的福音派是一种后基要派现象。它起源于对基要派的缺憾的认识与回应。虽然福音派毫无疑问地继承和发展了宗教改革运动、清教运动和卫斯理派的诸多洞见,但也应看到这一事实,即重新回到这些伟大的福音派传统的动力,来自于对基要派在社会、学术和精神等各个方面已经失败的认识。”6 这种社会向度的基督教世界观在《洛桑信约》中被某种程度地体现出来。

2、洛桑会议所关注的问题

1974 年7 月16-25 日,在瑞士的洛桑召开了此次洛桑世界福音大会。来自150 个国家的2700 名代表汇聚一堂,其中有50%的与会者、大会筹委会成员及发言者来自第三世界国家(中国大陆没有人参加)。会场上巨大的横幅上写着“ 让整个世界听到他的声音”。在这次大会所讨论的主题中,教会的社会关怀使命是一个重要主题。这次福音大会的重要结果就是产生了《洛桑信约》。

作为1974 年洛桑会议主要发起者的葛培理,在其开幕致词的结束语中,对这次会议表达了四点期待:(1)希望大会能够“ 就传福音形成一个合乎圣经的宣言”;(2)推动教会“ 完成将福音传遍世界的使命”;(3)“ 表达出传福音与社会关怀之间的关系”;(4)有助于在“ 世界各地进行教导的传道人之间建立起团契关系”。可见关于社会关怀的问题是这次大会的一个重要主题。而在大会结束时的总结发言中,他做出了如下概括:“ 如果有一件事情在这次大会中被明确高调地传递出来,那就是我们这些传道者们应当有社会关怀。这个在较小的小组里所讨论的,作门徒在今天的意义的主题,已经从星星之火形成燎原之势。”7

如果把1966 年在柏林召开的世界福音大会和洛桑会议相比较的话,那么显然那次福音大会还没有把传福音与社会关怀的关系看成是一个重要的议题。这个议题只是在小组讨论中被提到,但并没有充分地讨论。在向大会所提交的论文中,只有一篇涉及到传福音与社会关怀的关系,不过全文还只是局限于讨论在传福音时如何冲破种族主义的壁垒。从神学观念上看,当时与会的福音派代表仍然把社会关怀看作是传福音时要不惜一切代价去避免的有害因素。8 在这种历史背景下,我们看到洛桑会议的变化具有多么重大的意义。

而在洛桑会议之后,1989 年在马尼拉召开的世界福音大会所形成的《马尼拉宣言》,再次肯定“ 福音与善行是不可分离的”;致力于社会关怀活动并非是回归到自由派的“ 社会福音” 思想,“ 并不是把基督化的社会与神的国度混为一谈。我们认定,符合圣经的福音必然包含着社会行动”。

二、《洛桑信约》中的社会关怀条款

1、为忽视自己的社会责任而忏悔

在洛桑会议过去多年后,会议的另一个主要发起者神学家斯托得(John Stott) 在他所写的一本诠释洛桑运动的书中,逐节地解释了那次会议所形成的《洛桑信约》。这里我们可以简要地概括一下他对信约中第五节“ 教会的社会责任” 的诠释(信约的具体内容见本文附录)。

在讨论第五节那章的一开始,斯托得就解释了这节中所表达的“ 这里我们再一次为疏忽自己的社会责任,也为我们有时认为传福音和社会关怀相互对立而表示忏悔。” 在20 世纪,英国与北美一样,都因为对自由派乐观主义的“ 社会福音” 运动有所反感,从而将传福音与社会关怀活动分离开来,基本上是完全关注于前者。现在,这些福音派人士认识到这是一个神学上的错误,他们愿意为此悔改。实际上,按照斯托得的说法,信约中的表达已经非常温和了。此前有相当一部分参加会议的福音派人士曾希望有一个更强的表达:“ 我们必须把那种要将传福音与社会关怀行动分离开的企图当作撒旦的伎俩给予弃绝。” 而与此相对的肯定性表述就是:“ 我们相信,传扬福音和参与社会-政治都是基督徒责任的一部分。” 在做出这种肯定后,斯托得具体从几个教义的方面论证了第五节中所表述的教会的社会责任。9

2、教义角度的分析

(1)上帝论角度

整个第五节的第一句话从上帝论的角度对“ 教会的社会责任” 做出了回应:“ 我们确信上帝是创造所有人的主,也是审判所有人的主。因此我们应当分担他对整个人类社会之正义与和解的关注,以及将男人和女人从各种形式的压迫中解救出来的心意。” 这里从最初创造及最终审判的角度论证了教会的社会责任。上帝始终是所有人的上帝。他确实不只是关注他的教会,他关注他所创造的整个世界及人类。“ 他叫日头照好人,也照歹人;降雨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太5:45) 因此作为他的儿女,应当体会天父的心意,分担他对人类社会的关注,特别是在正义、和解与人的自由方面的关注。(摩1,2)其实在这些方面成为人类社会普遍追求的价值之前,它们就已经成为上帝对人的关注点了:“ 你们要洗濯、自洁,从我眼前除掉你们的恶行;要止住作恶,学习行善,寻求公平,解救受欺压的,给孤儿伸冤,为寡妇辨屈。”(赛1:16-17)

(2)人论的角度

教会的社会责任也可以从人论角度来论证:“ 男人和女人都是按着上帝的形象造的,每个人,不分种族、宗教、肤色、文化、等级、性别和年龄,都有内在的尊严,他们因此应当受到尊重,得到服侍,而不是遭到剥削。”除非人们从圣经的角度来看待人,因为人所具有的上帝形象去肯定人的“ 内在尊严” 或者基本人权,否则人们就难免会从人的文化、民族主义等种种偏见去看其他的人。而当他人被不当地欺压,不被尊重时,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造他的上帝被亵渎(雅3:9)。因此,教会有责任使所有按照上帝形象被造的人“ 受到尊重,得到服侍,而不是遭到剥削”。

(3)救赎论角度

从救赎论的角度来看,首先要面对的问题就是:主张社会关怀不等于是认同社会福音派。社会福音派以为社会关怀的行为能够替代福音,社会改革能够在这个世界建立人间的天国。而这里则明确地认识到两者的辩证关系:一方面确实“ 与人和解并不意味着与上帝和解,社会行动也不一定是传扬福音,政治解放也不意味着得到拯救”,但另一方面,福音和社会关怀对于“ 体现我们爱邻舍和顺服耶稣基督,都是必不可少的方面”。其次,从某种程度上来说,“ 拯救的信息也包含着对各种形式的异化、压迫和歧视的审判”。因此,勇于传扬爱的福音,也就意味着有勇气“ 在邪恶和不公正存在的地方……给予指责”。

(4)国度论的角度

最后,从国度论的角度来看教会的社会责任,洛桑信约的表述是:“ 当人们接受基督的时候,他们就得到新生,就进入他的国度,因此就要在这个不义的世界上,不仅个人显出公义,并且要传播公义。” 作为上帝国度的子民,我们不仅要“ 饥渴慕义”,要先求他的国和他的义,而且要把上帝之国的义、国度的公义准则在我们的生活中展现出来。要注意的是,这里不是说要在我们的教会生活中展现出来,而是在“ 这个不义的世界上” 展现出来。这样才能够体现出“ 你们是世上的盐,……你们是世上的光” 的意义。

三、对教会社会责任的反思

1、耶稣的教导与榜样

从新约圣经的角度看,耶稣基督来到这个世上开始传道的时候,不只是传讲天国的福音,让人悔改,他也同时看顾人在生活及物质上的需要,医治、喂养、安慰他们。“ 耶稣走遍各城各乡,在会堂里教训人,宣讲天国的福音,又医治各样的病症。他看见许多的人,就怜悯他们,因为他们困苦流离,如同羊没有牧人一般。”(太9:35-36)宣讲和医治是同时并行的,因为他所看见的这些困苦流离的人基本是有疾病伤残的人、孤儿和寡妇、被人看不起的税吏和妓女、无家可归的人等,就是今天我们所说的弱势群体。

而在当时的社会条件下,或许医治是当时弱势群体乃至普通民众的最基本需要。正是在这种最基本的需要上,耶稣医治的作为不只是吸引这些有需要的民众来到他的面前,同时也在这些可见的事情上,让人们看到了一些异乎寻常的事情,看到了让人希奇的事情:“ 耶稣离开那地方,来到靠近加利利的海边,就上山坐下。有许多人到他那里,带着瘸子、瞎子、哑巴、有残疾的和好些别的病人,都放在他脚前,他就治好了他们。甚至众人都希奇,因为看见哑巴说话,残疾的痊愈,瘸子行走,瞎子看见,他们就归荣耀给以色列的神。”(太15:29-31)

其实众人的希奇是有原因的,因为他们从这些可见的让人希奇的事情上看到了以色列神的信实,看到了弥赛亚的来到,看到天国确实如耶稣所说“ 已经近了”。从以往以色列先知的预言中,他们已经多多少少地了解到上帝之国临在的时候,会有些什么可见的征兆。“ 约翰在监里听见基督所做的事,就打发两个门徒去,问他说:‘ 那将要来的是你吗?还是我们等候别人呢? ’ 耶稣回答说:‘ 你们去,把所听见、所看见的事告诉约翰。就是瞎子看见,瘸子行走,长大麻风的洁净,聋子听见,死人复活,穷人有福音传给他们。凡不因我跌倒的就有福了。’”(太11:2-6)当上帝之国因着他的独生子耶稣基督的到来而临到这个世界时,不只是有福音传给穷人,不只是发生了人所看不见的因为听到福音而有的心灵中的触动、悔改及得救,人们还看到了一些让人希奇的征兆,看到因着神的怜悯及爱结出了一些可见的果实,看到有人确实在实际生活中经历到有形的释放与满足。这些在人类社会中发生的让人可见的变化虽然还不能够等同于天国的丰富,但作为天国已然临到的表征,见证了神对人的怜悯与慈爱。

正因为天国的临在有这样两个方面的表征,所以当耶稣打发他的12 个门徒出去传扬天国的福音的时候,在对他们的吩咐中同时包含着这两个方面:“ 随走随传,说:‘ 天国近了! ’ 医治病人,叫死人复活,叫长大麻风的洁净,把鬼赶出去。你们白白地得来,也要白白地舍去。”(太10:7-8)当他差派70 个门徒出去的时候,他的吩咐也是一样:“ 无论进哪一城,人若接待你们,给你们摆上什么,你们就吃什么。要医治那城里的病人,对他们说:‘ 神的国临近你们了。’”(路10:8-9)

当教会最初在耶路撒冷城中出现的时候,在人们的眼中出现的这一群人,不只是让人听到他们在传讲耶稣已经复活了,他就是基督的福音,他们也确实让人看到这个群体形成了一种别具一格的生活方式:“ 信的人都在一处,凡物公用,并且卖了田产、家业,照各人所需用的分给各人。他们天天同心合意恒切地在殿里,且在家中擘饼,存着欢喜、诚实的心用饭,赞美神,得众民的喜爱。主将得救的人天天加给他们。”(徒2:44—47)教会不只是传扬基督带来的天国的福音,照顾人的灵性成长,她也在效法主基督,去照顾人们的实际生活,并且这个群体的生活本身就是一个特别的见证。这是教会作为上帝之国在这个世上的代表的一个最好的表现。

2、对社会关怀责任的反思

不过,洛桑信约中对于教会社会责任的讨论及表述还不够深入。有些问题并没有涉及或者展开,比如说,我们通常鼓励教会中信徒个人能够有社会关怀行动,但教会作为一个社会群体对于社会事务参与的程度与界限,以及在当代社会处境下进行社会关怀的途径与形式等问题,则基本没有讨论。本文在这里也没有能力讨论这些问题。只是想通过对教会历史及周围信徒的观察,尝试提出如下两个讨论的问题:

首先,所谓“ 个人灵魂” 的得救,以及“ 个人灵性” 的提高,似乎并不自然地导致个人在自己的生活各领域中有一个全新的生活方式,并且通过这种生活方式,对周围的人有爱的关怀;进而通过这种方式,使自己能够进入到周围人的生活中,对其产生转化性影响。或者说,即使有了这种对周围人的爱的关怀,也不自然或必然地导致对所在社会的公共问题的关注和参与。

其次,教会群体中如果存在着一些已经达到这种社会关怀程度的信徒,并不自然地导致整个教会群体在其所在的社区中,有其鲜明的群体生存样式,通过这种生存样式,能够对周围的人有爱的关怀,并进而能够进入到所在社区中,对其产生转化性影响。或者说,即使有这种对社区的爱的关怀与影响,也不自然或必然地导致对所在社区问题的关注与参与。

如果上述的观察是成立的,那么这其中涉及到怎样的问题?涉及到什么样的因素——个人领受的不同呼召?神学上不同的教导?还是教会已有的传统?

(1)社会关怀与个人生命改变

我们为什么只提传福音而不提社会关怀?或许是因为我们简单地认为:当越来越多的个人得救,人心及人的生命改变的时候,他们自然会关注周围的人及周围的世界,这个社会自然会改变,社会问题自然会得到解决。但是,我们确实可以观察到,从生命的改变到关怀和参与社会问题,并不是自然而然地发生的。一个明显的例子就是,到今天为止,中国已经有那么多经历了生命改变的基督徒,但这个人数已经不少的群体在社会中似乎还处在一个十分边缘的地位,没有太多的印记表明这个群体对社会的生活及其主流文化产生了怎样的影响。这似乎是在问:一个生命有改变的人一定就会是一个社会关怀的参与者吗?

人的社会关怀是人生命因为恩典改变后,对于这个社会的一种有意识的回应。其基础与动力来自于基督的爱。人在经历了基督的爱后,有意识地把这种爱传递出去,给予周围的人,这就表现为一种社会关怀。但这里的问题是,只是有爱还不够,单靠着心里偶然出现的一点感动还不够,来自基督的爱还要与一种生活的准则联系到一起。当人认识到上帝的公义或者天国公义的法则后,有意识地按照这种公义的法则建立自己的生活,有意识地按照这种公义准则去行事,就是一种社会关怀。偶尔凭感动关怀周围的人或许不难,但持续的社会关怀活动则与我们自己是否已经建立起符合公义法则的生活方式有着直接的关系,而后者才是对个人社会关怀意识的真正的挑战。

(2)社会关怀与教会使命

每当我们提到教会的大使命时,我们总是马上会想到马太福音28 章19-20 节的经文,并且把这段经文主要理解为基督要他的门徒走出去,将福音传给万民。其实,这里更完全的理解是让教会走出去,在万民中建立教会。不过,本文在这里想表达的是,理解教会的使命是否根据这一处的经文就足够了?

教会作为上帝之国在这个世上的代表,当我们讲到她的使命时,不能不平衡地提到耶稣给她的新命令:“ 我赐给你们一条新命令,乃是叫你们彼此相爱;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要怎样相爱。你们若有彼此相爱的心,众人因此就认出你们是我的门徒了。”(约13:34-35)既是一个来自于基督的命令,就是教会义不容辞当履行的责任。而要理解和行出这个命令,就不能不把这个命令与神的律法的总纲联系起来:“ 耶稣对他说:‘ 你要尽心、尽性、尽意,爱主你的神。这是诫命中的第一,且是最大的。其次也相仿,就是要爱人如己。这两条诫命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总纲。’”(太22:37-40)

或许我们不应该把这个律法的总纲只是当作基督徒个人的道德规范。如果我们把这两条诫命与主对他的门徒的新命令联系起来,将彼此相爱及爱邻人如己看作是基督对他的教会的要求,看作是天国之法则的集中体现,那么,将这样的法则在自身群体中显明出来,就成为她重要的使命。这个使命与出去建立教会的使命一样重要。

总之,本文对20 世纪中叶福音派的兴起,特别是这个运动带来的对教会社会关怀活动之态度的历史性转折,做了一个简要的介绍。20 世纪80 年代后世界福音派运动的发展出现了多样化的趋势,因此本文并无意完全认同或照搬这个运动中某些人的观点,但这个运动通过洛桑信约所表达出的信念,特别是其所带来的对社会关怀及文化参与的新的理解,却是值得我们认真了解与继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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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乔治· 马斯登,《认识美国基要派与福音派》,宋继杰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 年,56 页。

2 同上,60 页。

3 同上,58 页。

4 麦格拉思,《福音派与基督教的未来》,董江阳译,中央编译出版社,2004 年,27 页。

5 Francis A Schaeffer, The Great Evangelical Disaster,Crossway Books, Westchester, Illinois, 1984, p.97.

6 麦格拉思,《福音派与基督教的未来》,32 页。

7 Athol Gill, “Christian Social Responsibility”, in The New Face of Evangelicalism, ed. by C. R. Padilla, Hodder and Stoughton, 1976, p.90.

8 Ibid.

9 John Stott, ed., Making Christ Known: Historic Mission Documents from the Lausanne Movement 1974-1989, William B. Eerdmans Publishing Company, 1996, p.24-27.

苦难中的心灵触摸——大地震后的教牧关怀思考

苦难其实是不能谈论的。在基督信仰的诸多奥秘中,苦难,特别是像汶川大地震这样巨大的灾难浩劫,可能是最深最难的奥秘。其深其难远不只是理性思索的困惑,更是生命经历中的极大震撼和无底的悲切。所以,在那么多的生命被苦难吞噬、摧残、扭曲、压伤的同时,我们坐在这里清谈苦难,实际上就是对他人苦难经历的漠视;甚至是对他们苦难中奥秘经历的一种亵渎。苦难是不能谈的。

因而,无论是对教会内的信徒或是教会外的同胞,这苦难面前的难言、无言可能才是我们教牧关怀的起点。

一、无语问上帝

面对如此灾难,其实在教牧层面上来讲,基本上是说得越少越好。实在是不能说什么。在教牧中,话语能起的作用到这里基本上就得终止。在这个时候,就是话语停止,祷告开始。

可是,基督徒常常在这个时候却有很多的话要说,什么上帝的愤怒、上帝的惩罚、传福音的机会,等等。平常学进去的话语都发现了表达机会,曾经听过的道似乎全都被激活了。然而,在这个时候最智慧的选择却应该是缄默;真正重要、有力的服事方式应该是超越话语的同在(presence)。

简单的同在,简单的拥抱,在这里表达着说不尽的爱、鼓励、怜悯、安慰、医治等。也可以创造性地用多种方式来表达你的同在:透过你的礼物、奉献、电话、信件,自然也包括人的同在。其实,在后现代环境中,尤其是在对现在这一代人谈论苦难的时候,服事的范式需要从话语转向同在。

无语问上帝!在深切的同在中,也理解、接纳信徒弟兄姊妹和教会外的同胞亲人们此时对上帝的困惑、不解,甚至哀怨、愤怒。要注意的是,苦难中的服事,远不只是教会向那些身体和家园受灾者的慈惠救助,对教会内弟兄姊妹的情感、灵命和信心(信仰)的服事也同等重要。

我们平常传福音时,需要向人大量讲论,要让人认识到世界的虚空、人生的短暂、寻求拯救的迫切,等等。而此时,这些其实上帝在你面前都已经做完了。我们不需要再去做,再去说了。这个时候,恰恰需要我们在场(be present)。这也是我们“ 摘果子” 的时候,只要我们在那个时候能够在场,能够陪伴,能够同情,能够分享。当然,这种同在,也不只是局限于时间空间上的在场,也当包含心灵的同在:同情、怜悯、理解、接纳。

在这个时候,话语几乎越少越好。苦难,真的是没有办法谈的。面对苦难,我们只能少说一些道理,多一些同在。

二、四海皆兄弟

在重大苦难面前,上帝削平了人世间所有的“ 执” 与“ 持”。地震拆毁了人们中间隔断的墙,这是非常有象征意义的。

当深院高墙和民宅茅舍在顷刻之间全被夷为平地的时候,人们发现原来的穷富、老幼、智愚、贵贱都成了赤裸的因而也更加赤诚的弟兄。作为人类中间的一员,在这个时候,我们才发现原来我们都是同样的。我们都在经历着如此脆弱的生命;我们都行走在如此脆弱的大地上。

我们对于大地是多么的依恋,我们紧紧地要抓住它。旧约中的主题之一就是所谓的“ 土地神学”。神对亚伯拉罕应许的就是土地,他的一生都是在为着实现这样的应许而努力。中国人当然自古以来也知道房地产的实在。但是在这个时候,我们却真实地看到大地并不可靠。我们面对的是如此脆弱的世界。

当从宇宙中来看这个星球时,我们会发现它确实就是如此脆弱,甚至比鸡蛋还要脆弱。这个星球的千百个物理参数中,哪怕有一个参数发生那么一丁点变化,它就将不存在,人类也就不存在了。然而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们,却常常意识不到它的脆弱。常常以为只要有钱、有房子、有地,问题就解决了,心就安顿了。

面对苦难,上帝实际上也是付上了代价的:他不惜成为全人类的敌人。因此,此时人类已经没有办法再来理解他:上帝成为了人类的“ 对头”,一个“ 绝对的他者”。在经历如此重大的灾难的过程中,人们会觉得信不信他也无所谓;信仰似乎也看不出有什么实际意义了。

然而,上帝付出这样的代价,是为了使人能够有机会走出自己的藩篱,使人能够至少在一段时间里拆毁中间隔断的墙。就是在这里,在这个时候我们可以看见,生命中许许多多的东西是可以被拉平的。

在这样的时候,基督信仰中那些丰富的灵性因素,例如和解、怜悯、同情、慷慨、安慰、圣灵的训诲(辅导)等,都可以有机会被表达出来。当然,这些并不一定是借话语表达出来的,也不见得必须借着某晚上偷偷摸摸地开的一场布道会来表达。

三、超越个人主义

对圣经和信仰的个人主义(individualism)式的诠释、理解,在今天可以说是基督教要面对的不是异端的异端。这种个人主义式的理解,都是以“ 我” 为中心的:我和上帝的关系、我的祷告、我的读经、我的灵命,等等。然而我们看圣经中却很少有教导是对单数的“ 你”,绝大多数都是对“ 你们” 而言的。上帝常常把全体以色列人看作是“ 你” 来教导。

个人主义式的理解,在中国教会以及海外华人教会的传统中尤其深广,造成的困惑也尤其大。这很可能与我们文化背景中的佛教影响有关。灾难,可以促使我们反思;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我们超越个人主义。当上帝成为一个绝对的他者,全人类因此而一同被推入了一个集体主义的“ 袋子” 里:无论你原来是贫是富,是拜佛的还是信上帝的,在这个时候你的房子都倒塌了;你的亲人都遇难了。在这个时候就会发现原来人在上帝面前不能因为你自己的敬虔、你个人的品行、你本身的某些独特性而得到他独特的待遇。在上帝面前,你仍然只不过是某一类中的一员;你是被上帝按“ 类” 处置的。这种集体主义式的眼光是必须要有的。因而,对灾难的回应方式也应该更多是集体主义式的。面对灾难,我们看到人不可能只靠个人而生存,而需要紧密依靠集体。

对于集体,我们的第一反应当然是教会。参加教会的差派行动而进入灾区。但发现还是远远不够:一个教会能做的极为有限;众多教会的联合也同样不够;即便全国的基督徒爱心联合行动,也是有限的。而且,在这些各自为政的教会、机构的所谓联合行动中,其实个人主义式的思想和行为方式仍然很普遍,因而产生诸多混乱,使联合行动很难成为真正协调、坚固、整体的“ 肢体” 行动。这应该敦促我们在教会中越来越注重集体主义式观念和灵性的培植。

圣经中十分强调肢体的观念:肢体的和谐,肢体的联络,肢体的建造以及肢体的功用。每一个人都要意识到我们只是肢体中的一小部分、一个小点。这个“ 点” 意识是我们在任何时候都需要自觉意识并谨慎表达的:我们是教会中的一员,小组中的一员,市民中的一员。

这样的灾难促使我们去思考,去超越个人主义的牢笼,帮助我们从个人主义中走出来,进而更清楚地意识到,也更全面地把握我们在上帝面前的本相、真相。

四、废墟中的盼望

苦难中的盼望,这是一个在信仰中所形成的特有的教牧视角。

上帝打伤,上帝也医治。耶利米看到“ 我们不至于消灭……是因他的怜悯不至断绝,每早晨这都是新的。”《诗篇》46 篇说:“ 你们来看耶和华的作为,看他使地怎样荒凉。……你们要休息,要知道我是神。” 我们很难想象上帝的作为。在使地荒凉,在拆毁这一切,在打伤这一切的同时,他生命的荣耀、创造的大能、救赎的能力得到显明;在苦难和无序中带来更新和有序。

美国黄石公园每20 年左右就会有一次森林火灾。而大火在烧毁旧有树林植被的同时也使新的种籽得以破壳入土,从而催生新的生命和希望。从地震灾区拍摄的图片中,在小孩子们中间看见的远不尽是苦难,也满有希望,新的希望。孩子们那天真的音容笑貌,活泼的创意发挥,自由的娱乐戏耍,……几乎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在灾区发生的,而且还正在发生着。

在信仰中我们看苦难,看见的是新天新地来临过程中所带的艰辛苦楚;是生产过程中的阵痛。在艰难痛苦中,上帝应许的新天新地的脚步正在逼近。《马太福音》24 章6-7节说:“ 你们也要听见打仗和打仗的风声,总不要惊慌。因为这些事是必须有的。只是末期还没有到。民要攻打民,国要攻打国。多处必有饥荒,地震。” 在灾难面前,福音信仰当然不允许我们幸灾乐祸,但也保护我们不落入沮丧绝望的陷阱。

教会的末世性的关怀,并不全是审判性、咒诅性的;上帝在审判和咒诅的同时也在完成他的救赎大工。灾难也是新天新地来临的脚步。

补满基督患难的缺欠1——5·12 地震之后的救援浅议

引子

5·12 地震所震动的不仅是地球的一个角落,而且是无数人的心灵。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它将作为重要事件而被人们记忆和谈论。甚至会成为许多人思考未来的风向标。笔者在对苦难作了最基本的探求后2,现在就教会对灾难的回应作些反思。这也可以看为对苦难所作“ 神学探求” 的应用。

20 世纪是中国多灾多难的一个世纪,天灾人祸不断。及至近年来,洪水、台风、干旱、地震仍时有发生,而且常常超过历史的强度。相比起1998 年的洪灾,中国家庭教会对5·12 地震的反应有了明显的变化。许多教会在第一时间就作出了反应,或是捐献或是派遣援助人员。而无数的基督徒也义无反顾地加入志愿者行列。这种现象令人鼓舞!因为这不仅体现了爱心的增长,更见证了一部分中国基督徒走出了传统教会对社会不闻不问的二元化生活。但毫无疑问,这只是一个起点——尽管是一个美好的起点——许多方面还有待“ 更新而变化”。

 事件理解的再思

尽管苦难已是这个世界司空见惯的事实,但每次面对灾难的袭击我们仍然难以理解或接受。在这点上,基督徒有时候甚至显得更加突出。因为教会讲坛上所宣扬的乃是一位全能又充满爱的上帝。许多人由于不能在理智上调和此二命题,因此怀着悲愤或忧愁离开了教会。这不奇怪,因为一些教会在这方面的教导明显不足。诚然,严肃地直面苦难的问题,可能会使某些人原有的信念崩溃。就如我们听到、见到一些热情高涨的志愿者在灾区生命接近崩溃的事实。但我们必须诚实!在这个意义上,那些放弃信仰的人(也许本来就没有相信)有其可贵的一面。但我们担心的是,教会的牧者不敢、不愿甚至也不能去探索神学的答案。以往不注重神学探索的牧者应该醒悟,“ 回答我们心中所盼望的缘由” 是我们呼召的一部分。如果我们不审慎地考查圣道并热切地教导,就会让坊间的传言充满全地。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个地方,只要遇上苦难,基督徒通常就会急不可耐地去警戒:是因为犯罪。这是一个无可争辩的理由。因为,没有人没有罪。的确,从最根本的意义上而言,这世界的任何苦难与罪都是有关的。可显然大多数人所指的不是这个意义上的罪,更多地是具体地针对某个地方或个人。意思是比起其他的地方或个人,受灾的地方及其上的人是更有罪的。就如汶川、北川的地震,是因为四川这个地方的罪,而这两个地方的罪更大,除了沉迷玩乐,还是拜偶像成风的地方。如果真是这个原因,我看广东也许更得遭殃。更重要的是,全世界很多地方都是如此。我并不是要企图消解圣经对人类的罪恶的定论,只是觉得我们需要聆听罪人的审判者耶稣基督的告诫:被楼压死的人并不是更有罪的,所多玛也并不比迦百农更有罪(参路13:4-5;太11:23)。灾难使我们不致遗忘人类曾经对上帝的背叛,而不是为了谴责受苦的人。事实上,正是透过他们的遭遇,上帝向所有幸存者发出震聋发聩的声音——催促我们忏悔的声音。

除了定罪外,好说“ 末世预言” 的现象也十分普遍,无论是异教徒还是基督徒。不少人断言,超强的地震就是世界末日马上要来的预兆。对基督徒而言当然就是基督再来的预兆。据说,在中国教会被讲解得最多的圣经书卷就是《启示录》(当然其他国家的教会也不在少数),这与解放前的中国基要派教会几乎是清一色的时代论信仰不无关联。有些人对用计算数字并根据时事来解释末世论乐此不疲。他们甚至将马太福音24章32 节中的“ 无花果树发芽” 和34 节中“ 这时代还没有过去,人子就来了” 解释为犹太复国之后一个时代还未过去,基督就来了。20 世纪的战争、饥荒、地震就是其预言的终极性应验。因为根据“ 主看千年如一日”的暗示,创世六天就是代表世界的历史六千年,第七千年就是千禧年,也就是安息年,如第七天是安息日所象征的一样。也许许多传播“ 末世预言” 的人,并不知道或不赞成这种观念,但热衷解读灾难的末世性质、计算年代的人几乎都是源于此一解释。基督再来的确是我们最大的盼望,作为基督徒,我们不仅不可忽略,且需要常常思念,并为此做好预备,使我们仰望那永存的荣耀基业,免得我们的心被世俗俘获。但我们需要留意,每个时代都有灾难发生,我们很难断定世界的末了究竟是在何时!新约学者指出,马太福音24 章是一段非常难解的经文,因为主耶稣的预言既关乎耶路撒冷被劫,也关乎他再来的事,而且时有交叉。“ 无花果树”只是比方,“ 发芽长叶” 即是主所预言“ 这些事” 的成就。我们承认,基督信仰的末世论性质是不容否定的,但也不能成为天马行空的谈资。我想,许多人对末世的警告掉以轻心,除了受魔鬼的迷惑外,和传达末世信息的人过于随意也不无关系。

末世论上的支持,使得许多人认为灾难是神收割前的预备,因此,传福音便是唯一有意义的事。这不禁让人想起倪柝声的比喻。大意是说,世界是一艘正在沉没的破船,我们究竟是救船上的人(传福音)呢?还是去修船(文化使命)呢?一个天才式的说服!答案似乎再明显不过:救人。我们当然同意!但我们也要问,救人时需要注意些什么?我们难道不应该在救人的时候尽力对船加以恰当的保护,以避免它下沉得更快吗——尤其是当我们十分缺乏足够的救生设备的时候?而且,非常重要的是你和船上的人必须有着有效的沟通,这样才可能稳定他们的情绪,并使他们相信你的救援能力。救护人员之所以都需要经过严格的训练,就是因为一般人不能胜任这特殊的工作。即使他们十分努力,也常常事倍功半。教会应该努力传福音,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怎么传福音却是需要谨慎斟酌的。但不幸的是:我们不是看见不肯传福音的教会,就是看见风风火火传福音却没有预备好的教会。这次的地震应该震醒那些不差传的教会,也应该震醒那些传福音却底气不足的教会。但更应该警醒的是那些充满功利性的追求速成的传福音队伍。这些人,除了自义外,就是不负责任。如果一定要把这次参与救灾看成是收割,那么,收割回来的果子也需要好好珍藏并善加保护。意思是,那些信了福音的人,需要长期的关怀与牧养。因为,主交付给我们的大使命,除了传福音使人归信外,还有施行圣礼(建立教会)并以整全的真理教导、牧养使之成圣(太28:18-20)。

无论认为这次灾难是直接审判、末世预兆还是福音收割,这些讨论貌似敬虔地追求属灵的事,实际上很可能是这些人的心情未被卷入到苦难之中,也失落了对受灾者应有的关怀。因为真正的敬虔就是看顾患难中的孤儿寡妇(雅1:27)。看顾,就意味着我们必须有行动上的付出。面临如此巨大的灾难,中国基督徒所当有的反应,是惊恐同时又静默地去聆听上主在山崩地裂中所发出的声音:舍己,并活出爱的见证! “ 既知道(原文作看见)那日子临近,就更当如此”(来10:25)。因此,让我们有更多的自省与行动。

爱心亏欠的重整

我们常常听人强调基督教信仰的核心是爱,这是正确的。它是律法和先知一切道理的总纲(参太22:37-40),也是主耶稣所颁布的新命令(约13:34)。保罗称之为信仰生活中最大的美德(林前13:13),约翰则认为它是一个真基督徒的标记(约13:35,约一3:14)。爱对基督徒而言之所以如此重要,原因只有一个:上帝就是爱(约一4:8)。圣经极少讨论爱的定义,更多的是强调爱的实践。因为真正的爱不在口头上,而在行为和诚实上(约一3:18)。因此,我们不需要论述爱的重要性,关键是在当前的处境中,如何表达爱心。这爱心所表达的不仅仅是基督徒的一种德行,也是上帝(借着圣灵的浇灌)与这个时代同在的凭证。

爱,在圣经中被分为两种:爱上帝,爱人。爱人是爱上帝的延伸,有的时候也是爱上帝的检验。但基督教并不只是一种伦理,因为圣经清楚区分了人类唯独面对上帝的部分,例如十诫中的前三条。可见爱上帝与日常的宗教礼仪生活和内心的虔敬是不可分离的。但如果我们没有爱邻舍(你所见需要帮助的人),那么,忙碌的宗教生活在上帝的眼中毫无意义。以赛亚书1 章11 至17 节,非常清楚有力地表达了这一点。“ 我喜爱怜恤,不喜爱祭祀”,这是我们的主在另外一处强调他的心意。他对虚假的宗教厌恶之极!而主的兄弟雅各严厉声讨那些教会中为富不仁的“ 上流人” 的虚妄,继而指出真正的“ 敬虔就是看顾在患难中的孤儿寡妇”。中国的基督徒应当思想,我们是否失落了此“ 起初的爱”3 ?尤其当我们的国家遭遇如此深重灾难的时候,我们应该深深地省察自己:究竟有爱心没有?

努力积财宝在地上,很少以天国的盼望为念的人,应从苦难中学习领会基督的教诲:不要积财宝在地上。因为它并不稳固,一场战争、政变、地震就会将它夺去,使你的劳碌归于虚空。就如以赛亚先知所说的:“ 看哪,耶和华使地空虚,变为荒凉;又翻转大地,将居民分散。那时百姓怎样,祭司也怎样;仆人怎样,主人也怎样;婢女怎样,主母也怎样;买物的怎样,卖物的也怎样;放债的怎样,借债的也怎样;取利的怎样,出利的也怎样”(赛24:1-2)。即使你一生平顺,那也只是捕风捉影。财富不但不能使你获取永恒的基业,有时候反而成为拦阻。愿我们铭记主的告诫:财主进天国甚至比骆驼穿过针眼(门)还难!无知财主的结局(路16:19-31),当为前车之鉴。因此,我们要以“ 上面的事为念”,常常等候“ 那不能震动的国”。

可怜的是,很多基督徒的人生重心几乎都放在世界上。尽管他们在长长的祷告里,表达如何如何羡慕“ 天上的家乡”,似乎是亚伯拉罕的子孙,但往往“ 只是用口亲近主,心却远离主”。这是由他们的行为所表明的。因为他们并未像有福的亚伯拉罕一样,果断地离开巴比伦,而是对尘世的功名无比留恋。许多基督徒虽然宗教生活还算正常,但他们的敬拜并无延伸到生活中的迹象。因为,对于许多人而言,信仰(获得永生)只是成功人生的锦上添花,而不是向上帝的旨意委身并为此有所舍弃。在温州,许多基督徒常常是等到赚钱赚到虚空后才会考虑献身;在北京,则是等解决职称或安顿好儿女的未来后才会更多地考虑服侍。而且,一丁点事都会使他们堂而皇之地缺席,例如常常听到的“ 孩子感冒”。如果上帝的爱也像我们一样脆弱,那将没有任何救恩可言。我们信心的祖宗亚伯拉罕断然不以自己儿子的性命为念的献祭,与我们是何等不同啊!历史上那些本来极其富有却甘愿变卖一切周济穷人的基督徒与我们又是何等的不同啊!福音之所以能够传到中国以及许多蛮荒之地,就是因为许多敬虔的父母奉献了自己的儿女和许多人弃绝了安舒的生活的结果。可是今天许多基督徒福音工作没什么建树,但募捐却很积极。这是一种变相的行径?!它是我们没有信心以至于缺乏安全感的充分证明。

地震不仅警示了世界的无常,同时也提醒了基督徒的责任。我们不是只乐在宗教生活中的厌世者,故当怀着天上之盼望去扶持、服侍这世代的人。基督徒在这次灾难中的爱心行动的积极性是有目共睹的。一些工薪阶层的教会竟奉献了相当多的财物,但也有很富有的教会却奉献为数不多的情况。每当遇见需要大额钱财,而教会奉献却非常有限的情况下,我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些教会的奢侈与无谓的铺张。在某些地区的教会,每年圣诞节的花费数以千万,甚至更多。我想如果2008 年的圣诞节,我们不宴请吃喝(若禁食就再好不过了),也没有乱七八糟的“ 文艺”,只是以安静的纪念、敬拜面向我们的主,并且按往年费用的等额都捐献出来,那该多美!我相信,我们的主会在天上悦纳我们的祭,无论是心灵的,还是物质的。

很多基督徒都意识到,如果我们真的关爱受灾群体,就必须更有效持久地深入灾区。令人起敬的无数志愿者(当然不是全部)就是美好的见证。但我不得不心痛地指出,作为同道教会的整体(如小群或所谓的改革宗教派等)或作为一个地方教会的群体(比较有代表性的如温州、河南、北京等),似乎没有一个像样的组织(四川受灾教会自然另当别论)。相反,许多基督徒个人或某个机构反倒非常活跃。据我所知,那段时间(5·12 之后)刚好有不少同工聚集的机会,或为商议教会事务,或为选举教会长执,或为生命团契。但面对灾难的问题,却是匆匆忙忙、轻描淡写地带过了,教会主要负责同工的迟钝令人吃惊!那为主持圣殿的宗教工作而绕过路旁受害者的祭司(路10:31),竟成群地出现在中国教会中!我们完全可以理解援助工作的粗糙,但我们不能理解竟没有准备持久地开展救援工作。尽管粗糙的确暴露了我们没有预备好去服侍这个世界的真实景况。很明显,许多城市教会徒有改革宗的信仰宣言!也许是我们长久以来期待国外弟兄姐妹的救济,也接受了他们的救济,使很多人养成了总在“ 期待”的恶习(这本应刺激我们学会“ 舍去” 的善行)。似乎无论在哪里的灾难中,总会有弟兄姐妹在(尤其是国外的弟兄姐妹)。幸好,这并不是中国教会的全部情形。我们要为那些勇赴灾区,甚至冒死前往余震区的弟兄姐妹常常向主献上感恩与祈祷!不过我们也看到,由于现实的艰难,目前主要都是“ 临时工” 为主。在目前的阶段确实需要很多短期轮换的人手,但我们也看到了很多的限制。在一些地方志愿者虽然在极短的时间内好不容易与当地灾民建立起了良好关系,可是不到一周就要仓促离别,留下的是漫长的苦涩,尤其是那些孩子们。许多工作刚刚才开个头,就要提前离岗。下一批人又要重复之前的工作,努力重建关系。在此,我想要指出:如果没有可信任的教会领袖以及一班乐意献身的基督徒长期(可能是一生)进驻当地,我们很难根本性解决灾民的问题,哪怕只是一部分人的生活。但这不是否定短期义工的作用,而是说在此之外还需要更深的投入。

同受苦难的委身

若说在第一阶段的工作主要是(部队)救援和稳定灾民的生活,那么,现在的情况就明显复杂得多。我们需要不断处理很多十分棘手的问题。

在四川的短暂服侍之余,我还去看和听了一些当地的状况。民间消息虽然总免不了欠精确(其实正儿八经白纸黑字的新闻也常常胡说八道),但它很好地反映了民生民心。即使略去骇人听闻的部分,也常常能使我们震惊不已。在灾难中失去亲人的痛苦是失去财物与居所所无法比拟的。按照一般的理解,灾难应该会使人们更加看重、珍惜家庭生活。但我却听到了另一种情况:许多夫妻竟然为了多拿一户补助金(该地区两万)而离婚。起初的想法只是假戏一场,但在离婚的过程中或之后却成了真。历史上最大的地震没有拆散的家,竟被两万块钱撕裂,而且这种情况还不在少数!关于人们在救济财物面前所暴露出来的种种赤裸裸的丑事,实在是难以言尽。这除了说明他们物质生活的赤贫之外,不也昭示了他们心灵的赤贫吗?我们可以预见,即便是每户补助四万或更多,也不能挽救这种局面。甚至有可能是数目越大,离得也越多、越快、越远。这种现象无疑给基督徒的救援工作重大启发。

作为救援者,应该努力寻思别人不可替代的那一份工作。对我们而言,那就是人心的救治。一个地区的文化习俗和价值取向不是一天形成的,医治和更新也不会是在瞬间就会完成的。在这方面受灵恩派影响较深的教会常会有所忽略,她们往往诉求于奇迹的发生。风起云涌般的医治或音乐聚会是常见的形式。而另外一些圣经神学基础薄弱、属灵经历贫乏却热衷于心理辅导学(与圣经辅导学不太一样)的假教师也常误人不浅。“ 他们轻轻忽忽地医治我百姓的损伤,说:平安了!平安了!其实没有平安”(耶6:14)。他们对人类的罪性轻描淡写,不是领人不断面向十字架的事件,而是寻求什么智慧的解决之道。耶利米先知却呼吁我们要寻求古道才能得安息(耶6:16)。基督的十字架,不单是一个拯救的永恒事件,也是一条使人得安息的古路。

除了人心灾难之外,社会的公义问题也十分吃紧。据说,在灾后安置过程中,攀附关系、贿赂、徇私舞弊的事时有发生。一些良心被热铁烙惯的人,竟侵占弱者(孤儿寡妇)的财物。我们不用奇怪,因为如果连上帝的选民(犹太人)中也有这等可耻的事,何况是未受圣言洗礼的人呢!的确,我们谁也不能去解决他人良心的问题,但不法的行为还是可能得到监督的。问题在于谁能去为弱者辩屈!我想教会应该负起更多的责任。我也曾听到一些基督徒律师踌躇满志,要为国家社会的公义事业一展身手。现在不必再迟疑了!众所周知,这份工作是凶险的,可能会遭遇来自各方的威胁。但请有心志的弟兄姐妹记得,你们若为此遭遇不测是有福的。“ 因为你们在天上的赏赐是大的”,就如古时那些为义受逼迫的先知一样(太5:10-12)。

灾区孩子的问题或许是最为沉重的了。对他们的情况(我们无需多作介绍),“ 没有牧人的小羊” 可为贴切的写照。如果我们明白主对小孩的看重,也应该相信上帝对他们加倍的眷顾。他们也许失去了父亲,但上帝要亲自作他们的父;他们也许失去手足,但上帝要赐给他们更多弟兄姐妹作他们的肢体(教会)!我们有理由如此盼望:他们虽然遭遇了极大的患难,却因着上帝的大能与智慧而蒙大福。而教会就是上帝所拣选,为要使“ 万族得福” 的群体。如今,上帝已经透过各种方式,为我们敞开了一扇门。许多弟兄姐妹有教师资格,也有机会进入他们中间,这岂是偶然的呢?基督徒的教师啊,奋起!奋起发光!岂不知神的百姓是“ 小孩子的师父,外邦人的光吗” ?弟兄们,把你们敬畏的智慧带到那个不认识主的地方,把你们在基督里的盼望带给那个虚空笼罩的地方;把你们在圣灵中的喜乐带到那个忧伤的地方……

屏息倾听,倾听地震所裂开的口向我们呼唤——一个悲情“ 马其顿” 的哀声呼唤。

以上粗浅的表述,既不是要作为现象分析,也不是打算列援助项目的清单。只是为了说明本人认为当前较迫切的需要:牧师、律师、教师。当然是指训练有素,并愿意长久委身的同道。不过,即使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我们也应当恒久地关切,因为“ 爱是永不止息”。更重要的是,上帝对我们的要求:我怎样爱你们,你们也应当怎样相爱。耶稣基督甘受贫穷卑微而屈居于罪人之中,甚至为罪人死,我们也应当如此行。也唯有如此,我们才能深入灾区民众的处境和他们的心灵。摩西“ 看为基督受的凌辱比埃及的财宝更宝贵”,毅然“ 与百姓同受苦难”;保罗则看“ 万事如同粪土,为要得着基督为至宝”,就甘愿“ 在肉身受苦补满基督患难的缺欠”,这是古代圣徒的见证,是我们需要追随的脚踪。“ 既有这许多的见证人,如同云彩围绕着我们,我们就该脱去容易缠累的罪,奔那摆在前头的路程。” 我又听见主的声音,说:

我可以差遣谁呢,谁能为我们去呢?
我说:
主啊,我在这里,请差遣我。阿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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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参歌罗西书1 章24 节。这句经文十分难解,“ 补满”不是指基督的受苦(救赎)有任何的不足,而是指我们的“ 肉身受苦” 延伸了基督的肉身受苦。因为基督现今已经完全脱离了“ 肉身受苦” 的限制,但教会就是基督的身体。爱的拯救常常寓于软弱的“ 受苦” 之中。

2 http://blog.sina.com.cn/hagiazo: 望穿劫难——举哀中的神学探求。

3 “ 起初” 在原文里不只是指时间上的开头,也含有“ 上好”、“ 最要紧” 等意思。

最让人尴尬的福音派分离1

在其历史上的第一个漫长的时期,福音派基督教处于从大的社会改革运动中分离出来的状态。

我们必须承认,基督教不是经常被一种极大的社会热情所激动。尽管事实上,东、西方世界之间的差异在很大程度上须根据基督教来解释——因为是新约世界观将古代世界从异教的蒙昧状态中解救出来——但在欧洲历史上的早些时候教会缺乏有分量的社会关注,这一点仍然是事实。中世纪的罗马天主教倾向用政治革命代替灵性革命,并坚定地支持封建体制;即使在今天,罗马天主教的人道主义也是从权宜考虑出发,天主教在西班牙、拉丁美洲和美国做法上的对照就是明证。但即便在路德的宗教改革中,马丁· 路德也因社会和政治进步而在农民战争中放弃了人民,而那样的社会和政治进步,不管在他们的时代有多么地了不起,对我们来说也似乎非常微不足道。

但如果基督教失去了对世界的热情,它就不再是宗教改革试图为西方精神夺回的使徒的或宣教的那种基督教了。基督教所体现的真正的精神,为评判各个时代的环境提供了理想主义气氛,并促成了多数以往文化相继的改革运动。

然而,基要主义今天否认基督教伦理在任何意义上可以等同于现代改革家的人文主义道德准则。但恰恰是现今的人文主义在抨击公认的社会疾患时最为振聋发聩。结果,没有世界计划的新教福音主义在很大程度上将自己贬谪为挑战流行文化气氛中次要的,甚至更为从属的角色。2

这一窘境下颇具讽刺意味的现象之一是,有一些加给福音派的重大利益恰恰是从他们反对的机构而来的。例如一个基要派的随军牧师最近论及,他自由地向军人宣扬真福音的机会借着联邦教会联合会对中央政府的影响而受到很好的保护。他的意思不是联合会以任何方式为不同于宗教现代主义的历史福音派信息说情,而是整个的教牧计划从一开始就受到联合会的密切关注,而福音派碰巧多少赞同这个计划。

新教令人尴尬的分离是显然的。尽管在西方历史的前期没有哪种精神力量像基督教那样,在行为领域用其超然的生命,在哲学领域用其超自然的世界观,在社会重建领域用其超越的愿望,挑战人类处境,但现代基要主义在重大问题上对当今世界思想的挑战却近乎不存在。确实,在近两千年的基督教历史上,福音的挑战总是会出现在明确的救赎体系中。但在现代几乎感觉不到什么挑战了。3 因为基要主义总体上没能成功地使20 世纪全球生活的重大道德问题与其救赎信息的含义关联起来。

在历史上,希伯来-基督教思想是作为一种严密的世界观和人生观存在的。在圣经的观念中,形而上学和伦理如影随形。重大的教义包含与神意相关、涉及全人类的社会秩序。理想的希伯来或基督教社会强烈地挑战其所处时代的支配性的文化,以救赎的大能谴责被容忍的社会罪恶,因为救赎信息会照亮世界,抑制地上的腐败。单单守住一套教义体系是不够的;持守教义总是需要与有力地抨击罪恶结合在一起,好使世界预先站在基督的审判台前。这至少是使徒时代的基督教;这也是后使徒时代的护教精神。君主们必须臣服于耶稣,如果不在今生,那就在来生。如果神的国在地上没有被实现,过错不在于神,也不在于救赎的形而上学,而在于罪人。

这一神学- 伦理的强调贯穿于希伯来- 基督教的世界观之中。圣经超自然信仰的终极价值是不改变的。新约伦理和新约教义一样都不是全新的。形而上学的和道德的观念有其旧约前兆,只是因为作为整体的圣经观根植于创造、启示、恢复的上帝。后来的基督教信息无论在何种意义上废除了律法,它都没有抛弃任何终极的真理。不管在旧约思想还是新约思想中,持久的文明只有一个可靠的根基,其基石是对救赎的上帝的认识,这种认识生死攸关。拜假神、杀人、奸淫,不管在新约还是旧约时期都是错误的,其原因比先知摩西所说的更根本。这些行为在摩西之前是错误的,甚至在亚当之前也是错误的。它们过去、现在是错的,以后也将一直是错的,因为它们违背了宇宙之主宰上帝的性情和旨意。不论何时何地,它们对所有的造物而言都是错的。宇宙万物遵循道德法则而成为一个整体;任何想在其他法则上建造文明的尝试,不管是在耶稣基督来到这个世界之前还是之后,都注定要失败。上帝让我们看到,十诫是社会唯一不会朽坏的稳固根基;所有脱离这些原则的文化,在它们里面都有腐败的酵。除非与圣洁的救赎主上帝建立关系,没有一个文化能达到这么高的标准,因为正是这位上帝向人类启示了这些原则。

那么,正如在新约中一样,旧约中重大的教义与道德含义也不是相分离的。从人类一开始,救赎性的形而上学就在社会的层面上展开。因亚当一人的堕落,整个人类都堕落了;上帝立约拣选亚伯拉罕和他的子民来祝福万国;摩西五经不断地告诫说,历史的审判和祝福取决于个人和民族对独一真神是否忠诚。如果我们和摩西一起站在摩西五经的结尾,以先知的眼光往前看以色列民族的历史长廊,我们会发现一条永恒的规律。摩西之歌在赞美上帝的怜悯的同时,也警诫以色列人,违背律法要受到上帝的审判,最后以劝告以色列人遵守“ 这律法上的话,因为这不是虚空与你们无关的事,乃是你们的生命”(申命记32:46-47)结束。大小先知书猛烈抨击当时的社会罪恶,在救赎情境中发出的是相同的社会激情;希伯来的世界-人生观无法漠视法庭上正义的失败、高利贷、掠夺穷人、不给穷人吃穿以及漫天要价。

新约对希腊-罗马文化的挑战是希伯来-基督教精神的必然结果。施洗约翰与摩西、以赛亚、阿摩司同样具有强烈的社会意识。他宣告救主到来用的正是以赛亚的话:“ 在旷野有人声喊着说,预备主的道,修直他的路……凡有血气的,都要见神的救恩”(路加福音3:4-6)。的确,救赎的信息是施洗约翰传道的中心。他向门徒指认耶稣为“ 神的羔羊,除去世人罪孽的”(约翰福音1:29),且不仅仅向门徒指认,因为逼迫耶稣的人也曾“ 差人到约翰那里,他为真理作过见证”(约翰福音5:33)。但施洗约翰的传道并不因此而对社会漠不关心。他称他们为“ 毒蛇的种类”(马太福音3:7)并警诫他们,“ 天国近了,你们应当悔改”(马太福音3:2)。他呼吁结出“ 果子,与悔改的心相称”(路加福音3:8),宣告“ 凡不结好果子的树就砍下来,丢在火里”(路加福音3:9)。当犹太人问他,“ 这样,我们当做什么呢? ”(路加福音3:10)时,他要他们,有两件衣裳的就分给那没有的,有食物的也当这样做。税吏除了例定的数目不要多取。兵丁不要以强暴待人,也不要讹诈人。他们可能对自己的薪酬不满意,约翰告诫他们自己有钱粮就当知足——这可能不是声明在劳资关系中保持现状,如一些人道主义者坚持错误地解释的那样,而是告诫他们不得掠夺无辜百姓。约翰的劝诫包括“ 许多别的事”(路加福音3:18)。事实上,他对希律王生活上淫乱的谴责导致了他自己被下监并殉道:“ 约翰曾对希律说:‘ 你娶你兄弟的妻子是不合理的’”(马可福音6:18)。

约翰传道的社会精神与耶稣自己的信息是一致的。施洗约翰在监中的时候曾打发人去问耶稣他是否就是要来的基督,耶稣认可了施洗约翰无疑是从旧约中所获得的对于弥赛亚的特别期望:“ 你们去把所看见、所听见的事告诉约翰,就是瞎子看见,瘸子行走,长大麻风的洁净,聋子听见,死人复活,穷人有福音传给他们”(马太福音11:4-5; 路加福音7:22)。由于这段话处于如此中心的位置,我们很难相信,福音与非灵性的需求完全无关。的确,新约多次用像瞎眼看见、聋子听见和死人复活这样的话来比喻灵性的重生。但瘸腿行走、大麻风得洁净却不能说只是比喻;而且,路加明确地在耶稣给约翰的答复前加了这样一段话——“ 正当那时候,耶稣治好了许多有疾病的,受灾患的,被恶鬼附着的,又开恩叫许些瞎子能看见”(路加福音7:21)。由此可见,我们没有理由认为,福音对整全的人的需要或世界的需要漠不关心。

当然,耶稣没有宣称全部的努力都必须倾注在世界和平上;他要我们相信,无论是和平还是战争,都不像救赎那样对人类的福祉具有决定性意义。当然他也没有说必须凡物公用;他要我们相信,在经济问题的解决中,救赎是最本质的因素。他没有给出西方民主国家如何与共产主义国家处理国际关系的公式;他要我们相信,在政治学中有比世俗国家之间的交流更加适切的需要。

但不能因此就说耶稣对国家和世界不关心。盲目的现代偏见之一就是觉得,除非以现代的方式解决问题,否则就是不关心那个问题。耶稣的方法论是一种救赎的方法论,现代的方式之所以如此不同,正是因为他们假设:救赎对当代世界而言是一个格格不入的概念。但从耶稣的观点看来,救赎是适切的药方,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比这更重要。它为这个疲乏的世界,无论在政治、经济、学术方面,还是娱乐方面,提供了唯一充分的安息之所。它是所有非基督教解决方式的基准。

保罗的立场同样包含一种伦理普世主义,因为他关心的远不止是个人道德。基督的福音超越所有的人类差异,他是人类独一的主,唯有他能充分满足人类的需要。因此,外邦人的使徒所传扬的基督教既是个人性的,也是社会性的。有人以为保罗主张,信徒的生活应当在修道院式的遁世中度过,这是信徒的特权。保罗的传教热情是对这种观点的彻底否定;他满腔热情,为要将世界带到耶稣的脚前。

早期基督教试图从救赎的角度将基督教与当时希腊-罗马的环境关联起来,这种特点在使徒的见证中非常突出,甚至到一个地步,以至于在三个世纪之内,这一新兴的宗教已经在很大程度上征服了当时所知的世界。无论他们的国度观如何,早期基督徒都不允许它干扰他们改变世界的热情;他们丝毫不在乎有些敌人会怀疑他们要搅乱天下。这并不意味着早期基督教为社会改革绘好了蓝图;它只是为这样的改革提供了基础的原则和道德动力,它注重重生,将其视为改良社会的保障。4

当然,不可否认,罗马天主教帝国主义不久就用政治扩张代替了灵性重生;所谓的中世纪基督教文化更像是希腊-罗马文化的仪式化,虽然基督徒见证的影响并没有完全丧失。教会历史上也零零星星地出现过对来世的强调,就像在修道运动中那样。托马斯· 厄· 肯培的《效法基督》可能是这一精神晚近的表达,尽管他说明的或许更多是个人道德而非根本的动机。

然而早期的爱国道德主义者抨击异教的伦理标准——偶像崇拜,感官奢侈,性放纵,戏剧淫秽,角斗的残忍,杀婴和堕胎,商业欺骗;他们处处以基督教信息来抨击社会的败坏。有人把上帝的国仅仅等同于超越于历史之上的国,与此相反,奥古斯丁在《上帝之城》中则坚持认为,现世之城和永恒之城同时存在于历史之中。阿奎那在13 世纪所构建的神学体系如今仍然是罗马天主教神学所依循神学的参照系。在阿奎那的神学体系中,对基督教社会伦理和个人伦理细致的研究都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早期文艺复兴对社会理论的兴趣很大程度上要归因于罗马天主教会内部的腐败,这腐败最终导致了改教运动。宗教改革之父马丁· 路德竭尽全力反对中世纪功德救赎(a works-salvation)的观念,但福音信息的伦理含义却没有得到十分令人满意的表达。路德哀叹他那个时代道德的堕落,但他在自己的教导和榜样中对成圣重视不够,他在农民战争中的行为也是宗教改革故事中灰暗的一章。然而,瑞士的茨温利的宗教改革开始更加清楚地表达重生的社会和道德含义,加尔文主义的改革指向了真正大公性的基督徒生活观。加尔文认为,希伯来-基督教传统在历史上不仅包含了对教义,而且包含了对救赎之社会含义的清楚陈述。

今天,尽管新教基要派明显继承了源于圣经和改教传统的超自然主义福音,但其主导精神与其思想先辈的强烈社会关怀却相去甚远。现代基要派没有明确地勾画出其信息对非基督教世界的社会含义;它没有挑战极权主义的不义,现代教育的世俗主义,种族仇恨的罪恶,当前劳资关系的弊端,国际关系的不适当基础。它不再挑战凯撒和罗马,仿佛徒然地屈从于文艺复兴耀武扬威的调子。使徒的福音与矫正世界的激情相分离。今天承担基督教社会责任的人反而是那些从亚基督教的角度来理解这种责任的人们。

但随着福音派感受到它自己历史中的这一矛盾,它相应地因此感到不安。今天基要派对两大信念甚感不安,如果基要派想表达基督教传统的精神, 就必须肯定这两大信念:(1)基督教反对所有一切的罪恶,无论是个人的还是社会的,决不以任何形式姑息此等罪恶;(2)基督教反对此等罪恶,并认为基督的救赎之工和圣灵的重生之工是解决罪恶唯一充分的准则。 它拒绝基要派思想体系逻辑地包含对社会罪恶的冷漠这一指控,并且认定非福音派思想体系在纠正世界秩序方面在本质上是无能的。人们重新认识到,抨击世界罪恶不仅与福音派本身的世界-人生观相一致,更是它所要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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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本文选自卡尔· 亨利的著作《现代基要派不安的良心》第三章。在这本著作中,作者表达了他作为一个基要派信徒所感到的良心上的不安。卡尔·亨利是《今日基督教》的创立主编,美国福音派的重要神学家,曾在世界各地的多间福音派神学院担任教授或客座讲师,其主要著作还有六卷本的神学巨著《神、启示、权威》(God, Revelation,and Authority)。
2.John C.Bennett“ 四种基督教社会策略”(即,天主教策略,退隐策略,基督教与某些社会计划的等同,以及个人和公众生活的双重标准)的论述值得一读(《基督教伦理和社会政策》Christian Ethics and Social Policy,pp.32 ff)。他提出的第五种将基督教伦理和社会政策联系起来的策略存在不足之处:虽然打破了老社会福音的许多过于乐观的设想,但他没能完全将基督教伦理和使徒坚持的通过与救主基督的救恩联合达到的个人重生关联起来。
3.许多罗马天主教作者提出,新教对“ 普世(罗马)大公教会” 的背叛是新教所有困难的根源。但宗教改革打开了通向真正灵性普世合一的大门。的确,宗教现代主义妨碍了那一理想的有效实现。但对福音派来说它仍然具有可能性。

4.今天关于这个事实——一个关注个人重生的信息可能因此与社会是相关的,而不是无关的——有更新的体会。高派自由主义者从1914-1946 年的战争中吸取了许多教训。Ernest F. Scott 现在提醒我们“ 耶稣对社会弊端的一个矫正措施是更新个人意愿。如果人自己的内心起了变化,那他们的行为也会变得不同,结果就会出现一个新的社会,在其中人与人之间会有正确的关系”(Man and Society in the New Testament,p.197.New York:Charles Scribner’s Sons,1946)。